安陵容芙蕖最新章节内容_安陵容芙蕖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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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陵容芙蕖是小说《安陵容重生,这一次她枝头独美!》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柔弱不能自理的外室写的一款宫斗宅斗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安陵容重生,这一次她枝头独美!》的章节内容

安陵容芙蕖最新章节内容_安陵容芙蕖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本文作者玻璃心,开头避雷。

第一:本文背景设定融合,原著和电视剧版均有涉及,还有清朝背景。但是似乎这安安的家世不够去寿康宫的,写了这么多无法挽回了,先在这里诚恳道歉--所以大家当做平行世界来看好么?磕个头吧!

第二:安安没有落选,是赐了香囊的,只是太后不爽要去了寿康宫。为什么后续说她落选,是因为她没成为后妃罢了。

第三:,好吧,我认为八品县丞是即便满朝文武都知道太后羞辱也不会为安比槐出头的。

第四:本文复仇文,介意者慎入。

第五:我现在交代完毕背景了,介意者慎入,不喜可移除书架。

第六:最近不要喷我,我很疯,过年了,要被催婚——其实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不喜欢就不看,喜欢就看,番茄好书很多,不必拘泥于一本——请不要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

二创便是原有基础写出新故事。

好了——烦请小主们考虑清楚再入,避雷,避雷,避雷!!!!

实在要骂,请轻点,我真的是玻璃心,我晚上会睡不着觉啊——

求求了,求求了,当作平行世界看吧,新故事——跪谢了!!!

——正文!

粉墙黛瓦掩映在参天古树之间,苍檐低垂,灯笼高悬,在随风婆娑修竹间更显幽静雅致。

沿一条随石铺就的曲折花径而行,漫步于景色优美的花园中,可见四时不谢的草木,皓月当空,晚风轻拂。

一女子弯弯柳眉下,精致小巧的脸蛋,樱桃唇琼鼻,眼底全是枯树枝的颓废之感,她披着外衣从榻上坐起,无法抑制的痛从心脏爆发出来,全身的血液都沸腾着涌向哪里,难以忍受的疼痛让她全身紧绷,如同一根即将断裂的琴弦。

苦杏仁的苦涩似乎还残存在喉咙之中,鹂妃娘娘殁了这句话还言犹在耳。

万籁俱静,她蜷缩成一团,咬着膝盖,眼泪大颗大颗无声的落下来。

她不是死了么?

日日苦心算计,却又未曾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

苦心追求的姐妹情,皇上宠爱,甄珩,还有那在腹中有了胎动的孩子。

我这一生,原本就是不值得的么?她喃喃道。

转过头,映入眼帘处是进京的客栈,明日就要入宫选秀了。

她这样的家世,想要让娘好过些,是一定要入宫的。

梦中的委屈那般真实,又那样让人喘不过来气。

穷极一生得到的,也不过那方寸之地。

难不成,是上天垂怜?重活一世?

她喃喃的告诫她自己--安陵容,这一次只做自己,枝头独美,不要因为不对等的情感,也别因为旁人的冷嘲热讽失去了初心。

重活一次,好好的做自己,深宫风起云涌,绝不主动害人。

这一夜,安陵容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到了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翌日---天光大亮,她起身,整理了随身仅有的衣裳,--京中早就不时兴的织花缎子。素色的银簪上面传来一缕若有若无的掠影香,这银簪子,她看了又看,将银簪子放下。

想起前世入宫,发间的秋海棠。

海棠本无香,掠影勾蝶来。

这一次,不想再欠人情分入宫,或许不受人于恩,也不会被困于情。

对镜梳妆的时候,铜镜中映照出少女肤如胜雪的肤色,沿着眉毛细细描画,皇上最爱远山眉,一笔一画随着眉毛或轻或重,安陵容勾着唇无声轻笑,前世皇上拿着自己当只宠物豢养,自己费心心思迎合帝心。她将一朵小绢花戴于鬓边。

绢花孱弱,风吹不倒,素色带着有些淡粉的绢花在鬓边,衬得清丽脱俗。

没想到这一次的大选却有了些把握,她对着铜镜中的自己,又或许是对着上一世的自己喃喃道。

“这样好的阳光,本就该日日得见的。”

从房中出来的时候,她上了有些简陋的马车,赶车的车夫甩着鞭子,有些不耐烦。

她笑着从怀中掏出琐碎银子,客气的说了句:“小哥,麻烦了。”

接过银子的车夫脸色稍霁,倒不好意思说些什么,只说了句:“好嘞,您坐稳了。”

马车朝着紫禁城的皇宫驶去,街道上的人间烟火,前世的一幕幕。这条路,似乎走了许久。

而这一次,是不是可以换做别的路子呢?

马车在皇宫门前停下,安陵容探出头来,朝着车夫礼貌的道了句谢。

皇宫门前,有各家入宫选秀秀女的马车,接秀女入宫的嬷嬷等得有些着急了,不住的招手:“快,快些。”

安陵容利落的答应了一声:“哎!”

“这就来。”

她跟在嬷嬷的身旁,讨巧的笑了笑,解释道:“嬷嬷,来的路上耽搁了。”

“麻烦嬷嬷了。”

嬷嬷面色古板,眼神却已然有些缓和:“好了好了,跟上去罢。”

嗯?

安陵容看着嬷嬷缓和的眼神,倒想起前一世入宫的时候,看着嬷嬷脸色严肃,自己就低下头去,小家子气,六宫的妃嫔说,自己也是这般觉得。

不要自卑,不要自卑,她随即抬起头来,走在这宫道之上,这宫道之中的每一条,她都有些熟悉。

“这边。”

嬷嬷唤了一声,安陵容跟在嬷嬷的身后,安静的站在一边,轻轻垂下了眼皮,跟着跨入了院子。

院子之中,不少形形色色的小姐,围绕在一处,窃窃私语。

交好的面上更是洋溢着笑意,穿着京中时兴的衣裙。

只一眼,她便看到了甄嬛和沈眉庄,还有前世入宫便得罪了的夏冬春。

这一次,她可以规避着,往角落中站去,选秀而已,不想多生事端。

今日选得上得罪了夏冬春,入宫也没有好日子。

她站在角落里,看着前世一张张熟悉的脸,富察贵人,方淳意,又看向她洁白的双手,阳光从破碎的叶子中透了过来照得她将眼睛眯起,又笑出声来,真好,双手未曾染血。

没忍住笑出了声,夏冬春捏着绣帕,跺了跺脚,摇曳着走了过来,瞥了瞥嘴:“你笑得什么?”

“笑得可真难听。”

安陵容心中无奈摇头,没想到刻意避着,还是没躲过夏冬春,前世的自己害怕,拘束,这一世她上前笑着:“这位姐姐。”

“我是在羡慕呢,羡慕姐姐的衣裙。”

夏冬春这才看向面前的安陵容,又用绣帕捂住了唇间,往后退了一步:“你怎地还穿这般老旧的样式?”

“家父只是小小县丞,年俸不高,是以没能穿上姐姐这般衣裙。”

她莞尔一笑,前世自己真是钻了牛角尖,爹一个县丞而已,就算真的穿上和夏冬春,甄嬛一样的衣衫,也没什么用。

也改变不了什么,真正能改变一个人的,除了骨子里的内涵,还有机遇。

做不到人人喜欢,那就尽量别四面树敌。

夏冬春跋扈,不理就算了,也就是家中宠爱过头的小丫头罢了。

盛宠如华妃。。。她正低头想着,夏冬春见安陵容不说话,自讨没趣,上了别地儿去。

“到你们了,跟我来。”

安陵容看着面前的甄嬛和沈眉庄,排在她之前,只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站在队列中,缓缓走到了交泰殿前,皇上和太后正端坐在上首,底下由红色地毯铺就,随着太监唱道:“济州协领沈自山之女沈眉庄,年十七!”

话音刚落,就见沈眉庄从人群之中往前走了一步,稳稳的跪下,声音如菊花一般,温婉:“给皇上,太后娘娘请安!”

安陵容听着耳边的对话,这一刻才相信,是真的回来了。

“你可读过什么书?”

“不曾,只读过女德女诫,臣女的额娘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

“嗯。”

太后的面上带着赞赏,又心焦皇上众多秀女中都看不上,这场选秀,是为了后宫开枝散叶而举办的,她瞥了眼皇上的目光,见皇上心不在焉的,又见面前的沈眉庄跪着,大家闺秀的样子,感慨沈自山是个会教女的,女子无才便是德说得真是不错。

“留用吧!”

太后都开口了,皇上朝着赐香囊的太监抬了抬手:“既是皇额娘喜欢,那便留用吧。”

安陵容看着面前的一幕,脸色如常,心里面却泛起了涟漪,前世里只顾着紧张了,这一世站在交泰殿前,才知道,沈眉庄的入选不止是家世,还有她的周身气度。

皇上的后宫,太后并不想要拔尖的有才情的骄傲女子,只是想要一个能安稳待在后宫,安稳的为皇上开枝散叶,明面上看起来争不抢,想起前世温实初入沈眉庄寝宫里,沈眉庄那一瞬间眼中的灿烂夺目,想到这,她摇了摇头,罢了,都是前尘往事,和自己无关了。

耳边传来清脆的声音:“臣女甄嬛。”

这一声让安陵容忍不住看了一眼,甄嬛今日装扮得如清水芙蓉,她的身上一身书卷气,肌肤胜雪,远山眉而不黛,朱唇不点而娇,只那一双眼,就犹如一汪清水,让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隔着长长的睫毛,她看向了上方的皇上,直到见到皇上眼中被勾起的兴趣,对,是兴趣,而不是幽暗。

皇上眼中的幽暗,没有人能比自己清楚。

前世的甄嬛有才情,而自己有情趣,床榻间皇上的喘息声,声声在耳,下了床榻之后,他满心满眼的都是甄嬛。

算了,这样的男人,重活一世,还是要来伺候这样的男人么?

能不能有一种办法,既能进宫,得到些银子,又能在宫中安生度日?

安陵容心中不断的猜想,这三年一次的大选,推迟了许久,前世里面,芳若姑姑去了甄府教导,说过皇宫之内,皇上,皇后,太后,都是主子。

而其他的,说是妃子,也不过是奴婢,只是披着妃子外衣的奴婢。

而自己这样的家世,即便入了宫,也逃不脱被别人作为棋子的命运,一入宫门深似海,即便自己不害人,也会被逼着站队,想起前世延禧宫那么冷,那么冷,过得连太后宫中的奴婢都不如。

安陵容犹豫了,“喵”一声猫叫将她从思绪中抽离,一只黑猫被宫女提着,丢到了甄嬛的脚下,甄嬛虽然害怕,并未往后退一步,看到这一幕,她心中百感交加,前世和甄嬛曾经有过姐妹相称的日子。

知道她最是害怕于猫,在甄府上也曾经小住过,姐妹玩笑间甄嬛也说起过并不愿入宫,可交泰殿前,这只猫被丢到她的脚下之时,她却这般沉稳,前世和甄嬛交深,不如沈眉庄,但若说上这世上除了沈眉庄还有第二个人更明白她,除了自己还有谁?

既要又要罢了,她眸底闪烁着某种思绪,素手洁白无瑕,想起前世曾经爱过甄珩,是真的爱。

世间上有情,一见误了终身,甄家的几个孩子容貌都俊美,又各有各的脾气秉性。

想来这是家世给的底气,还有便是甄远道是文臣,没有如同自己的父亲那般宠妾灭妻,给了云辛罗该有的体面。

体面是给了,可是这尊重?

心口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就因为自己入选,甄嬛说过自己和甄珩再无可能,到了现在才明白清楚,就算自己没入选,甄家也不会要自己成为甄家的儿媳,无他,只是因为家世不对罢了。

甄家需要的是,一个大家闺秀有坚固母族的儿媳,而并非是我。她想道。

耳边太监的声音划破了交泰殿的宁静:“松阳县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年十六!”

安陵容沉浸在她的思绪里,有些愣神,太监见无人往前走动,又重复的说了一声:“松阳县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年十六!”

安陵容这才反应过来,朝着前面缓缓跪下,心中有些恐慌,她没有甄嬛那样的好家世,殿前失仪,会不会连累到自己的娘亲?

“臣女,松阳县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

她跪在了地上,细碎的刘海挡住了她的眉毛,也看不清她的神色,太后心中本就不快,刚才见了甄嬛那样的脸面,和故去的柔则如出一辙,殿前的黑猫都没让她慌张,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故意引起皇上的注意。

要说这松阳县县丞之女,看着倒是温温柔柔的,没想到也是个有心计的,学着用空耳来引起皇上的注意。

皇上强留了甄嬛,这个安陵容,就算了,太后心内不满,面上的神情还是无比的庄重。

“你可会些什么?”皇上的眼神落在了甄嬛的身上,却还是按照惯例的询问。

安陵容跪在地上,她挺直了腰板,不敢直视的看着皇上,心内忐忑,只按照前世对待皇上的了解,还有后宫的诸多秘闻,本来想说冰嬉,按照大清对冰嬉的重视程度,必能入选,只是枪打出头鸟,入了后宫,华妃势大,皇后佛口蛇心,自己没有甄嬛那般的家世,也不想和上辈子一般,只被皇上当做一只金丝雀来豢养。

高兴了来,不高兴便走,再不高兴便让金丝雀唱几声。

只略一沉思,她跪在地上作答道:“臣女会刺绣,偶还会些唱歌,只是家父只是县丞,并不通音律,臣女的娘自幼给臣女的弟弟唱过安眠曲,倒是让臣女学会了。”

她的手心全是绵绵细汗,是的,她在赌,赌能去太后的身边,大清秀女在宫中为奴为婢的不在少数,若是太后能看上自己,去了太后的身边,又是县丞之女出身。定能在太后身边好过些。

这个家世,做妃子是有些不够格的,若是在奴婢的家世中,倒能算得上是佼佼者。

只远在松阳县的爹,也会看在自己是太后身边的奴婢,敛财不敢过于厉害。

前世就是因为爹觉得自己得宠,所以肆无忌惮。

肆无忌惮的敛财,导致了家破人亡。

“唱歌?”

“唱歌?”皇上微微坐正了身子,打量着面前的安陵容,他的后宫中,有武将之女,有文臣之女,倒是会唱曲的至今还未曾有。

安眠曲?他想到了他的母后,小时候总会给十四弟唱安眠曲,而他却从未听过完整的曲子,幼时不可得之物,让他鬼使神差的,指了安陵容。

“来,朕也听听。”

“松阳县的民风淳朴。这安眠曲是什么样的?”

“朕端坐庙堂之上,倒也对这些好奇几分。”

安陵容跪在了地上,嗓音轻柔,如春风拂面,这声音中还带着无穷无尽的慈爱:“快睡觉,睡觉好长大,长大把弓拉响!”

“弓拉响,英姿飒爽,回家快快娶娇娘。”

“娶了娇娘,红绡帐,唢呐呜哇响,生下一堆胖娃娃,再骑高头大马。”

她一边唱着,眼里的泪水却似乎要流出来,这首歌她知道,是床榻耳鬓厮磨之时,皇上曾经说过,太后给十四爷唱的安眠曲,只皇上从未听过后半部分,在延禧宫的时候,她有孕,明知道腹中孩子生不下,却还是抱着幻想。

若是能生下来呢?

她总给腹中孩子唱起这首,孩子若是像皇上,若是能生得下,该有多好?

这一生,不由自己所掌控,这一次,必须由自己掌控。

她唱完了,眼角发红,跪在了交泰殿之前,太后听了不可置信的看向安陵容,犀利的目光似乎要将她看穿,这首曲子,是她哄睡老十四所唱,怎么这个远在松阳的小小县丞之女能知晓?

皇上听完,心中五味杂陈,他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太后,没想到穷极一生想要听到的安眠曲,却在这里听到了,地上跪着的安陵容正低垂着头,他想起近来政事繁忙,若是这样的女子入了后宫,也不错,闲暇来听一听这安眠曲子,他正想要说出:“赐。。。”

太后的神色淡淡:“赐花。”

安陵容的心如同被一只巨手抓紧,渐渐又释然,看来上辈子的入选因为甄嬛,这辈子的入选没了甄嬛,也入选不了了。

当太监将花递到了她的面前,她正准备接受这个命运,出宫回家,既然不能入宫,回家陪在娘的身边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当她的手接触到檀木托盘,正准备将那朵鲜艳的花朵接过,皇上的声音又响起了:“既然发间戴花,就不必再赐了。”

太后见皇上这般说,眼光如炬,后宫有个甄嬛就罢了,再来个心机深沉的,恐怕宜修应付不了,这后位必须是乌拉那拉氏的,可眼前皇上似乎对安陵容起了心思,这般有心机的女子,只略略一思考,她便笑着说道:“哀家甚觉这安陵容合哀家的眼缘,既然皇上觉得该赐香囊,那便赐了便是。”

“留在后宫时不时唱曲也算好,哀家今日听闻你歌声曼妙,正好哀家这些日子宫中缺个解语花,那便留用于哀家的永寿宫。”

太后这话一出,殿前的秀女们都看向了安陵容,甄嬛和沈眉庄对视一眼,也看向安陵容。

皇上虽然不赞同,但到底是他的额娘,大清的太后,话都说出口了,也不必为一个女子来伤了母子情分。

大清秀女入选,做奴婢的也不是没有先例,他只挥了挥手:“罢了,既然皇额娘喜欢,那便送到皇额娘宫中便是。”

只一句话,便定了安陵容的去处,安陵容接过了香囊,这香囊是用松树枝填充,鼻子间尽是松树的清香,上位者的一句话就能定下自己的去处,心中虽然苦涩,苦涩的是身如浮萍,但更多的是坚定,去太后宫中,好好的生存,再不必为了皇上的宠爱而起争执,倒是个极好的去处。

“臣女谢太后娘娘恩典,谢皇上恩典。”

从殿前选秀退下之时,沈眉庄和甄嬛站在一处,欢天喜地的交谈着什么,直到安陵容走了过去,她们停止了交谈,只甄嬛的眼中一如从前,眼底的情绪还带这些怜悯。

怜悯?

甄嬛笑着说道:“安妹妹,大清规矩入了选的秀女去做奴婢也是有的,妹妹切不可妄自菲薄。”

这话中安慰之意不可言喻,而一旁的众人之间突然有一声尖利的女声,还带着跋扈,绣帕于唇间:“我看哪,你和某人倒是有得一拼。”

“她殿前听不见,得了香囊。”

“你倒是有样学样,只不过东施效颦罢了。”

“没成想,本来应该当秀女的,去了太后宫中做个奴婢!”

说话的便是夏冬春,一如既往的不把人放在眼里,说这话的时候还瞥了瞥正盈盈一站的甄嬛。

安陵容心惊,还是躲不过,还是在这里引起了夏冬春和甄嬛的对峙?

甄嬛素来聪明,如何能听不出这里的暗讽?

只见甄嬛正要出口说话,安陵容垂着眉,温顺的抢先一步道:“正是,各人有个人的运道,能去太后娘娘宫中当个奴婢,也是我的运道。”

“多谢姐姐为我操心了。”

“但愿姐姐入后宫,能顺风顺水。”

“那是自然!”夏冬春的手扶了扶发髻,有些得意的看向甄嬛,又睥睨了沈眉庄和安陵容:“我爹可是佐领。”

甄嬛往前一步,正要说着什么,沈眉庄暗暗的扯了扯她的衣角,安陵容将这小动作收于眼底,沈眉庄是稳重的,她和甄嬛的感情,上辈子自己插不进去,这辈子自己也不想插了。

又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辈子没有受到了甄嬛的人情,这银子能还,情分最难还。

不要有期待,便不会有失望。

从此自己不是宫妃,只是寿康宫的奴婢,逢年过节有月例,能接济娘亲,想起前世延禧宫的生活,在太后宫里才好。

至少太后如今是一国太后,她宫中的奴婢过得比别的宫里奴婢都滋润些。

伺候人?

想通了便好了,什么伺候不伺候的,入宫当妃子也是伺候。

她垂下了眼眸,有一嬷嬷,身穿着暗色的宫装,一脸威严的朝着这处走来。

三人立马不说话,规规整整的站成了一排,甄嬛好奇的打量着,而安陵容却认出,这是寿康宫的竹息姑姑。

她上前行礼问安,福了一福,却没道破竹息的身份。

夏冬春,沈眉庄,甄嬛三人立在原地,不解安陵容为何对着个嬷嬷行礼,细想过来觉得是安陵容如今是寿康宫的奴婢,才对着嬷嬷严谨些。

身份有别,这三人立在原地只是颔首示意。

竹息走到了跟前,只问道:“哪位是松阳县县丞之女?”

“回嬷嬷的话,正是臣女。”

安陵容向前踏了一步,正对上竹息打量的目光,竹息见了安陵容身穿着过时的缎子,这缎子上面似乎要起了毛球,可又收拾得整洁,这发髻间只簪了一朵白色的绢花,小脸儿我见犹怜,说话的态度不卑不亢。

想起太后所说这交泰殿选秀,倒是有两个心机深沉的,着重看了安陵容一眼,又顺带着打量了甄嬛一眼。

心中忍不住感慨,甄家的女儿和那位长得如此相像?

看来并非是池中之物了,她的脸色严肃,点了点头,朝着安陵容招了招手:“跟我来,我是寿康宫的竹息。太后娘娘命奴婢来接你去寿康宫中。”

安陵容对上竹息打量的神色,又见她多看了甄嬛几眼,心中无奈,没想到,又因为这件小事,被太后认为和甄嬛如出一辙的心机之人,前世的经历让她对什么事情都忍不住多想些。

可心内想着什么,面上却不曾表露出来,这一点,她在前世就已经知晓了。

她点了点头,低垂着眼,跟在竹息的身后:“如此,便多谢竹息姑姑了。”

跟着竹息行走在红墙绿瓦,庭院深深的后宫中,一切都恍惚如昨。

耳边响起脚步声,竹息见着安陵容,想起太后让她来敲打敲打,又板了面孔:“你在殿上被太后娘娘选到寿康宫中,要好好当差。”

“不该你想的不能去想,后宫中都是主子,主子如何想,那都是主子的恩惠。”

“你可知晓?”

“嗯,臣女知晓。”安陵容答道。

“入了宫去了寿康宫中,你要从小奴婢做起,你可知晓?”

“也不能以臣女自称了,后宫之中都是主子,你日后要以奴婢自称,只要你知情识趣,安分守己,太后娘娘自然不会亏待于你的。”

“嗯。”安陵容心中满意极了,她想起最重要的还没有问,抬起小脸来问道:“竹息姑姑,敢问寿康宫的小宫女月例多少?”

额?竹息再一次审视了面前的安陵容,仔细观察着她脸上并没有任何不忿的神情,是她心机太深还是就已经接受了这个安排?

她无从得知,面对着安陵容的询问,她还是解释道:“后宫中小宫女的月例普遍定为五两银子,只太后娘娘仁德,寿康宫中的小宫女们除了月例银子五两,还有太后的体己,二两银子。”

“算了算,差不多得有个七两,逢年过节,太后娘娘的赏赐也是丰厚。”

七两银子?安陵容眼睛亮了亮,前世在延禧宫的时候,答应的月例银子是三十两,那是得宠的答应,失宠的答应,月例都会被内务府的太监克扣,这总管太监不会在明面上克扣,只会在宝鹃去要东西的时候,推脱说没有了,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让你赏赐,加上延禧宫后来她成了妃位,逢年过节那点月例银子,还要用来赏赐延禧宫的下人,到头来,身边竟然没有多少体己。

还要被皇后拿来当做棋子,葬送了卿卿性命。

前世的时候,记得太后娘娘走后,寿康宫到了年纪的宫女,皇上开了恩典,放了一批出宫。

一个月七两,一年便是八十四两,十年便是八百四十两?

前世做妃子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银两呢。

安陵容周身透着高兴,朝着竹息行礼道:“多谢姑姑解惑。”

竹息一怔,这安陵容怎么这么高兴?

她接着往下说道:“寻常秀女入了选,都有三个月回家学习宫中礼仪的过程,而你在殿选上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眼,来寿康宫中,就不必回去学习宫中礼仪了。”

“没事要多看多学,切不可冲撞了主子。”

“嗯,我会的。”安陵容又反应了过来:“奴婢会的。”

她的眼中没有丝毫抱怨,心中全是兴奋,本来正愁着出了宫身上那几两碎银要住在哪里,没想到却解决了眼下之困。

去了寿康宫中,不用被人当做棋子,也不用再站队,只要安生的当差,就没有其他祸事,真好。

一路到了寿康宫中,竹息给安陵容安排了个小耳房,因为是殿选上来的秀女,当奴婢还是头一遭,虽大清有旧例,但到底是县丞之女,当今皇上注重满汉一家,太后也不好苛待了安陵容去。

竹息朝着安陵容说道:“你便住在这间屋子了,收拾妥帖便去拜见太后娘娘,要时刻摆正自己的位置。”

安陵容清浅的笑道:“竹息姑姑,奴婢知晓了,奴婢收拾妥帖便会去拜见太后娘娘。”

“竹息姑姑慢些。”

竹息走后,安陵容环视着这间耳房,耳房不大,仅有一张床榻,还有一个衣柜,以及一张桌案。

生活所需之物,应有尽有,她不禁感慨,此番再次入宫,没想到成为了太后宫中的奴婢,但奴婢之身倒是让她自在些。

至少,在寿康宫中只需要讨好一个主子,那就是太后。

有小宫女捧着东西入内,笑着踏入了耳房之中,她看向安陵容的眼睛都是惋惜,随后又将衣裳放到了桌案之上:“陵容姐姐,奴婢名叫玉墨,是竹息姑姑打发了奴婢来给你送这衣裳的。”

安陵容接过衣裳,笑着道:“如此,便多谢了,我初初入宫,还有些不懂得。”

她没忽略玉墨眼中的惋惜,再转念一想就明白了玉墨为何惋惜。

皇上大选,在交泰殿被赐了香囊而后留在太后宫中当奴婢的,她是独一份,差一点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没想到凤凰落在了寿康宫成了家雀儿。

玉墨看起来年岁不大,长得清秀,笑起来眉眼弯弯,算不上很美,但是让人感觉很舒服。

她惋惜的拍了拍安陵容的手臂:“陵容姐姐,在太后娘娘宫中也很好。”

“嗯,是,我知晓的。”

“我先收拾一番,收拾完了还要去拜见太后娘娘。”

“得了空闲,你来我这坐坐。”

“好。”玉墨干脆的答道。

----寿康宫的正房-----

竹息打了帘子入内,太后正转动着佛珠,见竹息进来问道:“人接进来了?”

“嗯,回太后娘娘的话,老奴将她安置在寿康宫中的西侧耳房中了。”

“嗯。”太后点了点头,寿康宫内室只剩下佛珠转动的声音,竹息瞥了一眼太后,知晓太后娘娘心中在想些什么,但并不多言。

“她脸上可有不忿的神情?”

太后问道,她和竹息多年情分,对待竹息很是信任,想听听竹息的看法。

若是神情不忿,看来是对她的决定有所不满了。

竹息如实的摇摇头,作答道:“并未,老奴去将她领回来的时候,她面上神情很平静,四人之中,只有她朝老奴行礼了。”

“四人?”

“嗯。”竹息解释道:“是,四人,另外三人老奴没去殿选,倒不知晓是哪几个,只她上前朝老奴行了礼,老奴敲打了几句,她都应下了,只问了老奴一句。。”

“一句?”

“可是问了皇上的喜好?”

“又可是打听了哀家的喜好?”

太后面上露着探寻之意,竹息却摇了摇头:“都不是。”

“仅仅问了寿康宫中小奴婢的月例银子为几何。”

“月例银子?”太后垂眸,看着她是个心机深沉的,没想到只是问了月例银子?

若不是怕心机深沉入了后宫,宜修应付不来,浑看着那甄家女的脸便并非个好相与的,若要说今日殿选,倒是那沈自山的女儿让自己多加青睐。

这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太后手中佛珠的转动声停止,佛珠被放在桌案之上,因着力道带着上面的红色穗子微微晃动。

“竹息,你怎么看?”

竹息敛了眸子,上前恭敬作答道:“太后娘娘,这一个县丞之女,能来伺候太后娘娘是她的福分。”

“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

“嗯。”太后满意的点头:“吩咐下去,只要她安分守己,也别对她过多的苛刻。”

话音刚落,门外的帘子微微晃动,有小宫女入内看了竹息一眼,传信道:“竹息姑姑,新来的宫女来拜见太后娘娘。”

竹息看了太后娘娘一眼,见太后娘娘并未有任何不快,才朝着小宫女点了点头。

安陵容打着帘子,一入内,眼睛不敢乱看,只规矩的走到太后娘娘跟前,先是跪着磕了三个头,磕头的时候,寿康宫的内室处都能听到这“砰,砰,砰。”的声音。足见她的力气之大。

磕完头她抬头看向太后,笑着道:“奴婢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她的额头上有些许红肿,太后有些心惊,这头磕得这般用力?

安陵容面上笑着,心下却想着,日后她的主子便是太后娘娘了,在太后娘娘宫中,日后还有封赏。

可今日殿上一事,隔着那般远,她便能察觉出来,太后看甄嬛的眼神,和看自己的如出一辙。

凭着前世对太后还有皇上的了解,就知晓,太后不喜甄嬛,也是,这样的一张脸连皇后都忌惮,又何况太后呢?

太后娘娘的喜好是沈眉庄那样的大家闺秀,而自己,恐怕因为今日殿选上一事,被太后当成了和甄嬛一般心机的女子。

可没办法,想要入宫,还想要赚点月例银子。

若不入宫,回去松阳的变数会越来越多,她不敢想,回去松阳以后,会不会被安比槐送给其他肥头大耳的官员做妾。

她只能出此下策,引起太后的注意,引起皇上的注意,实则太后说出来寿康宫当奴婢,她无比的高兴。

终于走出了另外一条道路。

太后打量着安陵容:“你在殿选之上唱的曲儿从何处听来?”

安陵容对上太后的眸子,这位在大清尊贵的第一人,帝王的额娘,她心跳了几下,便干净利落的回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是奴婢入宫之前打听的。”

“打听的?”太后双眼中一目了然,果然,她看人这么多年来,无一不曾看错,面前的安陵容温温柔柔,心机城府却实在之深。

安陵容敏锐的感知到太后身上的气息变幻,只那双眼直直的看着自己,似乎下一秒,自己便要身死在这寿康宫之中了。

她复又恭敬的磕了个头:“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不敢隐瞒,确实是奴婢打听来的。”

“奴婢想来太后娘娘的寿康宫当差,不想入选皇上的后宫之中。”

“不想?”太后更为诧异了,她看着安陵容的眼神还带着不快,自古以来,无数女子都想要嫁入皇家,只有皇家挑女,哪有女子挑皇上的道理?

再说了,既然来参加选秀,就要做好入后宫的准备。

她的眼神如刀,话语平淡:“松阳县县丞之女?”

“这是为何?”

对上太后的眼神,安陵容的后背之上全是冷汗,汗毛立起,她只恭敬的作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

“奴婢不敢隐瞒,奴婢若是不入宫,奴婢的娘便没有活路。”

“可今日殿选,大多都是家世品貌俱佳的名门望族,奴婢往那里一站,尽是云泥之别,坊间有传闻,太后娘娘对待。。。”

安陵容欲言又止,忍住了心下战栗:“太后娘娘对待十四爷一片慈母之心,奴婢的娘亲也是这般,昔年奴婢的娘亲熬夜刺绣,生生将眼睛熬瞎了。”

“奴婢的爹才能用这刺绣得来的银钱,认真科考,做了官。”

“可如今奴婢的爹。。。”

安陵容似乎有难言之隐,只咬紧了下唇,眼尾通红。

太后在宫中经历颇多,见着面前的安陵容没有隐瞒所作所为,倒是干脆利落的抖了个干净,她好奇其中内里之事,又好奇安陵容才不过十来岁,又如何有这般心机?

她问道:“你继续说。”

末了,太后又说了一句:“这么说来,你是算计了哀家和皇上?”

安陵容觑着太后神色,并未有杀意,只是手中的佛珠接着转动,她直接跪着,将全部讲了个干净。

今日不讲,来日也要讲,她现在和太后根本抗衡不了。

“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不敢算计,只是觉得太后娘娘和奴婢娘亲一般是个慈母。”

“在殿选之上的时候,奴婢素日听闻,太后娘娘对皇上和十四爷都十分慈爱,在殿上的时候,奴婢想引起太后娘娘的注意,才出此下策。”

“奴婢无法,若未曾中选,奴婢回了松阳,奴婢的爹宠妾灭妻,本来奴婢的娘就已经看不见了,形同枯槁,奴婢不得已而为之。”

“求太后娘娘垂怜,给奴婢一条活路,奴婢定在寿康宫尽心尽力伺候太后娘娘。”

说到这里,安陵容有些绷不住,她更加卖力起来,试图在心中找个能让太后垂怜留下她的法子,也在赌,赌太后娘娘历经几朝,不会为难一个奴婢。

太后望向面前,眼角微红的单薄女子,历经几朝,她见这安陵容身上所穿衣裳,都快要起球,只是水洗得有些发白,又惊叹于她的心机,和能够在自己面前坦白一切的勇气。

不过一个松阳县县丞之女,若真是如她所说,又是个安分守己的,留在寿康宫中也无妨。

人到了这个年纪,却还是相信鬼神一说的,安陵容唱的这首安眠曲,倒让她想起了被圈禁的老十四,她嘴唇微动:“你起来罢。”

“你若是安分守己,在寿康宫中,哀家不会亏待于你。”

“哀家念你孤苦,又念你只不过一片为母之心。”

“你可不要辜负哀家的心意。”

话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安陵容迅速在地上端端正正磕了个头:“奴婢谢太后娘娘。”

“奴婢对太后娘娘不敢有所隐瞒,太后娘娘仁慈,奴婢感激不尽。”

“日后奴婢定会在寿康宫中,好好伺候太后娘娘。”

安陵容退下之后,在门口扶住了石阶,喘不过气,刚才她真是害怕极了。

只是在太后的面前,不能有所隐瞒,况且,为奴婢之身入了寿康宫,家中的情况最好在太后面前过个明路子,也省得自己入宫做了奴婢,那安比槐又对娘越发的厉害了。

安比槐,对,就是安比槐,这一刻,她对安比槐的恨意又开始冲上了脑子,若不是安比槐对娘这般,前世的她何苦入宫,她到现在才明白一个道理,前世入宫,她为什么这般在乎甄嬛,又为什么能爱上甄珩,只不过是在松阳之中,在乎她的人太少了。

入宫之后,安比槐未曾帮助她一分,任由她在宫中吃尽了苦头,幼年时不慈,等她爬上妃位的时候,又被爆出安比槐买官卖官,收受贿赂。

这一世,她不再是妃子,只是奴婢,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伺候好太后娘娘,巴结好竹息姑姑,在寿康宫立足。

为日后出宫做准备,再也不要做深宫中的金丝雀。

可此时,寿康宫中的太后看向了竹息:“竹息,你如何看这丫头?”

竹息往蜡烛之中,拨了拨那东倒西歪的蜡烛芯子,又将那雪白绢布的笼子倒扣了上去。

她笑着道:“太后娘娘,人都在寿康宫中,什么心性时日一长太后娘娘定能看出来了。”

太后娘娘笑着指了指竹息:“那倒也是。”

“说起来,这丫头本来可以入选后宫的,哀家出手让她来了寿康宫中。”

“这丫头说不想入后宫,到底是说辞还是用来哄骗哀家的?”

“这样,你指个教导嬷嬷教教她宫里的规矩,让她到屋里来当差。”

“本来她也是在殿选之上被赐了香囊的,前朝后宫看着,哀家也不好太苛刻,月例就算大宫女的月例。”

“是。”竹息应道。

太后却淡淡看了一眼窗外,竹息说的没错,时日一长,什么心性都能看出来。

“竹息,找个人查查,这丫头所说是否属实。”

“太后娘娘心善。”竹息夸赞道。

“竹息啊,这丫头有心机,就是不知心性,有心机不怕,宫中没有心机的都短命。”

“若是这丫头所说一切都属实,哀家倒不介意给她一条活路。”

“只是,这条路是活,还是死,端看这丫头如何了。”

“今日殿选,明日皇上若是来请安,让她伺候着,你也找个人看着这丫头。”

“是。”

竹息打了帘子,从寿康宫正室出来,去了西侧的耳房之中,一入内,见耳房之中围着几个小宫女,正拿着什么东西交谈着。

“哇,陵容姐姐,这是你绣的花儿?”

“怎么绣绣,你快教教我,这花儿怎么这般灵动,这针线在你手中似乎都听话了不少。”

安陵容的包裹里面全是绣样儿,恰逢有寿康宫中的小宫女过来打招呼,翻看着这些绣样,小宫女们都爱不释手。

她本以为小宫女们是过来奚落一番,至少她以为是这样的。

殿选之上被赐了香囊,还过来做了奴婢,在前世的时候,她可没忘记过她被册封鹂妃,成为六宫笑柄,都笑她是一个不如青楼女子的妃子。

青楼女子?

想到这儿,她的心脏跳动得极快,她到现在都不知晓,为什么真心爱过的甄珩这般羞辱自己,宁要青楼女子和自己长相一般无二。

真心错付无妨,真心被践踏却让她撕心裂肺。

都道甄嬛于自己有恩,整个后宫都觉得自己能入选是托了甄嬛的福气,可是谁又能知道自己也只是为了求生,甄嬛聪慧,不会看不出来自己不愿承宠,自己在宫中安分守己,小心翼翼,换来的是什么呢?

换来的是甄嬛力荐自己,沈眉庄假孕失宠,甄嬛怕宠爱被分,急切需要有人站队,想到了自己。

可只有自己知道,那日的曲自己并未出全力,自己爱甄珩,要为他守身如玉。

宁愿用冷水洗澡,哪怕冷到发抖,都不愿去皇上的床榻。

人人都道是自己胆小怕事,害怕到发抖,可谁又知?自己常年熟香,连皇后送来的玉台金盏若是都不知道是什么?

还真就白白浪费了一身制香的本领。

只是自己将计就计罢了,从始至终,自己的心里只有甄珩一人。

说不出口的情感在午夜时分时刻冲击着自己的大脑,那抹身长玉立一直在脑海里面停留,可自己要入宫,只能深深埋藏在心底。

为了甄珩,连带着爱屋及乌,也愿意付出自己来帮甄嬛获宠。

对于甄嬛,自己是真的全心全意过也真的到后来心灰意冷。

甄嬛时常在自己面前说起,她甄家的长媳自是要门当户对的,话里话外的意思自己真是听不出来么?

无非不就是说自己出身于小门小户?

所以,才明里暗里的说只有薛茜桃这样知书达理的名门贵女,才配的上她的哥哥!

安陵容心里明白,自己与甄嬛永远比不上沈眉庄:论学识、眼界、心胸,安陵容永远抵不上沈眉庄和甄嬛。而且,父亲出事后,自己投门无路,是皇后抛过来橄榄枝。

六宫都道自己忘恩负义,可是又有谁知晓?

甄嬛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喜欢甄珩,自己心中装着温润少年郎,一生不得自主,入宫为甄嬛谋划,若是没有见那甄珩的妾室之时,还无所谓。

甄珩的妾室出自青楼,和自己酷似,错的是自己么?

是自己么?

于年少时爱过一个少年郎,想要为他守身如玉,一生不能自主,爱屋及乌为她的妹妹谋划,可为什么?

输家只有自己?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紧握,想到从前的身不由己,身上透出一阵哀伤。

直到身边的小宫女反应过来,朝着竹息行礼,才将她从回忆中抽离。

“竹息姑姑!”她也跟着福了福,才从包袱中掏出一只松鹤延年的香囊。

身边的小宫女们害怕,四散开来,找了个由头纷纷出了门,对于竹息,她们是又敬又怕的。

“嗯,安陵容,太后娘娘吩咐了,日后你去屋里当差。”

“你的月例就依照大宫女来发放。”

安陵容干脆利落的点头,她摩挲着手中的香囊,递了过去。竹息惊讶的看了香囊的针脚,上面是一只正在树下栖息闭目养神的松鹤,爪边还有一支青竹。

这针脚匀称,松鹤活灵活现,而青竹正在旺盛的生长。

竹息多看了两眼,还是推拒了过去,安陵容正在太后的观望之中,她不该收下她的东西。

安陵容见竹息推了过来,知道竹息是怕和她牵连,只笑着上前打趣道:“竹息姑姑,只是一只香囊。”

“奴婢在寿康宫中初来乍到,还请竹息姑姑多指点着。”

“奴婢家中父亲官职不高,如今也没有琐碎银子傍身。”

“待到开了月例,再为太后娘娘绣个抹额去。”

竹息正犹豫着,安陵容一把将香囊递到了竹息的手中:“竹息姑姑,这松鹤是太后娘娘,青竹便是竹息姑姑您了。”

“这香囊里面放的都是安神的药材,竹息姑姑放心便是。”

安陵容轻轻巧巧的一笑,随即跟在竹息的身后,问了句:“那这几日可还当差?”

“不必了,你就好好学着规矩。”竹息看着手中的香囊,又瞥了眼安陵容的手指,感慨是个心细的,这一手绣技倒是实在的好。

“嗯。”

“奴婢知晓了。”

竹息回到了寿康宫正室的时候,面对着太后,倒也将这只香囊拿了出来,她不敢私下接受,还是要在太后面前过个明路的。

太后看着香囊上的针线,倒也觉得这安陵容的绣艺极好。

“这丫头的绣艺却是不错,一个香囊罢了,还用双面绣。”

“是啊。”竹息附和道:“这丫头说如今捉衿见肘,日后开了月例要来孝敬太后娘娘。”

“还说这松鹤是太后娘娘,这青竹是奴婢呢。”

太后的护甲划过了松鹤的图案,笑了笑,她见过的好东西不胜其烦,倒是这丫头,绣技堪算得上精湛。

“留着吧,竹息,既是给你了便是你的。”

一晃眼,三个月过去。

安陵容在寿康宫中待得乐不思蜀,原以为在寿康宫中会受到宫女们的冷眼,可谁知宫女们都惋惜她的境遇。

本应该做妃子,没想到做了奴婢。

寿康宫中的宫女们对待安陵容,却是和和气气的。

这三个月中,她已经小有所积攒,有了三十两银子的积蓄,值得一道的是,还赚了不少外快。

是寿康宫的小宫女们拿了肚兜,让她为肚兜上绣个花样儿,有的爱百合,有的爱莲花。

一个肚兜能给十文,琐碎的铜板也攒下了不少。

托了内务府的采买太监,塞了一两银子,又花了十两,托采买太监出宫帮忙买了些布料和针线,剩下的银子,托人送出了宫,去了松阳。

她正在桌案上,画着样式,太后见过的好东西不知凡几,前世的时候,太后最终是病死的,之前听太医说起过,太后是因为血瘀不通,才导致的心悸,这一次为太后做的抹额是由丹参,三七,红花所做,都具有活血通经、散瘀止痛的效果。

她如何不知,太后将她留在寿康宫中,刚开始的时候态度冷淡,还时不时在皇上来的时候让她前去伺候。

这是试探,她只管按部就班的听命行事便可,若是表现出一丝有“勾引”皇上的意图去,恐怕在寿康宫中便会立马因着各种原因死去。

前世刚入宫之时就见过福子那被水泡得涨大的身子,那时只顾着惊慌失措,现在心境不同,只是个奴婢,又不是妃子。

想事情却想得更加清楚些,听人说过,福子是皇后送到华妃宫中的,能这般死去,恐怕是福子无罪,美貌其罪罢了。

她正画着图案,想着太后适合什么样式,太后年老又信佛,只几笔,绣样上便出现了一个周身威严,愿渡众生出苦海的佛相来,佛相庄严,忽然门被人推开,玉墨进来了。

玉墨好奇的看了眼安陵容手上的绣样,又拿起绣样称赞道:“陵容姐姐,你这绣样画得都比旁人好些。”

“听说了么?”

“这宫中的小主们都分封了宫殿。”忽然,玉墨眼中惋惜之意更浓,又惊觉说错了话:“陵容姐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安陵容愣了愣,这般快么?

前世的旧人们都入宫了?她又见玉墨眼中局促之意更甚,在寿康宫中待了这么多时日,知晓玉墨没有什么坏心思。

又或许说,寿康宫没有那么多明争暗斗,宫女们似乎都觉得她可怜,倒愿意和她亲近些。

她笑道:“玉墨,没什么的。”

“如今我在寿康宫中过得更好些。”

是啊,在寿康宫中过得是比前世舒坦些,太后宫中的宫女不会被随意打骂,有竹息姑姑在,分例也不会被随便克扣。

玉墨觑着安陵容的脸,见她没有真的生气,定下心来:“陵容姐姐,竹息姑姑唤你过去呢。”

“嗯。可是知道什么事?“

“不知道,只知道皇上来了。”

安陵容的心抓紧了一番,又是试探。

她点了点头,朝着玉墨道:“我知晓了。”

皇上来了,这些时日太后总趁着皇上来的时候叫自己前去正室伺候,可每每前去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一股窥视感,太后还对自己不放心,如今入了寿康宫,只能记住,自己只有一个主子。

入皇上的后宫?自己可不需要,前世那样的日子还没过够么?

这些时日在寿康宫中,太后喜静,做好了差事便可以回自己屋中,去内务府的时候,采买太监也因为自己是太后宫中的奴婢而高看自己一眼。

只是,这没完没了的试探,她只略略一想,便想到了其中关键,所有女子都想要一跃为妃子,获得无上的荣耀,这荣耀能为自己,为母族形成一个坚固的屏障。

可自己又何尝不知,乐极生悲?

而皇上薄情,不爱任何人,与其说自己是皇上豢养的金丝雀,倒不如说这皇宫是个巨大的鸟笼,所有的妃子都是金丝雀,只自己如今和她们不相同的是,自己还有飞出鸟笼的时候,而其他人却没有了。

她浅浅捋了捋自己的衣裳,去了正室,刚打开帘子,就听得皇上和太后正笑着。

太后见了安陵容入内,吩咐道:“你去,给皇上奉茶。”

安陵容识趣的点头,上前捧起一盏茶,前世她在皇上身旁,知晓皇上喝茶尤爱那茶叶半展未展之时,喝下茶水,这样的茶水温度正好,既能将茶叶的醇厚回甘,又能刚好入腹。

她摸了摸滚烫的茶水,倒入杯盏之中,放于托盘之上,递到了皇上跟前,双眼不敢多看一眼。

太后的打量,让她如芒在背,皇上将茶盏放下,多看了安陵容几眼,面前女子他有些印象,殿选之上唱出安眠曲的女子。

“皇额娘的宫中,倒出了个妙人。”

“朕近日来政务繁忙,案牍劳形,那日殿选之上,这宫女所唱的曲儿极好,皇额娘倒不如将这奴婢给了朕,带回养心殿,心力交瘁之时,朕也可听听,缓缓疲劳之意。”

皇上这话一出,安陵容感觉到身后打量的视线陡然变重,她心中暗骂道:“前世倒没见你对我另眼相待,这一世好不容易过了几日安稳日子。”

思来想去,面对着无休止的试探,似乎也要个抉择了,她似乎被皇上这话惊到,手中托盘一翻,滚烫的茶水浇到了白嫩的手上,咬着下唇,感受着肌肤带来的火烧火燎,慌张的跪了下来。

是的,她是故意的。

大清有祖制,身上有伤痕者不可入后宫为妃子,与其终日惶惶不安,日日被太后试探,倒不如用手部烫伤来杜绝了后患。

“皇上,皇上恕罪,奴婢惶恐。”

“太后娘娘恕罪。”

皇上似乎被扫了兴,抿了抿嘴唇,有些不悦。

太后将所有的一切看在了眼里,冷脸斥责了一番:“这般毛手毛脚的,做事不分轻重。”

“还不下去?”

“是。”

她拿着托盘转身就走,感觉到身后的窥视消失不见,攥着托盘的手紧了又紧。

看来,太后这是打消了疑虑,身后传来太后和皇上的对话。

“这宫女,不适合后宫,对了,听说殿选的秀女们都入宫了?”

“嗯,正是,位分还是要请皇额娘示下。”

“哀家老了,位分一事还是让皇后操劳罢。”

“皇后素来有头疾,位分儿臣已经拟好了,至于分封宫室倒不如让华妃操劳。”

后面的话她没听见,只清楚眼下的后宫,皇后在风口浪尖之上,年羹尧势大,皇上抬举华妃,华妃长相明媚,妖冶,好家世让她还带着盛气凌人些,想起前世入宫分封宫室便是由华妃定下。

真好,这一次只用旁观的看着这些争斗,而不必被卷入其中。

算算日子,接下来应该便是甄嬛养病了吧?

她摇了摇头,才刚走出几步,就瞥见身旁明黄色的身影,还有蟒纹的靴子,她慌张的跪下。

“奴婢恭送皇上。”

“陵容。”竹息在正室门口唤道:“你进来。”

安陵容转头入了寿康宫内室,跪在了太后的面前。

太后看着面前的安陵容,她又怎么会不知,她刚才是故意的?

这些日子,安陵容在内室伺候着,让自己多了几分满意。

这丫头,进退有度,宫规礼仪一学就会,她命竹息去打听松阳县的情况,得到的反馈如安陵容所说一般无二。

今日这丫头聪慧,看来是看出来了自己的试探之意。

其实怨不得自己,自己是要为乌拉那拉氏筹谋的,宜修必须稳稳立于中宫之位。昔年自己入宫,何尝又是愿意的?

“起来罢。”

“竹息。”

竹息取了些药膏,往安陵容的手上为她上药,冰凉的药膏敷上了薄薄一层,让安陵容舒服到眯起了眼睛,她笑道:“太后娘娘,奴婢不疼。”

“奴婢今日寿康宫中失仪,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太后只看向安陵容那双手,这双手白嫩纤细,如今上面泛红,见她颤抖着双手,面上还笑着,就知晓这丫头是宁愿牺牲了她的双手,也要向自己禀明她的决心,不入后宫。

这点子聪慧,宜修却是不及,自己平日提点着宜修,要她谨言慎行,她倒是。。。唉,罢了罢了。

她转过来朝着安陵容招了招手。轻轻问了一句:“可怨哀家?”

怨?怎么怨?如何怨?

如今人微言轻,连怨都没有资格,她咬着嘴唇,将手上的药膏抹去,露出下面泛红的伤口来,少女儿皮肤娇嫩,她蹙眉,太后见了这般的动作神色满是诧异,安陵容又重重磕了个头:“太后娘娘,奴婢在寿康宫过得极好,太后娘娘仁厚,奴婢只愿太后娘娘顺遂,喜乐无忧。”

“二愿奴婢远在松阳的娘亲也是这般,便此生无忧患了。”

“还请太后娘娘明鉴。”

她跪在地上,极力克制灼热的双手,今日这手上的伤疤便可以证明她不入后宫的决心,太后老谋深算,又岂会看不出来?

太后面对着安陵容,眼中闪过异色,怜惜的看了一眼,摆了摆手道:“好了,你今日无状,该罚还是要罚。”

“先休息会,然后便去各宫分封赏赐罢。”

“竹息,你留在这里,待会这跑腿的活便让年轻人去罢。”

“是。”

安陵容点了头出了寿康宫正室,才放下心来,太后明着让自己去跑腿,实则心里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决心。

在太后宫中只需要绞尽脑汁如何在寿康宫生存,出了寿康宫那可就不一定了,寿康宫外如狼环伺,还是老老实实的蹲在寿康宫中正好。

她不知道的是,她出了寿康宫,寿康宫的太后转动着佛珠,朝着竹息说道:“竹息,你看这丫头如何?”

竹息抿了抿唇,恭敬作答道:“太后娘娘仁厚,这丫头御前无状,也未多加惩罚,满宫都愿意来寿康宫当差,都道太后娘娘这处当差是最好的呢。”

太后轻笑了一声,心头蕴绕着别的,这丫头对自己下手也狠,也算是聪慧,一眼便知自己想的是什么,这双手用来刺绣,还敢用热水往上泼,知道自己不想让她入后宫,今日这一出直接断了她入后宫的机会。

宜修用人内毒了些,自古用人之道,上上者不倒,唯有攻心二字唯尔。

这丫头,若是调教好了,送到宜修身边,还是有些用处的。

左不过一个奴婢,还有软肋在手中捏着,任她再聪慧也翻不出大天去。

想到这,太后笑着道:“你去,提点提点这丫头,再把殿选入宫秀女,哀家的赏赐,让她发放下去。”

“竹息,好好调教些,让这丫头记景仁宫的恩。”

太后莫名的说了这句,竹息抬眸看了一眼,又迅速弯腰道:“是!”

竹息准备好了待会要分封到各宫的东西去,入了耳房处,又将所有的东西放到了桌案上,先是左右端详了一眼安陵容手,啧了一声:“你这孩子,倒是下手狠了些。”

“去当差罢,各宫的赏赐,你送到了今日便回来休息,太后娘娘今日给你开了恩典。”

“是。”

安陵容端着托盘从耳房出去的时候,碰巧见了玉容跟在了竹息的身后,离得太远,听不清她们二人在说些什么,寿康宫的婢女除了竹息之外,还有四个大宫女,都是从玉字辈,分别换作玉墨,玉容,玉雪,玉可。

这段时日以来,倒是因为她落选的事情,和这几个大宫女面上都亲近,只是玉墨更近些,玉墨的房间就在她的隔壁。

她从秀女成为奴婢,在寿康宫如今是唯一一个有一间房间的奴婢,如今吃穿用例都按照大宫女来,这般已经很好了。

她出了寿康宫,看着手中的礼单,还有景仁宫和翊坤宫的,看来太后是打算有了新人不忘旧人了。

泽披后宫?

那便不管了,只管当好自己的差便是,她想着。

快走到景仁宫附近的时候,却看到玉容从景仁宫出来,走的是另外一条道,离寿康宫远些,她心下诧异,玉容来景仁宫做什么?

难不成太后娘娘还是不相信自己,有别的让玉容来交代?

这般想着,脚下动作不停,沉思着便入了景仁宫,景仁宫的一切都如从前一般,只是再来时心境却根本不同了。

她捧着托盘,上前行礼:“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娘娘,这是太后娘娘吩咐奴婢送来的。”

皇后正站在桌案前,见了来人,将手中的狼毫放下,看向安陵容,笑得婉约:“你就是那日殿选之上被皇额娘选中去了寿康宫的秀女?”

“正是。”

安陵容笑着,福了福。

“嗯,看起来是个温柔可人的。”皇后笑着,突然“咦”的一声看向了她的双手:“这手怎么回事?”

“回娘娘的话,奴婢当差时走神了,幸得太后娘娘宽厚,未曾责罚奴婢。”

“嗯,到底年岁小些。”

“剪秋,去,取些烫伤的药膏来,这双手娇嫩,可别留了疤。”

“是。”

剪秋转身去内室,取出一个青色小瓷瓶,递了过来,安陵容笑着接下,福了福身道:“谢皇后娘娘。”

“嗯,剪秋,本宫这也有要送去各宫的赏赐,你一并去了吧。”

“对了,这浮光锦是苏州进贡的料子,穿上它行动时就如同水波一样波光粼粼,而且下雨天也不沾湿。便送去碎玉轩给莞常在罢。”

浮光锦?

没想到啊,前世到了自己手中的浮光锦,这一世却到了甄嬛的手里。

是了,前世入选的那一届秀女之间,只有自己家世最末,没见过这般的好东西。

这一次自己未曾入后宫,看来,甄嬛倒被皇后娘娘惦记上了。

也是,有那样的一张脸,皇后娘娘不惦记也不行啊。

她垂下了眸子,跟着剪秋出了景仁宫。

有了剪秋在,倒是好些了,见到前世的旧人们,不必多费口舌,一路来到了翊坤宫中,翊坤宫中金玉满堂,入内的屏风挂丝,颂芝正在小几步上小心的按着脚,华妃亦如前世一般,长相明媚,额前的凤簪晃动,贵气十足。

她那修长的手,正捏着玉轮,有一下没一下的刮着她的肌肤,剪秋上前行礼:“奴婢给华妃娘娘请安。”

安陵容紧随其后道:“奴婢给华妃娘娘请安。”

剪秋将带来的一樽琉璃净佛放在了桌案之上,又笑着道:“后宫小主们都入宫了,刚好太后娘娘去各宫送赏赐,皇后娘娘便也吩咐奴婢来送些。”

安陵容小心翼翼的将太后赐下的绸缎,放在了桌案之上:“华妃娘娘,这是太后娘娘吩咐奴婢送来与你的。”

华妃放下了手中的玉滚轮,看了一眼桌案上的礼物,只看了眼桌案之上的绸缎和净佛,朝着剪秋道:“皇后娘娘有心了,只是这琉璃净佛放在本宫处,难免多余了,本宫又不爱礼佛。”

“平日里六宫事。本宫更是繁忙。”

剪秋讪讪笑道:“是。”

华妃转过头朝着安陵容倒是平添了笑意,她好奇的看向安陵容,心中愉悦了几分,这些日子,后宫进了新人,听说交泰殿选秀有个秀女被太后娘娘要去了,成为了寿康宫的奴婢,面前的女子看着眼生,约莫就是松阳县县丞的女儿了。

后宫进了新人,自己心里不平些,见了这女子,心中又舒坦了,她朝着安陵容说话松缓了几分,笑道:“你告诉太后娘娘,本宫多谢太后娘娘挂念。”

“颂芝,也跟着送送剪秋和这什么来着?”

“奴婢叫做安陵容。”

“嗯,颂芝,也跟着送送剪秋和安陵容,对了,本宫这处赏下的礼,你也一并送去了。”

“是,娘娘。”颂芝的声音干脆,有如幼童一般。

看着面前的华妃就知晓,她是故意和剪秋一同去的,安陵容站在那处,没想到过了一会,颂芝拿了两个荷包朝前走来,一个塞给剪秋,剪秋正要推拒,颂芝道:“我们娘娘向来如此,你接着吧。”

另一个荷包,颂芝塞到了安陵容的怀中,安陵容见剪秋收了,也便收下了。

虽然站在翊坤宫中,翊坤宫的欢宜香在鼻尖底下香味浓烈,这荷包却是有些沉了,细想也是,前世的时候是个答应,这一世只是个寿康宫的奴婢。

再是奴婢也好,却比从前的答应好过了些。

华妃爱皇上,前世是竞争者,这一世却是个微不足道的奴婢,华妃还是愿意给太后几分面子的。

手中的荷包沉甸甸的,入手可及,应当是银票。

怪不得前世华妃行事跋扈,满宫的人都愿意为华妃办事,这财帛却是动人心的。

安陵容跟在了颂芝和剪秋的身后,一路朝着咸福宫走去。

太后给沈眉庄的是些布匹,不打眼,也不出了风头去。看来沈眉庄是真的得了太后青眼了,前世的时候自己只顾着如何避宠了,日日活在延禧宫中,心中却只有甄珩一人,后来想通了,也只顾着在皇上面前争宠,却忽略这般多。

皇后给自己浮光锦的时候就没有安什么好心思,真正看中一个人,是想竭尽全力的护她周全,而并非将她推上风口浪尖。

咸福宫的沈眉庄今日,穿着藕粉色的宫装,一如从前的稳重大气,见了入内的安陵容多看了几眼。

礼数做得周全,得知了众人来意,笑着谢赏。

临走时,采星出来,送着安陵容还有颂芝和剪秋三人。

依旧从袖子中掏出了三个荷包,一人递了一个:“我们小主说几位来当差辛苦,这点子万望收下,闲暇时喝点茶水罢。”

安陵容收下了荷包,想着这来送东西倒是美差一件了,前世的自己真是想左了,当妃子哪里有当奴婢来得好?

颂芝收下荷包,眼中的嫌弃一闪而过,剪秋面色如常。

她自己则低垂着头,跟在这二人身后。

暗自寻思着,今日看着是分封赏赐,只不过也跟各宫的主子要看一看新来的小主脾气秉性。

颂芝是华妃的眼睛,剪秋是皇后的眼睛,而自己呢,则是太后的眼睛。

到了碎玉轩,流朱从里面打了帘子出来,笑着朝三人福了福,体贴的帮忙打着帘子。

一入内,便看到甄嬛坐在那床榻的边上,笑着接过了这各宫的赏赐。

剪秋打量着甄嬛,而颂芝也是同样打量着她,只有安陵容神色淡淡,不肯多看一眼。

前世甄嬛对自己说,入了宫就是皇上的嫔妃,和甄珩绝无可能,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到后来自己因爱生恨,做了那诸多错事,现在想来,甄嬛说的也是无错。入了宫却是和甄珩无可能了,一个是皇上的后妃,一个是皇上的臣子。

这一世重来,还是远离些好。

流朱同样一人给塞了一个荷包,剪秋笑着道:“那奴婢便不待了,还要去往延禧宫呢。”

这一路,三人相对无言,一路朝着延禧宫走去。

安陵容在这条路上感慨万分,前世里碎玉轩走到延禧宫的这条路是她走过最多的路。即便心里告诫自己,不要过多纠结前世,这一世只要保护好娘亲便是了,怎么心头还能浮现出酸楚来?

延禧宫地处偏僻,里面住着的是夏冬春和富察贵人,安陵容瞥了一眼从前她的住所,才笑着将赏赐放到了夏冬春寝宫的桌案之上。

夏冬春神色乖张,只朝着剪秋谢了恩,在瞥到安陵容的时候,指着道:“你不就是那日撞到我的秀女?”

“去了寿康宫当了奴婢?”

安陵容心中无所谓,这夏冬春今日只朝着剪秋谢恩,颂芝回去,华妃肯定会生气,想起之后的一丈红,料想着这死期也便不远了。

察觉到身上的打量神色,剪秋正看着自己,安陵容神色故作恼怒,又似乎束手无策一般,最后只说了句:“正是,太后娘娘仁德。”

夏冬春娇笑着扶了扶发髻,安陵容从这里退了出去,很快,颂芝神色泛着冷意,从夏冬春的寝宫里面出来,脚步匆匆,抢先离去。

剪秋笑了一声又看向安陵容:“你这手要用这药膏才能好。”

“这药膏一日三次的抹着便是,我们皇后娘娘最见不得奴婢受苦了,都是爹生娘养的。”

“恩,奴婢谢过皇后娘娘了。”

听到安陵容的回答,剪秋满意的走了。

安陵容摩挲着手中的药膏,她望向剪秋的背影。

太后诸多试探,今日皇后便送了药膏,玉可又去了景仁宫,这是要自己记着皇后娘娘的恩?

可是自己是在寿康宫中,为何要记景仁宫的恩?

她脑海中思绪翻涌,却凭空升起一个念头。

太后不会是想着将自己送到景仁宫中去吧?

她打开了手中的药膏,仅一闻,就知晓里面石膏、大黄、川芎、桃仁、红花,这药方倒和舒痕胶一般无二,只其中的红花分量,倒是加的足,皇后通医理,这是要干什么?

想起玉可来过景仁宫,安陵容不免多猜测了几分。

前世在皇后手底下办事,来往颇多,皇后杀了皇后,皇后杀了纯元皇后,这隐情是不是太后也是知晓的?

想着太后这些日子的试探,不像是单纯的后宫妇人,细想也是,若是单纯,又如何能荣升至太后之位,能在后宫中生下两个阿哥,并且均抚养成年,一子还当上了皇上。

她低垂着头,莫非,莫非太后知晓皇后杀了皇后,为了乌拉那拉氏的后位还是选择了隐瞒。

而殿选之上,太后见到甄嬛那一瞬间的惊讶和不满,正是来自于此。

那么太后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皇后送药?自己如今只是寿康宫的一个奴婢罢了,依照着前世对皇后的了解,皇后不会无缘无故的施恩,她惯是无利不起早之人。

前脚自己在寿康宫中不愿入后宫,后脚自己去景仁宫便看到皇后赏赐了药膏,这药膏中却是治疗烫伤的,可是这红花是?

这事情是太后授意还是皇后自作主张?

根本不得而知,安陵容叹息了一声,走向了寿康宫,看来这还是要试探一番的。

太后如今也不知道有没有完全信任自己,这袖中所得的赏赐,她乍一思索,便去了寿康宫正室,朝着太后跪下。

太后正倚靠在雕花大床之上假寐,见了安陵容入内,笑着问道:“这分封的赏赐都给下去了?”

“回太后娘娘的话,都给下去了。”

“各宫的小主都欣喜万分,说有空来给太后娘娘谢恩呢。”

“恩。”太后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咸福宫的沈贵人,和延禧宫的夏常在呢?”

问沈眉庄是因为太后喜欢沈眉庄,问夏冬春是?

她略一思索,才想明白其中内里,问夏冬春看来是试探自己?

太后久居深宫,寿康宫用人肯定是要打探底细,说不得殿选那日的事太后都知道了。

幸亏,幸亏平日在松阳的时候这香道一事藏得严实,原是萧姨娘所教。

至于这简单的医术,正是娘瞎了眼之后无银钱购买药材,只能淘换了医书自学罢了。

她恭敬的作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咸福宫的沈贵人和夏常在都高兴着呢。”

“只是奴婢看着颂芝有些不高兴,从延禧宫走了。”

“那你说说,是为何不高兴?”

“奴婢不知,奴婢之前在松阳县待着,对这宫中的事极少知晓。”

“至于上次的安眠曲子,也只是偶看了文人们写的书,才知晓其中呢。”

皇上素爱写自传,这自传在民间卖得倒是如火如荼,只这安眠曲也在自传之中出现过,大清曾有无数风流才子想要对上那后半段,弥补皇上遗憾。

虽在自传中未写遗憾,只但凡有个官学中的学生,谁又能猜测不出呢?

自己在寿康宫待着,要想方设法的取信于太后,也要让太后相信自己用了小心思,也只不过是为了保护松阳的娘亲,才能好过些。

她想着,又将怀中的荷包一应双手托着,这其中还有一只青色的小瓷瓶。恭敬的呈现于太后跟前,太后有些诧异:“这是?”

“回太后娘娘的话,这是奴婢跟着前去六宫,主子们赏的,这是皇后娘娘见奴婢双手被烫伤,赏的。”

“奴婢不敢私藏,还请太后娘娘过目。”

说这话时,她盯着太后扫视每一件东西的神情,只看向荷包的时候,眸子中还有惊讶,到了青色瓷瓶的时候,惊讶却少了些。

“恩,皇后竟然给了你,这便是你的。”

“这些荷包,主子们赏赐给你,也是你的。你留着罢,找个时日送回去给你娘便是。”

“好了,你下去吧。”

“是。”

安陵容恭敬的朝后退去,到了耳房内,拆开了这些荷包,华妃给的荷包却是最大,居然足足有五十两,再先后拆开了沈眉庄的,是个五两的银钿子,至于甄嬛的嘛,是琐碎的碎银,粗莫看了看。竟然也有五两,只是碎银对于现在是宫女的自己,更好花出去些。

甄嬛这方面的礼数倒是做得足足的,心思也更细腻些。

只是刚才在碎玉轩的时候,碎玉轩门前的树底下,却传来一阵麝香的味道,麝香名贵,看来皇后已经盯上了她,下足了本钱。

只是,这都不关自己的事情了,要如何才能取信于太后,在寿康宫中过得更加滋润些呢?

她浅浅思索着,绣线在手中的绣布之上上下翻飞,思索了许久,玉墨从外间推开了屋门,入内朝着安陵容说道:“陵容姐姐,你知不知道,刚才御花园中枫叶染血了。”

“枫叶染血?”

“是啊,华妃娘娘赏赐了夏常在一丈红,夏常在冲撞了华妃娘娘。。”

玉墨还在絮叨,安陵容却想起了一丈红,取两寸厚五尺长的板子责打女犯腰部以下的位置,不计数目打到筋骨皆断,血肉模糊为止,远远看去,鲜红一片,故名“一丈红 ”。

华妃是想让后宫皆知,谁才是后宫真正的主子罢了。

玉墨还在庆幸:“要不说嘛,咱们在寿康宫中当差就是好。”

“这夏常在的婢女也跟着夏常在去了,主子犯罪,奴婢更是连带。”

“好点的赶出宫去,不好点的就直接跟着主子去了。”

“谁说不是呢。”

安陵容笑道,又继续绣起了手中的抹额,还好,还好这一世不是妃子了。

“玉墨,咱们当奴婢的好好当差便是了。”

“你在旁人面前也要少说些这话。”

“可不是嘛。”

安陵容笑着,玉墨坐在对面,也拿起了随身带的刺绣绣了起来,烛火摇曳,这一刻,她心中却平和无比。

又过了数日,安陵容当差结束,才看到竹息在外间,手指头包了起来,她上前笑着问道:“竹息姑姑,这是怎么了?”

“啊?”

“是陵容啊?”

“不碍事,倒是今日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刺,刺入了肉中,近来眼神浑得厉害,这时日多了,犯了肿。”

安陵容笑了笑:“竹息姑姑,不如来奴婢房中?”

“奴婢为姑姑挑去?”

她上前扶了竹息,入了她的耳房中,取出小针来,在火上烧了一道,才细心的拆开了纱布,笑着捏着竹息的大拇指头,竹息见她这动作似乎熟悉,笑着问道:“你是总自己挑刺儿?”

“是,奴婢的娘不是眼瞎了么?日常中难免有个磕碰,也没那般多的银钱去请大夫,时日一长,奴婢倒是会了。”

“不瞒你说,竹息姑姑,给你挑刺的时候倒想起了我娘去。”

安陵容说着说着神色落寞了几分,竹息拍了拍安陵容的肩头,宽慰道:“没事,太后娘娘仁德,在寿康宫中好过些的。”

“恩。”安陵容从衣衫之中拿出了那青色的瓷瓶,笑着朝竹息的手上抹去:“这是上回皇后娘娘赏赐的药膏,奴婢一直省着些用。”

“这入了宫才知晓,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都是仁德的,体恤下人。”

竹息正要推拒,安陵容一把抓住了竹息的手:“竹息姑姑素日里奔波辛苦,奴婢看着也心疼几分。”

安陵容的样子,让竹息倒不好意思多说什么了,安陵容手下力道轻柔,眼中却氤氲着其它,竹息是太后身边得力的嬷嬷。若能拉拢住竹息,在寿康宫中便更能站住脚跟了。

竹息是宫中的嬷嬷,一生云英未嫁,最需要的便是有人养老送终。

她边上着药膏,又将这药膏往竹息的另一只手中塞去,竹息连连婉拒:“不,不不,这是皇后娘娘赏赐于你的,这该如何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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