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风是小说《农家田赋被贪?我考科举把书读烂》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月色流光写的一款历史古代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农家田赋被贪?我考科举把书读烂》的章节内容
【本故事纯属虚构,与现实地点人物事件无关,如有雷同我的天哪】
脑子寄存处。
——
“娘,锦花这才十一岁,怎么能现在就给她说人家……”
一个虚弱的女声从耳边响起,语气里满是焦灼之意。
“十一岁不小了!”
“这两年眼瞅着收成也不好,家家户户都得勒紧裤腰带吃饭!”
“把锦花嫁出去多好,家里少一个人吃饭,能省不少口粮,还能给家里换些米面银钱!”
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瞬间响起来。
七岁的何明风蹲在一旁低着头,像是在看地上的土坷垃。
一屋子老老少少的女人,没有一个注意到他。
再努力一点!
再努力一点!
何明风咬了咬牙。
双手有些颤抖。
他本来是二十一世纪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枚。
从小到大一路都顺风顺水,甚至可以说有些小运道在身上。
高考的时候上了个二本,哪知道读大学的时候学校自己努力升上了一本。
自己毕业的时候就成了一本的学生。
大学考试前突击一晚上,第二天一定能低分飘过。
买个刮刮乐时不时就会中个几百块的小奖。
就在何明风捡漏拿到一个大公司的offer沾沾自喜时,一辆失控的电动轿车从路上直接撞上了马路牙子。
“砰”地一下子就把他撞到了一个什么大盛朝。
魂穿到了一个五岁的农家孩子身上。
何明风欲哭无泪。
别人穿越不是什么逍遥四公子,就是无敌六皇子。
怎么到了他,偏偏就成了一个……傻子!
对,和他同名的原身,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都长到六岁多了,还是不怎么会说话,懵懵懂懂,傻里傻气。
他穿来有一年多了,从五岁到六岁,灵魂还是和这具身体融合的不够好,经常控制不了这具身体。
不过眼下……
自家快要出事了!
他父亲何有器应征入伍,死在了战场上。
他是作为遗腹子出生的。
他家里只有母亲陈氏,还有姐姐何锦花。
虽然他一直控制不好这具身体,但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何明风一清二楚。
自己的这个姐姐对自己真的很好!
虽然才十一岁,但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加上他们又没了父亲,母亲陈氏身体又不好。
何锦花早早的就承担起照顾自己这个傻弟弟的义务了。
虽然他是个傻子,但是在何锦花的悉心照料下,每天都干干净净的。
比其他村里健全的小孩看着还要白净些。
不像他们,成天脏兮兮的。
而且因为他傻,奶奶刘氏经常克扣他的口粮。
何锦花就把自己的省下来偷偷留给自己弟弟。
自己吃不饱也从来不吭声,十一岁的年纪看着也就和八九岁的孩子似的。
想到这里,何明风又咬了咬牙。
不行,他不能眼睁睁的就看着这伙人把自己姐姐就这么嫁出去!
“娘!您怎么能这么说,锦花可是您唯一的孙女啊!”
陈氏听到婆母刘氏刚刚的话,顿时心凉了。
何锦花穿着一身补丁连补丁的衣服,“扑通”一下子给刘氏跪了下来。
“奶,我娘生病卧床,我爹又不在了,我弟弟又什么都不懂。”
“我不能嫁人啊,奶!”
何锦花眼中含泪。
刘氏身上的衣服比何锦花的体面许多。
虽说也有补丁,但是仅限于胳膊肘、膝盖处,不像何锦花的,看着几乎都像是用补丁缝出来的一身衣服。
刘氏怒瞪了她一眼:“放你娘的屁,你一个丫头片子,还能不嫁人?!”
“想赖在家里一直吃老娘喝老娘的,我和你说,没门儿!”
刘氏身旁站着一个年轻的妇人,身上穿着一身素绸衣服,牵着一个看着和何锦花年龄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何明风知道,这是他的小婶夏氏,也就是她今天来撺掇刘氏把自己姐姐嫁出去的。
“哎哟,锦花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夏氏嘴角带笑,连忙走上前,把何锦花扶了起来。
作势拍了拍何锦花身上沾着的土。
“锦花啊,婶婶和你说,这女人呢都是要嫁人的。”
“婶婶给你说的这家亲就在咱们旁边的大柳树村,人口简单,家底殷实。”
夏氏嘴上夸得像一朵花:“你嫁过去,只有享福的,听婶婶的,绝对没错!”
何明风的双臂忽然动了一下。
一下子,他就像是冲破了什么禁制约束一般,感觉对身体一下子有了掌控权。
何明风一下子站了起来。
何明风抬头看向屋中间的几个人,忽然开口。
“娘!”
“我想问你,之前两个姑姑都是几岁嫁人的?”
听到何明风的声音,众人都是一愣。
陈氏有些不敢置信地转过头,看向何明风。
“小五,你,你……”
“娘,我不傻了。”
何明风快步走到陈氏身边,陈氏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儿子。
脸上的表情似喜似悲。
“娘的小五啊!”
何锦花也是一脸惊喜:“小五,你,你会说话了?”
“姐,我其实一直都会说话。”
何明风冲何锦花笑了笑:“就是之前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觉得面对外面的世界朦朦胧胧的。”
“现在好了,我没事了。”
“哎呀,小五好了这是好事儿啊。”
夏氏在一旁笑得更深了,转头看向何锦花:“锦花,现在小五不傻了,也能照顾你们娘了。”
“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何锦花惊喜的笑意瞬间僵在了脸上。
“娘,我刚刚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何明风赶紧把夏氏的话打断:“两个姑姑都是几岁嫁人的?”
陈氏擦擦眼泪,不知道儿子问这个干什么,回忆了一下说道:“你大姑是十七岁嫁的人,你小姑好像也是十七岁。”
何明风点点头,然后看向刘氏:“奶,两个姑姑都是十七岁才嫁人,为啥让我姐这么早就嫁人啊?”
刘氏对于这个小孙子的清醒毫无表情。
她孙子都有四个了,她可不稀罕这个傻子。
“这会儿和你大姑小姑那会能一样么!”
刘氏的眼神像刀子一样,直嗖嗖的刮到何明风脸上。
“现在是什么年岁?!家里又没钱又没粮,都要揭不开锅了!”
“大柳树村的罗家,给十两银子的彩礼钱!”
“你两个姑结亲的时候都没这么多!”
“这么上好的亲事还不要,你们三房别蹬鼻子上脸!”
何明风听到刘氏的话,顿时也心一沉。
他知道,这两年年岁不好,收成不怎么样。
古代农村本来就生产力低下,粮食产量不高。
加上现在年岁不好,地里的产出又减产了。
这两年好多人家饭都快吃不上了。
何家男丁多,田也多些,但是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这罗家竟然还能拿出十两银子娶媳妇!
这要是在大柳树村放话出去,他不信没人愿意。
何明风眯了眯眼。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何明风看了看站在夏氏身旁,自己的堂姐何秋莲。
忽然开口道:“确实是一门好亲事。”
“既然这么好,婶婶怎么不留着给秋莲姐姐?”
“秋莲姐姐和我姐年纪差不多吧。”
何明风笑着说道。
何明风此话一出,夏氏的脸色顿时一僵。
还没等夏氏开口说话,何秋莲就一脸怒意地瞪向何明风,大喊道:“谁要嫁给那个老鳏夫!”
“他都打死两个媳妇了!”
“秋莲,闭嘴!”
夏氏听到自己女儿的话,顿时脸色一黑。
陈氏这才后知后觉,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夏氏:“弟妹,这就是你说的好亲事?”
“三嫂,小孩子家家的的,懂什么!”
“别听秋莲瞎说。”
夏氏满脸堆笑。
陈氏和何锦花不傻,听完何秋莲的话,顿时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何锦花脸都白了。
“不,不会是大柳树村村头那个猎户家吧?”
大柳树村姓罗的人有不少,所以一开始夏氏说姓罗的时候,陈氏和何锦花都没怎么注意。
但是她们也去过大柳树村,知道村头有一家猎户,兄弟四个。
因为家里四兄弟都是打猎的一把好手,所以他家过得确实比一般人家殷实不少。
其中老二长得一脸凶相,人高马大的。
听说爱打媳妇,已经打死了两个媳妇了。
这哪是亲事,分明是要命的事儿啊!
“娘,这门亲事我绝对不答应!”
陈氏本来病怏怏的,知道这门亲事后,像是迸发了无尽的勇气,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不能把我们锦花推进火坑里!”
“打媳妇怎么了,”刘氏不以为然:“村里哪家媳妇不挨打!”
“我是锦花的奶奶,我说了就定了!”
刘氏也火了,指着陈氏就开始骂:“你个丧门星,病病殃殃的,一年吃药就得花不少钱,还不能下地干活!”
“我三儿子娶了你上战场就没了!”
“生下的儿子也是个傻子!”
“现在不过是要嫁你闺女罢了,你还敢和我使脸色!”
刘氏的骂声,陈氏和何锦花的哭声。
夏氏假模假样的劝解声顿时混作一团。
何明风听得牙根痒。
为什么他不能穿成一个成年人!
他现在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小孩,打也打不过这几人。
况且现在是古代,刘氏一个孝道的帽子压下来,就够他喝一壶的。
何明风握紧了手。
就算他现在是个孩子,他也绝对不会让这些人如意。
何明风趁着几个人闹作一团,立刻脚底抹油开溜,几步跑出何家老宅,冲到一旁的邻居家。
“高大爷,高大娘!”
何明风站在高家的院门外面扯着嗓子喊道:“我家出事了!”
“小五?”
在院子里摘菜的高大娘听到这个有几分陌生的声音后抬头一看,顿时惊讶了。
“你……你不傻了?”
何明风顾不上和高家人解释,急道:“高大娘,我奶和我婶要把我姐嫁给大柳树村那个猎户罗老二。”
“您快去帮忙劝劝吧!”
“啥?罗老二?”
高大娘闻言一惊:“啥?罗老二?”
“那人都三十了,锦花不是过完年才十二吗?”
“你奶和你婶这是咋想的!”
“小五子!”
高大爷也听到了,从屋里走出来。
他的右脚明显有点跛,一边走一边对何明风摆摆手:“这事儿你快去找你爷过来。”
“你爷应该是在里正家里,和其他人商量交秋收的事儿呢。”
何明风谢过高大爷,连忙拔腿就往里正家跑去。
一路上,有几个石塘村的村民看到何明风一路狂奔,忍不住逗他道:“何家傻子,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何明风充耳不闻,嘴上却一直大喊:“不好了,奶和小婶要把我姐卖掉!”
“爷,你快回家看哪!”
看热闹的人闻言一愣。
“何家要卖了何老三的闺女?”
“不能吧,何老三可是为国战死的,家里就一个闺女一个傻儿子,这……这怎么能把何老三的闺女卖了?”
“走,咱们去看看咋回事。”
何明风一溜烟儿直接跑到石塘村中间。
里正家就在这。
“爷!爷!”
“我是小五!”
“何小五?”
里正大儿子家的小儿子比何明风年纪大一岁,正在院子里玩,此时看到何明风一边喊,一边走,顿时惊讶了。
“你不傻了?”
“拴住,外面是谁在喊啊?”
里正浑厚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拴住看得稀奇,连忙把屋门打开:“爷,何家的那个傻……”
拴住刚想说傻子,一抬头看到何家老爷子何见山也在,顿时转了个弯儿:“何家小五来了!”
何明风连忙走进来,大声喊道:“爷,不好了!奶和小婶要把我姐卖了!”
里正家里聚集了一大帮大老爷们,都是来里正家讨论今年秋收的事儿。
听到何明风的话,众人不由得先是一愣。
然后下意识转头看向何见山。
何见山还没从自己这个傻孙子变了中缓过神来,就发现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何见山顿时觉得压力山大。
这也太丢人了!
“小五啊,大人的事儿你还不懂。”
何见山连忙说道:“你脑子又不灵光,想是听错了什么……”
“爷,我没听错。”
何明风立刻打断了何见山的话,口齿清晰道:“家里奶和小婶都闹起来了,要把我姐嫁给隔壁大柳树村猎户罗老二。”
“就是那个打死两个媳妇的人,因为罗家肯出十两银子的彩礼钱。”
何明风抬头看着何见山:“爷,我姐姐才十一岁啊,这不就是卖闺女吗?”
何见山顿时老脸一红。
这婆娘,前两天跟自己说,给老三家的闺女找了个好亲事。
他当时还很疑惑,老三家的闺女还不到出嫁的年纪,怎么这么着急要把人嫁出去。
不过听说是个富足的人家,想到现在年岁不好,家里少一个人也能省出一口粮来。
又是个丫头片子,不重要,他也就答应了。
没想到是说亲的是罗老二!
何见山一下子皱起眉头来。
里正倒是上下打量了何明风几下:“小五啊,你……不傻了?”
“里正爷爷,我好了。”
何明风挠挠头,随口瞎说道:“昨天夜里我梦到一个白胡子老头,他穿着一身黑袍子。”
“拿着个马尾巴毛杆子,冲着我脑袋点了几下,我今天就好了。”
里正顿时肃穆:“这是道家得道的高人啊。”
“那不是马尾巴毛杆子,那叫拂尘。”
里正对何明风解释了一下,然后说道:“小五子,看来你是个有造化的。”
周围的人都跟着点点头。
可不是嘛!
瞧瞧刚刚何小五说话那个伶俐劲儿,哪里还像个傻子!
看来在梦里真遇到什么机遇也未可知。
何明风转头看向何见山,言辞诚恳:“爷,你快回家看看吧!”
何见山站了起来,脸色铁青:“走,小五,你跟我回去看看怎么回事。”
何见山一马当先,走了出去。
何明风也跟着走了出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刚走到何家院子里面的时候,就看到屋里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圈人。
里面人声鼎沸,还夹杂着刘氏中气十足的骂人声和陈氏、何锦花的哭声。
何见山一进屋,看到村里好多人都跑来了,说是在劝架,实际上是在看热闹。
人群中间,刘氏梗着脖子,脸都憋红了,眼睛瞪得突突的,叉着腰骂着人,唾沫横飞。
夏氏拉着何秋莲早就躲在了刘氏身后,也不说话了。
“病秧子,丧门星!”
高大娘站在一旁扶着陈氏,一脸不忍:“大姨,陈家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都十几年了,咱们左邻右舍谁不看得清清楚楚的?”
“你何苦把这些事儿都怪在她头上?”
“就算你怪她,关孩子什么事儿?”
高大娘痛心疾首:“说起来,锦花才十一岁,还没我家玉妹大。”
“我家玉妹都十三了,我还没打算给她相看,锦花这是着急什么哪?”
“是啊,而且说的是罗老二。”
另一个来看热闹的老奶嘴皮子利落,立刻接上高大娘的话:“罗老二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刘大姐,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许的那十两银子了吧!”
“啧啧,没想到何家是这种人,为了十两银子硬生生把自家孙女往火坑里推哦!”
“作孽!何家老三泉下有知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咳咳!”
何见山一直是个体面人,听到这话实在是忍不住了:“大家让让!”
众人看到何见山回来了,自动给何见山让开一条道,和他打招呼。
“何大哥。”
“何叔。”
何见山走上前,看着凄凄惨惨的三儿媳妇和孙女,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刘氏,对刘氏怒道:“你在这里胡咧咧什么呢!”
“丢人现眼,四六不分的老娘们,还不赶紧闭嘴!”
刘氏的身形顿时矮了矮,没有继续开口,只是用眼色狠狠地剜了陈氏一刀,然后冷哼一声,不再言语了。
夏氏见状,连忙上来,堆起笑容:“爹,你误会了,娘也是为了锦花好……”
“长辈还说着话呢,你上来插什么嘴。”
何见山扫了一眼夏氏,夏氏闻言顿时有些挂不住笑容了,堆出来的假笑也僵在了嘴边。
这老不死的……
夏氏把手上的帕子都要拧烂了。
“让诸位看笑话了。”
何见山冲着众人抱了抱拳:“我们何家绝对干不出来卖闺女这种事,诸位都放心。”
高大娘点点头:“何叔,你说话我是信得过的。”
“三弟去得早,之前小五又是个傻的。”
“陈家妹妹和锦花过的不容易啊,何叔,你肯定比我们这些外人知道的清楚。”
高大爷也跟着说的诚恳:“是啊,要是三弟泉下有知,知道自己闺女嫁一个这样的人,他该多伤心啊!”
陈氏心里本就酸苦,听到高家人这么说,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脸凄惨地哭起来。
“有器……呜呜呜……”
何见山想到自己的三儿子何有器,顿时心里也泛起痛来。
“有我在,老三家的不会吃亏的。”
何明风见此情景,顿时稍稍放下心来。
根据这个身体原主的记忆,他知道自己这个奶奶就是个不讲理的人,还好爷爷看起来是个明事理的人。
众人又劝解几句,终于看足了戏,高高兴兴地从何家离开了。
外人一离开,何见山终于沉了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氏从何见山和何明风前后脚回来就知道,何见山一定是何明风找来的。
顿时开口道:“小五也真是的,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三嫂不愿意就不愿意吧,小五把这事儿搞得人尽皆知的,这不是丢咱们老何家的脸么!”
夏氏知道自己公爹最注重面子,抢先说道。
何明风眼神一闪。
他这个小婶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小婶,”何明风抬起脸来,天真道:“说出来有啥丢人的?”
“还好我说出来了,要是真把我姐嫁过去,坐实了咱们老何家卖闺女,那不是更丢人吗?”
“你……”
夏氏还没从何明风之前痴痴傻傻的状态里缓过神来,没想到何明风开口就是一连串。
顿时皮笑肉不笑道:“哟,小五真是不傻了,这说话,一套一套的。”
何见山皱了皱眉。
虽然他心里也有些埋怨自己这傻孙子往外嚷嚷让他丢人了,但是这事儿起源是老四媳妇不地道。
但凡给介绍个好点的人家,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老四媳妇,以后家里这种事,你不要掺和了。”
何见山对夏氏淡淡道:“你回镇上陪老四念书,好好照顾老四。”
就在何见山说话的时候,其他在打谷场干活的何家人也都回来了。
“爹,娘。”
何有田是何家老大,年纪不到四十,一脸忠厚老实。
“我怎么在打谷场听人说咱家要把老三家的闺女嫁给罗老二?”
何有田一脸着急:“三弟当年可是替我去征丁入伍的,我,我……”
何有田嘴笨,急得团团转:“不能嫁啊!”
大伯母张氏也跟着说道:“是啊,爹,这事儿可不行,那罗老二都和我们两口子是一个辈分的,怎么能把锦花嫁过去?”
说着张氏瞥了一眼夏氏:“也不知道有些人安了什么心思。”
夏氏听到张氏的话,转了转眼睛:“大嫂,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
“我在这事儿上可没有自己的私心,嫁锦花这事儿是为了咱们老何家啊!”
除了何明风一家,众人顿时都是一愣。
“为了咱们老何家?”
“当然是为了咱们老何家!”
夏氏看到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这里了,脸色顿时得意道:“有业前些年已经通过了府试。”
“等以后再考过院试,那可就是真真正正的秀才老爷了!”
“以后再考上举人,做了官,那可就是官老爷。”
夏氏提高了声音:“可是有业在镇上读书,镇上的夫子水平能有多高?”
“我和有业都打听好了,县里的五柳书院有个葛夫子,教书最厉害。”
“他教的学生不少都成了举人,做官的也不少!”
说到这里,夏氏两眼放光。
“等有业去了县里念书,当了官,”夏氏转头看向何见山和刘氏:“爹娘,你们以后就是官老爷的爹娘!”
“别说里正,就是县里面的县官爷见到你们也得让你们三分!”
说着夏氏又看向何有田一家人,还有何有粮一家人。
夏氏一脸慈爱。
她看向何有田和张氏的两个儿子:“大郎,三郎。”
又看看老二何有粮,和他媳妇周氏的两个儿子:“二郎,四郎。”
“以后你们小叔就是官老爷。”
“你们可是官老爷的侄子,你们想想,以后说亲,别人那可不得高看你们一眼?”
何有粮和周氏就爱听这话,顿时两眼放光,连连点头:“是这个理儿!”
何明风有些无语。
“小婶,你说了半天,小叔念书和我姐嫁人到底有什么关系?”
夏氏瞪了何明风一眼。
这个小五,脑子好了真是哪哪儿都碍事。
“怎么没关系!”
夏氏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去县里五柳学院,一年束脩要十两银子!”
“你姐姐不嫁人,这个年岁,上哪儿去弄这十两银子?!”
“咱们老何家怎么兴旺?”
何明风看着眼前振振有词夏氏,只有一句话能形容此时他的心情。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直接把他姐姐拒亲这事儿定成了阻挠老何家兴旺发达的罪魁祸首。
这个概念偷换的,比搞传销的还能忽悠。
“十两银子?!”
听到夏氏的话,何家众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几年气象总是不太正常。
比如去年秋收之前,忽然连着下了好多场大雨。
地里的粮食都给泡了。
后面的冬天春天,石塘村的人几乎都把家底掏空了,才把那段青黄不接的日子囫囵凑过去。
何家把何见山和刘氏的棺材本都掏出来买粮用了。
现下想凑出十两银子给何有业和夏氏,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十两银子也太多了!”
何有田脸色变了变:“咱们上哪儿弄十两银子……”
夏氏扫视一眼众人,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口:“大哥,你可别忘了,有业以后可是要当官的。”
“以后你家大郎和三郎,那不得找个顶顶好的亲事!”
张氏攥了攥手。
这话……她听得耳朵都要磨出茧子来了。
自从何有业年纪轻轻去镇上读书以来,十几年了。
整个何家勒紧了裤腰带供他一个人在镇上读书。
又在镇上租了房子,娶了媳妇。
前面几年,她还心怀希望。
不敢奢求何有业当官,哪怕考上秀才掖好。
以后自己儿子出去说亲确实也好点。
可现在,别说何有业成了童生之后都八九年了,还没有动静。
张氏更是听说,有些人都四十多了,还是个老童生。
张氏已经不敢期待了。
“四弟妹说笑了。”
张氏垂下眼睛,淡淡道:“我们就是土里刨食的庄稼人,说什么顶好不顶好的亲事。”
“娶个门当户对的闺女也就罢了。”
夏氏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暗中对着张氏翻了个白眼。
果然是没有见识的农村妇人。
老二媳妇周氏连忙凑上前,乐呵呵道:“四弟妹,大嫂不愿意要好儿媳妇,我可愿意。”
“以后他小叔成了官老爷,可得好好帮我们家二郎和四郎挑个好闺女啊!”
“那是自然,二嫂。”
刘氏也埋怨地瞪了一眼何见山:“你说你,刚刚当着那么多人面前混说什么!”
“刚刚一口咬死把锦花嫁了,咱家不就有银子让有业继续念书了么!”
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
这话在何家可一点都没有错。
何有业是刘氏最小的儿子,简直就是她捧在手心的宝贝。
刘氏的话一出,何锦花明显瑟缩了一下,立刻和陈氏依偎在一起。
“这话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何见山摆摆手,咬了咬牙:“银子的事……我再想法子。”
“老四家的,你先回吧。”
夏氏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爹,娘,下个月初就是五柳书院报名的时间,就得交银子了。”
“我先带着秋莲回去了。”
“小婶,这是奶之前给你准备好的东西,让你带到镇上的。”
何明风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然后拎起一个麻布袋子,乖乖地递给夏氏。
刘氏在一旁瞥了何明风一眼。
这个傻小子,这会儿倒是懂事了,不像刚好那会儿,疯疯癫癫的。
“老四媳妇,这是家里省下来的五斤粟米。”
刘氏说话中带上了一丝和刚刚骂人时候截然不同的温情:“是专门做给老四吃的。”
“他平日里读书辛苦,得多吃点粮食。”
何二郎、何四郎听到刘氏的话,忍不住抬眼往布袋子上看去。
天可怜见的,他们多久没吃过粟米了!
家里天天吃菜糊糊,吃的人脸色都变成菜色了。
“谢谢娘。”
夏氏从何明风手中一把夺过沉甸甸的布袋子,掂了掂,确实差不多是五斤,才放下心来。
临走前还不忘剜了一眼何明风。
“那我和秋莲就走了。”
夏氏一走,众人也都累了,特别是去田里干活的人。
“娘,饭做好了吗?”
周氏大喇喇地问道:“我们可饿坏了!”
刘氏本就心情不好,听到老二媳妇周氏这么说,一张老脸顿时拉的更长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
刘氏一边埋怨,一边把柜子里的一摞豁口碗抱了出来。
然后打开大铁锅,开始往外舀吃的。
家里的粮食都是可丁可卯的,所以每餐分吃的这活计可是刘氏自己的。
她是绝对不会给任何一个儿媳妇的。
不一会儿,每人就分到一碗稀的野菜糊糊。
女人每人分了半个野菜黑面窝头。
男人则是每人一个野菜黑面窝头。
桌子中间还有一大盘咸菜。
看着就黑不溜秋的,也不知道是腌了多久,散发着一股腌菜的臭味儿。
刘氏自然不会给陈氏母子三人什么好脸色。
所以陈氏、何锦花和何明三个人,连个窝头都没有,只有一碗野菜糊糊。
“奶,我们的窝头……”
何明风刚想开口说话,何锦花紧张地拉了拉何明风的胳膊,冲他摇了摇头。
“弟弟,奶在气头上,你可别招惹她了。”
何明风思索几秒,顿时点了点头,没再吭声。
不着急,他还留了后手!
吃的东西给的本来就不多,大家稀哩呼噜就把野菜糊糊喝下肚了。
何明风也跟着众人喝。
之前控制不了身体,总觉得和外界隔了层东西,朦朦胧胧的,五感都不清晰。
这野菜糊糊每日喝也就喝了。
今天何明风照例端起碗,刚喝了一口,差点把野菜糊糊吐出来!
他一开始还以为这是野菜粥,哪想到这野菜糊糊里面只有很少的粟米。
几乎都是麸皮和各种野菜做的。
喝一口拉的嗓子疼!
何明风顿时眼泪汪汪。
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好青年,最多也就是爱看看美丽新世界。
他罪不至此啊!
从田里干活回来的几个人这才后知后觉。
“小五,你真的不傻了?”
何有田一脸欣慰:“这可太好了,多亏了老天保佑。”
何明风连忙喊了句:“大伯,大伯娘。”
“哎,好孩子。”
张氏觉得窝心。
于是趁刘氏不注意的时候,张氏偷偷掰了一小块窝头递给了何明风。
“快吃。”
张氏对着何明风做了个口型,就又低下头喝起自己的糊糊来了。
何明风点点头,咬了一口窝头。
窝头黑麦面掺的也不多,大部分也都是野菜。
吃着又苦又涩的。
一想到后面不知道还得吃多久这种食物,何明风就更崩溃了。
家里实在太穷了!
自己还是个小萝卜丁呢,天天就吃这玩意。
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长到一米六。
前世他可是一米八五的大高个啊!
还有姐姐和母亲,一个瘦弱,一个常年抱病。
都是需要营养的。
不行。
他得想个办法,改善一下他们一家人的生活条件。
何明风一边思忖,一边默默地把东西全咽下肚了。
……
另一边,夏氏带着何秋莲匆匆回到了镇上的房子里。
“怎么样?”
“事情办成了吗?”
何有业在家里看书看得昏昏欲睡,听到动静才清醒了一下,连忙走了出来。
“别提了!”
夏氏把发生的事情都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何有业越听越上火。
“真是不知所谓!”
“我可是要考科举当官的,锦花的事儿哪有我的重要!”
“让她嫁个人怎么了!”
“夫君别生气。”
夏氏连忙安慰何有业:“我已经把时间告诉爹了,爹说想办法筹银子。”
夏氏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布袋子,打算把粟米倒到罐子里。
“家里凑了五斤粟米给咱们,我现在就煮了……”
“啊——!”
夏氏看到手中的粟米的时候,一下子惊慌大叫起来。
“这,这是啥?!”
只见布袋子里只有最上面一层是金灿灿的粟米。
下面……竟然全都是黄土和沙子!
“这是怎么回事!”
夏氏鼻子都要气歪了。
她刚刚可是看都没看,直接把一袋子土倒进自家粮食罐子里了!
难道是刘氏对她所作所为不满意?
不,不对。
刘氏没有不满意,这袋子中间还有那个傻子经过手……
夏氏猛然抬起头,恨得牙根痒:“好个何小五!”
等她下次回老宅,一定要告上一状!
何有业也脸色不太好看。
他可是老何家唯一一个读书人,还是童生!
三房那个傻子竟然敢这么戏弄他。
等下次回老宅他这个做叔叔的一定得教训教训这个不听话的侄子。
当晚,哪怕夏氏淘了又淘,洗了又洗,一家人还是吃了个加沙饭。
一股土腥味儿不说,夏氏最惨,一口咬到一粒小石子儿,牙都差点被崩掉。
……
何家一家吃完饭后天就快黑了。
农家晚上也没有什么娱乐项目,为了省油钱,刘氏油灯也不让大家点。
大家就吃完饭一哄而散,各自回各自的屋里休息了。
三房只有一间屋子,而且是离何见山和刘氏最远的一间。
因为刘氏觉得陈氏是个寡妇,挨着她住流年不利。
于是就把三房打发到最边上一间房子了。
之前家境还过得去的时候,陈氏吃过一段时间的药。
因此屋里有个黄泥垒起来的小炉子,还有两个陶土罐,是给陈氏煮中药喝的。
后来何家慢慢经济越来越差,陈氏自然也就吃不起药了。
小炉子就荒废在一旁,只有冬天陈氏有时候烧个火,给一家三口人取取暖。
等三个人一回屋里,陈氏一松。
刚刚那一阵子争执耗尽了她的全部精力。
“小五,快过来让娘看看。”
陈氏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微笑。
自己儿子好了,着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还没等陈氏高兴多久,何明风立刻从地上抱起一个陶土罐走到陈氏和何锦花面前。
笑眯眯地说道:“娘,我给你弄来了粟米。”
“刚刚大家都没吃饱吧,咱们煮个粟米粥喝吧!”
何明风此言一出,陈氏和何锦花统统脸色都白了。
“粟米?小五,你哪来的粟米?”
陈氏抖着声音问道。
何明风眨了眨眼。
陈氏一下子明白了。
“你,你把给你小叔家的粟米掉包了?”
何明风点了点头,陈氏顿时觉得天都塌了。
“小五,你,你奶要是知道了,会打你的!”
陈氏急得团团转,声音都变了。
最后,她咬了咬牙:“没事,你别怕,有娘在。”
“明天娘把粟米还给你奶,就说是娘掉包的!”
“咱们……”
看着两个头大身子小的孩子,陈氏觉得心酸。
陈氏咬了咬牙:“咱们就留下一碗煮来吃!”
她之前从来没有背着一大家子吃过什么东西。
哪怕是自己怀孕,生娃坐月子的时候。
她问心无愧。
现在孩子肯定是馋的不行了,才把粟米留下来了。
加上小五今天又刚变好,还没有弄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所以才做出这种举动来。
都是她这个做娘的没用,不能让孩子吃上一顿粟米饭。
既然孩子都做了,她就算挨刘氏的打骂,也要帮孩子扛下来。
“娘。”
何明风抬起头:“孩儿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我爹他牺牲后,朝廷有没有给抚恤的银子?”
“有。”
陈氏回忆了一下,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你爹冲锋陷阵英勇,后来好像提了把总,我记得当时给了五十两银子呢。”
五十两!
何明风又追问道:“那咱们现在一大家子,一年的花销能有多少?”
陈氏愣了一下:“小五,你问这个做什么?”
“哎呀,娘你就跟我说一下嘛,我想听。”
何明风抱着陈氏的胳膊摇了摇,摇完了之后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竟然还撒起娇来了!
呕……
陈氏倒是对儿子的撒娇很受用,刚刚不安的情绪也消退了些。
陈氏仔细想了想,开口说道:“咱们庄户人家,平常吃的菜和粮食都是自家种的,不花费什么银钱。”
“一年到头,也就买些家里产出没有的东西要花钱。”
“若是没有婚丧嫁娶的话,一年我估摸着也就用个六七两银子吧。”
何明风深呼吸了一口气:“那我爹这笔钱现在在哪呢?”
“娘,我记得爷拿这笔钱买了水田和旱田。”
何锦花插嘴道。
无他,虽然她不懂银子怎么算的,但是买田对农家人来说可是顶顶大的事儿。
她印象很深刻。
“是了。”
陈氏点点头:“你爷买了三十多两的田,剩下的十几两,应该是供你小叔去念书了。”
何明风都要气笑了。
到底是什么人能心安理得拿着自己哥哥牺牲后的抚恤金去念书,还要吸一大家子的血供他!
十几两都给一大家子人过两年了。
“姐,这粟米多少钱一斤你知道吗?”
何明风深吸一口气问道。
何锦花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之前差不多四文钱一斤,现在年岁不好,听说涨价了。”
“可能要七文钱一斤了。”
“就算他十文钱一斤好了。”
何明风觉得,自己得和眼前的这俩人算个账。
“一两银子能买一百斤粟米!”
“十两银子能买一千斤!”
何明风抬头看着陈氏:“娘,我爹的抚恤金,给小叔的那部分,可是咱们三房出的钱。”
“都够买一千斤粮食了,这得够咱们娘仨吃多久?!”
陈氏看着何明风,重点完全不在银子上。
她又惊又喜:“小五,你,你算数怎么这么厉害?”
何锦花也是一脸崇拜地看着弟弟。
她就知道,她弟弟一点都不傻。
这一年多她照顾弟弟,觉得越来越好照顾了。
弟弟像是能懂她的想法,虽然不说话,但是时不时在她需要帮忙的时候,能帮上把手。
那个时候,她就觉得弟弟一定是懂事的,不是傻子!
“弟弟,你真是太聪明了,这么快就能算出来这么大的数!”
何锦花佩服道。
何明风一脸黑线地把这两个人的话题重新拉回来:“娘,姐姐。”
“你们听明白了吗?这粟米本该就是我们的!”
何明风斩钉截铁地说道:“是小叔他们一家欠我们的!”
何明风的话振聋发聩。
陈氏一下子回过神来。
是啊。
何家的日子一直过的苦巴巴的。
都是因为把粮食和银子送到老四那里了。
而且,那个银子,可是她夫君用命换回来的!
想通了这一茬,陈氏顿时觉得胸口仿佛冲破了什么东西。
她看了一眼装满粟米的小陶土罐,迟疑道:“那,那咱们就留着自己吃?”
“对!”
看到自己娘亲终于上道了,何明风终于松了一口气。
刚刚陈氏说要把粮食送回去,他都急了。
还好这一顿算账,让陈氏终于想通了。
“娘,你身子不好,可得喝点粟米粥补补呢。”
何明风拉着何锦花一起来生火,一边生火一边说道:“你只有把自己身子养好了,才能看着以后我姐嫁人,我长大。”
“不能真的和他们没病的人一样天天吃野菜糊糊。”
让病人天天吃这玩意,病还能好得起来么。
“哎!”
陈氏眼中隐隐有泪花。
小五说得对!
她以后一定要养好身子,好好照顾两个孩子。
给两个孩子遮风挡雨,不能再这么病病殃殃下去了。
何锦花和何明风刚把炉火生起来,忽然,房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何锦花顿时手一抖,吓了一跳。
从地上一跃而起,把装着粟米的陶土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藏到了床底下。
看得何明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自己姐姐看着瘦弱,但是这身手……够快的哈。
“三婶,是我。”
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陈氏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连忙说道:“三郎啊,门是开的,直接进来就行。”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何三郎走了进来。
他今年十四岁了,虽然常年吃不饱,长的像个瘦猴。
但是个子却不矮。
看得何明风有些羡慕。
何三郎大名何明溪,是张氏快生他的时候在溪边浣洗,忽然开始肚子疼,回家就生了何三郎。
于是取名一个溪字。
何三郎忽然从袖子里拿出半截黑乎乎的东西,递给陈氏。
何明风和何锦花一眼看过去,都没看清楚这是个啥。
“三婶,这是我今天在田里摸来的鳝鱼。”
何三郎压低了声音:“我们家吃了一半,我娘说了,三婶身子不好,要多补补。”
“让我把这一半送来。”
“我都已经烤熟了,直接吃就行了。”
陈氏本能的刚想拒绝,大哥大嫂家弄点鳝鱼打牙祭不容易。
但是又想到刚刚她下的决定,陈氏顿时改了主意:“谢谢三郎,婶子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等以后婶子家有了吃的,一定让小五送到你们屋里。”
何三郎连忙摆摆手:“婶子,咱们两家客气啥!”
何锦花也高兴,听说鳝鱼能补身子。
她看了看何三郎身上的衣服,都是泥点子。
连忙说道:“三哥,你把衣服脱下来放我这里吧,等我洗干净给你送过去。”
何三郎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行,谢谢锦花妹妹。”
他最不喜欢洗衣服了。
何明风看着那半截黑乎乎的鳝鱼,忽然开口道:“三哥,这鳝鱼是从哪里捉的?好捉吗?”
何三郎苦笑着摇摇头:“就在咱村水田里。”
“这玩意可难抓了,村里所有的小子们都盯着呢。”
“从开春抓到现在初秋,这鳝鱼都学精了。”
何三郎叹了口气:“今天我忙活半日,也就抓了这一条……”
这样啊。
也是。
现在缺吃少喝的,多少人盯着呢。
“小五,你这真是好啦?”
听到何明风刚刚乖乖地喊他哥,何三郎高兴极了。
他和何四郎前后脚出生的,何四郎又调皮捣蛋不听他的话,他想摆摆做哥哥的威风都不行。
小五之前又是个傻的。
现在可好了。
何三郎摸摸何明风的小脑袋,拍拍胸脯:“以后跟着三哥,三哥罩着你!”
何明风一脸懵逼。
这孩子成天在想啥?
好家伙,何三郎难不成还是个山鸡哥的好苗子?
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哎。”
何三郎过了把当哥的瘾,把外衣脱下来交给何锦花,兴高采烈地走了。
连之前他娘让他把鳝鱼分出一半的不开心都没了。
半条鳝鱼换个听话的弟弟,他赚大发了!
何锦花在何三郎走后,打来一盆水。
分出来一点给何明风煮粥用,剩下的放在一旁,打算给何三郎洗衣服用。
何明风把粥煮上,然后就看到自家姐姐在床底下翻了翻,拿出来一大包用草纸包着的黑乎乎的东西。
何锦花利落地敲下来一块,然后用一小块布把它包起来,扔到了水盆里。
“姐,那个是啥?”
何明好奇地问道。
“这个啊,是油茶果捣碎的渣子。”
何锦花给弟弟解释道:“胰子贵,咱们家就用这个洗衣服就行。”
“也能洗干净。”
不一会儿,水盆里的水浑浊起来。
何锦花把衣服放进去,开始揉搓。
慢慢的,水盆里开始起泡沫了。
何明风顿时眼睛亮了。
他有办法了!
“姐,你的茶油果渣子,明天能不能借我用点。”
何锦花点了点头:“行。”
“不过你用这个干啥啊?”
何锦花好奇道。
“嘿嘿,山人自有妙计,姐,你明天就等着看吧!”
一家三口人说说笑笑,一会儿,何锦花把衣服洗完了,晾了出去。
何明风的粥也煮好了。
三个人就着陶土罐喝粥。
就着何三郎送来的半根烤鳝鱼。
虽然烤鳝鱼连盐都没放,还有一股土腥味。
但是陈氏和何锦花都觉得幸福极了。
三个人喝完一罐粥,终于饱着肚子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何明风就揣着一兜子油茶果渣子出发了。
出发前还被刘氏骂了几句。
“成天就知道往外撒丫子!”
不过就刘氏那个性格的,何明风估计,就是路过的狗她也得骂几句。
丝毫没有影响到何明风的好兴致,他背着一个竹编的背篓,直接来到了村外的水田边上。
刚到水田边上,何明风就远远地看到自家三哥的身影了。
还有另外几个和何三郎年纪差不多的小子,都卷着裤腿站在水田里,弯着腰,像是在摸什么东西。
“三哥!”
何明风冲着何三郎招了招手。
何三郎听到声音,连忙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何明风身旁,惊讶道:“小五,你咋来了?”
何明风连忙说道:“我也想来逮鳝鱼。”
何三郎摇了摇头,指了指剩下的一堆孩子:“这附近的东西估摸着全都被摸完了。”
何明风思索了一下:“三哥,要不你陪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他有秘密武器,但是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拿出来。
何三郎心道别的地方估计也被摸得差不多了。
但是看着何明风一脸期待的样子,他实在拒绝不了。
“行吧,我带你去远一点的地方,咱们自家的水田再看看。”
何三郎光着脚从水田里走出来,把草鞋用一根绳一串,挂在脖子上。
就带着何明风往更远的地方走去。
走了一会儿,两人就走到了。
他们何家的水田里面没有人。
何明风解释道:“这片田之前我和大哥,二哥还有四郎已经翻来覆去摸了好几遍了。”
“剩下的家伙都太狡猾了,根本抓不到。”
何明风点了点头,把竹筐里面的油茶果渣子掏了出来。
这东西应该叫油茶粕。
然后弄碎了,也脱了鞋把裤子一卷,就要下水。
何三郎连忙阻止何明风:“小五,现在都九月了,水里凉着哩!”
“你别下来了。”
说着何三郎有些好奇地看着何明风手里的东西:“你带的这是啥?”
“油茶粕。”
何明风对何三郎说道:“三哥,你把这些都洒在水里。”
何三郎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按照何明风说的做了。
等了约莫一刻钟,忽然间,水面上好多地方荡起了波纹。
紧接着,在何明风和何三郎的注视下,一条鱼从水底一下子翻了上来。
它像是呼吸困难一样,鱼鳃一张一合,很快就失去了游泳的能力,也失去了平衡,浮到了水面上。
一条鱼,两条鱼,三条鱼……
还有一些泥鳅和鳝鱼,也都翻了肚子浮了上来。
短短一分钟,好像水里面的鱼全都中了毒一样,
何三郎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这,发生了什么?
何三郎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何明风。
只见他背着小手,伸着脖子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一片浮起来的鱼。
然后听到他“啧”了一声。
“怎么才这么点?”
何三郎又转头看看眼前浮上来的翻肚子鱼。
少说也有十条八条的!
何三郎忽然觉得自己后脖颈凉飕飕的。
“三哥,你把东西都捡上来吧。”
何明风指了指筐子。
“哎,好。”
何三郎立刻下水,毫不费力地就把浮上来的泥鳅、黄鳝还有大小不一的鱼都捡了上来。
“小五,给你。”
何三郎捡完后,把筐子往何明风身边推了推。
何明风也有些馋了。
昨天的鳝鱼一股土腥味,但是鱼应该还好吧?
“三哥,咱们烤个鱼吃吧!”
何明风从身上摸了摸,掏出一个折好的叶子,冲着何三郎摇了摇。
“我从奶的厨房里拿来了一点盐。”
何三郎眼睛立刻亮了。
他不过也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而已。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何三郎正是能吃的年纪。
但是在何家每天吃的东西又是那个样子。
何三郎根本就吃不饱。
所以何明风一开口,何三郎举双手赞成。
“小五,我来收拾鱼!”
何三郎从水田里拔出脚来,带着何明风来到不远处的清水河旁边。
这个河离他们村子不远,村里的人吃水用水都是从这个河里取的。
这会儿还早,河边还没有什么人。
“三哥,咱们一人一条鱼!吃两条!”
何明风知道自己这具身体太小,以后想赚钱的话少不得需要个人一起帮自己。
现在看来,何三郎就是那个合适的人选了。
何三郎听到何明风的话,激动的脸都红了。
一人一条鱼!
上次他逮了一条鱼,交给他奶,他奶把鱼风干了,一家人每人就分到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块鱼肉!
现在小五竟然要分一整条鱼给他吃!
呜呜呜他弟弟可真好!
何明风还不知道,自己一个小小的举动就瞬间让何三郎变成了一个弟控。
何明风在河边找了找,找了一片锋利的石头,递给了何三郎。
“三哥,用这个吧。”
“哎,小五,你放着我来!”
何三郎一撸袖子,直接把鱼给开膛破肚洗干净。
又找了两根树枝把鱼串了起来。
他怀里就带着火石,捡了点枯草枯枝,立刻把火点上,开始烤起鱼来。
两个人乖乖地坐在一旁,等着鱼烤好。
何三郎忍不住问道:“小五,这鱼是咋回事?”
“咋扔了油茶果渣子进去,鱼就浮上来了呢?”
何明风知道这是因为油茶粕中的茶皂素会对鱼产生毒性作用。
茶皂素能破坏鱼鳃的上皮细胞,使鱼失去正常的呼吸功能。
并且还会影响鱼的神经系统,导致鱼体失去平衡。
“这渣子里面有个东西对鱼有毒。”
何三郎心中一惊:“那,那这鱼有毒了,咱还能吃吗?”
“能,放心吧,三哥。”
何明风解释道:“这只是暂时让鱼不能保持平衡了,不是真的把鱼毒死了。”
“你若是把这些鱼重新放到正常的水中,过不了多久它们又会活蹦乱跳的。”
何三郎恍然大悟,也放心下来了。
“你,你咋知道这么多东西的?”
何三郎好奇道。
毕竟小五原来可是个傻子啊!
何明风只得又把自己编的话重新讲了一遍。
何三郎不禁肃然起敬。
小五这是遇到神仙了哇!
难怪他不傻了后这么聪明!
“小五,你现在比咱小叔聪明多了。”
何三郎认真说道:“要我看,你说不准比小叔更适合念书呢!”
何明风笑了笑。
他确实不打算一直就这么在村里做个土里刨食的庄户人。
但是……现在整个家一毛钱都没有。
加上他奶又是这种人。
他想读书的事儿,恐怕还有的磨。
何明风不断地转着手中的树枝,等鱼烤的差不多了,何明风简单地往鱼身上撒了点盐,然后拿起一串递给何三郎。
“三哥,你吃。”
看着烤的滋滋冒油的鱼,何三郎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吹了吹鱼身,一口咬下去!
何三郎顿时都要哭了。
好吃!
真好吃!
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
外皮烤的焦香,里面的鱼肉还是嫩嫩的。
比他奶晒的鱼干好吃的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何明风也在一旁吃起烤鱼来。
嗯,果然烤鱼还得多撒辣椒面和孜然面才好吃。
也不知道这大盛朝有没有辣椒和孜然。
何三郎顾不上烫嘴,三两下就把一条鱼吃得干干净净。
除了不能吃的鱼刺,鱼头也被他嚼了嚼吞到肚子里去了。
“三哥,你说这鱼能拿去卖吗?”
何明风开口道。
“能。”
何三郎想都没想就说道:“高大爷赶牛车去镇子上,咱奶之前还让我娘搭车去卖过家里攒的鸡蛋哩。”
“鸡蛋能卖,想必鱼也能卖。”
何明风高兴了。
“走,咱们去高大爷家瞅瞅去。”
……
何明风和何三郎一起来到了高家。
“高大娘!”
高大娘抬头一看,立刻笑了:“小五,三郎来啦。”
“走,进屋。”
高大娘带着两人进了屋里,何三郎把背上背着的鱼篓放了下来。
何明风笑道:“高大娘,多谢您和高大爷昨天过去帮我娘说话。”
说着何明风拎起用草串着的两条鱼,一条鳝鱼,递给高大娘。
“大娘你就收着吧。”
高大娘看到一篓鱼,顿时震惊了。
“这,这鱼从哪里来的?!”
何三郎老老实实回答道:“是小五抓的。”
高大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怎么可能?
三郎这是在谦虚吧!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能干成的啊。
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事儿也和自家没关系,高大娘连连摆手。
“昨天的事儿,是个有良心的人都会去的,咱们又是邻居,这么客套干啥?”
“小五你这不是臊我吗!”
何明风坚定道:“高大娘,我和三哥还有事想麻烦您家呢。”
“您要是不收,那我可就开不了口了。”
高大娘有些稀奇地看了一眼何明风:“小五真不愧是牛鼻子老道指点过的,这话说的,和个小大人似的!”
“说吧,你们有啥事。”
何明风赶紧说:“我们想借一下您家的板车用用。”
他路上对着何三郎一顿洗脑输出。
现在何三郎也隐隐觉得这么多年来何家的不对劲了。
明明何家地不少,男丁也多。
但是天天过的苦哈哈的,还没有村里杨寡妇家过的舒坦。
今天小五给他一顿分析,他终于悟了。
小五真是聪明!
高大娘有些奇怪:“你们家不是也有个板车么?”
“借啥板车,你们要去哪儿我让你们高大爷赶牛车送你们去就得了。”
“不用。”
何明风摇了摇头,含糊道:“我想弄点鱼看看能不能卖了给我娘买些药。”
高大娘一下子就懂了。
小五这孩子……真不容易。
这事儿不方便和他们老宅的其他人说,更不好坐牛车了。
他家的牛车不可能只拉他们兄弟俩去镇上。
到时候村里人跟着一起去镇上,那不就露馅了么。
高大娘当即拍板:“行,你们想啥时候用就来拉走就行。”
何明风把鱼硬塞给高大娘,又麻烦她把剩下的帮忙挂起来风干。
这玩意他可不好往自己屋里拿。
这鱼腥味儿可太冲了。
高大娘也答应了。
“三哥,”从高家出来,何明风说道:“明儿咱们起个大早,多抓点鱼,借了高家的车去镇上。”
“光靠咱俩推车恐怕不行,还得把大哥叫上。”
他打听清楚了,从他们村里走到镇上得走半个多时辰。
一个多小时呢。
何明风踮起脚拍了拍何三郎的肩膀,郑重道:“这事儿,只有你能做得到,就靠你了,三哥。”
艾玛,他感觉自己像个大忽悠。
何三郎从来没有被委以过如此“重任”。
激动地脸都有些红。
他搓了搓手,拍拍胸脯:“你放心,我铁定把大哥喊来!”
“保管不让别人发现!”
第二天一早,天还不太亮。
何明风就蹑手蹑脚地起床了。
他刚走到院子里,发现何大郎和何三郎已经在了。
俩人正在到处找木桶和木盆。
因为昨天何明风说了,鱼死了就卖不上价格了。
需得把活鱼运过去。
于是几个人把家里能带的桶和盆都带上了。
“走!”
三个人顶着东方的鱼肚白出了门。
早上冷飕飕的。
何大郎长得比何三郎还要高。
他大名何明江,已经十七岁了,在古代已经算是个大人了。
长着一张方脸,看着正气又憨厚。
“小五,咱去哪?”
何大郎一边哈气,一边搓着手问道。
“大哥,咱们绕着村里的水田全都走一遍。”
何明风都想好了,每块水田他选一个区域撒一些油茶粕。
不能全都撒上。
油茶粕里面的茶皂素对水生生物来说其实还挺毒的。
不仅会伤害鱼类,还可能影响到其他水生生物,如虾、蟹、贝类等。
他可不能干竭泽而渔的事儿。
说干就干。
何三郎本来就是个能干的少年,何大郎和何三郎相比,更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俩人卷起裤腿挨个水田选一小块地方,撒上油茶粕。
等撒完一圈后,最开始撒的地方已经有鱼翻上来了。
何大郎昨天听自家弟弟说了,还将信将疑的。
今天亲眼见到了,顿时惊讶地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这,这东西真能用来逮,逮鱼啊……”
何大郎结结巴巴道。
何三郎冲他哥把下巴一抬:“我都说了,小五绝对是咱老何家最聪明的!”
何大郎和何三郎连忙把鱼、鳝鱼和泥鳅统统都拾起来,扔到他们带的几个盆里和桶里。
盆里和桶里都接了水。
都装的差不多了,天色也都大亮了。
何三郎早就从高家把板车给推来了。
何大郎把桶和盆都一一搬上去,然后三个人就开始往镇上走去。
“也不知道奶会不会在家发脾气……”
何大郎还是第一次干这么“出格”的事儿。
路上时不时有些担忧。
何三郎却是小脸上都是喜色。
他有一种冲破束缚的感觉。
“大哥,你放心,咱们给爷奶也带些鱼回去,他们不会生气的。”
何明风笑着说道。
何大郎想想也是,便也心情轻松了些。
三个人有说有笑,对庄稼人来说,走个几里地都不算什么事儿。
三个人赶在巳时的时候来到了镇上。
何大郎当即就要把板车推到他来过的路边上。
“那里是摆地摊的地方,”何大郎解释道:“我娘带我在那里卖过鸡蛋。”
“不,大哥。”
何明风立刻阻止了何大郎:“咱们不去摆摊卖鱼。”
何大郎和何三郎听了何明风的话,顿时一头雾水。
“那,那咱的鱼卖给谁啊?”
何明风思忖了一下:“大哥,你知道镇上有什么酒楼吗?”
“我知道,”何大郎回想了一下,说道:“听说镇上有家聚贤酒楼,就在西街……”
说着,何大郎一下子卡壳了,不由得又结巴起来:“小,小五,你该不会要把鱼卖给酒楼吧?”
何明风点了点头:“咱们这么多鱼,一条一条卖的话,得卖到啥时候?”
“这,这能行吗……”
何三郎也有些气虚。
那可是酒楼!
他们长这么大还从没在镇子的铺面上吃过东西,更别说去酒楼了!
“这有什么的,咱们去看看。”
在何明风的坚持下,三人推着车来到了聚贤酒楼门前。
这时候还没到午时,酒楼虽然打开了门,但是还没开始做生意。
“三哥,你在外面看着咱们的板车。”
何明风交代道:“大哥,你跟我一起进去。”
“啊?”
何大郎顿时更加紧张了,跟在何明风一侧,他走路顺拐了自己都没发现。
何明风一跨进酒楼,在忙着擦桌子椅子的小二就注意到他了。
“小哥好。”
何明风抢在小二开口前笑眯眯地说道:“我和我哥哥是从下面村里来的,一大早抓了很多新鲜的鱼,想问问你们酒楼需要不?”
小二顿时愣了一下。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年纪这么小的一个小孩一本正经地跟他说这种事情。
他抬头看看另一个高个子的少年,下意识问何大郎道:“新鲜的鱼,都还活着吗?”
“嗯。”
何大郎绷着个脸,点了点头,惜字如金。
刚刚小五和他说了,要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面无表情少说话。
只要嗯(二声),嗯(四声),点头,摇头即可。
何明风跟着指指门外:“就在我们车上,都还活着呢。”
小二顿时有些意动。
前些天他们酒楼长期以来合作送鱼的一个人这个月摔断了腿。
他们这里已经有大半个月不曾有鲜鱼供应了。
“你们等会儿,我去问问我们掌柜的。”
小二立刻转身走了。
小二一走,何大郎立刻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忍不住连连搓手。
“小五,我,我刚刚还行吧?”
“大哥,你是这个。”
何明风冲着何大郎比了比大拇指,鼓励道:“后面你继续像刚刚那样就行。”
“哎!”
何大郎连连答应。
不一会儿,一个五短身材,肚子浑圆的中年男人就走出来了。
“掌柜伯伯好。”
何明风主动笑着打了个招呼。
秦掌柜见眼前的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虽然穿着打扮不怎么样,但是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不由得有了几分好感。
他点点头,老捋了捋自己的两撇上山羊胡,开口问道:“小孩,你们的鱼在哪呢?”
“在外面,掌柜伯伯跟我来。”
何明风把秦掌柜带到板车旁边,秦掌柜伸头一看。
呵!
六七个盆盆桶桶都装着鱼,看上去密密麻麻有好多。
还在挤来挤去的。
一看精神头就相当的好。
秦掌柜当即拍板决定了。
“好,这些鱼我们酒楼都要了。”
何大郎呵何三郎站在何明风身后,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这,这就成了?
这么简单?
两个人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又惊又喜的神情。
但是还得拼命忍住。
“掌柜伯伯,”何明风面上带笑不动声色:“您还没和我们说,这鱼您酒楼出多少钱呢。”
“哈哈哈,你这小孩。”
秦掌柜哈哈大笑:“咱们聚贤酒楼可是开在马道镇上二十多年的老字号了。”
“不会欺哄你这小孩的。”
秦掌柜说道:“你这鱼虽说都新鲜,但是没有太大的。”
“也都是一些常见的河鱼。”
生意人做惯了,秦掌柜上来先挑毛病。
“就按十三文钱一斤,我全收了,怎么样?”
秦掌柜问道。
十三文钱!
何大郎只觉得激动地手都在抖。
但是他还是一句话都不吭。
“哥,你觉得这个价格咋样?”
何明风没有答应,转头看向何大郎,冲他比了个手指三。
何大郎立刻:“嗯↗嗯↘。”
这是拒绝的意思。
何明风立刻转过头:“掌柜伯伯,我哥不同同意。”
何明风解释道:“我们可是天不亮就起来抓鱼了,才能给您送来这么新鲜的鱼。”
“而且我们三人推着车走了一个时辰才来到咱们镇上的……”
何明风拖长了话音。
“十五文一斤吧,您看咋样?”
秦掌柜摇了摇头:“你这孩子,我实话和你说,前两年年岁不好,愿意下馆子的人也少了。”
“咱们各退一点,十四文钱如何?”
“再贵我可就得掂量掂量了。”
何明风也知道这个世界的物价。
这个价格也算是个良心价格。
于是他对着何大郎又比了个四。
何大郎立刻头如捣蒜:“嗯嗯!!!”
何明风转头看向秦掌柜:“掌柜伯伯,我哥说行。”
“您给称一下吧。”
“好。”
秦掌柜立刻招呼小二:“小李子,拿秤过来!”
小二立刻跑了出来。
何明风:“有劳小李哥哥了。”
小李子点点头。
这小孩,还怪懂礼貌咧。
小李于是开始一五一十地称起鲜鱼的重量来。
“七十三,七十五……”
“八十二斤半。”
小李最后说道。
何大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难怪他们推车觉得挺累。
抓的时候都是用捡的,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最后竟然这么多鱼!
秦掌柜把何明风几个人叫进酒楼里,数了数钱。
“这是一两银子,一串半钱,还有五个铜板。”
秦掌柜把钱递给何大郎:“小子,你且好好收着。”
何大郎颤抖着双手接过钱。
他从未摸过这么多钱!!
何三郎也在一旁看得眼冒金光。
“多谢掌柜伯伯。”
何明风笑嘻嘻道:“以后我们要是找到什么好东西,还会再来找伯伯您的。”
“成啊。”
秦掌柜点点头:“东西越金贵越好!”
何明风三个人走出了聚贤酒楼,拐到了一个小巷子里。
“小,小五,”何大郎咽了口唾沫,一直捂着心口,紧张地来回扫视:“这,这么多钱,放我身上没事吧?”
何明风一脸无奈:“大哥,本来是没事的。”
“可是你现在也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哪,哪有三百两!”
何大郎吓了一跳:“就,就一两多银子……”
何大郎越说声音越弱。
妈呀,他都敢用“就”这个字了,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大哥,你把钱给我吧。”
何明风立刻说道:“我是小孩,就算有小偷小摸,也不会主动去偷小孩。”
何大郎一想,还真是。
于是他立刻把钱掏出来交给了何明风。
何明风把银子藏好,把半串钱和五个铜板放在了口袋里,豪气地挥了挥手。
“走,咱们去逛街。”
……
何明风从镇子上的书肆走出来,像个霜打的茄子。
他之前想过文房四宝这些东西不会便宜。
可是……
这也太贵了吧!
一刀最最普通的麻纸就要五十文!
更别提其他的东西了。
一支像样的毛笔最少也要大几十文。
普通的墨块也要大几十文。
砚台就更贵了。
一个普通不雕花的砚台都要大几百文。
更别提书了,他都不敢搭眼去看。
所有的书都是手抄本。
因此都不便宜。
一本书少说也要几钱银子。
这都算是便宜的通俗小说。
要是科考用的书籍,还要再贵些。
难怪古代的时候全家勒紧了裤腰带也只能供一个人出来读书。
甚至进京赶考的路费还得全村人出钱来凑。
何大郎和何三郎在书肆里转了一圈,也忍不住咋舌。
不过他俩觉得念书科举这事儿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过遥远了。
“咱们抓了这么多鱼,卖的钱也就将将够凑一套文房四宝的。”
何三郎接了一句:“还是最差的。”
“笔墨纸都是消耗品,特别是纸和墨,用完了就得再买新的。”
何明风无精打采道:“还不知道一年花在买这些东西上要多少钱呢。”
何大郎听后不由感慨:“念书果然是贵啊!”
何明风心中思忖。
光靠卖鱼指定是不行的。
他还得想点别的方法赚钱。
三个人刚刚从书肆出来,坐在旁边的台阶上歇脚。
就在何明风打算站起来的时候,忽然有两个年轻书生结伴往书肆这边走来了。
其中有一个人走还边说道:“文进兄,听说县里的五柳书院下个月就要收学生了。”
“你要去吗?”
另一个人摇了摇头:“五柳书院一年的束脩要五两银子,我家囊中羞涩。”
“实在是去不了。”
“哎呀,那可是可惜了,听说那边的葛夫子教出来不少人都考上举人了。”
“果然,咱们镇上的水平就是比县里差些……”
听到这两个人的对话,何家的三个男孩子不由得都瞪大了眼睛。
五柳书院要五两银子?
可是……夏氏上次回家明明说要十两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明风抿了抿嘴,立刻站了起来:“两位秀才大哥。”
何明风一下子拦住了两个书生。
把两个书生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我们不是秀才。”
何明风露齿一笑:“哎?两位莫不是骗我?我之前见过的秀才气度都没有两位好呢。”
两个书生被何明风这句话搔到了痒痒肉上,顿时挺直了腰板。
其中一个人咳了咳:“咳咳,小弟弟,我们以后肯定会是秀才的,不说这个了,你拦住我们是有什么事儿吗?”
何明风点了点头:“我家小叔听说也要去五柳书院念书,家里爷奶让我们来找小叔问问大约需要多少银钱。”
“但是今天来镇上没见到小叔,听你们刚刚谈起来了,所以想问问。”
“这样啊。”
名字叫吴文进的书生点了点头,他家里也问过他,觉得实在太贵了就打消了让他去县里的想法。
“五柳书院一年束脩要五两银子,因为有官府的补贴,所以吃住在书院是不花钱的。”
吴文进感慨道:“只是这束脩钱实在是贵,在咱们镇上念书,一年不过才二两的束脩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