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非胖子是小说《我在西北种树,手握量子纠缠系统》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骑骆驼带馕写的一款都市种田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我在西北种树,手握量子纠缠系统》的章节内容
西江市新的市医院,在新城的东边,正在建设中。
被建筑围栏遮挡的工地里,不时走过三三两两的工人。
市医院西门是住院部区,开了一个小门。
小门对面有家超市,红色的牌匾,牌匾上是一种地方酒的广告。
超市名叫惠民超市。
这在各地都很普遍,只要代理了这种酒水,酒商就会帮你送来一个喷着你店名字的牌匾。
惠民超市关门已经有半个月了,今天上午来了一个年轻人,他背着双肩包,打开了超市的卷闸门。
年轻人叫陈非,他本来在户北市上班,突然接到老家来电,告之他父亲因心梗突然离世了。
陈非只好从公司紧急请了假,回了老家西江市。
办理完后事一周,他今天才有时间来父亲开的小超市看看。
打开卷闸门后,露出了一屋子的货架,货架上摆放着各种零食生活用品。
陈非眉头紧皱,一个星期的后事料理,让这个年轻人面色暗淡,神情倦乏。
这一周他住在本地的宾馆里,他的家没法住。
他的二表姑在他家老宅里放了几百个煤气罐。
为了防止被煤气罐爆炸崩飞,他只好选择了住宾馆。
他家在城市的护城河边,是临河的老院子,因为有个大院子,他二表姑才把煤气罐搬到这里,当库房使用。
他二表姑家里是做液化气罐的生意。
陈非母亲十几年前因病而去,家里就老父亲一个人。父亲为人老实,重视亲情,和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走动的比较多。
液化气罐的味道本身也比较大,陈非父亲生前,自己也是住在超市里,这样免得早晚两头跑。
陈非打开了超市的几个卷闸门,阳光马上照了进来。
屋里有股淡淡的霉味。
他又开了灯,超市深处的货架也露了出来。
于是陈非从超市里面的卫生间里,拖出了塑料桶和拖把,开始给超市搞起了卫生。
忙活到了中午,肚子有点饿了,他从货架上找了点方便面,又在超市隔间里,用电水壶烧了点开水,准备中午先对付一顿。
他泡上方便面后,趴在柜台上,眼睛漫无目标的往窗外看去。
马路上,下班的工地工人,戴着安全帽,一身工装,在街道上快步找寻快餐店。
超市门口的人行道上,停着不少电瓶车,还有几辆小轿车,也停在人行道上。
突然,陈非发现一个停在超市侧边的五菱宏光里面,有一双小眼睛,在好奇的到处观望。
五菱车已经很破旧了,车窗开了一个拳头的缝,一个两眼晶亮,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脏污的卡通兔子造型童装的小女孩,正在焦急的往外张望。
这是五月份,南方的气温已经很高了。
小女孩在车里热的已经脸色变红了。
陈非赶紧走了出去。
“这不会和人贩子有什么关系吧......”他心想。
小女孩大概四五岁,看见有生人走近,神情有些紧张。
“小朋友,你热不热?爸爸妈妈呢?怎么一个人在车里?”
小女孩默默低着头,没有说话。她身边放着一个透明的塑料儿童水壶,水壶里面已经没多少水了。
看着小女孩热的通红的脸,陈非又回了超市。
他找了点冷藏的酸奶,又找了点饼干,再次给小女孩送过去。
这次小女孩怯生生的看了看他,最后还是伸手接过了陈非递来的食物。
车门锁着,车窗留的位置也不大,不然也可以泡一碗面递进去。
看着孩子开始喝冷藏的酸奶,陈非心里放松了点。
他回到超市,开始吃自己早泡好的方便面。
正在他埋头吃面的时候,一个有着好几道抬头纹,看着像三十来岁的年轻人走进了超市。
“老板,不好意思,车停的可能碍着你们做生意了,我一会就把车挪到那边树下。”
年轻人边说,边摸出了五十块钱来,朝柜台上递了过来。
“谢谢老板了,给俺闺女送的吃的。”
陈非张大了嘴,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没事,你停那里是侧边,不挡着我的大门。你怎么把你闺女放在车里啊?这天可够热的?”
“没办法,我一个人打工带着她,没人看护,只能放在车里。”年轻人边说边搓着双手,一副尴尬的表情。
“哦,孩子妈妈呢?”陈非问。
“嗯,孩子妈妈在她两岁时自己走了,那时候孩子有白血病,我的钱不多,只能到处打工,带着她,边赚钱边看病。”年轻人身形瘦削,有一米七几,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难为情,轻轻的一嘴带过。
陈非的话被堵住了,他不知道说什么。
“我上午来结算工资的,工头一直没来,大家都在排队,一般我不会把孩子放这么长时间在外面。”
“我下午把孩子放在那边树荫下,这回应该不会晒到太阳了。”
年轻人看陈非不说话,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把孩子放在我这里吧,你要是放心的话,外面还是太热,等你忙完再来接。”陈非说完,把柜台上的五十块钱又塞回给了年轻人。
“不行不行,老板,吃东西该给钱的,大家都不容易,那个原来的老陈师傅最近怎么不来了?”年轻人边推辞,边问了句。
“那是我父亲,他心梗不在了,我回来料理这些事情的。”
“啊,真是抱歉,老陈师傅人很好的......”年轻人有点震惊。
最后小女孩还是留在了超市里,陈非没要那五十块钱。
年轻人叫刘正鸿,平时大家都喊他大刘,他下午还要去排队结算工资,没法带着小孩。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糖糖。”糖糖穿着卡通兔子童装,好奇的往货架上看来看去。
陈非又给孩子泡了份方便面,拿了一些零食,让她坐在柜台旁边吃东西。
下午的时光,陈非继续收拾店铺。
他父亲还在柜台里,留下上锁的小铁匣,里面是不少的欠条。
光是他二表姑欠下的就有六万多,分几次借的钱。
“叔叔,有个小壁虎趴在货架里面。”
“叔叔,这上面画的头像是什么动物啊?”
“叔叔,这里有小金鱼......”
糖糖慢慢熟了以后,变身成了十万个为什么,不停的跑过来问这问那。
毕竟是个五岁的小女孩。
陈非正在低头收拾柜台里面的账目时,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玻璃落地声。
他抬起头,看见糖糖满脸紧张,吓得话都说不出来,怔怔的看着地上。
那是他父亲原来养的几条小金鱼,因为好几天没人照顾,里面就剩两条活的小鱼了,上午陈非刚捞出几条肚子翻白的鱼。
现在小鱼缸碎在地上,水也洒了一地,两条小金鱼在地上扑腾着。
“叔叔,对不起,我不小心碰倒了鱼缸。”糖糖已经快要哭了,她看见地上那两条鱼慢慢不动了,怕是凶多吉少了。
“没事了,糖糖,到门口去玩吧,我来收拾下。”
糖糖一个人默默走到了门口的小椅子上坐下来,那是他父亲原来留给晚上来聊天的街坊邻居的小竹椅。
孩子坐在那里,一直不说话,胆怯的看着陈非。
她的童装上好多黑污的地方,两支小鞋也脏的看不出颜色来了。
陈非收拾完了之后,又给糖糖拿了点零食。
糖糖把零食放在旁边,不拆封,也不说话了,默默看着外面的街道。
陈非想起来刚才整理的账目,其中有一些和那些送水、送货的账单。
还有一些是借给亲戚的钱。
二表姑借的是最多。
他父亲做这个小超市,也不赚多少钱,完全是因为寂寞,有个超市,好和人聊天。
看来老爷子这些年省吃俭用,省的这些钱大部分借出去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点生气,拿出手机,继续给他二表姑打电话。
继续的意思是,他前几天已经给二表姑打过电话了。
“二姑,你那个煤气罐明天搬走吧,我回家一个多星期了,没地方住。”电话接通之后,陈非说道。
电话那头响起一个沙哑不耐烦的中老年妇女的声音:
“小非,你这孩子怎么老是催呢?这几天我们都很忙,再说,那个超市不是能住人吗?你爸原来不就是住在里面的吗!”
陈非平时喊她二姑,而不是二表姑,纯粹是因为更顺口一点。
他二姑原来是在街道办工作,算一个基层小干部,已经早退休下来了,全家经营一个换煤气,送煤气的生意。
虽然是街道办,也不影响他们看不起陈非家,因为陈非爸爸甚至连退休金也没有,陈非他们家是九十年代郊区拆迁,才到了县城来生活的。
西江市是个县级市,九十年代时还叫西江县。
“二姑,我一个大小伙子住超市住不下,我要回家住,还有二姑,你们借我爸的六万多块钱,也该还了吧......”
陈非还没说完,话筒里传来了尖利的吼叫声。
“谁欠你们家钱?小非,你不要胡说八道!”
“二姑,我这里有欠条,都是你签的名,时间都六七年了,早该还了。”
“欠条......”话筒那边声音变小了一点,听见她回头在和人商量什么
“二姑,明天你们要把煤气罐搬走,你们要是没时间,我找人来搬。”陈非说完就把电话挂了,这些煤气罐放在他家已经三年多了,不仅没有一分钱房租,还特别危险,那一片都是老宅子,如果发生爆炸,那可是赔上身家都不够。
放下电话,陈非还是很生气,他之前在电话里,就跟他父亲说,要赶紧把煤气罐搬走,他父亲满口答应。
谁知道三年了,这煤气罐一直没搬走,这两年他在户北市工作也很忙,有两年春节都没回来。
正在他一脸怒气时,大刘下班走进了超市。
他进来打了招呼,抱起了糖糖,连声道谢。
父女俩很快转身出了超市门。
等大刘他们走了之后,陈非才发现糖糖坐的竹椅上,有一百块钱放在上面。
这显然是大刘刚才走的时候留下的,他光顾着生气,当时也没注意看。
陈非拿着一百块钱追出门时,看见那辆破旧的五菱宏光已经开走了。
晚上的时候,陈非给他老同学超子打了电话,超子现在在消防大队上班。
他害怕明天他二姑还是不搬,要先问清楚消防对这种易燃易爆危险品的管理办法。
刚挂完电话,他听见有人在拍卷闸门。
陈非拉开了大门,看见大刘抱着一个鱼缸站在门前。
“我回去听糖糖说,她下午把你们家的鱼缸打碎了,陈老板你别嫌弃啊,我在渔具店刚买的,就是普通金鱼,这里面的水草是渔具店送的,石头是糖糖在我们医院工地上捡的......”
大刘刚说完,掉头就走了,他害怕陈非拒绝,连走带跑,一会就没了踪影。
“大刘,哎,大刘,你回来......”
陈非很无奈,只能动手把鱼缸给搬进超市里去。
鱼缸他还是放在原来靠窗的那个窗台上。
几条红色的小金鱼,在鱼缸里游闲的游来游去。
忙完了这一天,陈非自己烧了点热水,在卫生间里擦洗了一下,就回到了超市的小隔间里,倒头就睡。
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赶紧睡觉。
半夜时分,陈非起来上厕所,他穿过半明不暗的货架通道时,隐隐感觉屋里有道光。
“嗯,难道有贼?”
陈非往大门口的开关处走过去,他准备把灯打开。
这时候那道光又照了过来。
那是道淡蓝色的光,从窗台那边散发过来。
窗户外面是一轮明月。
“这小破超市,有什么值得偷的?”
陈非以为有人在窗外用灯照射,他伸手开了超市的照明灯。
他回头再去看时,发现那股蓝光还在,只是在节能灯下,蓝光变淡了。
“什么情况?”陈非穿着拖鞋,往窗口晃过去,这个超市有个简易的摄像头,室内外都有,陈非并不担心什么。
等他走到窗口时,才发现,那道蓝光是从鱼缸里发出来的。
红色金鱼在蓝光下,被映射成了蓝色的鱼。
他仔细观察,发现蓝光是从鱼缸里一个黑色石头里散发出来的。
这个石头好丑,表面粗糙,纯黑的一块不规则石头。
刚送来时,陈非看了一眼,也没往心里去,毕竟那是孩子捡的石头,不好挑剔。
他伸手从鱼缸里,把那块小石头捞了上来,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
现在他看清了,黑色石头里面,均匀发出了蓝色的光。
最可怕的是,这光还像镭射灯一样,不停变换方向。
为了看的更清楚,陈非又把超市的大灯关了,手里握着石头,走到窗前。
关了灯的室内,蓝光更显眼。
陈非正站在窗前月色下,反复端详着石头,突然,石头里的蓝光嗖的一下,钻进了陈非的手掌心里。
起初手掌心还有些微疼,跟着蓝色的光就隐匿不见了。
屋里重新陷入了昏暗。
“我靠,这不是什么放射性石头吧,老衲还没结婚呢,不会英年拜拜吧!”
陈非这下慌了。
又是摸摸这,又是照镜子。
然而并没有什么胸闷,呼吸不上来的症状。
一番折腾之后,他想了想,还是先睡觉吧,等忙完这几天,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
好不容易关了灯,躺在隔间的小床上。
他习惯性的闭眼,准备睡觉。
忽然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悬空的大圆盘。
圆盘造型古朴,在慢慢旋转着,有两个边缘棱角处亮着蓝光,其他大部分边缘则依旧在黑暗中。
“我的孩来,这到底是咋了?”
陈非心里着急,老家方言都蹦出来了。
他凝神仔细感受,一个蓝光上面有个类似刀币造型的图案,另一个蓝光上面的边缘造型,他实在是看不懂,不知道啥意思。
“是不是什么牛掰的系统啊?”
“系统大婶,我年方二十九了,至今未婚,在大城市无房无车,三无人员,您看能不能......”
圆盘没有听见财迷的呼唤,慢慢隐去了身影。
现在陈非的脑海里一片黑暗,实在太困了,这一天,各种事情。
算球,赶紧睡觉。
明天再说。
小城市的早晨,从五六点钟开始,街道外面就开始喧哗了。
甚至还有人在早晨六七点钟左右,来敲了两次超市卷闸门。
陈非不管,他睡的很死。
谁知道那种大城市早晨五点起床,洗漱,到小区外面坐公交,倒三次地铁。
然后在九点前,刚到公司楼下,趁着还有五分钟的时间,在楼下买个鸡蛋灌饼什么的生活?
如果你要天真的问:为什么五点就要起床呢?
主角就会悲痛的告诉你:那是因为穷,只能住郊区,郊区房租便宜,即使便宜,在户北这种郊区,一个人一个月也至少要两三千元。
市里?哼,你住的起吗?
所以,既然不上班,那抓紧一切时间睡觉。
九点多,陈非终于起床了,他收拾完毕,拉开了卷闸门。
隔壁早餐店的阿姨看见后叹了一口气,又转身进屋里去忙了。
昨天,他们就认识了,陈非家超市右侧是个早餐店。
他若无其事的走进了隔壁早餐店,准备点个水煎包,煎饺吃。
西江市的早点很有名气,反正离开老家的人都爱吃这一口。
“早都没有了,小伙子,我给你煮碗馄饨吃吧。”
胖阿姨对这个开超市九点才起床的人很无语,抬头回了一句。
“好吧。”
陈非在折叠小桌边坐了下来。
“我在公司吃早饭都是九点左右,并没有很晚啊?”
主角心里还在辩解。
他脑袋有点晕沉,昨天夜里依稀做了一夜梦,骑了个骆驼在沙漠里,渴的要死......
吃完早饭,陈非站到了路边,等着亮空车牌的出租车。
这是2014年,那时小地方还没有网约车。
他怀里揣着他二姑的几张欠条,今天务必要把老宅里的煤气罐清出去,不然他还得缩在超市的小床上。
超市离老宅并不远,打车也就是个起步价,七八块钱。
到了老宅后,门上挂着铁将军。
二姑果然没有理睬他,照例没有来搬煤气罐。
陈非家老宅在城市的西边,属于老城区,这排街道的旁边,是一条古运河。
近几年,市里财政宽裕点,在河边挂满了彩灯。
有市民在河堤上骑车,散步。
没有办法,陈非又掏出了手机:
“二姑,我是小非啊,半个小时后麻烦你们来搬下煤气罐,你们不来的话,我就给消防大队打电话,你们在居民区放这么多煤气罐是违规的,出事了我们家可担不起责任。”
“你......”
在他二姑尖利的声音响起来的同时,他果断的挂断了电话。
没有大师级的水平,千万不要和中老年妇女吵架,这方面陈非有自知之明。
陈非打开了大门,堂屋里摞了好几层煤气罐,一直摆到了后院。
门一开,一股液化石油气独有的臭味冲了出来。
他只好走远一点,在大门外面靠着灯杆等待着。
二姑这一家,非常爱占小便宜,他父亲开的这个小超市,在城市的新区,离他二姑家还有段距离。
可是这一家子,经常骑着电瓶车,去店里拿东西,一直都是挂账的,从来不结账。
就这样,他们自恃小城镇原始居民的傲慢,看不起那些农村来的。
居然出现他父亲去二姑家上礼,开席当天他们家不通知他父亲,等到第二天,他们通知陈非父亲,人到了吃的是昨天饭店打包的剩菜。
他父亲送的礼金一点也不比别人少。
想到这些往事,陈非气的心脏都开始疼了。
最可气的是,他父亲还始终不愿意跟这种亲戚翻脸,每次陈非提起时,老人不好意思的叹口气,憨憨的一笑。
半个小时不到,一辆小型的,带拖斗的小货车开到了门前。
车斗后面挂着一个破铁链,一路滋滋啦啦,叮叮咣咣的。
陈非的二姑,一个六十多岁的瘦长脸的妇女从车上下来了,驾驶室里,也下来一个脸型瘦长的青年。
这两个人都是满脸怒火,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青年是陈非的表哥,他二姑家的儿子。
这个表哥是陈非童年的噩梦,经常一起玩游戏时,动手打他,还把陈非从他二姑家原来的老宅撵出去,不让他进他们家。
“小非你是不是精神有问题,居然敢威胁我们!我们在城里也认识很多人,还能怕了你不成?”
二姑前脚刚落地,尖利的嗓子就开始连珠炮的开口了。
口水四溅,一股浓重的口臭味熏了过来。
“这是我的家,我不住我家,住哪里?让你们用了三年,还要怎么样?”陈非早已长大成人,克服了小时候那种憨憨的沉默,他对二姑这种童年就常见的尖利和嘶吼,已经有了充分的免疫力。
他没有退让,直盯着二姑的眼睛。
他二姑用了个不耐烦的眼神瞥了房子一眼,好像这房子给她添了多大的麻烦一样。
“过段时间再搬就是了,天天催,一个破房子,有什么催的?”表哥陆正从车头那边绕了过来,边走边说,他在破字上加重了语气。
“破?那你们用了三年给了一分钱房租吗?”陆正长大了,还是那副尖嘴猴腮样,激起了陈非心里原始的反感。
“房租?你穷疯了吧,这破房子,你还好意思要房租?”陆正轻蔑的看着陈非,边说话边跳了起来。
这个疑似遗传他妈妈,二姑吵架就喜欢蹦着输出。
这时候,左右邻居围了不少过来,邻居们指指点点,他们显然也很不愿意家的旁边放着几百个煤气罐。
“这么多煤气罐放在这里,就是炸弹啊!”
“都放了好几年了,真是不像话......”
邻居们议论纷纷。
表哥陆正用三角眼瞪着大家。
“你们搬不搬,不搬我打电话......”陈非不愿跟这母子俩废话,毅然掏出手机,并随手拨了出去。
“消防大队吗?有人在我们家民宅里堆放了大量的煤气罐......”陈非电话还没讲完,二姑和表哥两人,一左一右冲了过来,不过他们语气变软了一点。
“打什么电话,等下工人,一会到了就搬了。”
陈非眼角余光里,发现表哥陆正挥起了手臂,已经有动手的前兆。
“慢着,你们借我爸这钱,今天也得还了,都六七年了,欠债还钱。”
“谁有那么多余钱,你当我们家开银行的吗?你是不是在外面大城市太穷了,回家来搜刮亲戚了?”
表哥陆正又恢复了冷嘲热讽。
“喂,消防大队吗?你问我地址在哪里是吗?”陈非电话没挂,电话那头是他同学超子,这是他们昨晚都排练好的。
“还,还,你把电话挂了。”二姑慌了,她不再吹嘘认识很多人的话题。
母子两人钻到小货车驾驶室里,一通捅咕,摸出一沓钞票来。
钞票都很旧了,起了毛边。
“这是一万,你先数下,把欠条给我。”二姑边递钱,边窜了过来,伸手要把所有欠条都拿走。
“我收到多少钱,退多少欠条。”陈非在欠条里正好发现有一张一万的欠条。
最后他二姑承诺,最后一趟时,让工人从门市把剩下的钱带来。
工人也很快来了,他们从车上卸下带轮子的小拖车,开始一车一车搬煤气罐。
陈非不放心,忍着心里的嫌弃开始点那一万块钱。
他二姑可是啥事都能干出来的,还是当面点清。
“哼,穷鬼......”表哥陆正搬着煤气罐,从身边路过时,嘴里讥讽着。
拖斗小货车容量不大,来来回回搬了三个多小时。
这时候太阳高照,陈非耐不住炎热,跑到马路前面的小卖部买瓶水喝。
等他十几分钟后回来,发现大门大开,屋里煤气罐都搬完了,人和车都不见了,只剩下几个邻居站在旁边聊天。
他等了半天,也没见后面有人来还他剩下的五万多块钱。
再打二姑电话,一直显示在通话中。
显然,他的电话被拉黑了。
陈非又回到屋里转了转,屋里好多地方都有蜘蛛网了,墙壁被煤气罐刮擦的都是印记。
几个卧室门的把手也都坏了,用铁丝拧着,估计是工人平时装卸货碰到的。
屋里味道还是很大。
这屋子要收拾下才能住人。
他换了把新锁,锁上大门后,回了超市那边。
下午没有看见糖糖和大刘他们。
陈非照旧还是吃方便面。
两点多的时候,他摸出笔记本,看了下电子邮箱。
看看公司最近发来的新邮件。
纯属习惯,他点开了电脑上的股票账户。
这是他老同学胖子,前两年撺掇他开设的账户,他偶尔也炒两支股票。
账户里还有四万多块钱。
忽然,他脑海里又出现了那个悬空的圆盘。
圆盘亮了一下,就湮灭了。
看不见了。
这时候他的电脑上,那些自选股里,有两支股票泛着红色的光。
“什么情况,系统大婶终于搭理我了吗?”
陈非有点懵,半天他才发现,他的眼睛可以分辨股票。
他点开了这两支股票,却发现这两支股票都阴跌了半个多月。
今天,这两支股票更是跌停。
“不要忽悠我啊,这四万多块钱是我的炒股学费。”
陈非想了想,四万块也不是多大的钱,泛着红光应该是向上的,买了也没啥,大不了,到时候再割肉跑路呗。
他这些年在户北市也攒了四五十万,本来准备买房的,可惜房价一直在上升,这点钱首付都不够。
想到这里,他把四万多块,一分为二,分别买进了这两支跌停的股票。
跌停时的买进,最快,刚挂出价格,就显示买进成功。
估计一帮跌麻的韭菜们都挂着卖出的单子呢。
下午又陆续来了几波送货的,不过他们不是来送货的,是来结账的。
陈非拿出柜台抽屉里的账目,和对方核对了下账目。
他上午刚到手的一万块钱,又付出了七八千块钱。
对方写了收条,客客气气的走了。
临走还留下了联系方式,让要货再打他们电话。
这个超市怎么办,陈非还没想好,即使转让,在小城市,也不是几天就能转出去的。
这家店生意一般,主要预期就是将来开业的医院,附近居民消费能力一般。
“我草,还有这样的人?不行,我们去帮你要钱。”
老同学超子的外套挂在椅背上,他穿着一身行政蓝色衬衣,三个同学晚上坐在一家小饭店里,边吃边聊。
陈非实在是受够了方便面,傍晚接到了超子的电话,痛快的关了超市门,打车奔小饭店来了。
隔壁收拾卫生的胖阿姨看见后,又叹了口气。
李超是陈非的初中和高中同学,他毕业后回了老家,在消防大队上班。
“是啊,非哥,这他马也太气人了。”另一个同学王昌平也气呼呼的,他也留在了老家,在银行上班。
“我知道那家换煤气的店,叫桥头换煤气店,缺斤少两,烧到最后罐子里还有好多水。”王昌平又说道。
“对,口碑不好,现在西江也搞房地产开发了,都在推行天然气,那种液化石油气越来越少人用了。”李超说完,给他们两人分别又满了一杯酒。
“快喝,你甭担心了,到时候把欠条给我们,我们不怕撕破脸,保准把欠款要回来。”
两人酒量都很大,一个劲劝陈非喝酒。
饭店虽小,口味挺好,七八张桌子,现在已经坐满了人。
“胖子现在咋样了?”陈非问
“他不是学金融的吗,听说在证券所上班。”超子说道
“去年就辞职了,你们想不到他现在干嘛吧,哈哈,他倒腾乌利兰的奶牛种牛往咱这里卖呢,这是他春节时打电话跟我说的。”
“不会吧,哈哈”
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胖子大名叫黄德宇,戴一个黑框大眼镜,大油头,因为是油性发质。
他高考考的是二本,他自己和家里都不太满意,于是补习了一年,最后还是不行,于是跑到东欧国家乌利兰上学。
陈非那个股票账户就是胖子前几年帮他开的。
“你们谁有外地手机号?我们来给胖子打电话。”王昌平嘿嘿一笑,开始找起手机来。
最后还是李超掏出了个他出差用的手机号,陈非的号码胖子有,不能用。
几个恶作剧同学上线了。
“喂,你最近弄啥呢?黄总”王昌平换了副中原口音。
“你好你好,您是?是徐总吧,徐总好。”电话通了以后,黄德宇立即工作上身,很职业的跟王昌平聊了起来。
“哎,我是徐总,黄总啊,我们那个农场想引进点你们那里的奶牛啊,你看是什么价格啊?”王昌平继续开始胡扯。
李超和陈非都捂住了嘴,防止笑出声。
“徐总,您啥时候弄的农场啊?没听您说过啊,我们这个奶牛分品种,分牛龄......”胖子黄德宇这通介绍,从母牛的产后护理说起,说到了它的下一代。
俨然一个畜牧养殖方面专家。
“黄总啊,有没有那个比较骚气的母牛啊,我们这边原来有些公牛,老是配种不顺利......”
电话免提开着,桌上的三个人崩不住了,乐出了声。
“徐总,您这个要求比较特殊啊,公牛不能配种主要是自身的问题,嗯?徐总您那边怎么这么吵啊?”胖子还在那边努力做着客服。
陈非接过了免提电话
“徐总的意思是,有没有像胖子一样骚的公牛......”
“你,你,你是阿非,你们这帮混蛋,胆敢调戏我!”胖子说着话蹦了起来。
最后几个同学嘻嘻哈哈,分别打过招呼。
“现在搁那个城市呢?”陈非最后拿着话筒继续问胖子。
“深市,这边死热,天天出好几身汗。”
“你金融不干,咋跑去倒腾母牛了?”
“唉,我脑子一热,跑去炒股了,追高入场,赔了大几十万,我一个专业人士居然老赔钱,不干了,换个行当,正好,我认识原来乌利兰这边的畜牧公司的人。”
“这个行当比较适合你,你再推出一个母牛的产后护理......”李超抢过电话,给胖子下结论。
几个人嘻嘻哈哈,和胖子约好了,过段时间回来喝两杯。
这一晚,陈非喝了三杯白酒,那哥俩喝了有五六杯。
那哥俩没事,陈非有事,他打车晕晕乎乎回了超市。
第二天早晨
四五点钟的时候,街道上就有了人声。
有老人在郊区种了点菜,他们年龄大了,睡眠少,一早就收拾好菜,挎着腰篮,边走边吆喝:
“小葱,自己种的小葱......”
在惠民超市这条街的尽头,早晨有个早市,蔬菜水果,连同卖肉,卖衣服的都有。
来的晚的卖菜老人,只能把菜摆在超市门口。
隔壁胖阿姨家,一大早正是最忙的时候,门口停着一堆电动车、摩托车。
早起上班、做生意的人,都来吃个早饭。
陈非把睡觉的隔间门关的很紧,用被子蒙着头,对门外的声音充耳不闻。
但是六点多还是有电话打进来了。
“陈老板,听说你家要粉刷?”
接通电话后,一个大嗓门在话筒那边说了起来。
陈非想起来了,这是昨晚超子答应给介绍的装修师傅。
“是啊,师傅,你看九点到城西那边碰头行不行?”陈非边说话边揉眼睛。
“太晚了吧,九点上午就干不了啥活了,八点吧。”大嗓门师傅改了下时间。
“好吧,师傅你贵姓啊,到了就打这个电话是吧?”
“免贵姓马,对,到了打这个电话。”
陈非看了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七点了,只能赶紧起床洗漱。
昨天夜里又做了半夜的梦,还是在沙漠里,骑着骆驼,渴的要死......
今天起床的早,终于吃上了煎饺和水煎包,陈非又要了一碗馄饨。
美味啊
吃的他满嘴流油。
吃完以后,他打了车,赶到城西老宅去了。
他到了门口的时候,时间还没到八点。
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人,已经靠在摩托车上等着他了,车的后座上是油漆工干活的一个塑料桶,桶里面放着一些工具。
“马师傅是吧,走,咱们进屋里说。”
中年大汉站起身,笑着打了招呼。
陈非开了老屋的门,把要粉刷的地方,要更换的东西,跟马师傅交待了一遍。
马师傅把干活的工具往地上一卸,骑着摩托车就去买材料了。
速度真快,太有效率了。
等到陈非回到超市时,才刚刚九点。
环卫工人在门口清扫早市留下的垃圾。
这种卖菜的早市,一般早晨八点半就要收摊了,怕影响交通。
陈非收拾了下柜台,这时候陆续进来几个人来买东西,都是附近的居民,偶尔还有对面医院工地上的工人。
忙到十点钟,陈非才把笔记本电脑打开,他点开了股票软件。
嚯,两支昨天下午买进的股票居然涨停了。
细看不对,涨的金额有点多
原来是他昨天下午买进后,在三点收盘前,这两支股票就从跌停,猛然加速,变成了涨停。
不过他买进后,就没再细看,关了电脑,所以不知道后面的进展。
今天开盘继续封涨停板。
主力进场了啊!
钱不多,一共才四万的股本,但也涨了小一万。
看着账户里一片红,心情还是挺好的。
他的脑海里,又冒出两个新的股票代码。
不是红色,而是紫红色。
红得发紫?
脑海里大的圆盘没有出现,陈非已经习惯了自己的这点异能。
他输入了新的两支股票代码,发现是两支科技股。
又是两支阴跌很久的股票,价格也不贵,才十一二块钱每股。
但是陈非现在股票账户里没钱了,总不能卖了昨天刚买的两支股票。
那两支股票阴跌了这么久,显然它们的行情刚开始。
想了想,陈非从银行卡往股票账户转了二十万。
本来他想转四十万的,想到了胖子的惨痛教训,居然从一个金融专业人士,改去卖母牛了。
算了,知足常乐,小打小闹吧。
照例,还是各投入十万,满仓进货。
买完股票,陈非下线,关了电脑。
他对股票不太懂,不像胖子,把每支股票分析的头头是道,又是数据图,又是经营状况。
他曾经去过胖子住的地方,满屋子都是股票专业图书,墙上挂满各种数据分析柱状图。
看着头疼,烧脑
他在关电脑时,看见窗外开过了那辆五菱宏光。
大刘停好车之后,给车窗留了点距离,就要拔腿往工地去。
“大刘,把车门打开,孩子放在我这里。”
陈非站在大刘身后,喊住了他。
“孩子淘气,怕给你添麻烦。”
大刘又开始推辞。
糖糖在车里露出笑容,她跟陈非已经有点熟了。
陈非没听大刘的话,现在天气越来越热,孩子在车里很容易中暑。
他牵着糖糖的手,把她领进了超市的门。
“陈老板,你别给她吃零食了,那些零食都是卖的,每天来都吃,浪费钱。”
“知道了,你去忙吧。”
这次他没给孩子吃零食,早晨他顺带在门口买了点水果,他洗了点水果,给孩子吃。
大刘已经去工地上班了。
中午他实在不想吃方便面了,于是去了这条商业街的中间,老葛家大排档,这是这排饭店里相对好吃一点的一家。
“葛叔,中午给我炒两个菜,带点米饭,我是那头的超市的。”
“知道知道,你爸是好人啊,唉......”一个满脸是汗的大叔,从后厨走出来。
这条街上人都喊他老葛,他在这里做个快餐,带点小炒,饭店里有几个小包间。
“你少点两个菜,一菜一汤就行了,我们家菜量大,啊?你两个人吗?那两菜一汤吧,不要浪费。”葛叔看着菜单上的菜,给划了两个。
本来陈非是点的四菜一汤,现在变成两菜一汤了。
唉,咱今天不是赚钱了吗?
用胖子的话说,他股票要是赚钱了,就买包子吃,一个不够买两个四个......
看看这苦逼的八零后,赚点钱,高消费只想到包子。
陈非的高消费就是四菜一汤,结果葛叔还给砍成了两菜一汤。
中午服务员把菜送到了超市
一个红烧排骨,里面放了木耳,另一个是蔬菜,葛叔手艺不错
陈非连吃了两碗米饭,糖糖也吃了一大碗米饭。
两个人吃的满嘴是油,胃口大开。
“糖糖,你和爸爸住在哪里啊?”吃完饭,陈非问糖糖。
“新城公园那里。”糖糖回答
“新城公园那里没有房子啊?”陈非在搜索记忆
“有两排工棚,都是爸爸的朋友,那里便宜......”
糖糖描述了半天,陈非才想起来,新城公园那里最近在搞建设,盖了几排石棉瓦板的工棚。
陈非听完心里有点堵,再看孩子还是前天那一身衣服。
下午他抽了个时间,带着孩子在他们这条街的一个童装店,从上到下给孩子买了两身衣服。
原来的衣服,糖糖不愿意扔,店家大姐用纸袋给包好,又拿了回来。
“爸爸说,不让叔叔花钱的。”糖糖跟在身后,一边欣喜的摸着身上新的动物图案,一边小声嘀咕着。
“叔叔没花多少钱,以后来帮叔叔看店,帮叔叔卖货好不好?”
“好,陈叔叔,可是我不会算账。”小姑娘犹豫了下。
“没事,咱们可以学啊。”陈非安慰小姑娘,两人边说边回了超市。
晚上七点的时候,大刘还没回来,看着糖糖已经饿了,小肚子咕咕叫。
陈非又从葛叔家点了个菜,中午排骨还剩了一半,他自己洗了米,煮了一锅饭。
超市里简单做饭的东西都是全的。
晚上超市的人流开始变多了,工地下工的工人,很多来买烟的。
买的都是便宜的烟,货架上,每种烟的价格都标在上面,倒不至于手忙脚乱。
马路边都是下班回来的人,自行车、电动车、摩托车。
叮叮当当。
道路边的香樟树郁郁葱葱,小城市的夜晚很温馨。
有老人自带着小马扎,在超市的大门旁边,团团坐在一起,聊起了天。
等米饭好了以后,陈非给糖糖盛了米饭,让她坐在柜台里面,铺上报纸,把菜端出来,两个人开始吃饭。
糖糖吃饭不让人操心,一直不停的吃,不浪费。
她爱惜新买的衣服,学着像大人一样,用纸巾擦嘴。
八点多的时候,大刘才从工地回来。
他看见陈非在收拾碗筷,糖糖在吃水果。
“陈老板,你说给你添多少麻烦,孩子还在你这里吃饭......”
“你没吃吧,饭还有,菜不多了,你去盛饭去。”陈非打断了大刘的客套。
“爸爸,那个排骨可好吃了,我还给你留了两块。”糖糖一蹦一跳的凑了过来。
大刘没办法,可能也是饿了,端着个大碗,坐在小竹椅上吃起饭来。
“怎么回来这么晚?平时也这么晚吗?”陈非问。
“平时六点多就下工了,这两天在等工头结账,工头这两天一直没来。”大刘边吃边回答
“我在楼上干活,平时能看见糖糖,你看,就是那栋楼,一伸头就能看见我的车。”
大刘说他是做木工的,平时做两个工地,单做一个工地,经常会没有活。
他很快把剩饭剩菜都打扫光了,两个人走到了超市的后门处,陈非递了支烟给大刘。
“没吃饱吧?”
“吃饱了,以前晚上都吃很少,回去收拾收拾就睡了。”大刘点上烟,憨憨的笑了。
“这给你添麻烦了,还要招待我们父女吃饭。”
“别客气了,出门在外,都不容易。”陈非说这句话倒不是客套话,他在户北市上班这么多年,也知道了出门在外的不易。
“孩子没送去幼儿园吗?你这样一个人也很难照料到。”陈非问道。
“没有,糖糖这两年病情才好转一点,白细胞指数下降了,钱都花在看病上了,也是前年在北方碰到好人帮忙,给介绍了专家,才控制住病情。”大刘在烟雾里苦笑着。
“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可能是我早年在老家开油漆店,孩子小时候常在店里,后来我把店关了,但是木工还得做,木工工资高,每天都是三百起,治病需要钱。”
这时候糖糖从柜台那里跑过来了,有人来买烟。
陈非过去招呼客人,买烟收钱后,他又回到后门处。
看见大刘一个劲在看糖糖。
“陈老板,你看,我眼睛瞎了,进门也没注意看,你怎么给孩子买这么多衣服......”
说着说着话,大刘哽咽了。
糖糖以为爸爸喜欢她的新衣服,蹦蹦跳跳又到别的地方玩去了。
陈非很怕看到男人哭,他赶紧支开话题。
“我这边一个人忙不过来,有时候晚上不忙的时候,来帮我看看店。”
“那肯定没问题,陈老板,等我工钱下来了,我把衣服钱给你,听工地上人说,我们分包的工头跑路了,所以这两晚我们都在等他,看能不能结到账......”
大刘又点了一根烟,他悄悄擦了擦眼角。
“那你们不能去找医院要钱吗?”陈非有些不太懂,医院向来不缺钱的。
“医院早已经把工程款结了,他们不欠工人钱。”
还有这种操作,陈非懵了。
“没事,陈老板,我那边还有个工地,那边工资还是能结到的。”
“你别喊我陈老板,你今年多大?”
“二十七岁”
“啊!”陈非大惊,大刘看起来像三十多岁的人,没想到比他还小两岁。
“那你喊我非哥吧,我比你大。”
两个人又聊了会天,大刘把糖糖的病情又详细介绍了下,孩子的奶奶身体不好,不能给他带孩子,有时候孩子大姑过来,把糖糖接过去照顾一段时间。
“医院这么大的工地,是不是挖出来过什么文物啊?”陈非忍不住好奇,最后侧面问了句
“非哥,你咋知道,春天是挖出来一个古墓,文物部门也来了,好像也没啥文物,警戒线没两天就撤了。”大刘有点惊讶
“听人说的。”陈非胡诌道,他在揣测那块石头的来源。
晚上九点多,大刘带着糖糖走了,两个人发动了面包车一头扎进了夜色中。
糖糖还依依不舍的跟陈叔叔挥手告别。
晚上十点钟左右,陈非就把卷闸门拉下来了。
这个超市该怎么办,他一直很犹豫,在老家开超市总不是办法,赚不了几个钱,反正别指望在大城市买房的。
不行过两天开始转让吧
头脑正在思索着,手机又响了。
一看电话是佟晓天
佟晓天是他在户北市的同事,是他们项目组里的设计师。
“老大,你啥时候回来啊,我们要被整死了。”
佟晓天发出地下工作者的低音,身后一片回音。
“你在哪?晓天,鬼鬼祟祟的?”
“我们在加班,我在公司楼上的走廊里”佟晓天依然是小心谨慎的低语。
“加班?咱们那个项目不是快完结了吗?又来新项目了?”佟晓天是陈非招进组的员工,组里的人习惯了喊他老大。
“老大,公司的杨总调走了,来了个留学回来的女的当老总,咱们组里的韩冬梅猛拍新老总马屁,已经产房传喜讯,升了!”佟晓天虽然悲愤,嘴里还是一副二人转的顺口溜。
“老大,你的位置没有了,现在韩冬梅是研发总监了,你做的那些方案,都被她弄到公司大会上,说是她做的方案,新老总也不了解情况,韩冬梅把她拍的晕头转向的。”迷弟给陈非一通情况介绍。
总结就是家被偷了,职位不保。
韩冬梅也是项目组里老人,甚至在陈非来公司前,她就是副总监的职位。
平时对他很热情,嘘寒问暖的,不过业务能力就比较差了。
擅长搞个聚餐,一副知心大姐的人设。
好像还没有男朋友,脸又大又圆,长了好多粉刺,大包什么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陈非问
“上周宣布的,现在韩冬梅打鸡血了,每晚都让我们加班到十二点,她等领导走后,晚上七点多就回家了,就剩我们在加班。”
“那新领导没发现?”
“没有,她回家后,半夜十二点还在公司的QQ群里留言,早晨七点钟也在群里发信息,都是如何奋斗这些的心灵鸡汤,老总以为她一直在加班,早晨七点就上班了呢,其实她晚上根本不加班,早晨也就比老总早来半小时,老总上午十点半才到公司......”佟晓天边说边发出悲鸣声,就差配个二胡了。
“我们夜里十二点下班,那会已经没有地铁了,打车她也不给报销,一百多元啊,我们到家都两点多了,早晨还要五点多起来,赶地铁上班,老天啊!”
听着晓天的哭诉,陈非有点恍惚,这个韩冬梅变化好大啊,以前没看出来。
“老大,你快回来,替天行道吧,我们撑不住了。老大,你最近在干嘛?请假的时间太长了。”晓天一副老区百姓热盼武工队的口吻。
“在家开超市,我回去也没用啊,关键在新来的老总啊。”
“开超市,什么鬼?老大你说的对,这个新来的老总,要求我们每个人起个英文名字,天天讲她在国外学的MBA管理课程,现在韩冬梅不让人喊她名字了,她现在英文名字叫当娜......”
“什么娜?当娜?”
挂了电话后,陈非发现,后路断了。
自己如果再回户北市,可能要面临重新找工作的局面。
对于未来,陈非是比较迷茫的。
他在户北这样的大城市工作七年多了,除了一点省吃俭用的存款,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再说这点钱,离首付还很远。
每天早起上班打卡,夜里经常要加班,回到租住的地方都已经夜里八九点了,还要自己做饭。
总是出去吃,除了不卫生,也省不下多少钱。
带着一股无力感,陈非早早就睡了。
第二天,没有人打电话,这次也没有人敲门。
醒来后,依稀记得昨夜的梦,还是他在大沙漠里,骑着个骆驼,远处是直入天际的高山,渴得要死......
这是咋回事?
他心里嘀咕着,难道捡的这个石头主人是沙漠里的吗?托梦让我去沙漠挖宝?
刚开了卷闸门,就进来了工人要买烟。
“老板,来拿个五块钱的烟,对对,就是上面那个白烟。”
陈非收到一张卷边的五块钱纸币,他小心翼翼放到柜台里,挖宝的梦迅速的消失了。
吃了早饭,他找了一家图文打印社,打了两张超市转让的白纸,自己的电话留在下面。
他们这条街互相之间都很熟悉,他偶尔出来买个东西也不用关超市门,伸出头就可以看见自己的超市大门了,有人进去也能看见。
回来之后,他把两张转让的纸,贴到了超市的外墙。
今天没有看见大刘和糖糖,估计他们在那边工地干活了。
天气越来越热,对面医院的工地上,工人光着膀子在干活。
下午来了一个推销摇摇车的厂家,孩子需要投币玩,投币所得厂家和超市一人一半。
陈非同意了,厂家开始从三轮车上卸下两个摇摇车。
通电后,试了下,马上就响起了声音:
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黄色的小黄鸭一上一下的,音乐响了起来。
陈非想着糖糖来的时候,有玩具让她玩。
正在这时,一辆银色小轿车停到了超市门口的台阶上。
李超从车里走了出来,副驾驶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非哥,怎么装上这东西了,你小时候没坐过是吧?”李超咧着个大嘴。
“这是弟妹?”陈非疑惑道
“别瞎说,我同事。”超子有点紧张的撇撇嘴
年轻女孩点头和陈非打了招呼,走到了超市里逛了起来。
厂家的两名员工试好摇摇车以后,进来让陈非签了个字,就开着三轮车继续寻找客户去了。
“把那个欠条给我,我明天帮你要账去。”
“你还真要去啊,我二姑那人可是厉害,别给你挠着。”
李超大剌剌的坐在柜台里。
“开个小超市也挺好玩,嘿嘿,她敢!不要纵容坏人!”
陈非给李超递了支白沙烟,从铁匣里把那几张欠条给了他。
“还有吗?”李超翻看着欠条
“还有在超市买东西欠的一万多块钱,这也要吗?”陈非有点反感他二姑的大嗓门,都不愿想起她。
“什么叫还要?拿来吧!”接了欠条和账本后,李超就转身要走。
“哎哎,晚上在这喝点呗?”
“不了,下午还有个会,我们先走了,钱要回来你再请我喝酒!”说着话,李超带着年轻女孩上车了。
陈非看着女孩的职业短裙,向李超露出一副蒙娜丽莎的微笑,李超则回以一个正义凛然的大白眼。
贴出转让广告两天,来了两个人打听,一个是要开药店,超市的货他们不要。
另一个要开超市,货他们只愿意给四万块钱接。
小超市里的货,陈非粗算了下有十万左右。
四万太少了,没有谈成。
第三天早晨,又来了五个人来看店,这是昨天晚上打电话约好的。
三个男的,两个女的,其中一个中年女人穿着豹皮短裙,甚是亮眼。
没出意外,他们也是要开药店的。
“老板,你守着市医院,开什么超市啊,肯定开药店!”一个中年大背头男人中气十足的指点陈非。
陈非呵呵笑笑,心说我马上要滚回大城市打工去了,还开超市呢。
大背头看陈非不搭话茬,又继续演绎下去
“你们这货我们要了没用,你实在没办法,我们只能给你两万块钱算做货款......”
“两万不行,我这十多万的货,亏这么多,转不了。”陈非发现,越是小的生意,反而越难谈,这些转让店铺的人都朝死里杀价。
这时候他看见大刘把车停在超市门口,左手牵着糖糖,右手拎着一大袋菜,朝超市里走来。
大刘进屋把菜放在角落,呆呆听了一会大背头的高谈阔论,小声跟陈非打了个招呼:
“晚上我来做饭,你们等我,我先走了。”
大刘说完话,就朝马路对面的工地去了。
糖糖被这么多人吓的不说话了,自己坐在小竹椅上。
“你这样开超市肯定不行,鸡蛋也没有,医院起来以后,可以上点水果,再来点花篮......”大背头大概是这群人里的领导,习惯了指点别人。
他看陈非不能接受他的价格,就开始点评起这个超市来了。
终于这群人走了以后,陈非发现糖糖又换回了那套卡通兔子的旧衣服,好在衣服洗干净了。
“糖糖,为什么不穿新衣服了?”陈非问。
“爸爸说,过节时候才可以穿,怕我弄脏了。”糖糖边说边好奇的看着门口的摇摇车。
“来,糖糖,咱们来坐这个摇摇车”
于是一会之后,超市门口不停响起了: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小黄鸭一上一下,糖糖欢乐的坐在上面。
趁着孩子玩的空档,陈非打开了笔记本电脑,他发现那两支紫红的股票,一直在涨停中,而最早买的两支股票,今天打开了涨停,今天只涨了四、五个点左右,还一直在震荡。
“这系统不靠谱啊,管得了开头,没告诉我啥时候卖啊?”
算了,卖了拉倒,咱也不贪心。
卖出后,他发现最早四万的股本,现在已经十万了,也算小有成绩。
他盯着股票软件时,脑海里又出现一个新的股票代码,也是紫红色。
于是他把刚卖出的十万,又全仓买进这支紫红色的新股票。
这样他现在持有三支股票,还不错,他一个业余选手,居然在系统的提示下,能够超过胖子的水平。
不过下午的时候,他就不开心了,上午他抛掉的两支股票,下午又涨停了。
“这是瘸了一条腿的系统,卖出没有提示,全靠蒙。”
算了,他也不像胖子那样是专业人士,知道啥时候能卖出,只要不亏就行了。
六月份的西江市,道路旁边的绿化带颜色越来越深,连香樟都开了一种淡绿色的小花。
六月三号上午,显示着户北市区号的座机号码打了电话过来。
“是陈非吗?我是公司财务,你去年的绩效工资明细发到你邮箱了,另外你们部门韩总监要求你补充两份情况说明,本人亲自回公司签字,才能发这个绩效。”
打电话的是公司财务的小姐姐,语调冰冷,公事公办,陈非刚嗯了两声,对方说完就挂了。
什么情况?怎么财务发工资,还要写什么情况说明?
他们公司有一个全年绩效工资,类似于绩效奖金,是每年春节后延期发放的,今年大概因为高层换老总,延期到了六月份才发放。
打开电脑,进了邮箱之后,陈非情绪更不稳定了。
发放的金额直接少了七万多块,今年春节后财务曾经把算好的绩效奖金明细发给了他一次,上面是全年奖金二十万多一点。
现在直接变成了十二万多,还说有业务不达标的地方,需要陈非这个曾经的研发总监做出书面说明。
谁动了我的钱!
小打工人的心脏受刺激开始剧烈跳动。
下午时分,佟晓天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他们的绩效奖金也少了百分之六十,据说是韩冬梅这个新总监提出的控制成本的办法,仅这一项,就能控制公司成本五六百万元。
新来的老总当然欣然同意了。
因为韩冬梅说这是研发部门员工强烈要求主动降薪的。
这是政绩啊!
可这是全公司打工人的血汗工资,他们这种文创类公司的基本工资并不高,公司为了效益,把经营业绩和研发部门捆绑起来,业绩过关,来年会下发去年的奖金。
绩效奖金占比员工工资一半。
现在绩效奖金被砍了有百分之五六十,极大影响了员工的收入。
“老大,我不想干了!”佟晓天这个北方汉子,最近变身悲剧主角,打电话过来都是唉声叹气的。
研发部门最近密集加班,又遭降薪重锤。
“我下周回去趟。”陈非宽慰这个大男孩。
接到公司电话后,陈非加快了老家事务的处理速度。
老宅装修已经结束,陈非给油漆工马师傅把工钱给结了。
现在老宅终于干净明亮了许多,再放放味道,就可以住人了。
今天下午,他关了超市的门,带着糖糖,去了超市后面的幼儿园。
他们这条商业街背后是个小区,小区里有个私立幼儿园。
离着超市比较近。
陈非跟幼儿园保安说明了来意。
五分钟后,一个笑盈盈的中年大姐从幼儿园的教学楼里走了出来。
“家长是来给孩子报名是吧。”大姐打开了大门,开始给陈非介绍起了幼儿园情况。
幼儿园前面是个大操场,上面有滑梯,跷跷板,各种儿童游戏器材。
糖糖瞪大了眼睛,回头可怜的看着陈非。
糖糖现在跟陈非熟了,越来越爱撒娇了。
陈非点了点头,糖糖甩开两个小脚,朝着滑梯奔了过去,两个羊角辫子在空中一荡一荡的。
这家幼儿园在西江市算中等收费,每月包含餐费共一千元。
陈非一下子交了大半年的费用,一直交到了今年年底。
中年大姐很热情,对于这种交费痛快的家长。
私立幼儿园暑假也不放假,有老师来上班。陈非又交了被褥费,校服费,手上多了三张收据。
中年大姐是教导主任,给糖糖安排到了中班,约定好了明天就来上课。
出了幼儿园后,糖糖拉着陈非的手,一蹦一跳的,显得极为兴奋。
陈非则提着一兜子校服书包,这个是给家长带回来的。被褥已经被当班老师铺到了孩子的木床上去了。
给孩子报幼儿园,陈非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天气已经进入六月,越来越热。
他离开西江后,怕大刘没精力照顾孩子,又给孩子放在面包车里,孩子太遭罪了。
现在他的股票账号里,已经有八九十万了,现在打工人有了点底气。
糖糖缺乏母爱,别人对她好的时候,她很欢乐,但又有点怯怯的,生怕这个对她好的人会离开她。
这让陈非有点心疼她。
回到超市的时候,看见李超靠在他那辆银色轿车上抽烟。
“草,怎么孩子都有了?”李超嘀咕了一声。
“去哪了?”李超远远喊着。
“给孩子报名去了。”陈非开了超市的门。
糖糖进屋就开始扒拉袋子里的校服和书包,一个人自言自语,有说有笑的。
看着李超好奇的眼神,陈非简单给李超介绍了下糖糖的情况。
李超神情一下子肃穆了,他缓缓伸出了拇指:
“不容易啊,这是个爷们!”
说完话,他从身后拿出了一个黑色垃圾袋。
垃圾袋放在柜台上,里面露出了几捆钞票。
“你二姑那家人,简直是极品,说话太难听了,差点给我打了,幸亏我两个同事穿制服下来检查,跟我打了招呼,他们才没敢动手......钱你点点,一分没少都要来了。”
李超接过陈非递过来的饮料,边喝边说。
“那个陆正是你什么人?如果不是打人违法,我真想扇他几个大耳刮子。”
“我堂表哥”
“他骂骂咧咧的,说你在大城市混不下去了,回老家开小超市,来讹诈他们,非哥你以后大富大贵以后,一定要回来气气他,还有这样的人。”
李超边说,胸膛剧烈起伏着,想到当时的场景,显然给他气够呛。
“大富大贵个屁,就是有两钱了,也再不想看到这样的亲戚,嘿嘿,晚上别走了,咱们喝两杯。”陈非说完,给李超递了支烟。
“今晚不行,有人家结婚,要去喝喜酒,过两天。”
李超点上烟,看着在门口背着幼儿园书包玩的糖糖。
“你晚两天回户北市吧,我想给这孩子买点东西,不抛弃生病孩子的父亲,我这辈子最佩服!”
李超摆了摆手,打了招呼,就出门去开车了,陈非送他到车前,他又指了指停在人行道上的五菱宏光。
“这孩子以前就在这车里等他爸爸的吗?”
陈非点头,李超走近了面包车,车后座上还放着一个灰色的毛绒小兔,靠背上挂着一件旧的童装外套。
“我走了,过两天来找你。”李超眼圈有点红,回了自己的驾驶室,很快开车而去。
大刘今晚回来的很迟,他进超市的大门时,门口聊天的老头老太太都搬着板凳回去睡觉了。
糖糖虽然也有点困了,但是她看到大刘进来时,还是很兴奋,背着幼儿园的书包,朝大刘奔过去。
“爸爸,爸爸,看看,新的书包,还有新校服呢......”
大刘懵了。
他被孩子牵着手,拉到那包校服前,糖糖开始拿出校服给大刘展示。
“非哥,这是,这是......”大刘出了超市门,陈非站在屋外,和一个邻居在聊天。
这个邻居是他家老宅旁边的邻居,最近到这边小区来给闺女带孩子的。
等到邻居回家了,大刘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了。
“非哥,你这,我怎么还得了......”
“大刘,这个超市我想留给你,你先接手着,糖糖上了幼儿园,你开超市,才能正常接送,这超市正常一个月一万多万块钱应该能挣到。”
陈非岔开了话题,大刘的工作时间不保证,收入也不稳定,主要孩子住宿条件太差,住在工地工棚里,所以陈非想到把超市转给大刘。
大刘听完这话,头脑更混乱。
“可我没钱啊,这超市这么多货,不得十多万啊。”半天大刘才开了口。
“不用你给钱,你先卖着,到年底了,这些存货,卖出多少给我多少。”
“这不行,这占便宜占的太多了,不行!”大刘一着急,从工装里掏出一包烟,他不好意思的给陈非递了一支。
“非哥,我是不是太没本事了,孩子这么大,连幼儿园都没上的了。”大刘说完,眼泪流了下来。
“怎么会,那是以前给孩子看病,东跑西跑的,没条件。”陈非拍大刘的肩膀。
“谢谢,谢谢非哥。”大刘低头往脸上擦泪。
最后大刘带着孩子走的时候,说是回去考虑考虑,看看能不能接超市。
“明天早晨别忘了早点来,要送糖糖去幼儿园。”陈非叮嘱道。
六月八号的早晨,陈非登上了开往户北市的高铁。
西江市有途经的高铁直达户北市,要将近三个小时才能到。
西江车站是个小车站,站内人流不多,一共有三个检票口,都是途经的高铁或动车。
陈非买了张靠窗的座位,他把双肩包放在行李架上,随手拿了一瓶矿泉水。
三个小时,时间并不长,在座位眯一觉就快到了。
窗外大片的水稻田绿油油的,已经长了半截高了。
有人挑着担子在田埂上走着。
南方的河网纵横,一切都在飞速的向车窗后倒退。
大刘大前天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兜子现金来,非要给陈非,不要他就不愿接手超市。
“非哥,别嫌少,你先拿着,我到年底把货钱都能凑出来,到时候再把后面的钱给你。”
陈非没办法,从兜子里拿出了三万,剩下了两万留给大刘。
“你留点钱,开超市要进货,手上要有点流动资金。”
大刘又要把幼儿园学费给陈非,陈非没要。
两个人打架一样,在超市里推来搡去。
隔天,陈非带着大刘去行政服务大厅,把营业执照的名字改成了大刘的。
因为经常要交费、办事,换成大刘名字,方便他经营。
糖糖还不知道陈非要离开西江市,这两天她可兴奋了,去了幼儿园,正在新鲜阶段。
超市里面的隔间扩大了,放进了两张床,这样以后晚上糖糖也能住在超市里了。
不用回工地里住工棚了。
昨天晚上,大刘非要请客,为了省钱,就在葛叔家饭店吃的。
李超和王昌平也都来了,两个人从后备箱拿出大包小包,一大堆礼物。
都是给糖糖的吃穿用的东西。
席间,超子和王昌平难得没开玩笑,吃饭全程给大刘敬酒,搞得大刘又激动,又紧张。
昨晚酒没有限量,几个人都喝多了。
大刘倒在陈非怀里,呜呜的哭。
“非哥,我和糖糖终于有落脚的地了,谢谢......”
超子和王昌平哥俩也在旁边擦眼泪。
陈非夜里仍然在做梦,梦见那个沙漠,骆驼,高山。
那座山直入云霄,翻卷了起来,仿佛压住了天空的一角,梦里看着让人感到压抑。
梦见的次数多了,现在陈非醒着的时候都能清楚记得那座山脉的样子。
“拿了人家东西,要给人家还愿去啊?”
陈非在心里嘀咕,圆盘沉默着,从来没有回应他。
昨天上午,陈非又干了件蠢事,他打开炒股软件,发现那三支股票都打开了涨停板,有一支甚至开始下跌。
一着急,他都给卖出了。
他又根据系统提示,买进了两支新股,红的发紫的那种。
结果下午时分,他发现他抛掉的三支股,下午又涨停了。
现在他初步明白了,系统显示红紫色的股票,一般在半个月内都是持续上涨的,但不一定是每天涨停的。
持有半个月到二十天是没问题的。
哪怕期间有打开涨停,或者震荡,下跌,都不用担心。
现在他的股票资金账户,已经有一百一十多万资金了,虽然对于资深炒股客不算什么,但对一个打工人来说,还是小有底气的。
古朴的圆盘上,另一个图案,陈非画了出来,拿到网上去比照,最后发现在本草纲目里有记载,是上古的一种草药。
他不知道那个蓝色亮点有什么异能。
糖糖在他怀里睡着时,他悄悄召唤系统,用手指点了孩子的脑门。
但愿能有功效吧。
三个小时后,高铁到站了。
地铁的接驳站也修在高铁站候车大厅,陈非从高铁站台出来,跟着人流,走到了地铁站的入口。
候车大厅里,人流汹涌,嘈杂不堪。
他从包里拿出地铁卡,刷卡进站。
地铁里满满当当,没有座位的人,抓着扶手,眼神呆滞,发呆或者打盹。
陈非选择直接去公司。
他到的时候,正是中午时分,他本来想去常去那家快餐店吃饭,走到门口,看见了大厦里下来的上班族,正在领餐盘处排长队等待。
咱不能吃的好点吗?
陈非回头看了眼,对面茶餐厅的门面。
港式茶餐厅,人均消费两百,打工人们还是招架不住,一般都在快餐店解决吃饭问题。
陈非进了茶餐厅,茶餐厅有点幽暗,白天还开了暖黄色的壁灯。
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开始点菜。
茶餐厅里的人也不少,不少企业的高管也在里面吃饭。
这里一般都是套餐,配上咖啡或者茶点,不那么拥挤,吃完还可以小憩一下。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约莫到上班时间了。
陈非穿过马路,走到公司大厦前,坐电梯上了二楼。
公司占据了整个二楼,出电梯面对的就是一个长条的行政前台,有两个新的面孔在前台接待。
左侧是研发部的办公区,门口有门禁。
陈非掏出门禁,接触后,门禁发出了嘟嘟声,显示为闪烁的红色。
门没有打开。
他一连试了几次,都打不开门。
他只好走回前台。
“我是研发部的陈非,我请假回来了,这个卡为什么打不开门了?”
一个短发的女孩接过了陈非的门禁卡,在电脑上查了起来。
一会之后,她拨内线给什么人打电话。
“您好,是这样的......嗯,嗯,知道了。”短发女孩打完电话,把门禁卡还给陈非。
“陈先生您好,是这样的,您先在旁边的会客室稍等一下,会有其他部门的人来和您对接。”
对接?
陈非有点莫名其妙,自己只是要进入公司。
他坐进了公司日常接待客人的一个接待间里。
接待间有一个长的会议桌,左右放置着高档的皮质转椅,正前方是一个投射的幕布。
行政女孩给陈非端了一杯水,然后就出去了。
十几分钟后,接待室的门推开了。
一个留着长发,用黑色发卡夹着头发的年轻女孩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一个中年身着职业装的妇女。
中年女人面色严肃。
“我是公司财务,负责你们研发部的,这是一张表格,需要你在这里签字。”中年女人没有解释这份表是干嘛的,只是要求陈非签字,语气不容置疑,又很冷漠。
“这份表是干什么的?”陈非问
“发的绩效工资,需要你签字。”中年女人看了一眼陈非,显出一点不耐烦。
陈非细看了下表格,上面显示的金额仍然是十二万多,比年初的绩效工资少了七万多。
犹豫了一瞬间,陈非忽然很厌烦财务说话的态度。
“我想请问,为什么这份工资,比年初财务部给的工资少了七万多?”
“这不关我们财务部的事情,是你们研发部提交的,公司高层批准的。”中年女人不知道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情,一直用一种不耐烦的口吻在说话。
说实话,七万多,以前陈非是很在乎的,但现在却并不特别在意,但这种态度让人反感。
但别人强调是他们研发部自己提交的,冲她发火恐怕无济于事。
他还是签了字,只为结束这尴尬的对峙。
中年女人收了表格,肥硕的身体从转椅上起了身,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她坐的那张椅子歪歪扭扭的斜在过道里。
留下了那个戴着黑色发卡的女孩。
“您好,我是行政部的徐曼,这是我们行政部需要您签署的表格。”年轻女孩稍显客气了一点,她推过来两张A4纸的新表格。
一张是物品交接清单,一张是去年业务总结说明,留下了两个需要陈非签字的空格。
看来自己是被裁了啊。
他在之前接到公司电话的时候就有预感,心里倒也不是太留恋。
公司嘛,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人家不想要你,吵闹也是没用的。
他拿起签字笔,挨个签了字。
当他细看时,发现业务总结说明里,描述去年业务有失误,而应承担责任的人则是自己。
问题去年业务没有什么失误啊,整个利润比都是盈利的,比例还不小,去年底,公司甚至还开了庆功会。
“这个业务总结说明是你们行政部制定的吗?”陈非问
“是你们研发部的韩冬梅总监制定的,只是由我们来负责收集签字。”徐曼略显歉意的低声解释了下。
陈非签了字。
“您在这里稍坐一下,一会我带您进公司去。”徐曼拿着两张表,踩着高跟鞋,推门而出。
徐曼走后,屋里留下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接待室里,陈非想起在这家公司的几年,一个一个项目的实施,自己如何鼓励新人,带领新人,加班出差。
忽然觉得挺无趣的,这种打工生涯,随便一张嘴,就解释了你工作的过往。
几分钟后,又有人推门而入。
陈非抬头一看,是化了浓妆的韩冬梅。
两个月不见,韩冬梅身上带着一点上位者的气势。
不过,目光交接之后,她有点慌乱。
“哎呀,陈总监,你回来怎么不提前打招呼呢?我好安排晚上请你吃个饭。”
韩冬梅瞬间又回归知心大姐的语气。
韩冬梅比陈非大几岁,如今大概是心境改变,她化起了浓妆,挡住了油腻的皮肤和粉刺大包。
陈非客套的应付着,淡淡的笑着。
“不过我马上要去展览馆开个会,今天实在不巧。”韩冬梅机警的把可能性掐了,别到时候陈非接话茬,还真得请客呢。
“咱们去年不是盈利的吗?为什么绩效工资被扣了那么多?”陈非直奔主题。
“哎呀,就是他们财务处,非要重新审核,新来的林总,哦,你还没见过吧,她在美丽国留学的,用了一套新的管理方法,觉得我们原来的业绩有瑕疵......”
“我也很生气,你说我们研发部多冤啊,为什么不扣销售部的绩效呢......”
韩冬梅连续的输出,表情变化多端,脸上的粉都在轻轻抖动,一副同仇敌忾,万分委屈的姿态。
陈非静静的听着,都懒得细问了。
他发现,韩冬梅有优秀演员的潜质。
韩冬梅看陈非没有呼应她的情绪,静静的坐在那里,心里不免有点发慌。
“我马上要去展览馆,你看明天我给林总汇报下,林总那边时间安排好,你跟林总再沟通下,主要你请假时间太长了,所以公司非让我来代管这一摊,唉,这个位置就是个火坑啊,我根本不想接......”
韩冬梅又是一通诉苦,接着闪烁着她的大眼,睫毛膏都要掉下来了,露出温馨的微笑,略低着头迅速从接待室消失了。
等到陈非出了接待室的玻璃门,发现行政部的徐曼在前台等他。
徐曼刷卡,带着陈非到了自己原来的办公室。
陈非简单收拾了下,用个纸箱把自己私人物品清理出来,然后徐曼紧随着他,就要送他出工作大厅。
靠,陈非发现这还真是美式辞退人的桥段。
一个行政跟随,紧盯你,让你走人!
路过办公大厅时,大厅里几十号研发部的同事,犹如在林间觅食的小鹿一样,露着惊恐的眼神看着前任领导。
眼神复杂、悲壮。
佟晓天留着一头长发,在大厅角落里微微站起了身,想跟陈非打招呼,还有其他同事也想起身。
不过他们不敢说什么,仿佛有监控一样,他们轻轻向陈非挥手告别。
陈非向大家轻轻点头示意。
出了办公大楼,热浪扑面而来。
路边的各种交通工具排放着尾气,空气灼热。
陈非进了地铁站,现在不是下班高峰期,很幸运,还有座位。
他把纸箱放在脚下,坐到了座位上。
地铁上的人都无精打采,没有笑容,靠在座位上,看手机,发呆。
陈非发现自己原来也是过这样的生活,每天急匆匆的赶路,赶着上班,赶着刷卡,又赶着下班。
自己那时候也没有笑容,欠缺睡眠。
倒了两趟地铁后,离租住地还要坐一趟公交车。
背着包,搬着纸箱,外面又热,陈非决定打个出租车。
以前他是舍不得的。
他住的小区是个回迁小区,本地人拆迁得到的房子多,就会租出去一套两套。
这种回迁小区公共设施差一点,地面停车乱停,楼道里还有电瓶车、自行车。
但是这种小区也相对市里的商品房小区便宜一些。
大量的打工人都租住在这样的地方。
自己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还有一个简易的衣柜。
这是个两室一厅的房子,他和另外两个大学生合租的,卫生间、厨房共用。
另两个合租的人没有回来,他们回来也要晚上八点多。
天气太热,陈非决定先下楼吃晚饭,夜里不用再下楼了。
楼下是吃腻了的各种小饭店,他选了家拉面店,吃点清淡的。
晚上佟晓天打电话过来,说明天晚上要来请陈非吃饭,还有组里的其他人,目前人数没确定,要等明天请好假。
他们现在每晚都要加班,不请假出不来。
刚挂了电话,胖子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阿非,你在哪?”胖子油腻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叫非哥!”陈非坚持道,胖子一直喊他阿非,是谐音一个电影里的流氓阿飞,陈非屡次抗议,胖子不理。
“你拉倒吧,你在哪里啊?我妈打电话来说她生病了,要我回趟西江市,可是我给我姐她们打电话,她们都不知道,我感觉这事有点诡异啊?”胖子估计是在街头打的电话,背后声音很吵。
“我回户北市了,回来离职的。”
“啊,之前没听说啊,你来深市一趟吧,我带你转转,过两天顺带咱们一起回趟西江?”胖子提议道。
“过两天再说吧,我还没拿到去年的工资呢,要是工资不到账,我还要去追讨工钱去。”陈非可没那么乐观,谁知道韩冬梅搞了什么花样,这两天能不能要到工资。
“不会吧,谁敢扣你工资?我不管,我在深市等你,约好了啊!”胖子三下五除二把话说死了,就挂了电话。
晚上八点多,同屋的两个大学生还没回来。
陈非决定先洗个澡。
洗完澡,收拾完,九点多,两人还没回来。
十点多一点的时候,门开了。
两个精疲力尽的打工人进屋了。
“非哥!回来了。”俩人有点惊讶,跟陈非打了招呼。
陈非也上前跟他们打招呼。
“我这趟回来,以后可能不住这边了,咱们把房租算下。”
这个两室一厅的房子,房租三个月一交,陈非在老家,欠了有一个多月房租了,加上公摊水电气费,几个人简单算了下,陈非把钱给他们结清了。
两个大学生去年换了新工作,工资有所增长,俩人住一间卧室,有点挤了,正好陈非要走,他们可以一个人住一间了。
“非哥要去哪里发大财啊?”
“发什么财,和同学约着,想出去旅游,我那些锅碗瓢盆就留给你们了。”
听到旅游两字,两个学生露出神往的表情。
“同学?男同学女同学?”高个的那个大学生眨巴着眼睛,幻想起来。
“想得美,男同学。”
“非哥,你得道成仙了啊。”两个学生边说,边朝厨房走去,他们还没吃晚饭。
也是节约的一对小兄弟。
厨房里乒乒乓乓,做起饭来。
陈非关门进屋,准备睡觉。
第二天早晨,小区的汽车六七点钟就陆续行驶出去了,有的车早晨急着出去上班,被别的车挡住了,按着喇叭,一片叫骂声。
没办法,回迁小区,车位少,停的横七竖八的。
同屋的大学生走的更早,迷糊间,听见楼下狂按喇叭后,之后小区又陷入了安静,陈非就一直睡到了九点多。
九点多之后,陈非睡不着了。
他躺在床上回味着那个漫天沙漠,和远处的山脉。
昨晚的梦里,他清楚的看见了,山脉的石头都是黑色的。
黑的发亮的石头。
这些年,他在户北市努力的上着班,还从来没有长途旅游过。
之前也谈过恋爱,那也就是在户北市周围的景区转转。
对于公司的争斗,他已经习惯了,尤其管理岗位。
即使他换家新公司,也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他决定,等忙完这一切,就掉头去找梦里的山脉,和那片沙漠。
沙漠在东大,只有几个方向有,并不难找。
以前周末休息,他能睡到中午才起床,今天磨蹭到十点多,他就爬了起来。
暂时不工作了,以后睡觉的时间充足。
床头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陈非穿好衣服,准备去洗手间洗漱,随手按开手机屏幕。
是一条短信。
到账十二万多。
陈非拿起手机仔细看起来,这是公司财务转到自己工资卡上的绩效工资。
还真快!
中午他又到了拉面馆,一个人吃炒菜比较怪,点多了浪费,点少了,服务员都嫌弃你占了一个桌子。
在等待牛肉面的过程中,手机又收到个短信。
陈非掏出手机看,是韩冬梅发来的信息。
大意是林总最近比较忙,这个月时间不多,看下个月,韩冬梅再帮陈非约个时间。
扯淡。
其实陈非根本没兴趣去见这个林总,公司用人不对,主要责任就在老总。
去和她谈什么呢?难道想改变老总,那不是嫌自己活的太长吗。
这个社会,谁能改变谁!
他没给韩冬梅回信息,牛肉面上桌了,他埋头开始吃面。
下午他开始收拾房间。
穷人搬家东西多,他的屋里还有不少行李,如果都带走,一个箱子可能还放不下。
他尽量少带,只带一些必要的,以塞满一个箱子为标准。
这时候电话响了,佟晓天又打电话来了。
“老大,抱歉,我们今晚出不来了,那个韩冬梅看着我们,说今晚谁都不许请假。”佟晓天不知道又躲到什么地方,小声的打着电话。
“你在哪?说话声音这么小?”陈非问
“卫生间”
“老大,我们明天肯定能请到假,因为韩冬梅明天出差,这回她不在办公室,我们可以先斩后奏......”
陈非本来想这顿饭就此作罢,又想到办公室里那帮悲壮的同事,心一软,决定再等佟晓天他们一天。
不知道为啥,好像商量好的,佟晓天挂了电话,胖子电话就打了进来。
“阿非,你那边事情搞定了吗?赶紧订票啊,我在深市等你。”胖子不知道为啥,有点兴奋,可能是卖母牛的原因,天天谈论配种,精神状态高涨。
“行吧,我订后天的票,明天不行,明天有几个同事吃饭,嗯嗯,那讲好了。”
两个人定好,挂了电话。
第二天晚上,佟晓天和另外一个同事李彩萍一起,过来吃散伙饭。
陈非没想让他们买单,选了个好点的饭店,是以前公司老总请客户吃饭的地方。
他当时在场陪同的,只是单纯觉得那家饭店味道不错。
三个人要了个小包间。
包间很雅致,墙上挂着不知道谁的国画,有单独的沙发茶几,卫生间。
晓天留着一头长发,风尘仆仆的推开了包间门,后面跟着个子不高,沉默寡言的李彩萍。
“老大,老余、阿亮他们都想来的,没想到韩冬梅出差在路上遥控指挥,不许请假,所以他们来不了。”
佟晓天是美术院校毕业,从学校出来,就留了一头长发,冒充艺术家。
“那你俩怎么请的假?”
“我们说老家父母来了,我们必须到车站去接,而且我们是先从公司走的,后打的电话请的假,嘿嘿。”晓天露出地下工作者胜利的微笑。
李彩萍也跟着憨憨的一笑。
看到李彩萍,陈非心里觉得有点对不起她。
这个女孩是他面试的,从小酷爱画画,大学学的设计。
李彩萍的色彩感和设计思路非常棒,公司很多重要产品的设计都是她设计的。
可是这位有点社恐,拙于言辞,在大公司这是短板。
现在的公司,都是精致的PPT,一通数据演示。
不会说的人,可很麻烦。
他刚把李彩萍招进公司,自己没几个月就回了西江,现在又直接离职了。
“老大,这两天韩冬梅可紧张了,她生怕你回公司去闹,更怕你去见那个新来的林总。”晓天一屁股坐到座位上,心里憋着的话全都打开了。
这次终于不用小声说话了。
这时候,菜陆续的上来了。
陈非招呼他们吃菜。
“所以,今天不知道韩冬梅用了什么办法,拉着新来的林总出差去了。”晓天一边嚼着一个墨鱼仔,嘴里没有停下来。
“至于吗?我也不想回去抢她的总监位置。”陈非伸手用公筷给李彩萍夹了一筷子菜。
没人给她夹菜,李彩萍只会默默吃自己眼前的菜。
李彩萍受惊一样,微微笑着,继续低头干饭。
“她可不怕吗,她根本不懂研发,那些方案都是你去年留下来的,你那个电脑密码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文件都被她拷去了。”
“还有她扣了大家这么多绩效工资,全体都反感她,还每天逼着我们加班,来回修改,就为了讨好老总。”
佟晓天停下了筷子,认真的看着陈非。
“老大,你咋不回去闹一场啊,你肯定也被扣了钱,顺带揭露这个剽窃狂啊。”
“问题在这个新来的林总身上,这样的领导脑子不清醒,你们觉得她能听我的吗?另外被扣这么多钱,是公司多部门合作的,比如财务部,要想推翻,程序上可麻烦了,没有更高层介入,可能性不大。”
陈非说完,佟晓天拨弄他那掉下来的长发,若有所思。
“新来的林总,唉,咋说呢,感觉跟我们公司格格不入,根本看不起国内的市场,言必称西方......”佟晓天说完,也陷入沮丧中。
大家都没车,陈非索性叫了一瓶酒,给晓天倒上了。
给李彩萍则要了壶果汁。
“老大,彩萍现在可受罪了,韩冬梅乱出修改意见,让彩萍设计出来,交到林总那里被批评后,韩冬梅在大会上又说是李彩萍自己设计的,把她当成了背锅侠。”
佟晓天看着桌子那头的李彩萍,欲言又止。
李彩萍满脸涨的通红,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自己默默的抠起酒瓶上的商标来了。
“彩萍人老实,开会不会做PPT,也不会讲那些企业管理理论,新来的林总也不大看得上她,韩冬梅还说林总要降彩萍的工资呢,嫌她工资高了。”
陈非听了晓天的话,抬头看李彩萍,她这会已经把酒瓶上的商标快要揭下来了。
可还是一句话不说。
“晓天,你和阿亮他们,要多照顾彩萍,别让韩冬梅欺负的太狠。”
“老大,我们能咋办,韩冬梅是个女的,要是男的,我们早揍她一顿了。而且她可会说话了,在领导面前和在我们面前说话完全不一样,咱们部门现在快赶上宫斗剧了,一天一集。”
晓天说完,把杯里的酒一口干了,这是二两的玻璃杯。
喝完后,他的眼睛开始变红了。
“老大,你准备去哪里啊?把我们带上吧,咱们部门以前氛围多好。”
“以前我觉得你对我管的太严,自从韩冬梅鬼上身以来,我的天,这个对我们的精神攻击啊,远比什么工作压力可怕的多。”
晓天连续输出着,顺手从李彩萍那边把白酒瓶拿了过来,给自己又倒上一杯。
“哎,你小子,合着我和韩冬梅一样,都是恶人是吧。”陈非开始挑晓天话里的毛病。
“不一样,不一样,你那是工作要求严格,韩冬梅是典型的pua,cpu,ktv我”
陈非听完乐了,晓天这个顺口溜,李彩萍也咧开嘴小声的笑起来。
李彩萍是西北人,脸上有典型的高原红,生气和高兴,脸上更红。
晓天看大家乐,他也笑了起来。
“老大,你不会回家开超市去吧?”
“不会,超市已经转让了。”
“那接下来准备干嘛啊?”
“我准备去沙漠玩一段时间。”
晓天惊讶了,连李彩萍都用好奇的眼神看着陈非。
“我也要去,老大,带上我。”晓天又开始人来疯
“去你个头,好好上班,今年的年终奖拿到手再说。”
陈非给李彩萍又夹了些菜,让她多吃菜。
又跟晓天继续喝了起来。
这家饭店死贵,可不能浪费。
“老大,现在这样,我实在干不下去了。”晓天又把话题绕回了公司的话题。
晓天家里经济条件好像不错,他对大公司也不太感冒。
目前这家公司,在行业里算前三名,算标准的大公司。
“等明年吧,我要是有好去处,我喊你们,你们来不来?”
晓天马上举手,连李彩萍都难得的开口了
“我肯定来!”李彩萍一脸认真的说道。
“彩萍,你也不要太委屈自己,干的实在不开心,可以离职,换家公司......不过还是等今年绩效奖金拿到手再说。”
陈非特意叮嘱了李彩萍,他们这个公司,平时只发基本工资,如果中途离职,那另一半的绩效奖金就没有了,比较吃亏。
他记得彩萍家条件不太好,家里还需要她支援,所以说了一半的话,又收了回来。
李彩萍听完默默的点头。
中途,陈非借口出去买烟,溜到了饭店前台结账。
结果他一问,前台服务员说账已经结了。
他忙问是谁结的,前台说是个女的来结的。
陈非一看账单,快两千了,心里这个心疼。
他回到包间,佯装生气的看着李彩萍,李彩萍正在埋头对付一条鲈鱼。
“彩萍,你怎么跑去结账啊!”
李彩萍抬头,憨憨的一笑。
晓天一听,也是懊悔的猛拍自己脑门。
陈非这次回户北市,刚装上了微信,他准备从微信上转钱给李彩萍。
李彩萍停下筷子,不吃鱼了,明显生气了。
脸色更红了。
唉,好吧,脸红的人生气更可怕。
陈非只好作罢。
吃完饭,陈非给他们两人分别叫了辆出租车,提前付了打车费,把他们送走了。
李彩萍依依不舍的上了车。
晓天有点喝多了,一直说要去沙漠里找陈非,说他大学写生,唯独欠缺去沙漠里画画的经验。
出租车司机开着双闪,很不耐烦的看着这个死活不上车,一直在讲酒话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