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徐杰是小说《重回高考前,这一次从状元开始》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猛撅奉先方天戟写的一款都市种田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重回高考前,这一次从状元开始》的章节内容
“哕~哕~哕~”
清晖食府二楼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高远扶着马桶,大口呕吐着。
此时高远人已经迷迷糊糊了,喷射的准度很差,呕吐物溅得马桶边缘和地上到处都是。
这场面在清晖食府很常见,门口负责卫生的阿姨见怪不怪,一副轻蔑的表情。
高远不喜欢喝酒,酒量也不高,但今天,他吐完了还要继续喝。
清晖食府是林省丰原市档次不低的酒楼,除了那些有钱人才能享受得起的别墅私房菜,普通人宴请贵客,这里已经算是差不多最高的标准了。
二楼迎客松的包间,正在举办丰原市宁东县第三初级中学94级1班的同学会,彼时的第三中学还叫丰钢中学,就是丰原市轧钢厂子弟学校,不过后来钢厂黄了,学校也被合并改名为宁东县第三中学。
虽然是初中的同学聚会,但同学们却不是AA制,做东的竟然是最穷困潦倒的高远。
把胃里最后的酸水都吐完了,高远才定了定神,把马桶盖盖上,坐在上面喘着气。他吐的眼珠突起,里面布满了血丝,这个状态没法见同学。
高远掏了掏兜,拿出还剩少半包的华子,想抽一根,却发现没有火,火机落在了包间里,这也是因为他平时不抽烟,所以没有养成随身带火的习惯。
烟是好东西,尤其是华子这种好烟,提神静心,但高远不享受于此,他会抽,但平时没这个瘾,今天是为了发圈,才打肿脸充胖子买的。
吐完了,舒服了一些,没那么晕了。
高远坐在马桶盖上,揉了揉脸,让自己恢复个能见人的模样。起身洗了一把脸,心想着不能让同学们等太久,尤其是今天的主客江霖和徐杰。
面对着洗手台上的镜子,他啐了一口,心里愤骂着世事不平,也骂着自己的无能和下贱,自己究竟还是活成了曾经最厌恶的样子。
2020年7月3号,不当不正的日期,高远选择这一天组织同学会,提的噱头是纪念丰钢中学94级1班的同学们毕业23年。
23年,不是20年,也不是25年。同学们都这么多年没聚会了,竟然选择这一年,所以来了同学不多,但只要那两位主咖到位,高远这一顿奢侈大餐就没白请。
今年38岁的高远,不过是个大龄青年,这个年纪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只不过是小半辈子,但高远这三十多年的生活却好像过了别人几辈子,确切地说,是吃了别人几辈子的苦。
还没到不惑之年,高远已经经历了学业失利,感情失败,亲人背叛,事业重创,至亲离世,婚姻不利,甚至还有牢狱之苦。
而今天,本应是意气风发大展宏图的年纪,高远却已经被生活逼到了悬崖边上。
想到等下还要笑脸相迎的发小徐杰,高远心里唾弃着自己。上学时的徐杰只是个仰望自己的小喽啰,自己能跟他玩,那是因为两家都住在一个家属院,而如今他却要巴结这个曾经自己爱搭不理的小弟。
出了卫生间,高远晃晃悠悠地走在饭店长长的走廊里,离包间越来越近,但每一步都好像是在上台阶那么辛苦。
高远定的包间里有卫生间,但是他不敢在包间里吐,刚才是借口回个电话,跑到了走廊端头的公共厕所里解决的。
回到包间门口,高远不顾门口服务员小妹的藐视,整理了三次表情,才把笑容重新挂到脸上,然后假装风尘仆仆地推门进屋。
“哎呀,不好意思,久等了久等了,一个客户磨叽半天,对不住了啊。”
高远脸上带着笑脸冲着坐在主宾位的徐杰说道。
进屋的一刻屋里原本闹闹哄哄有说有笑的场面忽然冷静了下来,同学们都尴尬地对着今天买单的高远假笑,而他头上写着“热烈庆祝94级1班同学会”的横幅,把高远的脸映衬得更红了。
丰钢是曾经宁东县的骄傲,是当年县里最大的工厂,最辉煌的时期养活了3万多的工人,因此丰钢有自己的子弟学校。
94级1班当年有40多个学生,今天聚会,只来了12个人,但来的还都是如今在丰原市混的还不错的几个同学了,毕竟混得不好的也不好意思来参加聚会。
向来沉默的高远主动组织这场同学会,他什么目的,来参加聚会的人都心照不宣。
主宾位上的两个主咖江霖和徐杰,不仅是班里混的最好的两个同学,也是高远今天有难相求的对象。
当年中考的时候,江霖和高远分别以全校第一和第二的成绩考入了宁东县最好的高中宁东县第一高级中学。这个成绩对于江霖来说是意料之中的,他家境很有好,虽然父母也在钢厂上班,但他爷爷曾是县教育局的领导,他叔叔是市里的处级干部,母亲家那边也是官宦家庭,所以从小就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学习好是理所当然。而高远则是超常发挥,他本来只是学校排名十几的,但是中考竟然考了第二名。
不过,这第一名跟第二名的差距很大,高远记得一中录取的时候贴了大红榜,江霖是全县第三,而高远这个丰钢中学的第二名,在一中的新生大红榜上仅名列第80名。
江霖后来高考考上了天开大学的建筑设计专业,毕业后先是回到丰原市规划局上班,后来不久借助家里的资助成立了一家地产开发公司,如今不到四十岁的江霖,已经是丰原市最大的房地产企业的董事长了。
而另一位主客徐杰,与江霖的成长轨迹可谓大相径庭。
徐杰跟高远是发小,因为两家以前在钢厂家属院是邻居,小学和初中又是一个班,所以小时候关系很好。这小子从小就不是学习的料,上学的时候一直是抄高远作业的。
徐杰家庭背景没有江霖这么优越,比高远家强不了多少。不过,就在他们小学毕业的那一年,徐杰的父亲徐有成不知通过什么手段一下子从普通的车间副主管升到了车间主任,还变成了厂干事,后来又成为了厂党委班子成员,在98年下岗大潮中留了下来。再后来厂子黄了,徐有成的干部身份也保留了下来,竟然调到了市工业局上班,虽然到退休也只是个科级干部,但却通过运作把学渣儿子徐杰安排进了住建局的办公室,如今徐杰在市住建局的房产管理科做了个副科长。
别看徐杰只是个小小的副科长,身家和社会地位远不及丰原市第一大房企老板江霖,但是在局里有实权,专管行政审批,只要是搞工程的还都要给他面子。
今天高远就是憋着一股劲,拉下了他最为看重的脸面,要低头求这两位。
高远硬撑着笑脸落座,还自罚了一杯,可是满桌的同学却都跟看动物园猴子一样,没给什么反应。
听到高远的赔礼,徐杰翘着二郎腿剔着牙,满脸不屑地调侃。
“远儿,你这电话也太长时间了,偷偷放水去了吧。来,再罚三杯。”
其实高远借口回电话出去,屋里的人都知道咋回事。高远有多少酒量,徐杰是很清楚的,还让他罚酒,这是在难为他。
高远很尴尬,他今天是豁出去了,可是他也怕再喝,万一控制不住,当场吐出来,那就陪笑不成反成拙了。
可是满桌没一个同学站出来替高远解围,都只是微笑围观。
徐杰虽然没有做出咄咄逼人的气势,但也没给高远自己找台阶下的机会。
高远犹豫了片刻,做出个咬牙的表情,再次举起酒杯,还没等喝,徐杰又拦住他的手。
“哎,满上,别整那娘们唧唧的事儿。”
说着抓起桌上的五粮液把高远手里几乎已经端不稳的酒杯倒了个平口满杯。
高远知道是徐杰在难为他,但他无路可退,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果不给徐杰面子,事儿就别想办成。
豁出去了,满满三两杯的五粮液,一口闷进肚子里,让高远空无一物的食道和胃管火辣辣地疼,但这个硬汉还是强忍住胸口的火,露出一个拧巴的微笑。
这笑中带哭的表情,看得其他同学都直啧舌。
一个中年男人的无奈,无外乎经济的困境。
这是高远第二次创业,在经历了第一次创业失败之后,三年前的高远竟然在房地产行业最不景气的时候,选择跟朋友合伙开装修公司,以至于如今被开发商拖欠巨额工程款,搞得自己卖了房子车子,银行贷款也欠下上百万,到了这无路可走的窘境。
他今天的目的,一来是求大财主江霖能还一部分工程款,二来是求徐杰能帮忙搞定丰原市食品局办公大楼装修立项的事情。
这个项目,高远的装修公司是在施工总包公司的压迫下提前开工的,却因为装修专项的概算超出立项的估算,因此没通过立项,所以甲方并不予以支付预付款。
而这个项目立项批文就落在徐杰手上。
“好,老高好酒量啊。”
鼓掌的是坐在徐杰右手边第三个位置上的秦升,他是初一时的体育委员,当时是班里最高的男孩子,不过这小子上初二之后再没长过个,身高停留在了一米七六。如今的秦升经营着几家连锁餐厅,跟徐杰和江霖这些搞房地产的没啥瓜葛,所以不忌讳在这种场面上起哄。
有了秦升打岔,屋里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
高远放下酒杯,看了看江霖身边的王若楠,羡慕之余,也感慨自己的感情不顺,而且今天还要在曾经的女神面前卑躬屈膝,真是在一个男人的尊严上撒硫酸。
此时桌上一共12个人,除了王若楠都是初中原班的同学。而坐在江霖身边的这位美少妇其实是高远高中时的同班同学,而且是高中时的校花。她能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她此时的身份不是高远的高中同学,而是江霖的妻子。
高远发出邀请的时候,顺带叫上了这位曾经心中的女神。江霖本来是不想带老婆来的,不过听到高远邀请的都是当年1班混的不错的几个同学,喜欢炫耀的本性又忍不住了。
江霖如今的地位不需要别人一直奉承,但他这个人还是特别喜欢听好话,听人吹捧。虽然今天的饭局肯定有人把他捧到天上,但如果有人人艳羡的校花妻子作陪,那风光的程度又会加倍。
王若楠看着很年轻,虽然也是37岁的年纪,可如今依然是皮肤白皙紧致,身材高挑清瘦,保养得很好,说她有二十七八岁也有人信。
这位上学时期轰动全校的女神,无论什么年纪,都是被仰慕的对象。
虽说是起哄,但高远还真要谢谢秦升,因为依着徐杰的脾气是要罚三杯的。有秦升的打岔,高远混了过去,于是赶紧趁着清醒说正事。
“老徐,杰哥,我太感谢你今天来了,太感谢你今天给我面子了,我太......”
没等高远假惺惺地感谢完,徐杰又端起了酒杯。
“都在酒里,来~~~”
但这次高远没给他提酒的机会,一把摁住徐杰的手腕,接着说。
“别急,别急,今天这么高兴,我说点私事,你别介意。”
徐杰当然知道他要说啥,虽然不想听,但这么多同学在场,没有办法拒绝。
“你说,你说,咱俩谁跟谁啊!”
说着,徐杰若无其事地在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华子,高远见状赶紧抢过徐杰手里的打火机,颤抖着为他点上。
“哎,不还是批文那点事吗,我跟顺泰工程公司的马总都谈好了,只要装修的立项批文一下,他马上给我打工程款,您看这不就落您老人家手上了吗。”
听到高远又提这事,徐杰的脸立马掉了下来。
徐杰今天其实喝的不多,别看桌上4个五粮液的空瓶子,但高远发起的聚会,为表诚意,他自己打一圈都要两瓶了,此时徐杰没喝太多,清醒的很。
“远儿,你这就没意思了,我都跟你说过好几次,食品局的项目啊,大哥,那是我一个小科长能批的了的吗?”
徐杰的语气似怒非怒,但还是给高远憋了个大红脸。
此时江霖竟然看不下去,开始调侃起徐杰。
“哎,可别这么说啊,您徐大科长可不是小科长啊,您这实权可大了,我们这些搬砖的臭苦力,哪个不看您老人家脸色啊。”
“就是就是……”
高远赶紧附和。
“别扯犊子,你江总眼看都是咱丰原首富了,还看得上我这芝麻绿豆的小屁官,再说我这都是给领导跑腿的,有个屁实权啊。”
别看徐杰这么自谦,可是在饭桌上,他跟江霖两人都是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一副舍我其谁的姿态,好像就在这酒桌上要把丰原市平分了一般。
见江霖也跟着自己吹捧徐杰,高远又没眼力见地去挖江霖的矿。
“对了,江总,您看您欠……额,不对,咱们合作的那个御府商城的项目,是不是也该给我结那笔……”
“我说高远啊,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林南集团现在都啥情况了,这几年房子不好卖,我好几块地都砸在手上了,现在房子都卖不出去啊,你说凭咱俩这关系,有钱我能不给你结款吗?”
一句话怼得高远一肚子怨气又憋了回去。
林南集团可是丰原市最有实力的财团,虽然是靠房地产起家,可如今经营的板块已经不止房地产这一块了,即便现在房地产行业下行,他们林南集团也依然是如日中天的存在。
江霖是大老板,气场和谈吐自然是不一样,虽然是在假哭穷,但简单几句话,让高远没得接。
此时又有同学提酒,高远也不得不暂停了这个话题。
酒菜又过三巡,尽管高远一直不顾脸面地向两位主咖求情,可就是没得到答复,一个哭穷没钱,一个打哈哈假装没听到。
又过几轮酒,一半的同学已经借故离开了,而江霖和徐杰是硬被高远拉着留下“聊天”才没走的。
“要不我先回去吧,孩子这会儿应该都上完钢琴课了。”
王若楠刚才一直保持着贵妇的高雅,并没有因为高远一直拉着自己老公而发怒,不过此时也有些不耐烦了,这才想要借故离开。
江霖也早就想找个机会离开饭局,于是赶紧迎合老婆的话。
“哎对呀,孩子今天还要报新课呢,我也得赶紧回去看看。”
高远还想拉这对首富夫妻,却无奈他俩动作太快,而自己又昏昏沉沉没力气。
“远儿,那我也走啦,一会儿你叫个代驾……”
高远没拉住江霖,反身还要拉徐杰,也扑了个空。
“老徐,老徐……你急……急……急啥……”
嘴已经瓢了的高远,手上也没力气,刚搭上徐杰的手腕,就被他轻松挣开,再想去追,手和嘴都已经使不上力气了。
高远喝的太多了,想站起来追出去,却一个趔趄又坐回了凳子上。
刚刚还喧闹的包间里,瞬间空荡荡,只剩高远自己躺在椅子上。他看着头顶上庆祝同学会的条幅,痛苦地泪流满面……
同学们都走后,高远在酒桌上又趴了半个小时,吐了一地,又哭了不知道几次,直到服务员来叫他,他才踉踉跄跄地离开饭店。
没叫代驾,因为高远已经没有车了。打车也不是回家,因为房子也已经卖了。
出租车司机一直提醒着高远不要吐在车上,而两眼无光的高远甚至不知道肚子里还有没有东西可以吐。
现在高远在自己装修公司的办公室打地铺,这里的房租也拖欠了三个月了,公司账目上的流水已经断了几个月了,装修工人们也早就不来公司门口讨薪了,而是把高远告上了法庭。
如果这个月再拿不到周转金,高远将因拖欠银行贷款,而被宣判破产并强制执行偿还,还要被拉失信人名单。
高远没有让出租车司机失望,干干净净地下了车,只留下一股酒气,晃晃悠悠地往公司走去。
“高远啊高远,你瞅你这个尿(sui)样,还像个人吗,你这一生最要的面子在哪呀,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没亲人,没家庭,只有一身债和一具无能的躯壳,你不如死了。”
自言自语地说着,高远走进公司办公室所在的写字楼松汇大厦。
午夜的松汇大厦只有大堂还亮着微弱的灯光,门口连个值班的保安都没有,这栋二十年前的老旧写字楼,恐怕连贼都懒得惦记。
松汇大厦太旧了,晚上还不通电梯,高远用手机照亮,爬上了3楼,期间几度摔倒,可是到了办公室门口,却发现自己的办公室因为拖欠房租被拉了电闸了,指纹开锁用不了。
“操……”
高远大吼一声,走廊里回荡着他怒吼的声音。
这下好了,连办公室都进不去了。
想找个宾馆睡一晚,却想到自己今天请客吃饭的钱,都是跟前妻借的,花呗都透不出钱了。
“呵呵,呵呵,看来这世界上已经没有我的存身之地了。”
高远苦笑着靠墙坐了下来,黑漆漆的走廊,安静的有些瘆人。
高远神情恍惚,两眼发直,他已经不知道明天自己在哪里,而他的明天又有什么意义。
一阵阵眩晕充斥着高远的脑子,让他觉得闷得慌,不行,不能在这走廊上睡着了,明天让人看见自己这副惨象可就丢大人了。
高远爬了起来,又回到楼梯间,步履蹒跚往楼顶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跌倒过几次,高远终于来到了大厦天台。
百米高的天台上,高远呼吸着这个城市寡淡的氧气,俯瞰夜色中的丰原,这里好像没给自己什么美好的记忆。
“哈哈哈哈,我这一辈子呀,都在干什么呀?”
高远靠在屋顶的围墙上,点上一根烟,尼古丁的味道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迷迷糊糊中他隐约听见已去世多年的母亲的呼唤,那是小时候的记忆,他曾是母亲的骄傲,是身边孩子羡慕的榜样,可如今他却已经变成如此失败的中年人。
不知是楼顶的天空让人眩晕,还是酒精作用太过强烈,高远在一阵美好回忆的欢笑和一阵失败挫折的眼泪中昏睡了过去……
“啪!”
高远恍然睁开眼,却感觉自己的左脸火辣辣地疼,他赶紧用左手捂住,然后看到一个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男人在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他妈的,小逼崽子,敢他妈的偷我的钱,今天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眼前这个男人四十来岁的年纪,个子不高不矮,身材也不是很魁梧,微微谢顶的头上剃个板寸的发型,青虚虚的胡茬搭配酒糟鼻,满脸凶恶之相。
刘二毛?他不是死了好几年了吗?
高远心里犯嘀咕,这不是丰钢厂家属院的老邻居吗?但是印象中这个刘二毛在几年前因为嗜酒成性,导致肝硬化晚期,年纪还不到六十就挂了呀,可眼前的不是他刘二毛还是谁?
不对,此时眼前的刘二毛也不是自己几年前看到的样子。记得几年前,他哥刘大毛嫁女儿摆酒席,因为新娘是自己同学,所以高远也被邀请,上礼的时候,高远见过这老小子一面,那时候的刘二毛已经老的不成样子,可是眼前的刘二毛却很年轻,而且精神矍铄。
正这时,一个熟悉而亲切的声音在高远背后响起,让他鸡皮疙瘩从脖子发到脚后跟。
“二毛兄弟,看在这么多年邻居的份儿上,你就先放过他吧,他还是个孩子,俺们想办法给你还上行不?”
高远回头看去,竟是自己那没见到最后一面的母亲彭淑梅。
“妈,你怎么……”
高远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母亲,可没等他说上一句话,却被父亲高大林打断。
“还什么还,咱拿啥还。”
再看父亲时,竟然也是那么年轻,高远突然头疼的厉害,不由得他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此时刘二毛一个箭步上来,一脚踹在高远身上,给他踢了一个大跟头。
“操,你小子别他妈装死,今天不给我把钱拿出来,别他妈的想出去。”
眼前的这一幕熟悉而陌生,熟悉是因为这一天发生的事,高远永远不会忘记,陌生则是因为这一幕应该是发生在20年前才对。
高远清醒过来,他摊开手,看看自己细嫩而修长的双手,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运动服。
“这特么,是18岁的我?”
高远又捏了捏自己的脸,竟然是痛的。
“不是做梦?”
正这时,母亲彭淑梅又向刘二毛求饶,却被刘二毛身后的女人冲上来打了一巴掌,还把彭淑梅推倒在地。
“妈!!!”
见母亲被推倒,高远来不及想别的,一个箭步冲到了母亲身边。刘二毛想去扯高远的胳膊,被他推开了。
“妈,你没事吧?”
母亲看着高远被打的左脸泛起一道红色的手印,她心疼地摸了摸。
“儿子,真是你偷的钱吗?”
高远双手扶起母亲,冲她使劲摇摇头,露出坚定的眼神,但是再次看到自己的母亲,高远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记忆疯狂地在高远的脑海中翻涌,一瞬间,他感觉脑子里塞进了很多东西。
这一天他记得太清楚了。
那是2000年的7月4日,距离高考还有3天。这天一早,高远如往常一样背上书包去上学,刚到钢厂家属区的大牌楼时,就被刘二毛和他媳妇堵在当场。
刘二毛本名叫刘传贵,因为他哥刘传福小名叫大毛,所以大家都喊他叫二毛。
大毛、二毛两兄弟和高远的父亲高大林都曾是丰钢厂工人,因此大家都在丰钢厂的家属大院住,大毛的女儿刘慧跟高远还是小学同学。
这两兄弟在厂里向来是茬子,虽说不是什么社会狠人,但是这两兄弟都是浑不吝,不讲理,所以一般人不敢惹。
这一天二毛上门找高远的麻烦,是因为他卖房子的八千块钱被人偷了,而邻居陈贵的媳妇徐文静看到大清早高远跟着他哥高鸣曾进过刘二毛家,因此二毛就认定了钱是高家兄弟俩偷的,这才把高远堵在门口。
高远清晰记得,那一天大清早他确实进过刘二毛家,那是因为早上他跟哥哥高鸣去老食堂买大果子时,父亲高大林叫他们顺便去刘二毛家送水捎,而当时刘二毛家刚好没人,兄弟俩就把水捎放在了他家外屋门口就走了。
刘二毛两口子上门的时候,大哥高鸣已经出门了,所以他二人只堵到了高远。
然后就是刚刚发生的一幕。
“我这是......重生了?”
高远还是没能接受这样的事,刚刚不是还喝的烂醉如泥,在松汇大厦的楼顶忏悔人生呢吗,怎么突然就穿越到了这一刻。
又一阵头疼,高远使劲回忆着当时发生的事。
钱当然不是高远偷的,他可没见过什么八千块,前一世的这一天,高远坚决否认自己偷钱,可是有人证在,二毛两口子抓着高远不放。
高远清晰记得,那时他被刘二毛打了一顿,母亲也在冲突中被推倒,还挨了两个耳光。但因为没搜出八千块,刘二毛最后还报了警,高远被带走拘留了。
眼看就要高考,为了不让高远耽误考试,母亲向刘二毛下跪求情,还承诺凑钱还上这八千块,刘二毛这才去派出所撤销了报案,最后母亲变卖了姥爷给她留下的玉镯子,还向舅舅借了钱才把这八千块还上,但高远还是在派出所关了两天,而且出来后的高远明显受到了这件事的影响,高考严重失常,最终成绩比平时模拟考试低了三十多分,与重点大学失之交臂。
后来高远才知道,他们高家也不是绝对冤枉,因为钱虽然不是他偷的,却实实在在被哥哥高鸣偷走了,他是替高鸣承担了这一切罪过。
“先不管这是不是梦,既然让我重来一次,就不能再像前一世那么窝囊了。”
高远这样想,是因为前一世他确实太窝囊了。自己一米八的大个子,在刘二毛面前像个小鸡仔一样被训斥,虽然自己不承认偷钱的事,但母亲被推倒又被打耳光,他连替母亲挡拳脚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还手了。
想到这里,高远的目光又坚定起来,他把母亲挡在身后,回过身来恶狠狠地看着刘二毛。
此时丰钢厂家属区大院已经聚集了很多邻居,有些是跟着刘二毛一起来的,有些则是刚才听到了哄闹声来凑热闹的,这些大都是原来老丰钢的工友,相互都认识。
“你们娘俩一对丧门星,老高这么好一个家,怎么摊上你们娘俩,呸。”
骂人的是刘二毛的老婆杨紫微,刚才推倒彭淑梅的也是她。
杨紫微不光嘴上骂着,还想再上前打彭淑梅,被高远用身体挡住。
高远用力把杨紫微的手扛开,只见杨紫微噔噔退了几步。
刘二毛见这个平时唯唯诺诺的小子竟然敢反抗,又想上去打,却见高远对自己怒目而视,因为高远比刘二毛高了一头,刘二毛被这自上而下的怒视吓得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又举起手想抽高远的耳光。
“嗯?”
刘二毛一脸疑惑,怎么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仔细一看竟是高远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好你个小兔崽子,还敢还手,我操……”
还没骂出来,刘二毛就被高远推了回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哎呦我……”
刘二毛摔了个倒跟头,再爬起来,却见高远竟然拿起了一把斧子,立在他面前。
斧子是刚才高远蹲下扶母亲的时候,顺手在墙角摸到的。这把锈迹斑斑的钝斧,恐怕是几年没人用过,随意丢在墙角的。这柄斧子都没了刃,估计一块干柴也很难劈开,可是握在高远的手里,却发出阵阵寒光。
“老二,你虎啊。”
喊话的不是别人,却是高远的父亲高大林。
高远身体没动,头向侧后方看去,用愤怒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窝囊的父亲。
高大林个子也很高,而且长得十分魁梧,按当地的老话,都能装下刘二毛俩了。可是这样一个身材威武的男人,刚才竟然看着自己的老婆和儿子被打,却一直没说句话,反而却在儿子反抗的时候,大喝制止。
此时围观的邻居越来越多,但大部分人都没注意到高远是从哪摸出来这么把斧子的。
刘二毛看到高远得眼神跟往常不一样,而且此时手上提着斧子,表情阴冷凶悍,也不敢再撒泼。
“老二啊,快把斧子放下,有啥好说。”
“是啊,别动家伙呀。”
……
邻居们有些年纪大的老娘们开始劝说着,彭淑梅也在惊吓中回过神来,赶紧劝说儿子。
“小远,你可别做傻事,快放下。”
而这时刘二毛两口子靠到了众邻居旁边,见大家都在劝说高远,这才有了底气。
“操,高老二,你来呀,有本事你砍啊,你他妈敢吗,囔货。”
高远站着没动,只是把手里的斧子举起来指向刘二毛,吓得他又一个哆嗦。
“二毛叔,别说我当小辈的不懂规矩。你怀疑我偷钱,你有证据吗?”
这一声二毛叔,让刘二毛恍惚起来。高远这小子平时见了自己确实这么喊一句,可没想到此时举着斧子的高远还能说这么客气的话。
“额……额,文静都看见你进俺家屋了。”
杨紫微说完又躲到刘二毛身后。
“我说我没偷,就是没偷,我敢拿命做担保,你敢拿命赌我一定偷钱了吗?”
这冰冷的话吓得杨紫微直吞口水。
高远没理他,环顾了一圈围观群众,又面向刘二毛。
“不过,我不像你们这么不讲理,你们怀疑我跟我哥偷钱,我说我没偷,但高鸣有没有偷,我就不敢保证了。”
听儿子说这话,高大林又炸毛了,要不是二儿子拎着斧子,他肯定要冲上去踢他两脚。
“小兔崽子,你说啥呢,你自己没偷就说没偷,你扯你哥干啥。”
高远又回头瞪了自己父亲一眼,心想我还没肯定说是他偷的,你就这么紧张,不是心虚是什么,不过在外人面前,高远没有怼父亲,而是扭回头继续对刘二毛。
“我快要高考了,没时间跟你们纠缠,你说是我偷的,好,就姑且算在我头上,八千是吧,我给。”
高远这话让刘二毛两口子更加懵逼,也让他父母在内的现场所有人都很诧异。刘二毛两口子相互对视了一下,才敢回话。
“给呀,把钱拿出来。”
“我说了不是我偷的,现在当然没有。”
“那你他妈装个鸡毛大头蒜?”
刘二毛又呵斥道。
“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我欠别人都是加倍奉还,所以现在算我欠你八千,以后我也会加倍奉还。”
“以后?以后是啥时候?”
高远举着斧子的手终于放了下来。
“半个月,半个月之后,我还你一万六。”
此话一出,现场又是一片哗然。众人搞不清高老二这是什么套路,一边不承认自己偷钱,一边却又承诺半个月后加倍还,再说一万六啊,高远一个上高中的孩子,哪来一万六啊。
2000年,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才700多块,更别说高远的父亲高大林是个下岗职工。一万六他爹不吃不喝也要赚两年,他拿什么还,就算八千块真是他偷的,可是另外的八千块从何而来呢?
高大林听到儿子说这话,气的头发晕,心想没事你逞这个能干啥,这是你吹牛的时候吗,可是刚才儿子那坚毅的眼神和手上发着寒光的斧子,让高大林不敢开口斥责儿子。
听到高远说要还一万六,刘二毛心里乐了,不是因为他相信高远能给那么多钱,只是他以为高远认怂了,反正他们老高家答应了,到时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你说能还,你倒是还不上咋办?”
只见高远又把斧子举了起来,吓得刘二毛又倒退一步。
“我说话算话,半个月之后,如果给不上一万六,这条腿就是你的了。”
说着高远用斧子指了指自己的右腿。
这一幕,让彭淑梅差点又晕过去。
“立字据!”
杨紫微在刘二毛身后伸头喊了一句,又赶紧把头缩了回去。
“好,邻居大叔大姨们做个见证。”
很快,有好事的邻居搬了小板凳到院子里,然后拿出油笔和纸,刘二毛刷刷点点写了欠条。
“今高家老二高远欠刘传贵一万六千元整,限期2000年7月19日前还清,不得赖账,如到期未还,砍高远一条右腿以做惩罚。”
欠条虽然写的草率,但时间点和欠款数都写得清楚,那一万六千元还用大写的壹万陆仟元写的,生怕高远抵赖。
两个人又在欠条上摁了红手印,刘二毛这才小心翼翼地收起了欠条。
“小贼,别想跑,你他妈跑得了初一,你跑不了十五,我等你的一万六,啊,哈哈哈哈哈……”
刘二毛的笑带着得意,心想,有这么多邻居做见证,就算到时候你跑了,还有你爹妈在这。而且就算到时候你叫警察来了,大不了我不砍你的腿,但是这一万六的欠款你可别想抵赖。
这两口子收了欠条刚要回家,却见高远还有话说。
“慢着,二毛叔,我刚才说了,我欠别人的要加倍奉还,别人欠我的也一样。”
“嗯?”
“刚才你打我的这一巴掌,算我送你的了,但是你媳妇刚才打我妈的一巴掌,我也要你加倍奉还。”
刘二毛没回话,“哼”了一声,拉上捂着脸的杨紫微转身就走。杨紫微没被人打,可她总觉得脸隐隐的疼似的。
众人随之散去,丰钢厂家属院的大门口也只剩下了高远和父母三个人。
“小远,你没事吧。”
彭淑梅凑到儿子身旁,轻抚儿子被打了耳光的左脸。
“妈,我没事。你放心吧,这辈子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高远这话让母亲感到暖心,但他说的“这辈子”,彭淑梅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其实彭淑梅和高大林刚才就觉得儿子不对劲,怎么被刘二毛打了一个嘴巴,就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你说你逞什么能啊,我上哪给你整那一万六还他刘二毛,再说跟他较什么劲,他刘二毛哥俩是好惹的吗,你说你整这么一出,还咋让我在丰钢混?”
如果是往常,父亲高大林早就上脚踢了,不过此时高远还没放下手里的斧子,让高大林忌惮这个儿子是不是还在抽风,愣是不敢凑到他跟前,只在隔了一米的距离埋怨着儿子。
可能高大林真的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也不会预见到这件事对高远一生的命运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所以觉得高远刚才的过激行为是不过脑子的。
“你怕他们,我可不怕,他刘二毛不也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他多啥。再说你别老把丰钢俩字挂嘴上,你都下岗了,还以为是伟大的工人阶级呢?”
高远确实跟往常不一样,今天怼起人来根本不给台阶下,这话也说到高大林的痛点了。
高大林曾是丰钢厂的优秀工人,他曾经为丰钢洒下了无数汗水,工作兢兢业业,可是这么卖力的干了二十来年,直到下岗,也没混个什么领导做,跟其他人一样被扫地出门,从零开始,以前别人羡慕的工人身份早成了过去式。
如今的高大林为了生计,选择跟原来厂里的工友夏老六一起下海,赶大集。
赶大集就是风尘仆仆地摆摊做小买卖。夏老六以前在厂里做过几年司机,他会开车,下岗后,他用买断的钱和自己这么多年的积蓄买了一台二手小货车。高大林和夏老六就是靠这台小货车,每天去东华和西四的大市场摆摊,到周末还要去乡下农村的集市,卖的无非是锅碗瓢盆、苍蝇拍蚊子罩还有对联窗花。
做买卖很是辛苦,但赚的还没下岗前的工资多。
“你……”
高大林被呛得还不上嘴,给彭淑梅使眼色,意思是让她管儿子,可是彭淑梅对刚才自己男人的表现也不满意,白了他一眼。
“小远,你太莽撞了,没偷就没偷,跟他们服个软就完了,他又没抓到咱们偷钱,不能把你咋样。”
母亲是不知道前一世高远服软之后,刘二毛的所作所为,更不知道刘二毛报警之后,高远所承受的一切,是对他的一生有怎样的影响。
不过,高远不怪母亲,如今只有他自己是见过了未来世界的重生之人,母亲没有这个远见是正常的。
“就是,你没偷就说没偷,你答应还他一万六干啥,你让我上哪给你整这一万六去。”
面对高大林的责问,高远选择无视,他扔掉手里的斧子,把母亲紧紧搂在怀里。可高大林还没完没了地埋怨着。
“还有你提你哥干啥,你没偷就说你没偷,干啥说不知道你哥偷没偷?”
高远回过身,对父亲冷哼了一声,阴冷的表情看得高大林发毛,这还是自己那老实巴交的儿子吗。
“你大儿子啥德行,你心里没数吗,他平时那么懒,今天一早上吃完饭就跑出去,你不觉得奇怪吗?”
其实高大林也怀疑是高鸣干的,因为他这个大儿子小时候手脚就不干净,好在平时高鸣为人圆滑,说话讨喜,邻居们并不知道他有这小毛病。但是出于对大儿子的偏袒,高大林选择转移话题,避重就轻。
“哎,怎么跟我说话呢,你还怀疑上你哥了,现在说你怎么还钱的事呢。”
“是啊,小远,你不该答应刘二毛加倍还钱啊,你这不是让你爸和我为难吗。”
母亲也跟着惆怅。
“妈,你放心,我说出去的承诺,我自己兑现,区区一万六,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操心。”
“你就吹牛吧,还区区一万六,你到时候还不上钱,还不得让我给你擦屁股。”
高远继续无视父亲的数落。
“妈,我上学快迟到了,我得去学校了。妈,你不用担心我,我能解决,放心吧。”
母亲点点头,又摸了摸儿子被打的左脸。
“还有妈,今天我不上晚自习了,早点回来陪您。”
“好,那你快去上学吧,妈信你。”
高远拿起背包,转身出大院,都不看父亲一眼。
其实上学早就迟到了,今天肯定要少上一节课了。不过马上就要高考了,随便找个什么理由跟老师说一声,老师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难为他。
高远之所以要答应还刘二毛一万六,是为了摆脱这个流氓在高考前对他的纠缠,因为以刘二毛兄弟俩的做派,如果只承诺还上这八千块,那这几天就免不了被他们骚扰。但有了一万六的欠条,他们再来骚扰,高远就有理由赶他们出去,因为还没到还钱的日子。
至于那一万六从何而来,高远心里有个计划,不过那笔钱最好不要急着用。再说,对于一个重生之人,赚钱的机会多的是,而且还有半个月时间,先安心把高考准备好,这一世,千万不要被这些小事拖累。
丰钢厂家属院距离宁东县一中有差不多三公里的距离,高远却每天都要走着上下学,家里唯一的自行车给了同在高三的弟弟高翔,所以高远每天要比弟弟多一个小时的走路时间。
走在去学校的路上,高远才有时间仔细回顾自己前一世的记忆,还有自己是怎么穿越回到18岁的。
这时,高远的脑子又触电般疼了一下,一条记忆飞入了他的脑子。
这串记忆好像是高远前一世最后的一点画面,他感觉全身碎裂的疼痛,眼睛里全是红色,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但耳边传来了貌似新闻播报的声音。
“各位观众大家好,我是搜驴记者王虹,我现在就在平江路松汇大厦的广场前,今天凌晨一名男子从松汇大厦楼顶摔下并坠亡,我们的镜头前方就是事发地,据悉该男子是本栋办公楼一个公司的负责人高某,该公司目前处于经济危机当中,有认识高某的人猜测,他是因经济原因选择跳楼自杀的……”
听到网络媒体的记者这一串报道,再结合前一世倒数第二天的记忆,高远苦笑不迭。
“哎,不是,大姐,你别乱报道啊,我没想自杀,我是喝多了不小心掉下来的。”
高远的吐槽也只有重生之后的自己听的到了,不管怎样,那个搜驴记者把前一世的自己已经描绘成了生意失败选择轻生的中年loser,自己也是无力反驳了,至于这报道报出去,让那些熟悉自己的人如何看待,已经不重要了。
高远突然意识到,自己前一世组织同学们聚会,正是2020年的7月3日,也就是说,自己从松汇大厦上不慎坠落的时间刚好是2020年的7月4日,自己整回到20年前,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时间卡的还真是准啊。”
高远捋着前一世发生的过往,琢磨老天爷为啥让自己重生在这一刻,想到前一世那些重要的时间点,高远才明白,似乎自己前一世人生岔路的错误选择都是从高考这一刻开始的,难怪自己会重生在这个时刻。
前一世里,高远18岁以后好像就没对过,阴差阳错的被冤枉,高考失利,工作被举报,创业失败,离婚,被陷害入狱,失去至亲,再次创业被逼破产……
高远很不想回忆这些痛苦,但为了避免这些麻烦再次找上身,高远还是要仔细回忆前一世的每个掉坑的节点。
就比如说这一次,高远就是实实在在的被自己哥哥给坑了。不过,在高家,最坑自己的还不是哥哥高鸣,而是弟弟高翔。如果说哥哥是蠢,那么弟弟就是坏。
高远小的时候是邻居们眼中别人家孩子的存在,三兄弟中,他长得最帅,个子也最高,学习还好,这样的人设,怎不招人嫉妒,尤其是高鸣和高翔兄弟俩。
高远的家不是5口人,而是6口人,除了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高远还有一个小妹妹,早上刘二毛来堵门的时候,恰好他们都出去了。
一家这么多孩子,要是在七十年代还算正常,但在那个计划生育严格执行的八十年代,可不多见。
高大林那点微薄的收入很难支撑家里这么多孩子的开销,但艰苦的生活并没有让兄弟们和睦相处,反而让高鸣和高翔视高远如仇人一般,就因为高远就不是父亲高大林亲生的。
高远的母亲彭淑梅出生在一个农村家庭。姥爷彭双喜是个退伍老兵,他退伍后回到老家小望村务农,生了高远的母亲彭淑梅和两个舅舅彭爱国和彭爱民。
姥爷是军人,也喜欢当兵的后生。母亲彭淑梅年轻时很漂亮,追求她的人特别多,姥爷最后选择了一个当过兵的小伙做自己的女婿,这个人就是高远的生父孔义杰。
1980年的孔义杰,刚满22岁,当时在驻扎宁东县的武装部当兵,部队经常来小望村执行军事演习,有时候演习的炮弹声骚扰到了村民,子弟兵们就会来老乡家里安抚他们。部队还会经常派战士来老乡家里帮忙干活,有时还提一些吃穿用度来老乡家里看望,时间一长,战士们跟乡民们相处非常融洽。
孔义杰就是这个时间跟彭淑梅认识的。彼时才20岁的彭淑梅非常漂亮,追她的人从村东头排到村西头,而彭双喜也看中了长得高大帅气的孔义杰,彭淑梅自然是没话说。
孔义杰不是丰原市本地人,但高远一直也不知道亲生父亲的老家在哪,更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爷爷奶奶。那时候的政策鼓励部队的战士在驻地结婚,在部队领导的见证下,高远郎才女貌的父母结为连理。
可是好景不长,两年后,就在高远出生的第三天,父亲所在的部队接到命令去林省北部执行任务,自此孔义杰再也没回来,母亲彭淑梅甚至没有见到丈夫的骨灰,而孔义杰甚至都没来得及给儿子取名字。
高远对生父孔义杰没有印象,只听母亲提起过这个名字,他甚至还有些愤恨这个“抛弃”他们母子的伟大男人。
彭淑梅是个要强的女人,她独自抚养高远到了两岁,才在家人的劝说下,走出了丧夫的阴影,经人介绍改嫁了宁东县丰钢厂的职工高大林。
80年代的丰钢厂的工人,那是香饽饽,以高大林工人的身份,要不是因为他也是个丧偶的男人,恐怕还看不上寡妇彭淑梅。
高大林也是个丧偶的男人,他的前妻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高鸣比高远大了5岁,小儿子高翔跟高远同岁,但比高远小了三个月,所以是弟弟。
如此大家也明白了,高远的名字是母亲改嫁给高大林之后,这个继父给取的,至于他两岁以前名字,连高远自己也都不知道。
在那个生活物资匮乏的年代,家里有这么多孩子是不常见的,即便如此,二婚重组的高大林和彭淑梅为了增进感情,还是选择再要一个孩子,就是高远的小妹妹高瑶。
那个时候已经开始执行计划生育了,为了生这个妹妹,高大林也是费劲了周折,还差点丢了工人的身份。好在那时候上面的政策还有特殊规定,允许丧偶的重组家庭多生一个孩子,于是高大林贿赂了厂领导,拿到了这个多生一个的名额。
尽管生这个女儿来之不易,但高瑶的出生并没有成为父亲最宠爱的孩子,从小到大,高大林最疼爱的一直是他的亲儿子高翔。
高大林一直不喜欢高远这个继子,而对于小儿子高翔的偏袒却一点也不掩饰。高远这个孩子这么优秀,邻居们都要夸赞一句,却得不来父亲的一个肯定。
当年家里生活条件差,家里仅有的好吃好穿几乎都给了小儿子高翔,对于这样的偏心,就连亲生的高鸣和高瑶都很是嫉妒,更别说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高远。
高远继承了生父孔义杰的优秀基因,从小就是三兄弟中最露脸的一个。
高大林虽说个子也很高,但颜值却不出众,粗眉大眼宽口阔鼻,倒是很符合当年的审美。不过年纪大了以后,看着很凶悍,他两个亲生儿子高鸣和高翔也是如出一辙,而且长得还不如高大林年轻时那样大气,看着还很猥琐。
有些心好的邻居还会在背地里议论,高家老二长得又帅,学习和人品又好,怎么高大林就是不喜欢呢,哪怕是继子,也是最给你露脸呀。
这样的话越多,高鸣和高翔越是不爽,心里更是恨透了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高远从小就是在这种被打压的环境中成长的。
转眼来到97年,高远从丰钢中学以全校第2,全县第80名的成绩,正儿八经考上了宁东县一中,而弟弟高翔则是靠父亲花了九千块,才自费上了一中。
哥哥高鸣的心思一直不在学习上,初中毕业就出去鬼混了,所以高大林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小儿子高翔身上,高远要不是成绩好,考上了一中,高大林是根本不会花钱供他的。
宁东县第一高级中学是全县最好的高中,在丰原市也是排前三的高中,录取分数特别高,为了奖励学习好的学生,一中每年录取180个免费上学的名额,美其名曰统招生,剩下800多个名额,是根据差录取线的分数多少,交费入学的。
两兄弟的成绩在初中时就差了不少,上了高中更是越拉越大。高翔上初中的时候,还口口声声说要以哥哥为榜样,励志要在高考前撵上高远,谁想到不管他日后怎样努力,都无法摸到高远的脚后跟。
后来心怀嫉妒的高翔在高二以后就不跟高远说话了,上下学也不一起走,有时候晚上放学后在家自习,高翔自己写不下去了,还强行关了灯,让高远也没得学。
前一世的2000年,高远和高翔一同参加了高考。好胜的高翔还真是将较劲进行到底,他下了十足的苦功,可是几次摸底考试的成绩始终都过不了520分。看着每次都能考580分的高远,高翔恨得牙痒痒。
当年预计理科二本的最低录取线是500分左右,按说以高翔的成绩,已经可以考一个本科了,可是看着有望冲击重点大学的高远,高翔动起了歪心思。
前一世,高远因为刘二毛报警被拘留了两天,又因为得知母亲卖镯子还向舅舅借钱替他还债,因此心理压力特别大,高考的前两天都没有状态,到了第三天高翔又坑了自己一把。
那是前一世,2000年的7月9号,也就是高考第三天一早,高翔吃完了早饭,偷偷把高远的准考证放进了自己的书包,导致高远上午的英语考试,因没带证件不让进考场,虽然后来在老师的帮忙下拿了临时准考证进去考试了,可还是错过了前十五分钟的英语听力。
在这样的干扰下,高远当年最终只考到531分,与自己心仪的重点大学失之交臂。
事后,高翔在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了高远的准考证,还愣说是自己拿错了,不过有父亲高大林的庇护,高翔连声抱歉都没说。
不止是考试没考好,高家神鬼操作还没结束。前一世,做了亏心事但心情却极佳的高翔竟然超常发挥,考了538分,比几次模拟考试的成绩都好,还超过了高远。
估分之后,高翔就一直在高远面前炫耀。因为他终于赢了,即便赢的不光彩,他还是很得意。此后高翔还总是有意无意地数落高远,在亲戚面前讲什么先赢不算赢、龟兔赛跑的故事。
在估分后填报志愿的时候,高大林很兴奋,下了血本买了价格不菲的《高考志愿填报指南》,跟高翔仔细研读,最终给高翔选择了林省的省重点大学春城工业大学,但对于成绩相近的高远,高大林却极力劝说他报考林省师范大学。
林省师范大学虽说也是省重点,但往年的录取分数只是比二本录取线高十来分,跟高远的成绩非常不匹配,简直是大材小用,但高大林给出的理由却是师范大学学费低,实习期还有工资拿,以后好找工作。
不止是高大林和高翔父子俩,力荐高远选择省师大的还有二叔高大志。
同年,高远二叔高大志的女儿高惠也参加了高考。高远因为不是高大林的亲生儿子,所以高家人也都不亲近高远,但二叔高大志还算是个明事理的长辈,高远没想到他竟然也跟着劝自己从了父亲的意思。
其实就算没有二叔的劝谏,高远也是无力反抗。胳膊毕竟拧不过大腿,在父亲的监督之下,高远最终还是在志愿单的第一志愿栏里填写了林省师范大学数学专业,服从调剂,高远甚至已经不记得前一世自己在第二和第三志愿的学校栏里填了什么。
就这样,高远的噩梦生涯从此开始。
如高大林和高翔所愿,高远以高出录取线三十多分的成绩被省师大录取,而高翔也如愿考上了春城工业大学的自动化专业。
大学很轻松,毕业后,高远回到了宁东县第六中学任教,做了一名普通的初中数学老师。又过一年,高远被举报私下给学生补课,收取高额补课费,又被罚款并开除。而这件事,高远也是后来才知道,是有人陷害他,因为那几年教育局虽然不允许在校老师私自补课,却从来没有哪个老师因此被开除的。
失业以后,一个省师大的师兄找到了高远,他知道高远当年高考成绩不错,于是拉他入伙做课外教培,专门辅导准备高考的学生。这段时间也是高远这一世少有的好时光,因为那个时候,做教培还是挺赚钱的,而且高远当年在师大读书时是数学、英语、体育三门兼修,做起高考培训,非常得心应手。
因为对自己那一年的高考耿耿于怀,所以做教培的时候,经常把当年他考过的试卷拿来做例题,可以说2000年的高考每一科试卷的题目,他都是倒背如流的。
教培行业一做就是6年,这期间,他跟初中时的班花张欣怡相恋并交往。
张欣怡是前丰钢厂厂长张和平的女儿,她上学时成绩并不好,自费上了一中后,高考考了个普通的学校,毕业后回到了丰原市。后来张和平升官到了宁东县县委,做了县委副主任,张欣怡也如父亲愿考上了公务员,被父亲安排到了县林业局上班。
以当时高远的身份,还真就攀不上张欣怡的家境,两人的交往也没有得到张和平的支持。
张欣怡看中的不止是高远高大帅气的外表,还有他沉稳善良的内心,两人试图冲破家庭的束缚,坚持要在一起,就在两人准备谈婚论嫁的时候,高远的事业又出了问题。
前一世的2010年,林省教育厅出台了校外培训机构的禁令,严控没有教师资格证和教培认定资质的校外机构招生补课,像高远这样的小补课机构哪有那么齐全的资质,而那次严打的对象就是他这种赚钱的补课机构,最终,高远和师兄被罚了一大笔钱,解散了培训机构。
祸不单行,因为正愁没钱跟张欣怡结婚,再次失业的高远竟然在曾经的好兄弟林鹏飞的介绍之下,鬼使神差地去了一个地下游戏厅当出纳,岂料这游戏厅实际是个地下赌场,高远没做几天,赌场就被查了,更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警察查出游戏厅的注册法人代表竟然是还没上几天班的高远,后来,高远以组织赌博的罪名被判了三年。
高远也知道这是背锅了,被陷害了,但同时也知道这背后牵扯的黑势力有多大,因此,他再次无力反抗,选择了认命。
出狱之后,物是人非。
一辈子在高家做牛做马的母亲因病去世,后来他才知道,母亲是因为老毛病脊髓炎医治不及时恶化得了骨癌,本来情况不严重,可是当时混的不差的高鸣和高翔两兄弟竟然不肯出一分钱给母亲治病,这才导致母亲彭淑梅去世的那么急。
更戏剧性的是,曾经的结婚对象张欣怡竟然已经嫁给了自己的弟弟高翔,这对高远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前一世的高翔在春工大毕业之后,回到了丰原市化工厂做技术员,很快通过巴结厂领导升了官,娶张欣怡的时候,高翔已经是中汽丰原分公司的技术部经理,也算是比较风光。
情场和事业双双失意的高远在出狱后选择重操旧业,还是做高考培训,只是这次他选择一个人干,不再开公司,走的是家教补课的路线,因为他经验丰富,虽然没像以前那样赚钱,但这份工作维持他的生活开销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期间,高远与初中同学韩佳雪相恋并走入婚姻殿堂。
韩佳雪长得一般,而且离过婚。两人的交往,是当时做护士的韩佳雪倒追的高远。而高远经历过学业、事业和感情的三重打击之后,对于生活没有了特别高的追求,以为娶了韩佳雪这样的普通女人,就能拥有稳定而平常的生活。
可是世事不遂人意,婚后韩佳雪流产过一次,后来一直没怀孕,高远以为自己没有儿子命,又一次选择了认命,哪知道韩佳雪竟然婚内出轨,还怀上了别人的孩子,而高远发现的时候,韩佳雪竟然告诉高远,是她自己偷偷吃了避孕药,原因是她不想让孩子过苦日子,这让高远实在无法接受,两人的婚姻也随之走到了尽头。
后来,韩佳雪没有再婚,她的孩子是医院某位领导的,那位领导年纪不小了,而且有家庭,虽然没有给韩佳雪名分,不过那位领导还是给了韩佳雪很多钱,让她可以养孩子。
高远离婚以后,就一直一个人过。
前一世,高远自从出狱后得知母亲离世的原因,就因愤恨父亲高大林和两个兄弟的冷漠,选择跟高家断绝了来往,可没想到最后给高大林送终的还是他高远。
转眼来到前一世的2016年,习惯了一个人生活的高远还在做着家庭教师。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过得还算清闲,却没想到突然有一天老父亲高大林竟然找上了门。
三个儿子长大后,高大林和彭淑梅一直自己过,三个儿子约定好了按月拿钱给父母,后来彭淑梅去世了,高远也进了监狱,高大林身体不好,逐渐不能照顾自己,就住到了高鸣家。
就在高大林找到高远的两年前,他确诊了老年糖尿病,但他却因为心疼小儿子高翔,不想去打扰他在市里的高品质生活,一直让高鸣两口子照顾自己。
高鸣对母亲彭淑梅很冷漠,但对父亲还算是比较孝顺的,可是他媳妇却有很大怨言。
高鸣的媳妇孙婷婷可不是个好说话的女人,老头没得病的时候,高翔一直给生活费,她也没抱怨什么。可后来老爹确诊了糖尿病晚期,高翔不给医药费也就算了,还什么都不管,全让她们两口子伺候,这让孙婷婷忍不了了。
高大林病的很严重,高鸣和孙婷婷一直让他去跟老三要钱住院,可是高大林自己也不重视自己的病,还非常心疼小儿子,坚持不去医院,以为忍一忍就能过去,哪知道越来越严重,后来双脚溃烂,还经常眩晕,再后来大小便失禁,完全不能自理了。
眼看已经是糖尿病晚期,高大林放弃了治疗,没想到两个儿子也放弃了他。孙婷婷不爽高翔的不闻不问,一不做二不休把老头赶出了家门。
高大林来找小儿子高翔,却也吃了个闭门羹,最后走投无路找到了高远。
善良的高远又心软了,接纳了这个为父不慈的老爹。
高远也曾上门找过高鸣和高翔,可两兄弟竟然对父亲的生死都置之不理,真令人唏嘘。
当时高远的生活也不宽裕,而高大林也已经病入膏肓了,在已经远嫁他乡的妹妹高瑶的资助下,高远照顾了高大林最后的半年,并且送他入土。
直到高大林临死前的弥留之际,他嘴里还是念叨着小儿子高翔,高远也不知道这是悔恨还是惦念。
想想真是可笑,高大林一生偏袒自己的亲生儿子,临终却是继子送自己最后一程。前一世的高大林,还真是养了两个白眼狼。
高大林活着的时候,两个亲儿子不来探望,人一没,两个儿子和儿媳妇就找上了高远,跟他索要老爹的房本。
原来在前一世,高大林那套丰钢厂家属院老破小的房子,在他活着的时候没人住也没人要,没想到人一死那里竟然要拆迁,这个房子成了笔拆迁款。
由于高大林生前没立遗嘱,按继承法的规定,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有权利继承,但高鸣和高翔以高远不是亲生儿子为由,硬要踢高远出局。
那时候高远心灰意冷,早就放弃了生活,更别说跟两个不要脸的兄弟争夺遗产,算了,随他们吧。
回忆来到前一世的2017年,国内发生了几起男家庭教师猥亵学生的案件,高远这个中年男家教也越来越不受欢迎,于是他决定重新创业。
在好兄弟陆鹏的帮助下,高远稀里糊涂地开了个装修公司。
开始的时候,借助几个教过的孩子的父母介绍,他做成了几单,然后高远迎来了自己短暂的辉煌,一年间赚了一百多万,买了房子和车子,还扩大了公司的规模。就在这时,“好同学”江霖和徐杰出现了。
这两个他好多年没来往过的同学,给他介绍了很多项目,尤其是丰原市最大的房地产企业林南集团董事长江霖介绍的项目,那都是大几百万的大单。高远被同学的情意冲昏了头脑,竟然不计得失地选择相信他们,他没想过那么有钱的老板又是自己的同学怎么可能为了这么几百万欺骗自己。没想到,最后还是落入了两个“好同学”给他挖的大坑里,被拖欠了两百多万的工程款,而银行贷款的利息越滚越高,最后……
回忆着自己前一世的种种过往,高远内心五味杂陈。
怎么以前没觉得自己很惨啊,看来前一世,自己早已在绝望中麻木了。
“既然重生了,就得玩把大的,再像上一世那样浑浑噩噩一生,可就太丢人了,这一世最次也得是个丰原首富啥的吗。”
想到丰原首富,高远又想起了前一世逼自己走上绝路的两个人,江霖和徐杰。
“江霖,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却为富不仁,落井下石,好,这一世,我就把你的丰原首富抢过来。”
其实要说江霖为啥对自己这么敌意,高远实在想不出俩人有什么梁子,两人唯一的一点缔结,恐怕就是前一世江霖的老婆王若楠了。
江霖和高远都是丰钢厂工人子弟,也都是从丰钢中学1班考出来的同学。但王若楠不是丰钢出来的,她是当年宁东县县委副书记王春山的千金,在高中以前跟江霖和高远都没有交集,而到了高中,王若楠跟高远分到了一个班,所以彼时的王若楠跟江霖还不认识。
前一世,江霖在当年的高考,以全校第二的名次,考上了天开大学,可谓风光无限。毕业后回到丰原市开公司,经同学的相互介绍,才跟当年的校花王若楠相识,又没过多久,男才女貌的两人结为了一对。
王若楠的父亲王春山后来调到了丰原市做副市长,主管市政工程建设。因此江霖在这个老丈人的扶持之下,他的公司也从一个小小的工程公司逐渐成长为丰原市最大的地产开发公司。
再说高远跟王若楠的交集,俩人曾在高三的时候,有过一小段暧昧,但也仅限于传纸条那种,根本没有谈朋友。
那是高三下半学期初的时候。
王若楠是校花,学校里仰慕她的人非常多,但大家都知道她爹是谁,所以没人敢向她求交往。
这样的一位美女,如果能跟谁说上一句话,那都是万分的荣幸。当时高远所在的10班每天都有脸皮厚的男生围着王若楠转,还经常有人故意过来搭讪,不过王若楠性格很好,不会因为这些男同学骚扰,而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高冷样子,她跟同学们相处很融洽。
高三下半学期开学后的一个周末,王若楠跟高远是当天的值日生。
周末是大扫除,活很多,当然值日的同学也很多。相比于其他同学在王若楠身边谄媚献殷勤,高远则是一个人默默干着活,这让王若楠对高远的印象很好。
就在值日生打扫完教室准备回家的时候,教室外面出了状况。
高三10班在教学楼二楼,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一伙强人从楼梯间上到二楼走廊,挨个教室找人,到10班教室的时候,高远他们几个值日的同学正准备回家。
那一伙人主要是高三的学生,但为首的是校外的混混,年龄跟高三的同学差不多。00年的时候,社会风气还有些乱,学校里也经常打架斗殴,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孩子,能动手尽量不动嘴,那时候几乎每个月警车和救护车都会往学校跑一两趟。就算一中是重点高中,也不例外。
那一伙人显然不是来找10班的人,但是经过10班教室的时候,其中有两个别的班的小子看到了王若楠,便故意进来逞威风。
“你们班唐军呢?”
一个小子进了10班教室就发问,为首的校外混混一听唐军的名字,也跟着进了10班教室,吓得值日的两个女同学都往后躲,而除了高远以外的另外三个男同学也躲到了墙角。
“都放学了,唐军回家了吧。”
只有高远临危不乱,自如对答。
别看高远在家里唯唯诺诺,但在学校里可是个挺直腰杆的硬汉子。毕竟在家里,连父亲都不替他撑腰。
“操,以后都他妈老实点。”
那个带头进来的小子对着高远指指点点,狐假虎威之后,却一直在瞄王若楠,这也引起了为首混混的注意。
这个混混名叫周凯,本来跟高远他们是一届的学生,只是前两年辍学了,成了职业混混。他也认识王若楠,毕竟是校花吗,名声在外。
相比于那两个混小子只敢看不敢摸,周凯对王若楠倒没啥顾忌的。
“呀,王若楠,放学啦,要不要哥骑摩托送你回家呀。”
“不……不……不用。”
王若楠的父亲是县委副书记,向来见过大场面,但社会小混混不按规矩来,她还是忌惮几分的。
“哎,客气啥,哥驮你。”
那个狐假虎威的小子也跟着起哄。
“就是,凯哥摩托可大了,给凯哥个面子呗。”
“哈哈哈哈……”
高远最鄙视这些学校的混混,没真本事,只会仗势欺人。这些人要么就是跟着某社会大哥混,要么就是家里有钱,在学校出了事父母能摆平,真要是遇到什么正经的事,一个个都是拉裤子的货。
他们本来是去找一个叫马福存的晦气,没想到见了校花王若楠,竟然连正事都忘了。
高远也认识这个周凯,但周凯不认识他。周凯之所以混社会,是因为他的哥哥周华在公安局做大队长,黑白两道都敬他三分。
几个混小子起哄,周凯也越凑越近,来到王若楠面前,还想要搭讪,却见高远走了过来,附在周凯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周凯瞪了高远一眼,竟然真的带人走开了。
而这一幕,让10班的几个同学都颇为震惊,也让王若楠对他刮目相看。
其实高远只是对周凯说:“凯哥,王若楠她爸的秘书等下就开车来接她了,你别难为她了,要不到时候你哥也为难。”
其实这也只是理性的提醒,但在那个情况下,敢站出来警告周凯,足见高远是勇敢的。
王若楠得救了,对高远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钦佩。而这件事很快也在班里传开,倒没什么人说高远英雄救美,只是很多人都在传,高远只说了几句话,就把大混混周凯撵跑了。
此后的一段时间,高远也成了10班众男生的仇视对象,不过他一直没跟王若楠再有什么交集,这段小插曲也很快翻篇了。
就在高远以为没机会在和王若楠说话的时候,过了一个月,王若楠竟然主动传纸条给高远。
“你打算考哪个学校?”
几次模拟考试,王若楠和高远的成绩都差不多,都是班级前十,高远看到这几个字,还以为她只是想跟自己交流报考的意向,并没啥特别的想法。
但看纸条的时候,高远身边的几个男同学都凑了过来。
那个年代,又没手机,学校里最普遍的传话手段就是小纸条。有些早恋的男女生为了让路过的同学保密,还要买零食贿赂他们,所以一般大家都会有点原则,不去看别人的隐私。
可这张纸条是校花王若楠写的,班里还从没见过她给别人写纸条,因此传递纸条的同学忍不住偷看内容后,又开始八卦王若楠跟高远的关系。
高远当时比较单纯,压根没往歪处想,大大方方回了一句“还没想好”,然后两人就报考的事情,在纸条上聊了几句,也就是探讨一下这个分数大概有些什么合适的学校选择,当时高远没什么见识,对大学的录取分数线完全没研究过,所以聊了半天也没聊出什么结果。
但这件事还是在班里传开,除了当事人,其他同学都知道了王若楠对高远有好感,如此能不让别人嫉妒吗。
前一世,高远和王若楠两人的交集也就到此为止了,再以后就没了故事,让人嫉妒的情节也就是传点绯闻而已。
后来王若楠最终考到了京市的首都贸易大学,而高考失利的高远则留在了春城读师大,两人高中毕业后再见面就是在王若楠跟江霖结婚的婚礼现场。
前一世,高远也曾对自己当初的单纯后悔过,那可能是他距离女神最近的一次,不过他始终觉得自己配不上王若楠,所以也就是美美地回忆一下而已,根本也不觉得自己跟王若楠是一路人。
“可是,就凭我跟你老婆高中时传过一点绯闻,你江霖就要逼死我?”
高远自言自语道。
这个理由当然说不过去,可是除了这个原因,高远真的想不出别的原因,毕竟前一世他跟江霖初中时就没怎么说过话,高中以后,更是几乎没什么交集,所以自己应该没有别的什么地方得罪了他。
江霖是什么性格,作为初中同学的高远还是比较了解的。这个人孤傲而执着,他在丰钢中学的时候是鹤立鸡群的存在,成绩比第二名都高出很多,似乎就不应该出现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工人子弟学校里。
而且江霖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前一世,据说江霖能够登顶丰原首富,也做过很多见不得光的事,甚至有人说他追求王若楠都是在为他的事业铺路。这样的人能成为丰原首富,也不奇怪。
“所以,前一世,江霖对我落井下石,是因为他对感情上的洁癖?好像还是有点牵强。”
“这辈子提防着点,如果你小子还对我有啥敌意,我肯定不只把你的首富位置抢过来这么简单。”
至于徐杰,高远就更不清楚两人是什么时间开始结仇的了.
徐杰跟高远是发小,两人还是高中以前的死党。前一世,两人到了大学毕业后还都关系不错,好像就是前一世高远出狱以后两人才疏远了一些。
徐杰学习不好,没能考上县一中。他爸知道他的德行,也不给他花钱上一中,而是让他去了不需要高额学费的三中。
宁东县有三个高中,这对于一个县城来说已经不少了,毕竟在90年代,我们国家高中学历的比例也只有不到5%。
一中是全日制普通高中,二中是职业高中,学生比一中还多,而三中则是前几年刚刚建校的综合高中,有职高也有普高,普高的招生目标就是那些考不上一中,又没钱自费上一中的学生,所以这个三中都是学习成绩不怎么样的学生。
在三中上学,徐杰还是混日子。前一世,徐杰的高考成绩还是一塌糊涂,他爹供他读了个本省的大专学校,但毕业后徐杰竟被他爸安排到了住管局的办公室做文秘,不久,他赶上了一波府办扩编,在他爸的努力下,徐杰竟然通过了考试,转正成为有编制的人员,再后来,他一路走得非常稳,最后做到了科长的位置。
但高远记得,直到徐杰当上了住管局办公室副主任,他跟自己的关系还都很好,好像就是他入狱之后,才没了来往。出狱以后的高远还以为这位徐主任洁身自好,不想跟自己这个有前科的来往,这才疏远了些,没想到再联系时,他竟然是伙同江霖推自己入坑。
想着想着,高远已经走到了学校,看了一眼学校大门钟楼上的时间,已经快10点了,整整耽误了两节课。
“先不管了,反正这辈子,不管是谁,只要你对我不仁,就别怪我对你不义。”
上午的第三节课是10班班主任梁国华的英语课,高远早上两节课没来,竟然没有老师说什么,也没有同学打小报告,毕竟都这个时间了。
高远对梁国华的印象不好,因为当年同样是班级前十的成绩,唯独高远没有吃过梁国华的小灶。
梁国华是个五十来岁的资深老师,瘦高的身材,头发很稀,这人看着挺和蔼的,却是个严厉的老师。
为了提高班级的升学率,梁国华免费给班里成绩好的学生补英语课,发独家练习册,但唯独没有高远的份,这让高远很郁闷,倒不是稀罕你那点小灶,但你这好像有意针对我,这就有点没意思了吧。
给前十几名的学生补课这事儿,梁国华还要求被补课的学生保密,可这点事儿班里哪个学生不知道,只不过是那个年代学生们都比较老实,不会去计较罢了。
这个时间,英语课已经没有什么要讲的了,就是做模拟试卷,高远可没兴趣做梁老师出的模拟题,英语这一门,是要靠长期的积累和努力,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一两天的努力是没啥用的。
看着油墨印刷的模拟卷,高远又是一阵怀旧的鸡皮疙瘩。这时候的试卷还是学校自己用油印机印刷的,油泥会透过试卷,纸张也很薄,所以不能双面印刷。
高远把试卷翻过来,把前一世一个个重要的时间点和重要的人名都写了下来,并且在一些人的名字后面做标记,这让同桌的孙嘉盛感到奇怪。
“远儿,写的什么玩意呢,你他妈不交卷了?”
孙嘉盛把头凑到高远旁边,小声嘀咕着,高远一巴掌把孙嘉盛的脑袋推开,也不理他,继续写着。
“操,抽什么风。”
孙嘉盛见高远神神秘秘的,也不理他了。
梁国华似乎对自己有偏见,其实高远在上学的时候也有所察觉,虽然梁老师没有对高远做过什么排斥性的打击,但好像很多方面都不太照顾他。
就比如说这个同桌孙嘉盛。梁国华这么重视升学率的老师,对于班里成绩好的学生都是呵护备至,他都是安排两个成绩好学生做同桌,相互比较共同进步嘛,唯有高远的同桌,竟然是个学渣,这小子还特别爱聊天,上课看《金瓶梅》,下课扯闲犊子,没少影响高远学习。
不过对于重生之后的高远,不管是孙嘉盛还是梁国华都是小人物,不值一提。
“懒得收拾你们,只要你们不做绊脚石,我都懒得踢你们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