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荷宋屹霆最新章节内容_朝荷宋屹霆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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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荷宋屹霆是小说《拉下神坛!》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玛瑙员外写的一款豪门总裁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拉下神坛!》的章节内容

朝荷宋屹霆最新章节内容_朝荷宋屹霆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新书期,老板不要囤文,老板发财!)

“你干儿子明天下午的游轮到州市,你收留他一段时间。”

朝荷扔了鼠标,脖颈一动就酸痛,“你最好是开玩笑。”

姜岁:“他跨越大西洋印度洋来看你,这孩子没来过中国,你是他唯一的人脉。”

朝荷不可置信,“你让一个三岁不到的小孩自己从德国坐船到中国?”

有她这么胆大的母亲吗?

“请了保镖的,小陶壶喜欢坐船,之前有段时间闹着要当船长,在船上他每天可开心,没哭过鼻子,你放心大胆地去接他。”

“我把他明天的游轮信息发你,辛苦你一阵了啊姐妹,到时回程我亲自来接他。”

小陶壶的游轮下午一点到港口,朝荷去连锁玩具店买了个很酷的轮船模型,又买了儿童零食出发去接孩子。

联系上随行保镖,朝荷在渡口等着他带小陶壶下船。

午后阳光明媚,远远看见金发碧眼的可爱孩子背着小书包走来,他肌肤在阳光下白得发光。

小陶壶长得太好看,他身边跟着的西装男人戴着墨镜,身高腿长,面容英俊,一大一小的养眼组合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这保镖找的还挺帅。

看见朝荷,小陶壶眼睛一亮,激动跑过来,“mom!”

朝荷将人高高抱起,“宝贝累不累?”

“不累,保镖叔叔一直在照顾我。”

看清朝荷长相,男人原先淡泊高冷的神色一松,眼前温柔抱孩子的女人五官立体得不像话。

他没见过头骨比她还完美的人,饱满的头骨下一截细长脖颈,肤白腰细,墨发似绸缎,随便一站就十分周正的气质。

她眉骨略深,不笑时有些疏离感,垂眸看孩子时眼里藏不住的柔和。

朝荷看过来,“一路辛苦你了,我请你吃个饭。”

近距离,隐约能闻到她身上清爽的冷茶香。

男人眉头一扬,看了眼腕表,颇有些惋惜道:“可惜我有事,不然一定赴约。”

朝荷注意到他腕上的是价值百万的名贵手表,很低调的款。

加上他周身气度,那股慵懒松弛的劲儿,不像是做保镖的。

姜岁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人?

她以为客套话说完即可,没想到这男人随即又道:“下次吧,咱们加个联系方式,下次你再请我吃饭。”

朝荷礼貌微笑,“好。”

加上微信好友,她开车带小陶壶离开,男人目光追随片刻,来接他的车也到了。

劳斯莱斯停在身旁,管家下车开门,看了看他身后道:“少爷,您不是说两个人回来的吗?”

“是啊,我护送一孩子回来,被接走了。”

得知原委的管家瞠目结舌,少爷给人当保镖?

“不亏。”男人坐进后座长腿一放,随意翻着刚加上好友的朋友圈,笑容懒散,“还挺难遇到这类型的。”

*

会所生意一般在晚上,白日能松和些,但今天一早,后厨部就忙着准备食材酒水,说晚上有贵客过来。

酒柜里库存不够,临时从酒庄调了几瓶好酒过来,名贵海鲜也托人空运送到。

朝荷去贵宾厢检查卫生时,花艺师已经在布置桌花,花艺设计很考审美,这位花艺师设计的桌花精美高雅又恰到好处,绝不多一丝繁冗。

白色欧式雕花瓷瓶大气典雅,香槟色为主调,玫瑰配蝴蝶兰,主位面前花束最为繁盛华丽,余位再有四束花做衬托,一眼看去奢华高雅。

客房部要喷Amouage香水,朝荷制止,“这个香型稍浓,换一个。”

这个香水牌子由阿曼皇室创立,创立开始就作为国礼送给政要首脑与国际名流,香料足、有格调,相对的香型也较浓。

裴先生其人儒雅简练,这个不适合他。

想了想,朝荷说:“换希爵夫尼奥,干净利落些。”

“好的。”

下午四点过,裴先生的助理已经提前过来,看了一眼布局,他很满意。

据说今晚的场子是裴先生专为招待一位商业大佬,他托了不少关系才终于靠人引荐得来的机会。

大家还在猜测,裴先生已经是州市有名有姓的大人物,能让他这么重视结交的,得是哪位权贵。

傍晚七点,一辆世爵c8停在喷泉草坪旁,裴先生到了。

后厨严阵以待,先上冷菜酒品。

半小时后,包厢陆续来了几人,重要的人却还未到。

裴知陆站在包厢阳台,时不时看眼手表。

天色已经昏暗,喷泉灯亮起,远处终于有辆迈巴赫打着前照灯驶来,二楼贵宾包厢所有人神色肃静。

迈巴赫稳稳停下,司机替后座人打开车门,一道年轻英俊的身影映入眼帘。

裴知陆微顿,怎么就一人?

后厨开始上热菜,温旭在所有人的翘首以盼里入场。

“裴总。”他颔首。

裴知陆托了不少关系搭上温旭,这位是万山集团老董的亲侄子,今夜的饭局就是请温旭替他与温董牵线搭桥,可现下却只来了一人。

心里再有疑惑,裴知陆面上也沉稳,安排温旭入座。

温旭略带歉意,“叔叔临时事急,抽不开身,我特意过来给裴总赔罪。”

事没办成,终归过意不去,但裴知陆什么人,在商场混迹数十载,哪能真让他给自己赔罪。

面上热情不减,礼数照样周到细致。

老温董来不了,小温总这边也得招待好。

客套寒暄一番,有人好奇老温董是去应对何事,温旭简短一句话让在座人都怔了怔。

“听话头,是京里来的几位人物。”

京里,不管是政还是商都是难得攀交的人,那种局子多少人挤破头想进去。

原来如此。

饭局散后,温旭给裴知陆透露了些风声,国际商贸会议结束后,州市首富牵头会在游轮上办个晚宴,都是各界名流政要。

以裴家的家世,拿个入场函不难。

这个消息权当他赔礼的。

*

晚上姜岁的越洋电话打了过来。

“你那部纪录片不是一直卡着没上映么?为了报答你帮我带孩子,姐们给你准备好了。”

朝荷的团队在高原藏区拍摄的那部纪录片主题与信仰有关,关于宗教信仰的审核总要敏感些,国家电影局那边的审核一直卡着没进展,迟迟没拿到龙标。

没有公映许可证,后续的宣传上映流程也提不上日程。

听姜岁这么一说,朝荷来了兴趣,“你能帮我整到上映许可证?”

“我不能,但我能送你去见电影局的大领导。”

姜岁说:“周六晚在明珠港有艘豪华游轮要举办晚宴,去的都是大人物,我找关系给你弄到了邀请函,你自己去争取吧。”

夜幕下凤凰港湾停靠巨型豪华游轮,灯火通明,繁华迷眼。

递过邀请函,侍应生恭敬领着朝荷入场。

游轮上下超过八层,宴会场地奢靡华丽,每层的布置风格都不相同。

中东古董真丝地毯花纹繁琐,高跟鞋踩上去毫无杂音,朝荷多打量了几眼,心里感叹,不愧是州市首富,这样的艺术品都舍得拿来铺地。

晚宴上往来衣香鬓影,全是有身份地位的名流,朝荷看了一眼没瞧到要找的人,拿了杯香槟缓缓顺着旋梯走去上一层。

她今天特意弄了身晚礼服,乌发盘起,珍珠点缀耳垂,抹胸礼服将她身材优势发挥到极致,显得整个人高挑又笔直。

自入场她就察觉有些若有若无的视线在看她,对于这种视线她一向有天然的钝感力。

看见不远处一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她再三确认是张副局。

端了酒杯起身,朝荷唇角牵着礼貌温和的笑,“张局好。”

中年男子自带威严,探究的目光看来,看到朝荷的脸,他点点头,疏离感稍稍退却。

“久仰张局大名,今天有幸再见。”

美人笑起来眉眼舒展,很舒服的气质,并不让人觉得刻意逢迎。

张副局听出她话里的信息,“再见?”

他并不记得见过这位女士。

“我在京大读书时曾慕名去听过您的讲座,深深被您的履历和谈吐折服。”

这位张副局年过半百走到这个位置,全靠自己一步一步爬上来,一个非京籍户口、没有父母家族托举的人走到这个位置,手段和能力都有。

朝荷这些话很受用,听到京大,张副局问:“你也是京大的?”

朝荷浅笑:“有幸跟张局是同院系校友。”

张副局点头,看她的眼神多了些欣赏,“京大是个好学校,艺术学院是最有人文关怀的学院。”

都是同门校友,话题就接入的更自然,聊了几句聊到朝荷的职业,她顺着说到了纪录片卡在审核的事情。

“人文信仰的主题好啊,比起焦点热点我更喜欢有深度的纪录片,年轻一辈很少有拍这个的,你很有想法。”

身居高位的人说话都滴水不漏,但朝荷的目的已经达到,张副局已经记住了她。

相比下面一层晚宴厅,这层明显雅静些,两人谈话差不多完了,张副局侧目看见一人,走过去打招呼。

朝荷顺着看去,那边站着交谈的两人其中一个是裴先生,另一个年长些看着精明沉稳的中年人,想来就是裴先生之前想结交的温董。

万山集团的大佬,产业横跨各大行业,身家丰厚,人脉通达,要想在州市做好生意,这个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朝荷找侍应生要了个小蛋糕垫了垫肚子,在边上看着觥筹交错的精英人士们出了会儿神。

她有很久没参加过这样的宴会了,上流社会的游戏,曾经她觉得铺张虚伪,现在看来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你讨厌名利场讨厌酒局,归根结底不过是你没在其中获利罢了。

真成为酒桌的主位,人人奉承的对象,你比谁都享受这种场合。

就如现在的温董,裴总托了几次关系才见得到他,身居要职的张副局见了他也绝不会视若无睹。

他一出场,就是宴会的中心。

位高权重,谁不向往。

只见一助理模样的人走过来在温董耳边低语,男人神色微深,跟剩下两人说了句失陪就匆匆离去。

裴知陆和张副局看向温董的背影若有所思。

温董去的是游轮贵宾区,有专用电梯上来,看来是去接什么重要的人。

朝荷低头给姜岁发消息,面前覆下一道阴影,她抬眸,看见裴知陆儒雅的脸。

“裴先生。”

男人微笑,“朝小姐也来玩?”

“沾朋友的光。”

两人碰杯相谈,朝荷挺喜欢跟裴知陆这样的人聊天,有礼有节,如沐春风很舒服。

礼服单薄,她侧过头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抱歉……”

她戴着黑色蚕丝手套,与礼服相衬,一眼看去精致又贵气。

裴知陆眼里带了些细微笑意,从胸口取出方巾递过去。

朝荷颔首接过,“谢谢。”

裴知陆让侍应生去拿披肩,正好看到领着人过来的温董。

注意到裴知陆微怔的表情,朝荷侧眸,看清来人的面容,心下重重一跳。

温董身旁的男人高大挺拔,量身定做的西装质感高级考究,勃发的肌肉撑出一身冷贵沉稳。

温董不矮,甚至相比同龄中年人来说保养得当,气质很好,但在宋屹霆身边对比太强烈。

年轻男人身高过分优越,气度沉敛,眉目锋利不怒自威。

宋屹霆神色自若,面部轮廓比以前更冷硬,随着年纪增长,他越来越深沉威严。

有些人就是天生自带磁场,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人第一眼就自发敬重不敢逾矩。

宋屹霆也在州市?看来也是来参加国际商贸会议的。

随着他走来的一步步距离缩短,朝荷心底有团火热的东西破开,那种微微窒闷和心腔发酸的感觉牵动每一根神经。

她太了解这种感觉了。

朝荷甚至想转身走,但人已到身前。

裴知陆先出声:“温董。”

温董简明扼要:“这位是宋先生。”

没有头衔介绍,说明他们不够格知道,但在上流圈子里混的又有几个不认识宋屹霆?

裴知陆很有礼节跟宋屹霆问好。

朝荷面上滴水不漏,先跟温董打招呼,再抬眸看向眉宇深沉的男人,离得近,她总是需要仰望他。

“宋先生好。”

宋屹霆目光看过来,深如墨的瞳子看不到底,幽邃的眼神仿佛暗含打量,又似乎只是在看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他的目光太犀利,似能将人看透,很少有人能跟他直视过久。

朝荷礼貌又疏离的称呼没引起男人半分反应,外人看来,他们好像真是第一次见面一般。

只是片刻停留两人便走开,温董那么大年纪,在州市德高望重,在宋屹霆旁边却也样样周到。

谈不上迎合,但那种微妙的重视谦恭,有眼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位宋先生身份十分贵重。

朝荷甚至能听到宾客的小声耳语。

“没想到宋先生也来了,温董好大的面子。”

“一向眼高于顶的温董都对他和颜相待面面俱到,果真闻名不如见面,宋先生那一身气场……”

朝荷在考虑着是时候退场,她此行只为张副局,话不宜过多,也没停留的必要了。

裴知陆却要她留下一起吃晚餐,据说游轮顶级豪华包厢里还有场晚宴,只有少数人才能去。

裴知陆想让她作为女伴陪他一起,他说的诚恳,之前又有交集在,盛情难却,朝荷应下。

富丽堂皇的包厢里,超大圆桌满盘珍馐,侍应生引着两人入座。

朝荷看了一圈,坐席上有好几位都是耳熟能详的有名企业家,其余一些身份也不普通。

大人物们闲聊,朝荷垂眸给姜岁发消息。

姜岁:【怎么不给张副局加个联系方式?】

她在影视圈混,多结交大佬很有必要。

朝荷:【名不见经传的小透明哪来的自信加人家?】

姜岁:【你缺什么都不会缺自信。】

她突然话头一转:【我听小道消息传,宋氏跟唐氏有意联姻亲。】

朝荷看屏幕的目光一顿,察觉包厢倏然安静。

她抬眉,正巧看见男人在侍应生引领下进场,现场安静得能听到皮鞋落地的声响。

众人目光汇聚,神色皆是一怔。

在场人的反应来看,事前大家并不知晓宋屹霆会出席。

他坐在主位,侍应生递过来雪茄要替他点燃,宋屹霆微摆手,侍应生退下。

他还是一样,除了心情不明朗时从不在公共场合抽烟。

中心人物到了,饭局开始。

温董发言掷地有声,别出心裁欢迎宋先生到场。

这么好的机会,在场人无不对宋屹霆极尽奉承,名利场里混的人,逢迎的话也说的圆润饱满不显功利。

语言的艺术炉火纯青。

来去没什么新鲜的,宋屹霆面不改色听着,情绪没什么起伏。

朝荷听了一圈,大致明白了,生意人想开拓商业版图,摸清上面政策发展倾向很重要。

选对行业发展事半功倍,大家都想站在风口里吃下一批时代红利。

宋氏在京城数百年,商政钱权底蕴雄厚,宋氏银行举国闻名,宋老宋部长身居要职德高望重。

宋氏是真正的大家族,建国前宋氏先祖实业救国,几十年过去,族人分居各地也团结一心,氏族壮大,商政两界各行各业都人才辈出。

有这样的背景,宋屹霆是最耳聪目明的,没人不想结交。

可惜是多人饭局,也就听个大势,再详细的就不是那么容易听的了。

朝荷视线轻落在主位人身上,西装领带系的一丝不苟,嗓音醇厚,运筹帷幄的淡然。

成熟男人身上该有的魅力他都有。

这种魅力对绝大部分女人有致命吸引力。

聊到后头气氛热了,各位轮番敬酒,有人敬裴先生酒时朝荷作为女伴也微笑举杯做样子。

隐约察觉有目光在看自己,朝荷抬眼,有些意外地看见那天送小陶壶回来的保镖。

他坐在温董身侧,周身气质冷贵不羁,见朝荷看到他了,他眼尾勾着点笑朝朝荷的方向举杯。

朝荷也举杯礼貌回应。

身旁人的小动作被裴知陆看在眼里,他看向温董身边那人。

那位好像是温董的长子,常年在外管着海外企业,他怎么认识朝荷?

裴知陆正出神,瞥到主位那人幽淡的视线也不经意从两人身上划过。

不是错觉,今晚宋屹霆视线轻飘飘往这边扫过来好几次。

朝荷的美的确不容忽视,但之前从没听过宋屹霆对女人展现出什么兴趣。

一男的喝了些酒,给宋屹霆敬酒的时候多嘴提了句:“听说宋家和唐家好事将近,我们在这里先提前恭喜宋先生了。”

唐宋两氏联姻的话可是大新闻,在场多多少少都有好奇心在,闻言看向宋屹霆。

只见男人不疾不徐喝了酒,冷峻的面容上浮现一点笑意,瞬间风月失色。

“我怎么没听说?”

笑意轻淡不达眼底,那股隐晦的沉稳威压让说错话的男人瞬间清醒,收敛笑容。

“我犯糊涂了,道听途说的,宋先生别见怪。”

宋屹霆轻点了下头,面色不辨喜怒,在场人心里小小为说错话的男人捏了把汗。

本来就不熟,非得上赶着讨什么脸面,言多必失就是如此。

饭局结束,“保镖”过来跟朝荷打招呼,“上次忘记说了,我姓温。”

朝荷伸手:“朝荷。”

温臣则嘴角噙着笑意看向她的黑蚕丝手套,这手套挺衬她的礼服,他绅士地回握,“朝小姐是我今晚见到最漂亮的女士。”

恐怕不止今晚。

朝荷也不扭捏,“谢谢。”

温臣则:“有空一起吃饭,带上小孩儿。”

温董见身边人晦暗的目光正看着远处,臣则在与一个姑娘说话。

“那位是?”男人出声。

“犬子臣则,刚从德国外派回来。”

宋屹霆迈步离开,老温董一时也没弄清楚他是随意一问还是别有深意。

*

夜里下了雨,雨水凝聚成珠顺着玻璃窗滑下,朝荷的卧室只开了一盏床头灯。

将色调调至最暖,催眠电台女声柔和安心,听了十分钟不到就睡着了。

近来多眠少梦,大概是精力透支后身体能量补给。

在高原拍摄纪录片的几个月鲜活充实,累也是真的,回来后明显感觉睡眠变多,但一向少梦,今晚却破天荒做了梦。

潮气氤氲的秋末,院里落叶堆积,孩子们正用枫叶作画,她却在收拾东西,院长婆婆说今天领养人会来接她。

她从一早等到黄昏迟迟不见人来,以为又跟以往无数次一样,被人权衡放弃。

绘画室里孩子们活泼玩闹,唯她显得文静安分,时不时看一眼门外,清亮的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那天黄昏拨开云雾,霞光乍现,只记得天边美的不得了,整个世界都是暖黄。

年轻男人就是这时突然闯进视野的,逆着天光,他轮廓清明又模糊,眉眼线条比画出来的还好看。

院长引他看来,“最乖的那个就是朝荷。”

第一次与宋屹霆对视,那双眼睛让人记了好久,眼眸幽邃深情,眉目却冷肃淡泊,极致的反差构筑成清冷疏离的外表。

这是他给人的初印象。

“你叔叔阿姨临时有事,我来接你回家,”宋屹霆在面前半蹲下与朝荷平视,语气是特意压制的温和,“可以吗?”

小女孩眸子亮晶晶,“好。”

到机场时天边已经开始昏暗,登上飞机,迎宾空乘站在舱门摆出专业的微笑,每上来一人便会温柔地说一句:“晚上好,欢迎乘机。”

所有人都直直往前走,似乎习以为常地忽视了这些话。

朝荷第一次坐飞机,一切在她眼里都是新奇的。

漂亮的空乘对她说晚上好,她也礼貌地回笑:“晚上好。”

大概很少有人回应,空乘眼里一闪而过的停顿后脸上笑得更柔和。

宋屹霆看了眼小姑娘,大概知道霍家二老跑遍那么多福利院最后为何偏偏选了她。

从香城到北京,三个多小时的航班。

头等舱独立空间安静舒适,宋屹霆让她脱了鞋在床上睡一觉,并嘱咐她mini bar里有零食饮料。

那时小小的她看着窗外昼夜交替的边界线,天边暗橙色调与青黑交织,渲染出独特的天际景象。

她分不清昼与夜,就如她看不到自己后来的人生。

朝荷没想到再遇见宋屹霆是在这样的状况下。

会所里冲进来几名警察,不待众人反应,就被厉声命令蹲下。

衣衫亮丽一众男女抱头蹲下,也有火气大的质问出勤警员:“知不知道小爷是谁?”

朝荷没蹲下,冷静道:“我是会所的暂代负责人,可以协助调查,请问各位劳驾而来为的是什么事?”

“有人举报这里聚众嫖.娼。”

“聚众……”朝荷有些怔茫,正了正神色,“我们会所一向做正经营生,从来不碰这类服务。”

她公事公办的口吻,“今晚几位公子在这里开趴庆生,在场无人逾矩,你们进来时也没见着不堪入目的画面。我们做生意的最要口碑脸面,请各位警官先查清再下定论。”

她有理有据的几句话让其他人有了底气,也开始附和。

余光里,走廊经过几个西装革履的人,朝荷微侧眸,看见某道被簇拥着的颀长身影。

哪怕三年不见,透着走廊昏黄光线,她也一眼就认出他来。

宋屹霆永远是最引人瞩目那个。

这边动静不小,男人眸子短瞬停顿投来一眼,他面色深沉清冷,只是一眼,便转眸向前。

还是那样,从来没什么能入得了他的眼。

略显混乱的氛围,他应该没看到她。

人已经渐行渐远,朝荷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敛住眸底神色。

最终警员们带了几个人回警局做口供,朝荷要不明白是被人搞了才是真的傻。

只是她想不明白,会所与周边同行的关系都处的好,也被州市富商们青睐,从来没得罪过人。

谁会给她们穿小鞋?

“查的怎么样?”

办公室里,身穿警服的男人不疾不徐倒着茶,黑皮沙发上端坐另一个浓眉凤眼的男人。

那男人姿态闲雅,竟比徐副局还好看,女警扫过一眼才道:“没有聚众嫖娼,只是聚会玩乐,其他同事排查几层楼也没发现有色情交易。”

徐润书点头,“笔录做完了可以让他们回去了。”

下属走了,徐润书看向沈煜,“不是说有情况?”

沈煜笑的散漫,“那天我看着就是有情况,谁知道是不是她们提早准备了。”

以徐润书对沈煜的了解,八成是会所的人得罪他无疑了,“怎么个事儿?”

“也没什么,不喜欢别人对我耍小聪明。”

一周前,会所一个女公关闯到他房间,外面有人叫骂,说是无礼客人强迫她做不好的事,她只好逃了。

他好心让她避避风头,结果她明里暗里一个劲装可怜,各种悲惨人生经历声泪俱下说一遍。

生病的妈,赌钱的爸,一个弟弟啃老要姐姐彩礼钱娶媳妇。

初入社会被骗传销组织,千辛万苦逃出来好不容易找了个谋生工作,会所黑心妈咪总让她陪肥头大耳爱揩油的顾客,家里三天两头打电话要钱……

一番经历可谓曲折又心酸,他当时等朋友,无聊便让她倾诉了一会儿,后来还是觉得姑娘太惨,在她那儿定了最高套餐。

想着她业绩好就能多有些提成,这个月能稍稍好过些。

结果让她走后,无意间得知她和那两个叫骂的无礼顾客是老演员了,专门演戏骗消费者高额消费。

善心被骗,他哪能忍得下这口气。

*

徐润书给他添了些茶,“你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

桌面手机轻振,显示陌生号码来电,徐润书接起,“你好。”

片刻后,沈煜注意到他面部表情怔了下,与他四目相对时,眼里明显的惊讶。

“二叔来州市了?”

“没有的事,下面的人刚排查完会所,并未发现有不良交易,带到警局这几人做过笔录后也放回去了。”

“您好不容易过来一次,改天等您得闲了,请您吃个饭。”

电话讲的简短,沈煜没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但也猜到打电话的人是谁。

沈煜面色不是很好,“他找你什么事?”

徐润书也疑惑,“就为了今晚会所的事。”

宋屹霆没那么闲,看来今晚被带到局里的有他认识的人,不然也不会特意打电话过来。

什么人能让这个铁面无私的宋二叔公事之余还留心关怀?

沈煜冷哼,“他的手倒是伸的长,以前也没见他……”

想到某个人,沈煜神色微暗,面部线条冷硬,没说话了。

关于京城里的一些事徐润书还是有所耳闻的,因为那个养女,沈煜对宋屹霆生出许多不满来,这么些年过去提起还是没有好脸色。

“人家都走了三年了你还放不下?”

“放得下放不下是我跟朝荷的事,与他宋屹霆无关。”

徐润书张了张口,“好歹算你长辈。”

要是被家里长辈听见他这么直呼其名,免不得要被说的。

京城这个圈子里门户错综复杂,扎根百年,哪家不是沾亲带故的,这些人最讲面子礼数,哪怕心里再不屑,表面都要留着体面。

沈煜自然是知道轻重的人,心里不喜宋屹霆,却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京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朝荷走后这些年,但凡有宋屹霆在的场子他都能免则免,实在推不脱的,几句场面话客套完,绝不多一点瓜葛。

瞥见桌上那份文件,他拿起一看,好奇让宋屹霆打电话来问的是谁。

目光定格在某两个字上,沈煜微怔,指节无意识跳了下。

“朝荷回来了?”

朝荷回会所时已经过了午夜12点,很不凑巧,瞧见西装革履两个中年人姿态谦恭送宋屹霆上车。

夜空落了些细密雨丝,黑色宾利前大灯将雨丝渲染出昏黄光晕,男人的外套由助理抱着,他闲散立在车前,身量挺拔优越。

正装马甲本是矜贵自持的加成,可穿在他身上,勃发的肌肉撑出斯文败类之感。

三年未见,时光没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倒是那身威严贵重的气质较之以前更甚,眉宇之间高深不露山水,叫人不敢轻视。

宋屹霆抬手看了眼腕表,弯腰上车,车窗缓缓升起的最后一刻他忽然往朝荷的方向看过来——

下一瞬,漆黑深邃的眼眸被车窗隔绝。

哪怕关着窗户,朝荷也移开了视线。

出租车司机咋舌,“豪车这东西要么一出生就有,要么一辈子也没有,我奋斗了大半辈子连人家的购置税和豪车税都不够,有时候人比人气死人。”

“妹,你就在前面下是吧?”

“靠边就行。”

回了会所,云离他们关切过来问候,朝荷扫了一眼来人,“通知所有人十分钟后开个紧急会议。”

会议室大厅水晶吊灯明亮如昼,将人面部表情照得清明。

大家看着朝荷一改以往的温和随性,神色清肃认真,都自觉安静下来。

四五十人的会议现场鸦雀无声,朝荷见人来齐,开口:“现在已经是凌晨,抱歉耽搁大家的休息时间。事发突然,我简短讲几句。”

“今夜会所被人举报有情.色交易,闹到了警局。我们会所一向以提供高端、专业服务为理念,在州市众多会所中声名远播,图的不是一时之利。”

“你们霍老板花这么多年将至臻打造成州市数一数二的商业会所,靠的是服务和口碑,他不会希望看到有人为了一时利益在顾客身上动歪心思,至臻还没没落到要靠欺骗来增加营收。”

朝荷不经意往林坤林扬的方向看去,“声色犬马的场合,个个都是人精,耍小聪明的事情别做,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大家以后行事注意。”

会议不超二十分钟,散会后朝荷刚进房间准备洗澡,房门被敲响。

林坤林扬小心翼翼,“老板,打扰你休息了。”

朝荷给他们倒了水,入座在沙发区。

“演戏骗顾客消费这事是我和林坤的主意,不关云离的事,小云离爷爷看病需要钱,我们就……思想走偏了,真没想到会给会所带来麻烦,对不住你和霍老板。”

“你要辞退我们都毫无怨言,但小云离需要这份工作,请老板给她一次机会。”

两人还想说更多,朝荷打住,“没那么严重,对方也只是小小警告一下会所,没有大麻烦,你们以后言行规矩些,这事过了。”

见他们还是不放心,朝荷弯唇淡笑:“我知道你们是好心帮云离,没有怪你们的意思,你们三都不用走,真不是什么大事,回去休息吧。”

见朝荷确实宽和不再追究,兄弟俩喜上眉梢,朝荷没多听感谢的话让人回去休息了。

她又累又困。

结果两人刚走三分钟不到,房门又被云离敲响,又一个来负荆请罪的,朝荷打发走人回浴室已经过了两点。

*

小陶壶第一次来中国,很多东西没见过,朝荷一有空就带他出去玩,戏曲听了,大熊猫看了,各类小吃吃了,小孩子天性爱玩儿,早把他妈妈给他布置的作业抛到脑后。

姜岁也心急,才三岁的小朋友,她已经让小陶壶学背古诗背单词,母亲不在,小家伙把学习机拿来看西游记。

朝荷不想告状,但姜岁料事如神,一通电话打来之后小陶壶像个被霜打焉的茄子。

吃完早饭,小陶壶趴在桌边背古诗,朝荷简单把家里打扫了一遍,窗明几净,瓷瓶里插着紫桔梗,她住的地方永远都要收拾得温馨漂亮。

拉开所有窗帘,秋日暖阳照进屋子,满世界都鲜亮。

她拿了本书在沙发边看起来,不远处小家伙艰难记诗句,声音细细碎碎,朝荷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有个乖巧的小孩儿陪着,一点也不会孤单。

她曾劝过姜岁不要这个孩子,现在看来,姜岁挺有福气,这世上有个那么可爱的孩子与她血脉相连。

一上午过去,小陶壶终于能背下一首古诗,又满眼期待地等着朝荷带他出去玩。

朝荷垂眸看向眼里装着星星的小家伙,瞳孔在阳光下是清透的冰蓝,睫毛卷翘,精致得像个小手办。

小家伙可怜巴巴说:“我不喜欢看书,那些字就像一堆虫子,我一看着眼睛就不舒服。”

“我也不想做什么船长了,我还是当个笨蛋好了。”

“干妈——”小陶壶眼巴巴看着她撒娇:“求求你了,我们出去散步吧,我保证不花你一分钱!”

朝荷忍俊不禁,最终没抵得过小家伙的恳求。

秋高气爽,恰逢周末,散步晒太阳的人挺多。

小陶壶遇见一只漂亮的小博美,正逗狗狗玩得开心,姜岁的视频电话这个时候打来。

朝荷和小陶壶都有些心虚。

“小陶壶,你又缠着干妈带你出去了!”

朝荷把手机给小陶壶,让小孩儿面临风雨,自己在一边看阳光穿过银杏叶。

一街之隔,宾利后座,男人目光沉静看着银杏树下一大一小两人。

三年不见,朝荷的成长不是一星半点,一身薄款风衣笔直又独立,面部线条清晰,眼神也更坚定了。

至臻会所匆匆一瞥,她装作没看到,游轮面对面,她疏离客套。

说不介怀是假的,即便当时场合不方便,几天过去,她也没主动问候一句。

想了想,他还是过来看看她。

还能真跟她计较不成,一个小姑娘。

小陶壶挂了电话,气呼呼坐在路边抱着手,“我都跑来这么远了妈妈还老是管我,我再也不想回德国了,让她一个人在那边!”

“陶壶,”朝荷眼神认真,“你说这种话妈妈会伤心的。”

小陶壶看了她一眼,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但还是瘪着嘴小声道:“爱玩一点怎么了,我又不是坏蛋,大不了我以后去捡垃圾。”

朝荷点头:“捡垃圾也不是不行。”

正巧不远处就有个垃圾桶,小家伙还真说去就去。

朝荷没阻止,举起手机把小朋友的奇思妙想记录下来,谁知下一秒镜头里的小陶壶一声惊呼:“mom!”

他的小手里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一条金项链闪闪发光。

这……

小家伙第一次捡垃圾就尝到了甜头,以后怕是更不想学习了。

宾利里,一直在看他们的肖特助微微惊诧,“朝小姐的孩子?”

隔着点距离,先前两人的话听不清,但这白皮肤蓝眼睛的小孩儿清脆的一声“mom”让肖特助大跌眼镜。

朝小姐在国外待了几年,怎么回来就多了个孩子?

小孩看着也就三岁,跟朝小姐待在国外的时间大差不差。

他朝宋先生投去一眼,后座人一如既往的沉稳淡然,不辨喜怒。

肖特助察言观色,准备把车开到朝荷跟前,一辆高调的兰博基尼捷足先登。

车窗降下,温臣则推开墨镜,“好巧,朝小姐也出来晒太阳?”

宋屹霆低眉,抽出文件袋里的照片,国际港口码头,浅灰色长裙女人抱着小孩儿,身旁眉目冷桀的男子正是路对面的温臣则。

照片里朝荷面部饱满流畅,头发利落盘在后脑,头骨到脖颈线条完美,体态优越,单一个侧脸也美得很出众。

她抱着那孩子时低垂的眼里掩不住的疼爱,那么细腻的感情流露,至少关系不会普通。

倒是这个温臣则,对她兴趣挺大。

那晚游轮晚宴后肖特助已经对温臣则做了背调,温远东独子,高中起就在海外学习,开拓自己的人脉,毕业后直接负责家族海外分公司的项目,有家世有能力。

性格冷傲,但处事还算沉稳,没什么不良嗜好,不是花天酒地的纨绔,在年轻一辈中也是杰出人才。

温臣则邀请朝荷一起吃饭,正好欠着他一顿饭,朝荷问他介不介意带着小孩。

小陶壶看见保镖叔叔毫不掩饰的开心,温臣则勾唇:“好久不见啊小孩儿,听说你翻垃圾桶捡到宝了?”

朝荷:“对了,这个项链……”

可能是别人不小心扔错的,她不能真让小陶壶拿走。

“简单。”

温臣则打了个电话,很快社区就有人过来拿项链。

“如果失主回来找项链社区的人会还给他,如果一个月内没有人来找就归小陶壶了。”

看着朝荷和小孩子上了兰博基尼,宋屹霆动唇:“走吧,以后再来。”

*

跟温臣则吃饭的过程很简单,多数时候温臣则都在跟小陶壶玩,偶尔两个成年人才会礼貌聊点其他的,这让话不多的朝荷觉得很放松。

今天朝荷没戴手套,温臣则看到她左手小指明显短了半截,心底一诧,面上却什么也没表露出来。

若不是离得近,很难注意到她的手,那像是后天受伤残缺的。

朝荷垂眸给小陶壶剥虾时温臣则睨着她卷翘的睫毛,眼前人礼貌知分寸,话少,言谈举止却让人很舒服,这样的姑娘,很难想象她曾经遭遇过什么苦难。

人的过去和经历不会消失,终会写进她的眼神与气质里。

朝荷给人的感觉就是个很有故事的人。

温臣则不是闲人,吃了饭还有别的事,把两人送到家就告别了。

晚上姜岁打电话过来第一句就问朝荷温臣则是不是在追她。

小陶壶把今天遇到保镖叔叔的事告诉她又给她发了三人一起吃饭的照片,姜岁藏不住事,立马打电话过来。

“没有的事,请他吃顿饭道谢而已。”

姜岁:“他看起来生人勿近可不像会随便答应别人的。”

“他喜欢你儿子,就是想跟小陶壶玩儿。”

“我看他开的是兰博基尼,现在当保镖都这么挣钱了吗?”

朝荷:“说起这个,你是从哪里找的他?人家是州市首富的独子。”

姜岁:“哈?”

小孩早上起不来,朝荷换上运动装去楼下运动顺便买早餐,跑着步,视野里出现一个人,她停下脚步。

“你回国了?”

沈煜不知怎么找到她住的小区,大清早风尘仆仆地站在绿化跑道边,像是赶了很久的路过来。

朝荷短暂怔然后露出温暖的笑意,眼尾轻轻勾起:“对,回来了。”

看着她的笑容,沈煜心里微热,连夜赶路的疲劳一扫而空。

“原本早就要来见你的,前几天有急事又回了北京。凌晨坐飞机到州市怎么也睡不着,想着你早上应该会晨跑就过来了,没想到真能守到你。”

沈煜压下心里的酸楚,笑着走过去拍了拍她臂膀,“你小子,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出去几年把老朋友都忘了是不是?”

“这不是想着沈爷贵人事忙么,等什么时候回北京了再去找你,你竟先来找我了。”

“出国就出国了,还把电话也换了,你以为拍电影呢,三年后千金华丽变身回国讨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朝荷被他说的话逗笑,真正的朋友好像就这样,哪怕很久没联系,一见面也不会觉得陌生尴尬。

他还是他,你们还是你们。

“我错了,”朝荷好脾气笑着,“给您赔罪,请您吃个早餐?”

小区外面有不少高品质早餐店,两人步行过去,边走边聊着天。

肖特助先看见两人,跟后座人说了句:“朝小姐。”

宋屹霆从文件里抬眸,沈煜跟朝荷有说有笑进了一家连锁早餐店。

肖特助看了眼时间,现在才七点半,朝小姐穿休闲运动装,身旁的沈公子与她一同出入小区……

他不敢妄加猜测,车辆驶过,后座人的视线也重新回到文件。

八点半宋先生跟东南亚那边有个大合同要签,顺利的话明后天就可以回北京,今天有得忙。

车子走过几条街,后座人清冽的嗓音突然出声:“黄叔上次见朝荷是什么时候?”

黄叔是司机,跟了宋屹霆很多年,那天在银杏大街遇到朝荷时他不在场。

闻言黄叔思考了下,答:“朝小姐还在北京读大学时,得有快四年了吧。”

说出口黄叔先顿住,“时间过得真快,我还记得朝小姐刚来峒园那会儿,上初中的年纪,一院孩子没人比她更聪敏,老夫人也最宠她。”

宋屹霆目光在虚空沉顿,字音低稳:“这么久了么?”

*

白天朝荷陪小陶壶玩,晚上会去至臻看看,这段时间会所不太忙,其他人应付得来,她去看一圈没什么事就回了。

在英国几年清汤寡水,回国后就念着各种美食,心血来潮很想吃小龙虾,她带小陶壶去吃了顿夜宵。

朝荷怕小孩儿吃不了辣特意点的微辣,没想到小陶壶跟他妈妈一样能吃辣,吃到好吃的眉毛都快飞起来。

小陶壶奶声奶气:“干妈你对我太好了!”

“因为你妈妈对我好,所以干妈也对她的孩子好。”

姜岁还怀着孕就把孩儿指认给朝荷做干儿女,小孩出生后朝荷也尽心照顾了他们母子很长一段时间,后来虽然学业繁忙,但每个月她都要去看一看小陶壶,姜岁更是在小陶壶学说话后教他喊自己“mom”。

小陶壶喊姜岁“mommy”,喊她“mom”。

用姜岁的话来说,小陶壶虽然没有爹,但有两个爱他的妈妈,他不会比别人差。

现在姜岁事业有成,她也如愿做了导演,在这条路上越走越稳,曾经两人扶持走过的那段时间都是她们的黄金岁月。

日子越来越好,人也越来越好。

那些拮据和困顿都过去了。

夜风吹过,朝荷蹲下给小陶壶整理衣领,低声跟他说:“陶壶长大了要好好孝敬你妈妈,她很不容易的。”

小陶壶认真点头:“我知道的,我会好好孝敬妈妈和干妈。”

朝荷戳了戳他的小脸蛋,“你妈妈也是第一次做母亲,你是小男子汉,得让着她点儿。”

小朋友有点傲娇:“好吧。”

“要不要干妈抱?”

小朋友开心:“要!”

将小孩儿抱起来,朝荷沿着海滨路边走边看霓虹灯映照下的城市海。

这边是州市的繁华地段,各种海景餐厅海景酒店收费高昂,小陶壶刚来中国那天她带他去过附近一家港式餐厅,但小孩儿不怎么喜欢。

这条小路景色好,环境也静谧,行人不多,所以朝荷很轻易就注意到北园大饭店门口与人交谈的肖特助。

他对面的四五个人西装革履,东南亚长相,看起来刚结束了一场重要的商务应酬,他正安排车辆送几人回去。

肖特助业务能力很强,无论企划还是商务接待都做的得心应手,他也是跟宋屹霆时间最久的一个助理。

北园大饭店百年老字号,以秀美的园林景色闻名,常接待重要宾客,商务接待选在这里,应该是很重要的合作方。

朝荷又看见宋屹霆的另一个助理叶郡文,他出行一般只带一个助理,留两个在总部协调,这次带了两个助理来,他对此的重视可见一斑。

这么重要的应酬宋屹霆不会不在,好在天黑,她又抱着小陶壶,正好能挡住脸,正准备走出去,沉稳的男声响起。

“朝荷。”

她身形微顿,不到三秒便迅速回眸反应,二楼雅间轩窗边宋屹霆长身而立,目光正睨着她,不知已在那站了多久。

肖青砚和叶郡文这才发现朝荷,朝荷微笑向前:“叶助肖助,好久不见。”

雅间熏香袅袅,小陶壶学着朝荷,一板一眼坐得板正。

宋屹霆把精美的粤式茶点推过去,眼神掠过一大一小两人:“味道不错,尝尝。”

他的嗓音醇厚很有质感,语气没有威压,但再活泼的小孩儿在他面前也拘谨。

小陶壶没动,朝荷双手接过瓷盘,左手微微内收,没让人看出什么来。

“谢谢。”

“几年不见,”宋屹霆视线移到她脸上,平和的口吻:“不会喊人了?”

朝荷嘴角微弯:“二叔。”

礼貌和分寸拿捏得刚刚好。

三年不见,自然没法跟以前比,何况他们曾经也没有多亲近,她的称呼没什么问题,但男人心里隐隐有点难以描述的感觉。

小陶壶看看眉眼冷肃的男人又看看干妈,脑子里算着辈分,既然是干妈的长辈,也是他的长辈。

想了想,小孩儿嫩生生开口:“二叔公好。”

话音还没落,正在喝茶的朝荷猝不及防呛了一口。

空气都静了几度。

修长葱白的手递过来一张纸,朝荷看到男人万年沉稳的脸上微妙的一点神情,努力忍住滑稽感,她介绍说:“他叫小陶壶,是朋友的孩子。”

睁着蓝色大眼睛的小孩长相跟朝荷确实一点不像,她关系好到可以让孩子喊她干妈的朋友,除了姜岁应该没别人。

宋屹霆对小孩儿道:“你母亲不是我小辈。”

姜家跟宋家没什么亲戚关系,这个“二叔公”怎么听怎么别扭。

相处了一会儿,小陶壶似乎发现眼前的男人是讲道理的人,就不那么害怕了,他天真无邪问:“那我该喊你什么?”

男人没答。

小陶壶又问:“你是我干妈的亲二叔吗?”

“不是。”

一开始朝荷不是叫他二叔的,她喜欢唤他宋先生,后来她从霍家来了宋家,她见其他小辈这么叫他也就学着喊了。

大家好像也默认了她的辈分跟那些小辈一样。

但其实,无论是霍家和宋家,还是她和宋屹霆,本就排不上什么亲戚辈分,只有长幼之分。

“叫叔叔吧。”宋屹霆说。

“这样的话你就和我干妈是一辈的了。”

男人不置可否。

饭店又上了几道茶点,黄金流沙包和鲜虾荷叶饭做的格外好吃,百年大饭店果然名不虚传。

宋屹霆给两人倒了茶,朝荷尝了一口,比想象中还好喝,“桂花香?”

“精品桂花龙井。”

包厢里橘调氛围光打下来,朝荷黑长的发丝泛着绸缎般的光泽,五官精致如画。

“我跟以前区别很大?”男人问。

朝荷微惑抬眼。

宋屹霆睫毛在灯下打出一片阴影,衬得人眉眼深邃,让人不太敢直视。

她没懂他为何发问,又见男人动唇:“不至于让你认不出来吧?”

桂花龙井入口,喉头有些紧。

秋后算账来了。

宋屹霆神色如常,没有情绪表露,只是寻常一个问句,也让人感到无形压力。

“我看你很忙,当时场合也不方便。”

男人睇她一眼,喉头微动,“跟你说话的时间我还是有的。”

“以后遇到了别装作不认识。”

朝荷:“嗯。”

“你在至臻做什么?”

当时警察那句“聚众嫖.娼”令人错愕。

“朋友的店,入了一点股,有时间我会去看看,那天都是误会。”

在宋屹霆眼里,朝荷是根正苗红的好孩子,会所娱乐城这些地方,此前从未想过会和她有关联。

“什么样的朋友?”

他想知道对方靠不靠谱,朝荷闻言沉顿几秒,“很熟悉信得过的朋友。”

宋屹霆意识到自己一见面又有些大家长的盘问架势,蹙眉抿唇不语。

气氛松和些,他给小陶壶两人又点了热羊奶茶。

朝荷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小陶壶要睡觉了,准备起身告别。

“什么时候回北京?”对面人适时出声,声线低沉平缓,如秋夜江河。

“老人家很想你。”

宋老太太对朝荷是发自内心的疼爱,以前虽在外求学,但每年她都要抽时间飞回来看一次老太太,每次都避着宋屹霆。

天下之大,刻意避着的人真能好几年见不到,何况还是他那样的大忙人,就算不避着可能也碰不到几次。

朝荷原本也计划不忙了就去看老太太:“就这两天。”

宋屹霆:“我后天的航班回去,要不要跟我一起?”

“我还有点事,办妥了再过去。”

男人点头:“也好。”

几人下楼还没到庭院,就见经理模样的男子提着几个精致礼盒迎过来,十分周到有礼。

“北园的点心是独一份的,外面很难买到,这些朝小姐带着,小孩子应该喜欢这一口。”

刚刚下面人进去添茶,见黄金流沙包和榴莲酥盘子空了不少,朝小姐和那孩子喜欢,他便让人打包了几份留着,连桂花龙井也一并备了两盒。

宋先生单独见面的客人自然不是一般人,投其所好是最简单的。

朝荷视线掠过那几个细腻有质感的礼盒袋,还是老样子,跟宋屹霆在一起总有这样的便利,什么东西他多看一眼别人就会送到他面前,连着他身边看起来关系匪浅的人也能收到不少善意和好处。

她浅笑接过:“谢谢,您太客气了。”

宋屹霆和司机一起送他们回公寓,一路安静再没什么话。

到小区楼下,朝荷拉着小陶壶跟他们道谢。

小陶壶刚在车上浅睡了会儿,忍住困意打呵欠,也软乎乎说:“谢谢。”

宋屹霆看了眼睡眼迷蒙的小孩儿,“早点休息。”

*

北京的秋天来的比州市更浓烈,朝阳公园层林尽染,晴空碧云下,秋树裹着满眼金黄。

外来车辆开到巷口就不能再进去,付了打车钱,朝荷牵着小陶壶走进幽静胡同。

司机大哥多看了几眼两人的背影,这一片是富人区,外人没机会进去,曾经有游客溜进去是被卫兵请出来的。

他第一次接到来这儿的乘客,好奇多往里面古色古香的建筑群看了会儿。

穿过清净胡同走了七八分钟,看见一穿中山装的人,朝荷弯了弯眸子:“兵叔,晒太阳呢?”

躺椅上的小老头推了推眼镜,看清她后把书都放下了:“哎哟,这不是小朝荷么?丫头,回来了?”

朝荷笑得明媚,瞳子在阳光下清透见底:“哎,回来看看老太太。”

兵叔可稀罕这孩子,从小就长得水灵,小嘴儿又甜。

“回来好呀回来好!看了太太来叔这儿喝点儿,昨儿阿毓刚拿来的黄山毛峰……哎好俊的孩子。”

他看到了朝荷身边金发碧眼的混血小孩。

朝荷低眸,小陶壶毫不怯场嫩生生道:“爷爷好!”

兵叔笑得合不拢嘴,“好小子,爱吃糖不,爷爷这儿有红虾酥糖,小孩儿都爱吃。”

兵叔热情起身,转身就要进屋,朝荷不好扫老人家的兴,无奈笑着领小陶壶进四合院。

管家阿姨见兵叔起身,听说是拿酥糖,马上去拿了出来,朝荷笑着喊了声“刘姨”。

得到酥糖盒子,小陶壶乖巧道谢:“谢谢爷爷,谢谢刘奶奶。”

刘姨感叹:“真漂亮这孩子。”

“是姜岁的孩子。”

“怪不得跟他妈妈有几分相似。”

简单寒暄一阵,要走了兵叔还在喊晚上过来玩,朝荷应下。

垌园门前两棵百年大国槐迎风生长,阳光在石板映下斑驳光影。

跨入门槛,清初铜制风铃精美细致,在檐廊下随着微风轻动,声音清脆悦耳。

白竹芬在二楼一眼看到庭院里的朝荷,兴奋朝里屋招呼:“荷姑娘到了。”

靠在床边闭目听收音机的老太太一睁眼,眼里尽是柔和。

家里佣人接过朝荷手里的礼盒,白竹芬忙领着朝荷上楼,“姑娘比预想的来得早,老太太知道你来开心得不行,厨房一早就在忙活,全是你爱吃的菜。”

朝荷:“太太身子怎么样?”

白竹芬微顿,“老人家年纪大了,都那样。”

朝荷一进屋看见满头白发的瘦弱老太太,心里一恍,疼得不行。

一年不到,太太怎么如此苍老了?

关赛秋看着门口笔直清丽的姑娘,眼尾皱纹堆聚,笑眯了眼,“丫头。”

朝荷轻应一声,抱住老人家,“太太。”

小老太太抱起来小小一团,又瘦又干,她眼眶瞬间湿成一片。

以前那个英气和蔼、神采奕奕的可爱老太太,已经跑不过时间了。

“您最近好吗?”

“好啊,大家都来看我,你来了,太太更好了。”

关赛秋拉着朝荷的手细细端详她:“孩子,瘦了。”

“没瘦多少,是您太久没看到我了。”

来之前朝荷就教过小陶壶怎么叫人,他这会儿乖巧开口:“太奶奶好,这是旁边老爷爷给我的酥糖,您吃一个。”

“好孩子,太奶奶吃不动糖了。”

小孩儿把糖递过去,“含着吃,甜。”

关赛秋喜欢小孩子,笑盈盈摸了摸小陶壶的头,又拉着朝荷说了些话。

朝荷明显感觉太太说话比以前吃力,说几句话就喘气得休息会儿,她没让老人家再说,自己和小陶壶在旁边讲故事给老太太听。

八十四岁的老太太,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看着老人安静的睡颜,朝荷凝视良久,白竹芬知道她察觉了什么。

“白姨,太太现在每天清醒的时间有多久?”

白竹芬叹了口气,“醒醒睡睡也就七八个小时,今年是老太太的本命年,都说有一劫。”

能熬过去就好了。

“老太太晚年丧子又丧幺孙,此前身体就一直在调养,今年身子状况急转直下,好在她只是虚弱,并不受病痛折磨,每天昏昏醒醒过着,也是福气。”

朝荷紧抿着唇,把老人的手握在掌心,拇指一下一下摩挲。

“白姨,你去忙吧,这里有我陪太太。”

太太睡了一个多小时,醒来时朝荷还在床边,“太太您醒了?厨房煮了香芋小米粥,我去给您端来。”

看着朝荷的身影,白姨问:“您打算什么时候告诉荷姑娘您为她筹谋的婚事?”

*

小陶壶活泼外向,刚来半天就跟胡同里张爷爷家的小孙女交了朋友。

小姑娘粉雕玉琢喜欢串门,晚饭说什么也要留在垌园吃,她母亲来叫两次没叫走,只好无奈由着她。

宋家姑姑带着两个孙孙来看老太太,孩子们玩玩闹闹,垌园的晚饭很热闹。

宋家两兄弟公务缠身是常事,一屋子女眷朝荷不意外,但还是小声问了白姨:“老太爷呢?”

宋屹霆父亲早些年因公殉职,母亲悲痛欲绝,后面一直在香山别墅静养,家族事务一概不插手,倒是他爷爷和奶奶管得多些。

白竹芬低声在朝荷耳边:“在开会。”

朝荷心下了然,不再问。

一顿饭她都在老太太旁边照顾,宋姑姑看在眼里,十分满意:“阿荷从来都是最有耐心的,老太太没白疼你。”

宋姑姑并不是宋屹霆的亲姑姑,是领养来的,年纪比宋屹霆父亲还要大上十几岁,所以她的孙子都上小学了宋家两兄弟却还没结婚。

宋屹书和宋屹霆的婚姻大事也让长辈们头疼了很久,家世相当的适龄姑娘不难找,主要是这两人不协调不配合,把老太爷气得够呛。

大的要以事业为重,小的要等大哥先结,推来推去,老太爷终于决定来硬的,要宋屹书和唐司令家千金接触,有意两家结好。

宋屹书升的是快,比他父亲祖父年轻时有过之无不及,但在那个位置上,三十五六了还不结婚,总让人觉得不稳妥,若将来再往上升事务更忙,怕更没有心思余力想结婚这事了。

讨论到这里,宋姑姑摇头:“我看悬,都是宋家人,老大老二的性子,真不愿意别人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白姨:“老太爷的意思,大的不愿意,也要小的去见见人姑娘,总之先解决了一个的婚姻大事都好。”

这些话从耳朵里进去,朝荷低眸又给老太太喂了口虾仁汤,关赛秋看着她弯弯的眉毛,眼里目光悠远。

吃完饭老太太要休息会儿,有宋姑姑照顾她,朝荷去了兵叔家喝茶。

宋屹霆回来时已经十点,老太太还没睡,在听她爱的戏曲。

“屹霆回来了,”宋文静笑问:“吃饭了没,我让厨房给你做点儿?”

“不了姑姑。”

环视一圈屋子里没有朝荷的身影,他问:“朝荷呢?”

“在她兵叔家喝茶。”

关赛秋:“原本她还放心不下我,我说这里有文静她们叫她只管去,那小老头也疼她,好久没见了是要喊到家里去坐一坐。”

宋屹霆点头,在床边坐下,细细看老太太,声线温和:“今天开心了?”

难得十点了她都还精神抖擞没犯困。

老太太笑起来十分和蔼可爱,“荷丫头回来我当然开心。”

“她可说了,这回就要长留在国内了,要陪我好一段时间呢。”

有个女孩儿逗着小老太太确实不一样,平日里儿孙们再怎么尽孝,朝荷一回来,总能有各种办法让老太太开心。

那种眉开眼笑的状态是其他时候难有的,奶奶真是非常喜欢朝荷。

宋屹霆早出晚归,朝荷白天陪老太太,晚上去找北京的朋友玩,两人好几天都没碰上面。

这天晴空如洗,阳光十分舒服,朝荷怕老太太待在屋里憋得慌,推着老太太在后院晒太阳。

立秋一个多月了,这两天阳光已经不毒辣,栾树遮阴,风吹过,院儿里树叶沙沙作响。

老太太看着大树发呆,朝荷问她在想什么。

“栾树结果真好看。”

关赛秋盯着满树粉红的花果,悠悠道:“我也只是看了栾树开花几十次而已,人生很快的。”

一树盛大繁荣的粉红,今年开,明年开,树还在,却有人倒在时间的长河里。

太太应该是想小昭了,宋屹霆的弟弟。

“太太,今天有风,我给您放个风筝吧。”

朝荷跑回阁楼,找到了曾经宋屹霆给她买的风筝,不一会儿,垌园后院上空升起了一只漂亮的蝴蝶风筝。

宋屹霆回来拿个重要备份,没见着奶奶和朝荷,猜想或许她带老人家出去玩了,刚要拉上窗帘换身衣服,看见了后院欢声笑语的几人。

小陶壶跑着跳着拉风筝线,朝荷和奶奶仰着头看天空,脸上笑容放松。

蔚蓝天际,霞红栾树,视野里饱和度鲜丽,院里的画面让人心里奇异的安宁。

国庆近在眼前,百忙之余看着这样的画面,周身的疲劳都松和了。

视线一移,朝荷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白的发光,脖颈纤细笔直,眉目舒展,嘴角的笑意有种难言的渲染力。

似乎很久没看到她这样发自内心的开怀笑意了。

老太太今天精神好,突然拉着朝荷的手问:“这两天都看你戴着手套,怎么回事?”

朝荷的手套很薄,颜色也接近肤色,一眼看去并不突兀。

闻言,她笑着说:“最近流行这么戴,换季了,也能保护手。”

关赛秋没再多问,话题一转,问她有没有谈男朋友。

“没有。”

“你研究生也毕业了,有没有想过结婚的事情?”

朝荷微顿,“结婚?我没想过这事。”

“太太认识很多优秀的孩子,家世人品相貌都好,要不要给你牵线搭桥?趁太太脑子还清醒,还可以帮你把把关。”

老太太的家族很厉害,祖上是瓜尔佳氏,在北京的人脉是朝荷想不到的广泛,她说的优秀那一定是人中龙凤,可惜朝荷没这心思。

“我现在想好好工作,感情的事情顺其自然。”

关赛秋沉顿片刻,忽然缓缓开口:“你觉得屹霆怎么样?”

朝荷的视线从天上的风筝落下来,眼里是意料外的凝滞。

“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太太希望你们都有好的人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屹书屹霆你们三个都成家……”

“屹霆沉稳,对你也好,要说人才相貌,还真没有几个人比得上他。他是我的孙子,我了解,如果你跟他结婚,他一定会好好待你。”

朝荷的心惊无以复加,“太太为什么会想到我和二叔?”

“你和屹书年龄相差太大,他为人过于死板,还是屹霆跟你合适。你当初是他带回来的,虽然你跟着小的喊他一声二叔,可你在宋家一直都是以客人的身份存在,又不是养女,名声上并没什么不妥。”

“你读大学那会儿不是喜欢屹霆吗?”

朝荷哑然半晌,笑说:“读书时年纪小不懂事,哪里知道什么是喜欢呀。”

“太太这身子骨,不知道还能陪你们几个月,我想着你们俩孩子知根知底的,若你们能成,是屹霆的福气。”

“太太,”朝荷垂眸,面容很宁静,“我跟二叔不合适。”

老太太看着她,微微叹了口气,“太太明白了。”

关赛秋要睡午觉,朝荷在床边守着老人家,清风顺着窗户吹进来,瓶子里的花叶微动。

朝荷思绪飘散,回到三年前某个午夜。

男人嗓音低沉冷硬:“朝荷,逾矩了。”

她向来安分守己从未恃宠而骄过,他的一句逾矩,打碎了姑娘十几年的自尊。

从那之后她彻底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他还是人人敬仰的宋先生,她回归无人问津的小透明跑到海外在自己热爱的领域继续深造。

从那晚开始,她对他不管是崇拜还是别的心思都收得一干二净。

讨过一次没趣了,她不想再撞第二次南墙,何况今天这事只是太太的单方面想法。

她要做的事情很多,一部纪录片等着上映,还有几部等确定选题后就要开始进入拍摄,一去就是几个月。

她的人生正跟她规划的一样慢慢前进着,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在她的预想之内。

今天不知道什么日子,宋家两兄弟都回垌园来吃晚饭,老太太是最开心的。

席间小陶壶和宋屹书互动频繁,宋屹书耐心给小孩儿夹菜,那宠孩子的模样看得老太太眉开眼笑。

“屹书这么喜欢孩子,抓紧时间自己也生一个。”

宋屹书:“还是别人的孩子可爱。”

朝荷垂头扒饭,弯唇偷笑。

催婚这事,谁也逃不过。

不想让老人家再说,宋屹书岔开话题:“这鸡汤不错,来,跟您盛点儿。”

盛完老太太的,他又给朝荷盛了一碗,朝荷点头轻笑。

“小孩儿。”

宋屹霆面前盘子里剥好的虾整齐排列,男人眉骨微抬,看着小陶壶的方向。

朝荷意会,接过盘子,“谢谢二叔。”

原来他剥这么多虾是给小陶壶剥的。

宋屹霆目光轻飘飘掠过朝荷的脸,跟大哥就松弛自然,跟他就客套?

晚饭后宋屹霆回了书房,小陶壶在走廊里玩皮球,一个不小心皮球滚到了书房门口。

知道那是冷脸叔叔的书房,小陶壶放轻脚步悄咪咪挪过去,往里看一眼,冷脸叔叔似乎没发现皮球,他屏住呼吸弯腰捡球,刚抱起球要转身,屋内人沉冷的声线响起。

“进来吧。”

小陶壶身子一僵,被发现了。

顶着男人深黑的视线,他规矩抱着皮球站好,“对不起,打扰到你了。”

看着小孩儿心虚得眼神乱瞥的模样,宋屹霆放下笔往椅背一靠,姿态散漫:“这么怕我?”

“你干妈教你的?”

小陶壶大眼睛一眨一眨,使劲摇了摇头。

睨着他努力闭紧嘴的样子,男人适当放轻声线:“想不想去天安门看升国旗?”

小孩儿果然上当,小声说:“干妈说了您不喜欢小孩,不能打扰你。”

宋屹霆眉眼深邃平静,动了动唇:“还有呢?”

“听说以前凯凯在你书房画了个画就被你骂哭了,你会凶小孩。”

凯凯是姑姑的孙子,那小子哪是画画,是在他书桌上用马克笔乱涂乱画,他也没骂孩子,不过平静地喊他把桌子擦干净,谁知道孩子不禁吓,自己把自己吓哭了。

这都是凯凯更小时候的事了,现在比以前乖多了,不过这孩子从那之后就一直很怕他。

小陶壶这两天跟凯凯玩,小孩子应该没少说他的坏话。

男人哼笑一声,伸手:“过来。”

迫于威压,小陶壶不得不过去,走到跟前,两人的身高差距更明显,小土豆一样的家伙比男人膝盖高不了多少。

抬头仰望冷面叔叔,小陶壶心跳有些快。

宋屹霆食指弹了弹小孩儿额头,单手轻松把人抱上腿,小小的一团,还挺乖。

原来他是要抱自己呀,小陶壶放松下来,看着男人宽阔的胸膛,他伸手比了比,“你的肩膀好宽,比保镖叔叔的肩膀还宽。”

见男人不说什么,小孩儿胆子越发大,摸了摸宋屹霆,“哇,你有好多腹肌。”

“西瓜大点的小孩,还知道什么是腹肌?”

“知道啊,保镖叔叔告诉我的,腹肌越多的男人越强壮,打架更厉害。”

宋屹霆低睨他,跟这小话痨在一起朝荷怕是一天都不会无聊。

“但是你身上好硬,坐着不舒服,干妈就软软的,又香又软。”

男人看他一眼,“这话在外面别说。”

小陶壶不懂:“为什么呀?”

“没有为什么,你干妈是女孩子,不能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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