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参贺砚洲是小说《为爱献身,夫君!我的人参随便吃》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我有很多金写的一款双男主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为爱献身,夫君!我的人参随便吃》的章节内容
【双男主,小人参精受,大将军攻,私设,甜宠日常~
温馨平淡带点儿小剧情,不用带脑子,适当地给脑子放个假吧~一切不合理都是剧情需要,不要去较真~大概15-30w字之间,不喜可以不看啦,不然我在后台看到会很难过TVT】
—— oo站岗——
“喂,你真的要去找那个人类吗?他会吃掉你的!”
耀眼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洒在地面,留下片片光影。微风吹过,绿叶轻轻舞动。
榕树下,一只白净的小人参背着用绿叶制作的背包站在那,认真点头:“嗯,他救了我,现在有危险,我要去报恩。”
“可是你会死的。”
说话的是一株千年灵芝,它和小人参是山中修为最高的精怪,其余精怪才只有几十年、百来年。
“人类很可怕,没有心,他们抓到你,会把你大卸八块煮着吃,你就再也不能回雾灵山了。”
“不会的。”云参坚定道,绿油油的两片小叶紧紧扒拉着背包。
“他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类,他很好的,他……他救过我,被他吃掉,我,我也是愿意的。”
灵芝不懂它的执着,甚至觉得这小人参怎么这么笨,上赶着让人吃。
自从三年前小人参大病一场,醒来后就吵着要下山,说去找一个人类,这三年来它一直在山里疗伤,屯粮,终于在今天决定下山。
山里的精怪们都劝它,不让它下山,人类出了名的凶残可怕,会把它们吃掉,但小人参不听。
作为和小人参同为千年精怪的灵芝也劝不了它。
它努力做最后的挣扎, “你知道那个人类是谁吗,家住哪里,可还活着?”
“我当然知道,他叫贺砚洲,是燕国的大将军。”
这是那人救他时告诉他的,他铭记在心,从未忘记。
灵芝说:“人类寿命短暂,生命极其脆弱,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死了呢?”
“不会的!”云参大声反驳道,小手紧紧攥着背包:“他肯定活着,我能感觉到。”
就是情况不太好,很虚弱,他再不赶过去可能真没了。
“那好吧。”灵芝叹了口气,“祝你好运,如果没有找到就回来,雾灵山永远是你的家。”
云参点头,“嗯嗯,我知道。”
“快走吧,趁天还没黑赶紧下山。”
“好。”云参迈开细细的两条小短腿往前走,没一会又突然转身,朝灵芝飞奔过去!
两片绿叶用力地抱紧它,声音哽咽:“芝芝,我会想你的。”
“我也是。”
云参一步三回头,满眼不舍。
待走出一百米远后,他转过头,看到灵芝还站在原地,心一横,抹了抹脸上的泪,撒开腿奔跑起来。
恩人还在等他救命,不能再耽搁了。
等治好恩人,他还活着的话,一定会回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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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参一路赶着,问了山里许多精怪,才在天黑尽前顺利下山。
雾灵山位于燕国的南方,靠近除上京外最热闹繁华的金沙城。
而云参要去的地方位于燕国的最北方,燕国边境。
贺砚洲曾说过他在北方镇守边境。
云参不知道三年过去他是不是还在那里,只能凭借当年他留在自己身上的气息,用低位的法力探寻出一个大致方向。
往北走准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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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参是三年前认识贺砚洲的。
他是雾灵山的一株千年人参精,山里除了他还有很多开出灵智的小妖。
他们开灵智早,化形也早,可以说目前为止,只有他和灵芝两只妖还没化形。
山中有化形得早的精怪下山游玩,每次回来都跟他们讲山下的事。
会编故事的说书先生,杂耍卖艺的断头孩,甜甜的冰糖葫芦,又香又糯的玉米糕……
每每听到吃的云参都馋的流口水,听得多了不由得对山下产生好奇,想去一探究竟,真的像它们说的那样好吗。
三年前的某天,他趁灵芝睡熟后偷偷下山,谁承想半路遇到生出灵智的狼群追着他跑,要吃掉他。
云参灵智虽然开得早,法力却低微,亦久久没有化形,腿又短,狼群追着他跑了没一会便体力透支,在踩到一粒石子后成功绊倒。
眼看狼群就要追上吃掉他,云参吓得赶紧闭眼,耳边传来几声“咻咻”,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四周变得安静,云参睁开眼,看见穿着盔甲的将军站在身前。
他看见云参并不惊讶,只是用手抚摸他嫩绿的叶子,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云参受到狼群惊吓,很快就晕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已经回到山中。
灵芝说是下山游玩回来的精怪把他带回来的。
他听下山的精怪说过,做人要知恩图报,那妖也是一样的。
当初贺砚洲将他从狼群爪下救下,他理应报恩,只是他受到惊吓大病一场,参身好像出了点问题,三年来都在山中疗伤,顺便储存下山后的粮食。
直到三年后的今天。
贺砚洲留在他身上的气息变得很奇怪,味道臭臭的。
云参察觉不对,用法力探知,感知到他命不久矣。
这便有了他下山报恩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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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途长远,从南方到北方最快的速度也要两个月。
云参感觉到贺砚洲的生息越来越淡,可能撑不了多久。
他日夜不停,法力双脚并用,终于在两个月后赶到了北方。
彼时已是十二月末,天气寒冷,大雪纷纷。
云参裹着自制的绿叶貂穿梭在人群中,东躲西藏,还是不可避免被踩到。
他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被人发现,等那人抬脚迅速飞奔往前。
根须被踩折了,疼得云参眼泪直掉,心中委屈,却又半刻不停歇地朝边境赶去。
到北方的第三个晚上,云参到达边境贺大将军的军营。
军营戒备森严,到处都有人把守,但这些对云参这只小人参来说都不是问题。
他个头小,只有寻常人手那么大点,晚上又黑灯瞎火的,没人一直盯着地上看压根看不到他。
所以云参很顺利地在大将军几个心腹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钻进他的营帐。
贺砚洲的营帐空旷冷清,简陋的床和桌椅,再就是放兵器的架子,一张古朴的案桌。
除了兵器,案桌估计是这屋里最值钱的了。
彼时,贺砚洲身着白色里衣卧病在床。
他双眸紧闭,面色苍白,嘴唇乌得没有丝毫血色,一看就是将死之人的面相。
呼吸浅弱到要不是胸口还有起伏,昭示着还有气儿,都会觉得这人已经死了。
从贺砚洲出事那天起,军医各种灵丹妙药都开给他吃过,仍旧无济于事,一日比一日虚弱,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方才又来诊断过,说恐怕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几个心腹围在床前,一板一眼的汇报完今日战况,随后沉默下来。
气氛凝固,大家都一脸沉重。
“啪。”清晰的巴掌声响起,一个看着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双眼通红,哽咽道:“都怪我,要不是我冲动,将军怎会中了敌人的奸计。”
他哭着说完又给了自己一巴掌,毫不手下留情,整张脸顿时肿得像猪头,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躲在桌腿后面的云参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抱着木桩歪头打量那个少年。
芝芝说得没错,人类好凶残,狠起来自己都打。
太可怕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早知如此当初干嘛去了。”另一个男人开口,他是几人中跟随贺砚洲时间最长的,名叫方源,从贺砚洲还没被封将军时就跟着他,现在是营里的左副将。
“将军不喜欢哭哭啼啼的,鞠元江,你别哭了。”
“要我说这事儿也怨不得元江,要不是那狗皇帝迟迟不派兵,我们怎可能整整三年都驻守边境!”胡子拉碴的男人恨恨道。
“他就巴不得我们贺家军都死在这里,这狗贼,我真想杀了他!”
“庞寅!”
“叫什么叫,我有说错吗?”庞寅才不怕他,方源左副将,他还右副将呢,不过没有方源跟着将军的时间长罢了。
庞寅迎着方源警告的视线,冷哼:“三年前新帝登基,贺家满门抄斩!若不是我等追随将军多年忠心耿耿不肯归顺于他,惹得那狗皇帝忌惮,一道圣旨把将军发配北境,鞠元江又怎会被骗,将军又怎可能为了救他中敌人奸计?”
“呵呵,明面上说得好听,派将军镇守边境,封他为镇国大将军,却不肯派一兵一卒。
从上京来北境的二十万大军还都是从前就跟着将军的,粮食也是将军自掏腰包买的。”
“三年来敌国攻打多少次,我们损失了多少人马,从开始的二十万到现在只剩下十万!那狗皇帝要真不知道北境的状况,我庞寅的头砍下来给他当球踢!”
“你……”方源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因为确实句句属实。
所有人都知道看到的事实,可那是天子,天子的旨意不得不从。
庞寅重重哼一声,手中长枪一震,嗡嗡作响,“左右不过没几日了,等将军西去,看我不杀回上京,取了那狗皇帝性命给将军陪葬!”
“失败大不了就是死,人生在世谁不死,不过早晚罢了。再不济就是游街示众,头挂街头,任人唾骂。我庞寅堂堂七尺男儿,行得端坐得直,这几年跟着将军出生入死为朝廷卖命,问心无愧,对得起大燕!”
“右副将说得对,我也要去。”鞠元江连忙道,他眼眶深红,脸上挂着眼泪。
“我自小被抛弃,颠沛流离,原本以为这一生都要在街上乞讨,是将军救我把我带回府中,教我文武。”
“老将军和老夫人对我那么好,府里上下把我当将军的弟弟一样对待,贺家满门抄斩我却不能为他们做什么,等将军去了,我一定手刃那狗皇帝的狗头!”
一直保持沉默的都尉祝容玉:“都说将军杀人如麻,冷血无情。
可当年刺杀先帝一案,侯府无辜受牵连,若不是将军愿意收留我,我也早就死了。算我一个。”
“你们,既然都要去,那也算我一个。”方源是在贺砚洲五岁那年进府的,两人年纪相仿,一起长大,他没有庞寅祝容玉鞠元江那样的血海深仇,说不出他们那样的话,但早已把贺砚洲当做家人。
云参缩在角落,听得懵懵懂懂,什么皇帝什么牛马,分开来他能听懂,合一起怎么就迷糊了。
那个皇帝是狗吗,怎么都在说取他的狗头?
他们的身世听起来比自己还惨,他至少没有流浪,身边还有一群精怪朋友。
这些人到底什么时候走啊,他想看看贺砚洲的伤,好给他对症下药。
云参盼星星盼月亮,半刻钟后,几人终于离开营帐。
他耐心等了等,确定没人会再进来,赶紧跑到床前,扒拉着垂下来的棉布爬上去,一个屁股蹲坐在贺砚洲的胸前。
云参催动法力探查贺砚洲的伤势,发现他不仅身中剧毒,身上还有多处致命伤,左心房那一剑最严重,差点就刺中。
总之就是,他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中的奇迹,不然早在两月前就死了。
“贺砚洲,你还记得我么?”
云参走到脖子处,脚踩锁骨,从背包里取出自己以前折下存起来的参须,又从身上拔下三根,掰开贺砚洲的嘴给他塞了进去。
他很爱干净,天天洗澡,根须也是干净的,无需再用水清洗。
云参用法力让根须化成汁,方便贺砚洲咽下去,然后趴在他胸前感受他的心跳。
扑通扑通,铿锵有力。
作为一株生出灵智有法力的千年人参,云参的每一根根须都有着极好的药效,伤患吃一点药到病除,普通人吃一点长命百岁。
不过贺砚洲伤得很严重,差点就死了。
如果喂贺砚洲吃的那几根没有效,他就把自己全给他吃了,总能救活的。
云参迷迷糊糊的想着,又拔下一根塞进他嘴里:“贺砚洲,你要快点好起来。”
只有他好起来自己才能报恩。
这个人当初在狼群口下救他一命,不然他早被狼群吞食腹中。
如今贺砚洲有生命危险,他用人参须救活他,再陪他一段时间,救命之恩应当能抵消。
奔波了两个月没好好休息过,云参又累又困。
他枕着贺砚洲的颈子趴下,那一处最暖和。
冷冰冰地参须很快就被捂热,云参闭上旁人看不到的眼睛,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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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界发生的事贺砚洲并不知道,他此时正陷在梦魇中。
年纪轻轻地少年将军,身着满是刀剑划痕的盔甲,带领贺家军仅剩的十万人同敌国的兵马厮杀。
刀山火海,血肉横飞。
敌国死伤无数,节节败退。
眼看着就要活捉敌方首领,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闯入视野!
是八岁就跟着他出生入死的鞠元江。
贺砚洲没有犹豫,提刀上阵,从敌方手下救回了鞠元江,同时自己也千疮百孔,身中剧毒。
画面一转,他卧病在床,几个心腹和军医在床前说着什么,开了很多药。
贺砚洲知道自己要死了。
他中的是无药可解的剧毒,制毒之人并未制作解药,那些药他吃了也没什么用,清醒的时间从一天到半天,再到三个时辰,一个钟……
死了也好。
三年前新帝登基,贺家被污蔑,满门抄斩,他因带兵出征躲过一劫,等回京后才知道贺家除自己外无人生还。
这三年来他听从新帝旨意,镇守北境,每天不是杀敌就是等着敌人来找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早已麻木。
死了也算解脱,他早就厌倦这打打杀杀的生活。
迷迷糊糊间,贺砚洲感觉有东西落在他胸膛,掰开他的嘴塞了什么进去,很浓的药味,苦中带甜。
他想,肯定又是军医开的药。
无药可救,别喂了,喂也是浪费,不如留给其他将士,还能保命。
可奇迹在下一秒发生,贺砚洲感到五脏六腑的伤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愈合。
胸口的疼痛消失,渐弱的心跳慢慢恢复正常,丧失的体力和温度也重回中毒之前。
是谁救的他?
朦胧间,听到一道轻轻地话语:“贺砚洲,你要快点好起来。”
很近,像贴在他耳边说的。
然后颈肩一沉,有个东西落在那处,冰冰凉凉,散发着一股药香。
他想睁眼看看是谁救的他,可眼皮太沉,怎么都睁不开,意识也变得模糊,很快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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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云参睡得正香,忽然身子腾空,被人丢在地上。
“哪来的玩意。”
云参摔了个屁股蹲,整只参都发懵。
他睁开眼,看到昨晚那个扇自己巴掌的少年在为将军擦洗脸面。
尤其是他昨晚睡过的地方,擦了三遍,好像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被嫌弃了?
云参低头看着自己干净的手脚,他可是每天都有洗澡,超爱干净的小人参,这个人居然嫌弃他!
哼,等他以后受伤了,自己是不会救他的!让他自生自灭等死吧。
云参生气,又怕被人发现再丢出去,连滚带爬起来躲到桌腿后。
鞠元江照旧给贺砚洲擦拭完脸和手,突然发现有哪里不对。
将军的心跳不像昨日那般慢弱,再仔细看,脸上的气色也恢复正常,嘴唇滋润。
鞠元江不敢相信,他趴在贺砚洲胸膛听了半晌,又捧着他的脸看,直到对方被他的动作吵醒。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
“鞠元江,你在做什么?”许久未说话,贺砚洲的声音非常沙哑。
“啊。”少年一声惊叫,弹跳起来,语无伦次地大喊:“将军醒了!将军醒了!!”
方源几人就在隔壁营帐,贺砚洲陷入昏睡后,身为左副将的方源便暂时代替他处理军中事务。
今早探子来报,月国有一大批人马朝北境杀来。
月国是北境往南的一个小国,人口不多,武器倒做得精湛,还有一套奇怪的杀敌方式,短短一年就攻下两座城池。
如今贺砚洲生死未卜,贺家军只剩十万,狗皇帝又不肯派兵,他们要想损失少必须有一个完美的计划。
几人正在想权宜之策,就听到鞠元江的喊声,当即闻声赶来。
“将军。”方源上前将贺砚洲扶起来,千言万语来不及说,让军医过来给他诊脉。
“秦大夫,将军身体如何?”
秦正德的手搭在贺砚洲的脉搏上,苍老的脸上表情高深莫测,眉头轻轻皱起。
“奇怪,昨日我给将军诊脉时气血耗尽,毒浸入五脏六腑,顶多不过三日就会……现在怎么……”
“怎么啥啊?你快说啊!”鞠元江着急地推了一把秦正德,“将军不会是回光返照吧,我听说人死前都会唔!”
祝容玉捂住他的嘴把人拖到后面,“闭嘴,瞎说什么。”
鞠元江这才老实了。
秦正德摸着胡须,重新诊脉,随后站起来对贺砚洲行礼,“不知将军可有感觉到不适?我诊出将军体内并无剧毒,就好像已经彻底清除。”
贺砚洲咳嗽两声,声音低沉:“没有不适,四肢有力,恢复从前。”
“除此之外,将军可还感到头晕目眩,恶心想吐?”
贺砚洲缓缓摇头,“并无。”
秦正德双眼呈亮,又朝他行了个大礼,激动地说:“将军吉人天相,身体已经完全痊愈,定是老天都看不下去,舍不得叫阎王收走将军的命。”
鞠元江一脸茫然,“什么……?这和老天有什么关系?”
躲在桌腿后的云参用力点头,指指点点,就是就是,这和老天有什么关系,明明是我救的。
但他不敢说,怕暴露后这些人抓起来把他煮了吃。
庞寅一个爆头锤过去,“蠢,秦大夫的意思是将军身体痊愈,毒素已清,不会死了。”
鞠元江愣了下,紧跟着推开庞寅冲到床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双眼泛红:“将军,您罚我吧!
若不是为了救我,您也不会中了敌人奸计,是我害得您差点丧命,都是我的错!”
贺砚洲拧眉,看了眼方源,他向来不喜欢这一套,何况鞠元江从小就跟着他出生入死,战场上救他的次数也不少。
方源明白他的意思,立刻上前把鞠元江拉起来。
少年不肯,甩开搀扶的手,一脸倔强跪在地上:“将军,鞠元江做错了事理应受罚,绝无半点怨言!”
他要是再警惕聪明一点,就不会踏进敌人圈套。
“行。”贺砚洲见他如此,点头道,“那就去领二十鞭,今日不许进食。”
“多谢将军!”鞠元江用力磕了个响头,明明被罚了还高兴得像是领了赏,看得贺砚洲颇有几分无奈。
鞠元江走后,营帐里安静下来。
军医也在鞠元江走的时候一块走了,如今只剩下方源和庞寅、祝容玉,三人虽然不像鞠元江那样激动,却也满脸担忧又惊喜。
贺砚洲揉揉眉心,挥手道:“你们不用在这守着我,该干嘛干嘛去,叫人送些吃的来即可。”
“是。”
“对了,昨晚……”贺砚洲摸了摸嘴唇和颈子,语气淡淡地问:“有其他人来过我的营帐吗?”
“有刺客?”庞寅手握长枪,要干架的架势。
贺砚洲平静道:“只管回答我,有还是没有。”
三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疑惑,最终摇头:“没有。”
“下去吧。”
等人都走了,贺砚洲才从床上下来,他来到案桌前,上面堆得有一叠文书,是这几日没来得及看的。
刚看过两本,就有人端着早膳走进来。
“将军,这是秦大夫特意叮嘱煮的膳食,您大病初愈,不可重口辛辣。”
“放着吧。”贺砚洲头也不抬地道。
他并未放下手中的文书。
直至半个时辰后,所有文书都批阅完,才活动了下筋骨去木桌那边吃饭。
果不其然和他想的一样,是寡淡无味的粥,现在已经冷掉。
贺砚洲觉得自己其实可以吃重口辛辣的。
他感觉身体恢复到从前,甚至比从前更精神百倍,但为了不让人操心,少听些劝告话,还是忍着把粥喝了。
放下碗时桌面力道太大,桌面抖了抖,错开位置,贺砚洲看到一抹白色出现在桌腿后。
他的营帐向来干净整洁,不会出现任何不明物,可能是这几日没打扫干净落下的垃圾。
贺砚洲想着便要移开目光,但下一秒,他活见鬼似的看到那个小垃圾伸出细细的手和脚,往旁边挪了挪。
贺砚洲愣住:?
云参昏昏欲睡,突然感觉到桌子被人移开,他打了个激灵,立刻清醒。
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恩人不知道他是妖,更不知道自己是为了救他来的,要是把自己当成怪物抓起来怎么办?
他悄悄地伸出手脚,扭着屁股往旁边挪了挪,借着桌腿再次挡住自己,轻轻松了口气。
藏好了,这下不会被发现了。
营帐里安静得仿佛没有人,云参静等片刻,有些按耐不住。
他站起来,两根参须虚虚的抱着桌腿,歪头向外看。
一眼被低头看着这处的贺砚洲逮了个正着。
被发现了!
云参惊得咻的一下缩回去,双手抱头,整只参瑟瑟发抖。
完了完了,贺砚洲看到他动了,他要被当成妖怪抓起来了。
可过了很久,都没听到有什么动静。
云参渐渐不害怕,他忍不住再次探头,看到贺砚洲还盯着这里看。
贺砚洲年少跟随父亲上战场,杀过很多人,气势凌人,云参能闻到他身上亡人地怒恨,却并不觉得他吓人。
他救过自己,他是好人。
贺砚洲垂头看着桌腿后的小人参。
还没他手掌一半大,长出的手脚牢牢抱着桌腿,头顶的两片绿叶轻轻晃着,探出头,小心翼翼望向自己。
他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三年前,新帝下旨派他去往北境,拿出来贺家叛卖燕国的证据。
贺砚洲知道爹娘不是那种人,可人证物证皆在,他心中虽有怨有恨,却什么都做不了。
无处发泄,就这样死去又心存不甘,只能听从发配。
在前往北境扎住郾城的时候,贺砚洲去了一趟雾灵山。
他是只身前往的,山中猛虎野兽居多,可以厮杀发泄心中怨怒,却不想在捕杀一只野兔时看见一群狼追着一只人参跑。
那人参成了精,会口吐人言,一路上都在叽叽歪歪的求饶,狼群听不懂,目标只是吃掉他。
贺砚洲看他实在可怜,无处可逃,又哭得凄惨,便举箭射死了那几只狼。
他并不信鬼神传说,但亲眼见小人参说话逃跑,不觉奇怪也不觉害怕。
那时情绪压抑,好像还和小人参聊了几句。
“小参?”贺砚洲开口唤道,同时手也朝着他的方向伸了过去。
云参眨眨眼,看着贺砚洲递过来的手,就在他眼前,自己只需要迈上几步就能坐在他的掌心。
小参?
恩人这是认出自己了吗?
他还记得他?
小人参不动,贺砚洲也并不催促。
他很有耐心的注视着云参的举动,看他像是思考一样背过身,过了会儿又转过来,试探的伸出小脚往前走了一步。
云参抬头看看他,见他没什么反应,便再次往前。
一步两步,他跳上贺砚洲的掌心,根须抱住他粗粝的手指。
贺砚洲收回手,小人参就在他掌心,参身又白又光滑,一点不像市面上卖的人参坑坑洼洼还带着泥土。
他轻轻抚摸着的云参头顶的两片绿叶,眼中看不出情绪,低声道:“是你救的我。”
昨晚秦正德的话他虽然没听见,但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左右不过是这几天了。
能在一夜之间让他体内剧毒清空,受过的伤愈合,体力恢复到两月前,甚至更好,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云参见他不怕自己,还跟自己说话,点点头开心地回话:“是呀是呀,我救的你。”
“恩人你不知道,为了救你我从好远的地方来到这里,还被可恶的人类踩断根须,痛死我了……”
“北境好远哦,我从来没去过这么远的地方,以前在山上都是在附近转转,又找不到路,还差点走错方向。”
“不过我在路上遇到了其他精怪给我指路,他们听我要来北境都对我刮目相看,嘿嘿。”
“恩人你伤得好重啊,还中了剧毒,是谁给你下的毒?幸好我及时赶到,哼,区区剧毒,不过如此嘛。”
小人参叽叽喳喳,像打开了话匣子,跟他倾诉这两个月没日没夜赶路遭的罪,末了又好奇地看着四周。
“恩人你平时就住这里吗?”
好磕碜呀,什么都没有,看着还没自己住的山里好。
贺砚洲垂眸注视着活蹦乱跳的人参,“为何叫我恩人?”
云参愣住,他转过来面朝贺砚洲,见他神色疑惑,又愣了一下,看不见五官的脸满脸伤心。
“恩人,你、你不记得我了吗?”
贺砚洲静静地看着他,不语。
云参心里着急,在他掌心里跳来跳去,手忙脚乱地解释:“三年前、三年前你在雾灵山救过我呀,就像这样,当时好几只狼追着要吃我,是你救了我。”
他一只参扮演几个角色,在贺砚洲掌心里蹦着,最后倒在地上。
“要不是恩人当时救了我,我就被那几只狼吃掉了。”
尽管心中早有猜测,听云参复述一遍当年的事情经过,贺砚洲还是有些怔愣,他对着云参问道:“你从雾灵山过来。就你一个?”
“对呀。”
小人参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他蹦跶累了,原地躺平参身。
小人参精呼着气说:“我身上有你的气息,察觉到你生病就赶着来了。”
“芝芝不让我来,说人类很凶很可怕,会把我抓起来煮了吃,可是我听其他精怪们说,在人类世界,救命之恩要涌泉相报。”
“恩人救了我,我也要救恩人。”
贺砚洲心情复杂,他戳着人参的根须问:“不怕被人抓去吃了?”
芝芝应该是小参的朋友,说的话并不无道理。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这样,对成精的人参不怕也不动歪心思,若是落在有心人手里,怕是早就当做药材吃掉了。
云参整只参抖了抖,吓得紧紧抱住他,紧张兮兮问:“恩人会吃掉我吗?”
“……”贺砚洲沉默不语地看着他,像是默认。
云参有些伤心,他救了贺砚洲,他竟然还想吃掉自己。
云参垂头,语气低落:“如果恩人要吃,那、那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当初是恩人救了我我才会活到现在。”
他躺平身子,以一个自己觉得很舒服的姿势。
“恩人你来吧,我准备好了。”
贺砚洲摸摸他的参须,“不会吃你。”
云参松了口气,他又坐起来:“我就知道恩人心善,肯定不会吃掉我。”
战场上杀人不眨眼,外称冷血将军的贺砚洲:“嗯,小参说得对。”
过了会儿,贺砚洲再次开口:“你既然来了北境,还打算回去吗,不如留在这里,”
“你救的我,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应当好好照顾你。”
云参被他说得有些迷糊,“可是、可是我是来报恩的呀,不是救命恩人,我报完恩就要回去了。”
贺砚洲静静地看着他:“山高路远,你从雾灵山赶来,中途肯定没有吃好睡好,就当是游山玩水,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再回去也无妨,到时我亲自送你回山。”
“这样吗。”云参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对,自己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要是报个恩就回去了多没意思。
他本来也是想再在贺砚洲身边陪他一段时间再回去的。
精怪们说的什么糖人、香喷喷的肉包、又香又糯的玉米糕还有好多他不知道名字的食物,他都还没吃过呢。
他留下来把那些统统吃一遍,等回了雾灵山,还可以跟芝芝炫耀炫耀,让他知道恩人都给他吃了什么好吃的。
“那好吧。”云参看似被迫妥协,“那你要把我保护好哦,不能让其他人发现我,他们会抓了我的。”
贺砚洲眼中闪过淡淡笑意,“好。”
云参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问:“恩人,你平时就住这里吗。”
这个问题他刚刚也问过,贺砚洲嗯了一声:“怎么了。”
“可是我听其他精怪说,将军都是住的将军府呀,你这里破破烂烂的,是将军府吗?”云参疑惑地问。
他这一路来看到很多漂亮的屋子,虽然没人跟他说过,但潜意识里也觉得,将军应该是住在那种屋子里。
“嫌弃这里?”贺砚洲摸着他的根须。
云参有些痒,他往后缩了缩,否认道:“没有,就是问问。”
贺砚洲便道:“近来北境不太平,随时可能打仗,就从府里搬到了营帐小住,等过段时间安稳了,我带你回府。”
“喔。”云参点头,他翻身趴在贺砚洲的掌心,“恩人,我有些饿了,有没有什么吃的。”
贺砚洲本想问他喜欢吃什么,想到小人参刚刚说是第一次下山,肯定也没吃过外面的食物,更不知道菜名,便叫人把军营里现在有的食材能做成菜的都做点呈上来。
他这头刚吩咐下去,方源便闻讯赶来,“将军,您大病初愈,万万不可吃重口辛辣之物。”
贺砚洲背对着方源,手里是小人参吓得瑟瑟发抖的参躯。
他手指微拢,替云参挡住光,不让人看到掌心,淡声说:“月国不出意外今晚就会到境外,左右不过就是这几天打仗,我躺了两月之久,不吃些重口的今晚怎有力气上阵杀敌。”
方源皱眉,非常不赞同:“将军,您这才好,就想去打仗?那可不行,大病初愈需得好生休养,方才我已经同都尉、参军商议过,今晚由我们带领贺家军……”
“方源。”贺砚洲打断他,慢慢转身,深不见底的眸子看向他,沉声道:“你知道我这个人,不喜欢整那套。”
“我既已身体痊愈,月国攻过来,就该带兵征战沙场,畏畏缩缩躲在营帐,让将士们在冲锋陷阵,这不是我的风格。”
方源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贺砚洲眼神倏地一沉,无形施压。
他叹口气,知道这是没有商量的余地,又听到贺砚洲说:“对了,你骑马去附近的镇上买个花盆,再买些上好的土壤。”
“将军这是要……”
贺砚洲手指轻轻压了压,感受到小人参还在发抖的参身,唇角微勾,眉眼之间夹杂一抹浅浅地柔情。
贺砚洲说:“养植。”
方源听得一脸莫名,养植?养什么植?
待方源走后,云参立刻从他掌心里站起,仰头望着贺砚洲冷峻的脸,语气略显激动地问:“恩人,花盆和土壤是为我准备的吗?”
他刚刚也在想这个问题,陪贺砚洲的这段时间他要住哪里。
在山上云参都是埋在土里,吃的也是土里的养分。
现在吃的有了,就差住的,没想到贺砚洲又叫他的下属去给他买花盆土壤。
贺砚洲嗯了一声:“镇上没有好的花盆和土壤,只能买来暂时住着,等你跟我回了将军府,我再叫人去买更好的给你。”
云参开心得原地转圈,“恩人你真好。”
被发了两张好人卡的假好人贺大将军绷着脸点头。
“我叫贺砚洲。”
云参歪头:“我知道啊。”
贺砚洲莞尔:“可以叫我名字。”
“啊……”云参倒吸了口气,他根须在贺砚洲掌心点了点,很不好意思的说:“这不太好吧恩人。”
贺砚洲唇角噙着淡淡地笑:“没什么不好。”
“不行,我要想想。”云参一脸严肃,叫全名肯定不行,贺砚洲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还救过自己。
而他,只是一株平平无奇的小人参精。
恩人不让他叫恩人,那还可以叫什么呢——
“洲洲。”
云参脱口而出,抱着贺砚洲的手指开心得扭了扭参身。
“恩人,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嗯?”
云参说:“洲洲,好听。”
贺砚洲便道:“那就叫这个。”
“洲洲。”云参又叫一声,参须捂住肚子问:“我好饿呀,吃的还没有好嘛?”
话音刚落,就有人端着膳食走了进来,贺砚洲手一拢,挡住云参,等几人放下膳食摆好桌出去,这才将他放在桌上。
云参闻着香味跑到菜盘前,用力吸了口气:“好香!洲洲,这就是你平时吃的东西吗?看起来好好吃!”
光是闻着就让人流口水,怪不得山里的精怪们这么喜欢下山,肯定是都去吃好吃的了。
贺砚洲看着他趴在菜盘边缘,蹬着腿跳进菜里,整只参被菜弄得脏兮兮,问出自己疑惑的问题。
“你怎么吃?”
这一问把云参问傻了。
他捧着一只河虾,低头嗅了嗅,很香,可是他张嘴,啊,吃不到。
他没有嘴,说话是靠法力输出的。
云参看着河虾,又抬头看看贺砚洲,见他眼里含着笑,觉得脸热热的。
“我、我忘了。”
啊,丢死参了。
他一直生活在雾灵山,平时都埋在土中,吃饭都是靠根须去吸取养分,压根不知道离开土壤,想要吃人类的饭菜要怎么吃。
云参试图用根须吸取养分那样去吃东西,然而一点用都没有,他还是觉得肚子空空。
贺砚洲单手撑着下巴,小人参看起来尴尬极了,头顶的两片绿叶蔫蔫的的,也不像刚才那样一直晃动。
贺砚洲唇角弯着,“好可惜,特意叫人给小参做的,竟然吃不了。”
云参急得在菜盘里团团转,根须弄得又脏又油,“那怎么办啊,我吃不了,呜呜我想吃东西。”
贺砚洲点头道:“是啊,那怎么办。”
“洲洲。”云参无助地望向他,“我饿。”
他很久没有吃东西了,现在有好吃的东西摆在面前,他却吃不了,云参顿感绝望。
贺砚洲将他从菜盘里捞出来,用软布给他擦拭根须上的油渍,“你平时吃的什么?等方源回来……”
才说了几个字,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
贺砚洲眯了眯眼,等那白光过去再低头,赫然看见一个未着寸缕的少年背靠木桌,自己的左手还握着人家脚腕。
少年肤白如雪,光滑得像个瓷娃娃,但北境天气恶劣,裸在外面的皮肤很快就冷得冒起一层层鸡皮疙瘩。
那双眼睛清澈明亮,懵懵懂懂地望着他,双手撑在木桌上,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别说是贺砚洲了,云参自己都是懵的。
他愣愣的看着贺砚洲许久,对自己的变化好像感觉到震惊,又因为不知道羞耻二字如何写而镇定。
直到寒风从小缝隙穿透吹进来,云参骤然回神,打了个哆嗦,往前一扑,双手紧紧地抱住贺砚洲的腰。
“洲洲,好冷。”
“……”
贺砚洲张唇,有一阵失语。
在云参再次开口的时候,贺砚洲抱着怀中的人走到榻前,拉过褥子给他盖上,蒙得严严实实。
贺砚洲声音低沉道:“你在这别乱跑,我去去就回。”
“洲洲?”云参疑惑地看着他快步离去的背影,不理解他要去做什么,也不敢追上去。
他冷极了,在被窝里缩成一团,还是觉得手脚冰冷,不由得想起昨晚趴在贺砚洲颈子上睡觉感觉到的温暖。
贺砚洲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一件从鞠元江那里薅来的衣服,是鞠元江的常服,他扔在床边,“把衣服穿上。”
“洲洲你回来了。”云参拉下褥子,苦着脸说:“怎么这么冷啊,我的参须都要冻坏……额?”
云参错愕的看着自己扒拉褥子的手,又掀开往里看,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化形了,震惊得一双眼睁得很大。
“我、我……我化形了?”
他在雾灵山那么久都没化形,在洲洲这里化形了?
还是吃不上香香的食物,心急如焚,气得肚子火辣辣化形的?
云参现在都还能感受到腹部的灼烧感,他盯着自己看了会儿,又看向床前背对自己站着的贺砚洲,踌躇道:“洲洲,我……我不是妖怪。”
“不对,我是妖怪。”云参又改口,他焦急地解释:“我不是坏妖,不会做坏事的……你不要叫人抓我,我害怕。”
他见贺砚洲一直不转过身,想到芝芝说的精怪化形被人类发现后会被交给捉妖的道士,会魂飞魄散,心里着急,飞快地跳下床跑过去,胳膊用力地环住贺砚洲的腰。
“我不是坏妖,不会做坏事,我是好妖,会知恩图报的好妖……”云参语无伦次的替自己辩解,没注意贺砚洲的耳垂染上不正常的红。
“洲洲,你为什么不说话?”
贺砚洲心跳如鼓,他平复着情绪,掰开云参的手将他推开,然后拉着走去床前,“没有不说话。”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云参追问道,见贺砚洲不肯看自己,又歪头去追他的视线,“你也不看我,你刚刚都不这样的。”
贺砚洲呼吸沉沉,避开云参的纯澈的眼睛,他哑声说:“理你。你先把衣服穿上。”
云参被转移注意力,“衣服?”
贺砚洲想起他不会穿,云参方才的反应也是第一次化形,眼下唯有他能帮忙。
“这个怎么穿?”他听到云参问,“我不会。”
贺砚洲声音低沉沙哑:“我会,我帮你。”
他目不斜视,拿起床边放着的衣服就要给云参穿。
抬手间,忽然闻到一股味道,不臭,但一闻就知道是鞠元江。
贺砚洲停顿几秒,放下鞠元江的衣服,去找了一套自己的常服,“你穿我的。”
“好。”云参点头,乖乖的抬起手臂等他穿衣。
贺砚洲沉着眼,尽量把注意力放在衣服上,却还是有余光看到些不该看的,呼吸声更沉重了。
“洲洲,你又生病了吗?”
小人参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见贺砚洲脸色泛红,抬起手触了触他的脸,“你的脸好烫。”
贺砚洲垂头,快速将腰带缠上,打了个结。
“洲洲?你又不说话。”云参蹙起眉,有些不高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化形后的样子,那我变回去。”
“没有。”贺砚洲终于出声,看着云参稚气未脱的脸:“小参化形后很漂亮,没人会不喜欢。”
看着就是个被家里保护得很好,不谙世事的十五岁少年。
他的五官精致漂亮,像瓷娃娃,饶是贺砚洲在上京见过不少好看的公子哥,与眼前的小人参精比起来,都霎时失色。
云参抿了抿唇,被他夸得有点开心,“真的嘛,你不要骗我。”
“不骗你。”贺砚洲犹豫一下,牵住他柔软的手,朝桌边走去,“不是饿了么,先去吃饭。”
“嗯嗯。”云参用力点头,看到满桌的菜,瞬间忘记了那点不愉快。
他上手就抓起河虾开吃,结果被河虾的壳戳破了嘴皮,唇瓣很快就冒出血珠。
云参吸吸鼻子,望向身旁的大将军:“洲洲,我嘴巴疼。”
“笨。”贺砚洲拉过他的手,食指抹去他唇上的血迹,又用软布将手上的油擦干净,拿起那只河虾。
“我给你剥,你乖乖坐好。”
“谢谢洲洲。”云参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剥虾的动作,“这外面的壳不能吃吗?刚刚就是它扎的我。”
“嗯。”贺砚洲点头,将虾沾上料汁后递到他嘴边,“还想吃什么?”
云参望着他手上的虾,试图张口咬住虾,吃到了。
他眼睛一亮,然后整只虾都被他咬进嘴里,慢嚼细咽。
河虾鲜美多汁,肉质饱满,咽下去后还唇齿留香。
云参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脸上露出惊叹又开心的表情,脚在底下晃来晃去,指着一道菜说:“要这个。”
“带壳的那个还要吃两个。”
“那个也要。”
“还有这个这个。”
云参恨不得把桌上的所有菜全都吃进肚子里!
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怪不得山里那些下过山的小妖去了一次就舍不得回来,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谁还愿意回山里呢。
桌上的菜一半都进了云参的肚子,他还没有吃饱的样子,胃好似一个无底洞。
贺砚洲怕他吃太多闹坏肚子,不敢再给他吃,“小参,这些东西一次不能吃太多,晚点再吃。”
云参摸摸肚子,他已经吃饱了,但是东西太好吃,就忍不住一直吃,听贺砚洲这么说,他点点头应下:“好哦。”
“可是还剩了好多。”他指着还剩下一半的菜,满脸心疼:“等会还能吃嘛?”
贺砚洲拿起筷子,“我吃。”
刚才那碗粥下肚跟没吃一样,正好把这些吃了,不浪费。
云参趴在桌上看他。
贺砚洲吃饭的速度很快,是军营里多年来的习惯,云参感觉自己没看多久他就已经吃完了,菜盘里一扫而空,徒留汤汤水水。
贺砚洲让云参藏起来,叫人进来收拾残局,等人走后才让云参出来。
“小参,还能变回去吗。”
“唔?”云参眨眼,一脸疑惑:“什么……意思?”
洲洲刚刚说了不是不喜欢他化形后的样子,为什么又要问他还能不能变回去呢。
贺砚洲伸手抚了抚少年柔顺的长发,指腹按压软嫩的面颊,留下一个红痕。
他眼神幽暗深沉,声音低哑地解释道:“军营里很危险,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会把你当妖怪抓起来,叫道士收了你。”
“如果小参可以变回本体最好,不能也没关系,我会给你寻个合适的身份在我身边。”
原来是这样啊。
云参点点头,“好哦,那我试试。”
他闭上眼,暗中催动法力,心里默念好几遍我要变回小人参,然而半炷香过去,他还是站在那里纹丝不动,没有一点变化。
云参茫然的望向将军的方向,“洲洲,我,我好像不会变身。”
他刚刚就是突然化形的,也没研究过化形后要如何变回去,其他小妖都有亲朋好友会告知,他和灵芝都是千年妖精,没有亲人。
“没关系。”贺砚洲握住他的手,把人安置在床上,拉过被褥给他盖好。
“我去给你安排一个身份,你就待在我的营帐里,不要乱跑,外面冷。”
云参在贺砚洲转身时拉住他的衣角,他好像要去很久的样子,可是自己只认识他。
云参的眼底全是对他的依赖,满脸不舍地问:“那,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我一只参害怕。”
贺砚洲揉了揉他的脑袋,柔声安抚:“没我的允许其他人不会进营帐,别怕,我很快回来。”
“好吧。”云参松开手,整只参缩进被褥里,嗅了满鼻独属于贺砚洲的味道。
他吸吸鼻子,觉得这味道好闻,又把脸贴在被褥上轻轻蹭了蹭。
贺砚洲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涌起阵阵热意,张唇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缄默不言,随后转身走出营帐。
迎面碰上快马加鞭买了花盆和土壤回来的方源,贺砚洲伸手接过,又嘱咐他:“再去买几套十五六岁少年穿的衣服,要最保暖的。”
方源一脸问号:“啊?将军,您买这个做什么?”
先是花盆和土壤,现在又是衣服,他家将军到底在搞什么鬼。
贺砚洲仿佛没听到,想了想又说:“再多买些零嘴。回来放在隔壁营帐,我的营帐没允许,任何人不许进去。”
“好的。”于是才回来的方源又出发了。
将军真是奇奇怪怪,让买这买那,现在又是零嘴,他平时也不吃,那是买给谁的?还没有允许不准进他的营帐……难道是买给鞠元江的?
鞠元江十五,也是少年,平日里就爱吃点零嘴,上次叫他去镇上办事,私底下偷偷买了一堆零嘴回来。
方源觉得自己真相了,鞠元江还真是得宠啊,将军差点救他丧命,不但不责怪他,还在鞠元江自己主动领罚后买东西赠他。
贺砚洲抱着花盆回到营帐,云参听到声音从被窝里探出头,一脸欣喜:“洲洲,你这么快就回来啦?”
“还没去。”贺砚洲将土壤倒进花盆中,倒了些水润润土,“让人给你买的花盆到了,等你变回本体就住这里。现在就先暂时和我住一起。”
云参:“好哦。”
贺砚洲很快又走了,云参掀开被褥想看花盆是什么样的,刚踏出去一只脚就冷得直打哆嗦,赶紧收回来,裹紧被子。
“好冷啊。”他牙齿打颤,嘀嘀咕咕:“北境怎么这么冷,一点也不像雾灵山,一年四季都春暖花开。”
“我都走了两个月了,也不知道芝芝现在怎么样。”
“我都走了两个月了,也不知道芝芝现在怎么样,有没有想我,等我报完恩,一定要多带些人类的食物回去给芝芝。”
“洲洲怎么还不回来,他穿得好像很少,肯定很冷……会又生病吗,等他回来还是叫他不要出去了。”
云参自言自语着,被窝里暖和,热流包裹着他,很快就困意上头,倒床上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雪下得很大,落在帐顶上的声音啪嗒作响,耳边隐约传来说话声,忽远忽近,听不真切。
云参睁开眼,眼睛放空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这会儿身在何处。
他坐起来,被褥滑下去,上个半身露在外面,也不觉得冷,反而感到暖融融的。空气中有淡淡地碳香。
云参看过去,发现床前放得有一个铁盆,里面装着几块黑黑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还冒着白烟,那股暖意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这是什么?
他好奇的盯着那盆碳,走过去蹲着看。
会冒烟,还能发热的东西,好神奇啊,人类竟然发明出了这种东西……
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伸手,想要拿起来仔细看看是什么。
“啊。”云参一声惨叫,连忙收回手,整个人跌在地上,捂着被烫到的手委屈得直掉泪,好疼。
隔壁隐隐传来说话声戛然而止,随后传来略显慌乱的脚步声。
帐帘被掀起,一个人影从外走进来,“小参?”
一眼看到坐在地上的少年,贺砚洲眉头微皱,三两步走过来,拦腰抱起把他放回床上,“什么时候醒的?也不叫我。”
云参仰头望着他,漂亮的眼眸里包着股泪,硬是没让它落下来,满脸委屈地把手伸到他面前,嗓音里带着哭腔:“洲洲,好,好疼……我的手要坏掉了。”
贺砚洲这才看到他被烫红的手,五个指头没一个避免,掌心也被烫红了,其中两个手指还在冒水泡。
“你用手去抓碳了?”贺砚洲脸色沉了下来,像是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云参缩了缩脖子,有点被他吓到,但是老老实实回答:“嗯……我没见过,好奇,想看看……洲洲你不要生气。”
他用没被烫伤的那只手抓住他袖子,轻轻晃了晃,以为贺砚洲在生气自己随意碰他的东西。
贺砚洲没说话,沉默的把他的手掰开,转身去了外面。
洲洲……生气了,是不要他了么?
云参愣愣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手像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的疼,还火辣辣的。
他低头看看被烫红烫出水泡的手,又看看贺砚洲离开的方向,嘴角一撇,硬是强忍住的眼泪在这时候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落在手上。
云参把手拿起来,轻轻吹了吹,可呼出的气息是温热的,洒在手上,合着刚才落下的眼泪,顿时更疼了。
他小声抽泣,突然好想芝芝,要是芝芝在就好了,芝芝会有办法让他不这么疼的。
云参胡思乱想着,脑海里浮现自己被贺砚洲丢出营帐的画面。
他现在还不会变回本体,回雾灵山得靠自己走回去,化形后的身体他也没用习惯,走路都感觉怪怪的。
从雾灵山到北境都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还是在用了法术的情况下,他用人身走回去,不知道又要花多长时间。
万一碰到其他妖精看出他的本体,要吃掉他怎么办,或是遇上捉妖的道士……
云参越想越害怕,委屈得缩成一团,默默地掉眼泪,也不敢哭出声,洲洲说不能让其他人发现他。
贺砚洲去秦正德那里拿了烫伤的膏药,一路没停歇地赶回来,就看到床上团成球的云参。
他埋着头不知在做什么,肩膀一耸一耸的,等走近了贺砚洲才发现他好像在哭。
遇任何事都冷静自如的大将军懵了一瞬,放下手中的铁盆和膏药,捧起少年的脸看。
眼睛都哭得红了,掌心里湿湿的,全是他的眼泪。
“小参,怎么哭了?”贺砚洲声音低沉且温和地问道,轻轻地替他拂去脸上的泪痕,然后握住他柔软白皙的手浸泡在水里。
云参抽抽搭搭地,“我以为,洲洲不要我了。”
“怎么会。”贺砚洲摸摸他湿湿的脸颊,跟他解释:“你的手烫伤了,我刚才去找了军医拿药,没有不要你。”
“小参是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小参救我,我都死了,又怎么可能会不要呢。”将军冷峻严肃地脸说着温柔的话,若是方源宋江他们几个心腹在,肯定会下巴都惊掉地上。
“是这样吗?”云参缓缓眨了眨眼,看贺砚洲点头,又注意到一旁的药膏,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误会了他,眼泪一下子憋回去,脸色升起一团绯色。
“那是我误会洲洲了,对不起。”
贺砚洲摸摸他的脸,“没关系。”
少年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哭过一次的眼睛比先前还要明亮动人,羽睫上挂着两颗泪珠。
贺砚洲沉着眼,动作轻柔的用软布给他擦了擦脸,又把浸在水里的手拿出来,擦干,挖出一点药膏,均匀的涂抹在他红彤彤的手上。
水泡冒得很大,他尽量避开不碰到,云参疼得直吸气,“洲洲,疼,不擦药了。”
他缩着手要收回去,贺砚洲抓得紧,不容抗拒,“不行。烫伤了必须擦药,不然会一直疼。”
云参委屈巴巴地望着他问:“那个是什么东西?我从没见过。”
“碳。”贺砚洲耐心的跟他解释,“北境严寒,冬天会一直下雪,便烧碳取暖。烧好的碳温度很高,不能用手去碰,会被烫伤。”
原来是这样。
云参点点头,视线又落在冒出来的两个水泡上,“那我的手,会不会被烫坏了?好疼的。”
这个……贺砚洲也不知道,他犹豫了一下说:“应该没有。”
云参毕竟是妖,化形后的手被烫伤,本体应该也差不多,坏肯定是坏不了,普通人被烫伤也顶多是手疼冒水泡,多养几天就好。
不过军营里的人都皮糙肉厚,徒手拿炭的也不是没有,顶多就是被烫一下,不会像云参的手这般严重。
“那就好。”云参放下心来,任由他给自己抹药。
冰冰凉凉的很舒服,灼热和滚滚辣意被膏药覆盖,疼痛感很快就消了不少。
好像不疼了。”
“嗯,擦了药就不疼。”
“喔,那多擦一点。”云参点点脑袋,过了会儿又仰头看着他问。
“洲洲,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怎么不叫醒我呢。”
“看你睡得香,便没叫你。”贺砚洲轻声说,“小参,这两个水泡得挑破。”
云参不知道什么是挑破,只觉得贺砚洲对他做什么都是对的,好的,就点头应道:“好哦。”
直到贺砚洲拿着一根细针要扎他的手,云参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他要做什么,眼睛倏地睁大,然后躲洪水猛兽一样后退到墙角。
“洲洲,我不要挑破!”
那么尖的东西扎他手上的泡,他会痛死的。
以前在山里和芝芝玩,不小心绊倒,被尖锐的小石子磕到都觉得疼得要命,这么长的针肯定更疼。
云参缩在角落,满脸警惕的瞪着贺砚洲拿着的长针,“我,我突然觉得手不疼了。”
小人参害怕的离得老远,贺砚洲有些无奈,他哄道:“不挑破你晚上睡觉压着手也会压破,到时候更疼。”
听起来好像是对的……云参紧紧地捂住手,“那,那等晚上再说,我现在不要挑破。”
“好。”贺砚洲妥协,将长针放回去,又拎着让方源给他买的衣服过来,“来试试新衣服。”
云参警惕的盯着他手看,确定没有针了,才慢吞吞地向他走去。
有三套衣服,白色,红色,绿色,款式都一样,只是颜色不一样。
贺砚洲拧眉,颇有些嫌弃的样子。
他也是现在才拿出来看,方源眼光怎么这般差,让他买衣服净买些丑的,还都是一个款。
算了,先将就穿,等过段时间回了将军府,再着人去买新的。
“洲洲,这些都是给我准备的吗?”云参倒是很喜欢的样子,他满脸笑容的看着贺砚洲拿出来的衣服,觉得好看极了。
还有三个颜色,上面的花儿也好看,毛领毛茸茸的好像狐狸精的尾巴。
“嗯,小参想穿哪一套?”贺砚洲问他。
“想穿……”云参犯难了,一脸纠结的望着三套衣服选不出来,“洲洲,它们好像都长一样……”花儿和鸟鹤都一模一样。
贺砚洲点头,“可能是没有其他的款,就只有这三个颜色。”
“喔。”
云参闭上眼,随手一指:“要这个!”
他睁眼看,选了件红色,“洲洲,我穿这个。”
“好。”
云参站起来,双臂张开,一脸期待的望着他,等着他来穿衣。
贺砚洲瞬间觉得手里的衣服千斤重,但坑是他自己挖的,也不放心叫其他人进来给他换,只好亲自上阵。
云参站得笔直,双臂大大张开,贺砚洲的手还是会不可避免的碰到他的皮肤。
他的手有些冰凉,激得少年打哆嗦,挺直的脊背一下子弯曲,往他怀里钻。
“好冰。”他嘟囔道。
贺砚洲僵着身,动也不敢动,更不敢用手推他,只等云参过会儿从他怀里起开。
等给云参换好衣服,他自己也出了一身汗,贺砚洲擦擦额角,将雪白的狐裘披在少年身上,系绳打了个蝴蝶结。
“好了吗?”见他停下,云参低头看了看自己。
衣服很合身,红红的非常喜庆。
人类的衣服好厚,穿了一层又一层,他身体是暖和了,但是也像个球,圆滚滚的。
“嗯。”贺砚洲将他按在椅子上坐好,背对着自己,替他挽发。
云参的头发柔顺且直,发量也多,看起来很好,还透着一股淡淡地药香。
贺砚洲低头嗅了嗅,是他自带的香,但只有头发这里最浓郁。
“好了。”贺砚洲收回手,云参便迅速站起来。
好奇的摸了摸头发,全都被束起来了,好像还有一根簪子。
云参看不见自己,便捧着脸凑到贺砚洲面前,双眼亮亮的问:“洲洲,好看吗好看吗?”
贺砚洲定定的看着他。
少年本就皮肤白皙,红色的衣服衬得他更显白,担心他冷到,还特意多加了两件短衬在里面,裹上狐裘后整个人现在看起来圆滚滚的。
面颊上氲着两团浅浅的红,一双眼呈着光望他,嘴唇弯出一个很小的弧度,迫不及待地想听他夸自己,满脸期待。
贺砚洲点头,“好看。”
嘴唇的弧度弯得更大,期待的表情变成了开心的笑容。月牙弯弯,眼睛像星星坠入进去,泛着层层光波。
云参小脸红红的,止不住的开心,他跑上来挽住贺砚洲的胳膊,笑眯眯地说:“洲洲也好看!”
贺砚洲摸摸他的头,云参轻轻蹭了蹭,被他拉着出了营帐。
外面冷风呼啸,鹅毛大雪还在不停地下,云参脸上的笑容僵住,被风吹得不会笑了似的。
“怎么了?”贺砚洲偏头,看到他僵硬的脸。
“冷。”云参转过脸,才出来没一会儿,他脸上的红晕就冷风吹得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唇色还红着。
他把脸埋进贺砚洲的胸膛,挡住呼呼吹来的风。
贺砚洲抬手,碰了碰他的耳朵,也是冰冰凉,“等会就暖和了。”
“嗯。”云参点点头,还是埋在他胸膛不肯起来,太冷了,作为一只南方的参,根本适应不了北境这样的冷。
“小参。”贺砚洲叫他,“我给你寻了个身份。”
“嗯?”云参仰头,又很快低下去,听到他问自己:“你还没跟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云参愣住,不可置信:“我,我没有说吗?”
贺砚洲叫他小参,他以为他是知道的。
“没有。”
云参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吃了人家的东西,睡了人家的床,还穿人家给他的新衣服,居然连名字都没有告诉他。
云参红着脸,手指在攥紧他的衣服,瓮声瓮气说:“我叫云参。”
“哪个云?”
“云……”他指了指头顶说:“是芝芝给我取的。”
“好。”贺砚洲揽着他,撑开伞挡在两人头顶,带他往外走,“我带你去见几个人,不用害怕,都是我信任的人,之后如果我不在军营,你有什么事就找他们。”
云参焦急地问:“你要走了吗?去哪里?”
“不走。”贺砚洲语调缓慢,“但有时会带兵打仗,战场危险,我不能带你去。”
云参懵懵懂懂地点头,前两字听懂了,后半句他听不太懂。
他放下心来,洲洲不走就好。
他要是走了,他可能会跟着他一起走,也可能回雾灵山。
洲洲人好,他喜欢洲洲,想和他多待在一起一段时间。
贺砚洲带云参去的是他和几个心腹平日里商议军务的营帐,就在他住的隔壁。
方源和鞠元江,庞寅、祝容玉四人早就在里面等候多时。
云参的身份为了不引起旁人猜忌,正好以前老将军手底下有个副将的儿子走失,年纪和云参的模样看着差不多大。
贺砚洲便谎称是被一家生不出孩子的有钱人家捡去。
那家人近来出事,云参独自一人流落在外,老副将托梦请求他把云参接来照看一二。
这个借口方源几人自然是不信的,只是为了搪塞外人,但他也没把云参的真实身份说出,只让他们待他向待自己这般,给予他尊重厚爱。
几人对云参好奇得很,人还没来就凑一块蛐蛐。
方源:“我说将军今日一早让我又买花盆又买衣服的,还以为是给元江买的,原来是为了老副将的儿子。”
鞠元江鼓着脸,有些闷闷不乐:“可是军营这般危险,随时会打仗,将军出征他怎么办,要带着一起吗?
将军说他被养得很好,肯定什么都不会,娇生惯养宠着长大的,到时候只会给将军添乱!”
“臭小子,胡说什么呢!”庞寅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严肃声厉地说道:“那可是杨老副将的儿子!
当年老将军年少时出征,在战场上背腹受敌,侥幸逃脱,却在紧要关头差点中敌军一箭,是杨老副将替老将军挨下的!”
“老副将虽然没死,但也因此落下病根,如今找到他失散多年的儿子,就算给将军添乱了又如何?没有老副将,老将军或许就在那场战争里西去,又拿哪来的将军和我们。”
祝容玉赞同的点头,他拍拍鞠元江的脑袋,语气温和地提醒:“元江,这种话以后莫要再说,将军听到会不高兴。”
鞠元江捂着被锤的肩膀,露出十分怀疑的表情:“我知道,可是,你们就没有怀疑过那个少年的身份吗?他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军营附近?”
“这里可是北境,这么冷的天,万一他不是杨老副将的儿子,是其他人冒充,又或者是其他国家的奸细……”
“咳咳。”方源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连忙给了他一个眼神,压低声音说:“不管他到底是谁,将军说他是杨老副将的儿子那他就是,只是给他一个待在军营光明正大的身份。”
“我们只需要听将军的话,其他的什么都别管,人是好是坏,是去是留,将军心里自然有数。”
鞠元江还是不太高兴,但三人都没觉得他说的话对,有理,又听到身后传来动静,只好把情绪压住。
帐帘被掀开,寒风吹进来,几人同时回头,率先看见的便是身着红衣的云参。
狐裘裹住他整个身子,只露出一个头,手挽住他们大将军的胳膊,一脸好奇的东张西望,十分天真的模样。
鞠元江眼睛死死地盯着云参……的衣服,目光少有的嫌弃。
大男人穿什么红色,居然还敢挽将军的胳膊,他都没有挽过!
还有,他皮肤怎么可以这么白!?
另外三人皆是眸中闪过讶然。
没想到将军竟然允许这个少年挽他胳膊,举止如此亲密,那杨老将军走散多年的儿子这个理由就更假了。
但三人心照不宣,都选择将军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将军!”几人回神,起身行礼。
贺砚洲颔首,淡淡地应了一声,“都坐吧,无需多礼。”
贺砚洲牵着云参的手把他带到主座,又叫方源在旁边添了一张座椅,将云参安置在主座,自己坐添置的座椅。
然后他一一为云参介绍道:“这是左副将方源,右副将庞寅,平时军中大小事都是他们在管理。穿墨色常服的是都尉祝容玉,负责军队的日常事务和训练。那位看着和你差不多大的是裨将鞠元江,通常是协助副将和都尉处理军中事务。”
他每说一个名字,就给云参指对应的人,防止他不认识,日后自己不在军营,云参有什么需要都不知道找谁。
云参茫然地看着他们几人,贺砚洲说什么他就点头,勉强把四人的特征记住。
小少年是裨将鞠元江,大块头看起来不好惹的是右副将,性子随和的是左副将,温和有礼说话声朗朗的是都尉祝容玉。
那个鞠元江好像不喜欢他的样子,看他的眼神带着敌意。
云参怀疑,要不是贺砚洲在这里,他都想提刀上来杀了自己。
于是云参避开眼睛不敢再看他,往贺砚洲旁边靠了靠。
鞠元江还是盯着他,像要把他身上盯出个洞来才肯罢休。
“小参,怎么了?”贺砚洲察觉云参的躲避,顺着视线看过去,撞见鞠元江的眼神。
他脸色微沉,警告地喊了一声:“鞠元江。”
小黑球鞠元江连忙正襟危坐,不敢再看,心里却在想,哼,看一眼都不行,将军也太护着了!
贺砚洲握了握云参的手,“还有一位中郎将和参军在西首城处理城中事务,等过些时日安定下来,我再带你去。”
云参点点脑袋,见他像是说完了,这才怯生生地同方源他们打招呼:“你们好,我叫云参。”
方源三人连忙露出笑容对他道:“云小公子,以后在营中有什么事直接跟我们说便是。”
“好、好的。”云参也跟着笑,柳眉弯月,看着傻傻的。
“哼!”这时一道冷哼传来,是鞠元江。
云参看过去,见他恶狠狠地眼神瞪着自己,活像是要把他拆入腹中,吓得手一抖,赶紧低下头,不明白这个裨将鞠元江为什么会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他又没惹他。
云参心里委屈,又不好跟贺砚洲说。
鞠元江在贺砚洲发现之前,收起眼神表情,冷着小脸酷酷地道:“你要是无聊了可以来找我玩,我们一样大,最是能玩到一起。”
云参还记着被他凶巴巴地眼神瞪过,听到鞠元江的话胡乱点头应下。
他们才不一样大!
自己都一千多岁了,这个裨将才十五,在他眼里就是个毛都没长大的小孩。
但这个小孩太凶了,好像还讨厌自己,以后一定要敬而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