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瘦猴是小说《霜员外家的金丝雀美又精》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来稀写的一款种田类小说。目前小说已完结,以下是小说《霜员外家的金丝雀美又精》的章节内容
一道耀如白昼的闪电击穿厚重的乌云层,如墨夜色便短暂地被照亮一下,紧接着一记惊天炸雷在夜空上方轰然响起。
大雨倾盆而下!
此时已是晚上十点,一身西装的方成却刚从销售部出来,恶劣的天气使得网约车价格水涨船高。
方成收起手机,咬咬牙将公文包举过头顶,冲进雷电交加的夜色中。
路上车水马龙,行人早已找到了躲雨的好去处,方成没车没伞,朝着公交站方向狂奔,眼看距离站台还有十来米,停在站台旁的九路公交却缓慢启动了车轮。
“等等!还有人!”
方成急切地呼喊声淹没在嘈杂的雨夜里,他不甘心放弃最后一班回租房的公交,追着车尾奋力招手,希望司机能后视镜里看到他的无助。
然而向左并入车道的司机注意力根本不在右后视镜上,方成看着公车因避让其他车辆而放慢了速度,于是加速奔其而去!
就在这时,一道银龙般的闪电突然带着势如破竹的力道划开夜色,电光火石般擦过九路公交车顶,直直冲着方成的天庭而来!
刹那间白光覆顶,天地颠倒,时空轮换!
待意识再度回流,最先恢复感知的感官是嗅觉。
一片馥郁芳香闯入方成的鼻腔蔓延至肺腑,人如同置身于百花盛开的花园,又像麝香味的香水被摔碎撒了满室。
下一秒听觉归位,琴瑟之声飘入耳中,婉转之音似与情朗约会的女子,呢呢喃喃,百转千回,让多情的人酥软了身子。
方成不由地在心中惊叹:这弹琴之人想必技艺极其高超,因为他在这缠绵之音中好似听到了女子娇滴滴的撒娇调笑声,隐约飘渺,如梦如幻。
视觉也逐步恢复,一片古典装潢落入眼中!
首先是两只宛如水桶粗的漆红檀木做柱,往上可见柱与柱之间系着数条丝帐红幕,飘逸曼妙。柱子四周挂着几十只制作精美、描着壁画的灯笼,将四周尽数照亮,除此之外,绸花、铃铛等装饰物也一应俱全。
方成以为自己身处唱戏说书的戏园子里,又怀疑置身于少数民族居住的杆栏式阁楼内,亦或者到了哪家新人的结婚典礼。
抬眼望去,百来个镂空雕窗围成两排,或半关,或轻掩,朱漆雕花,好不精致气派!
“落尘,落尘!”
一道略微粗粝的女声从左后方传来,方成的意识被打断。顺着声音望过去,却见五六级台阶下站着一个古装扮相、眉眼吊梢,尽显刻薄之相的妇人,拿着一条红色丝巾正朝他急促挥动。
“唱呀唱呀!愣着干什么!”妇人满脸焦躁。
方成困惑地盯着对方艳红的嘴唇夸张地动着,喊的不是他的名字,却是直勾勾地盯着他。可惜方成的心思并不在对方身上,无心探讨对方的行为举止。
方成缓缓转动目光,将四周巡视了一圈,骇然发现自己却处于一座四方高台之上!
四根赤色木柱各安一方,红帐摇曳,铃铛脆响。再看向台下,竟三面被围,密密麻麻坐着近百来位穿着复古、綰着头发、笑容淫丨靡的男人!身边还有不少衣着大胆的女子来回走动,调笑打闹!
“怎么回事?怎么不唱了?”
“老子攒了二月的工钱,就为了一睹柳花魁的歌嗓,摸不着还听不着了?”
“唱呀,唱呀!不唱就给爷舞一曲!”
“舞一曲,舞一曲!”
台下的男人不断地冲台上的方成邪笑,哄闹,方成看着一张张不断蠕动的嘴唇,突然觉得脑袋疼痛剧烈!
丝竹之声也并非梦中臆想,方成瞥见台后方坐着五六位粉衣女子,长裙拖地,俱是古代衣着,或掩面勾琵琶,或低头抚古琴,靡靡之音接出于此。
方成好似被那场大雨淋透了身骨,侵入了邪寒,一个激灵,五感终于全部归位!
花芳香、茶清香、酒酱香;
催促声,丝弦声,不满声;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陌生的装潢和服饰……
方成胸口一滞,慌张往后倒退数步,却被什么东西绊住脚步踉跄着差点摔倒。
方成茫然无措地低头望去,竟看到自己身上穿的是一件掐腰轻薄青纱,底下露着纤纤细腿!
闷夏的震雷好像一直响不完,方成只觉得脑袋里满是震耳欲聋地爆炸声,骤然间什么都听不见!
一阵耳晕目眩袭上脑袋,方成终于一头栽倒在那方台上!
“来人!来人!”
“什么情况啊!”
嘈杂惊慌的声音是意识消失前最后能捕捉到的信息。
这是一间典朴素雅的房间,所见之处都是木制家具,入门处是一张楠木圆桌,上面摆着茶壶杯盘,圆桌旁还放有一张古筝。再往里是一张花梨木床,圆桌和床之间用一张天蓝色幕帘隔开。
“公子,公子,您终于醒了?”
方成缓缓睁开眼,暗红色的花梨木床顶映入眼帘,一道些许低沉的少年音在他耳边轻唤。
方成转过头,看到一个绾着锥髻,鼻梁高挺,眉目有几分深邃但异常消瘦的少年。
“你是谁?”方成出口却被自己吓了一跳。
因为那声音对他而言非常陌生,并不是以往自己所熟悉的嗓音,与过去相较不知清亮秀气多少倍!
“这是哪儿?”方成又问了一句,确定这陌生的声音的确是出自自身之口。
那少年似乎被方成的问话吓到了,满脸惊讶地看着方成半晌,喃喃道:“公,公子,这里是采花阁,我是瘦猴啊,您不认得我了?”
方成皱眉,采花阁?瘦猴?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和称谓?
方成混沌的脑袋稍微找回点理智,脑海中却又浮现出一副不知现实还是梦境的画面,红帐高柱、觥筹交错,耳鬓厮磨。
那些声音好像又重新往脑袋里转,方成只觉得脑袋生疼,看着屋内古典的装潢,不禁怀疑起自身的处境:莫非他还未脱离那怪诞离奇的梦境?要不然怎么就换了个时空?
“公子,您可觉哪里不适?”瘦猴见方成抱着脑袋,连忙上前搀扶。
方成感到身体异常疲惫,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沉下去一半。那是一双纤细白皙但完全陌生的手,指腹有一层薄剪,像是练琴所致,但绝不是属于他的!
方成盯着双手,慢慢张开又握上,看到的事实残忍地在告诉他:这双手受他所掌控!
“我是谁?”方成抬头问身边的人。
瘦猴又是一惊,盯着方成又是良久,接着突然踉跄着奔向门口,惊慌大喊道:“鸨母,鸨母,不好了!柳公子出事了!”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一位一脸长相刻薄的妇人赶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粗布短打、身材高大的男人,依旧都是古装扮相。
“落尘!你醒了!”女人扭着身子坐到床边,将方成的手拉过来握在手里,满脸焦虑,似乎非常关心对方的身体。
方成认出此人就是不久前催促他唱曲的妇人,此时因为近距离闻到妇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浓烈刺鼻的胭脂味,只觉胃里一阵不适,头愈发地疼痛。
“今天怎么回事?怎么唱着唱着就断了嗓呢?这唱了百遍的曲儿还能忘了词?”女人面上关切 ,一开口却是责怪的话语,脸上露出一丝不满。
方成抽回手,皱眉道:“你谁啊?”
女人闻言脸色微变,一旁的瘦猴见状连忙上前解析,“鸨母,柳公子好像失忆了。”
“失忆?”老鸨母眉头皱起,似乎并不相信。她慢慢起身,一双如炬小眼死死端详着方成,似要从中找出点什么破绽。
方成被对方打量罪犯似的眼神看得很不舒服,但又摸不准眼下的状况,于是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梨花压海棠》《红蓼俏》《桃花弄影》都不会唱了?”老鸨母轻声试探。
方成深深地皱眉,“什么玩意儿?”
听都没听过,他只会周截棍,双杰伦啊!
“我警告你,别给老娘耍花招!”老鸨母突然上前一把捏住方成的下巴。
“有病啊你!”方成本能地反手甩开,怒视妇人,然而一直跟在老鸨母身后的两个男人像是被激活了一般,双双齐步上前,目光凶狠毒辣地盯着方成示威。
“鸨母鸨母,柳公子他身体有佯,求求你找大夫给公子看下吧。”瘦猴见状,扑通一声跪在老鸨母身前。
方成看得又是眉头一皱。
“滚开!”老鸨母丝毫不给瘦猴面子,一把推开碍事的人,突然一个耳光狠狠地抽到方成脸上,“柳落尘,你别给老娘装疯卖傻!竟然曲儿不会唱了,那就给老娘等着开丨苞吧!”
“公子,您没事吧!”
老鸨母走后,瘦猴见方成目光涣散,久久沉默,以为是老鸨母的巴掌打疼了对方,连忙上前安慰告诫,“公子,鸨母是采花阁的主事,咱们不能跟她顶嘴,不然吃亏是咱们。”
方成怔愣许久,但他并不是因为老鸨母打他,而是脸庞上火辣辣的痛觉在无情地告诉他:这不是梦境!
他没有在做梦!
他穿越了,而且穿越到了一个未知的世界里,而且目前的处境无比地糟糕!
方成的神色从涣散到慌张,突然起身跑到堆满胭脂水粉的梳妆柜前,待看清铜镜中映出的一张俏丽陌生的脸后,整个人绝望地跌落在地。
“公子,公子,您没事吧?”瘦猴急忙跑过来搀扶方成。
瘦猴人没有方成高,年纪也没方成大,体格瘦小,但力气却不赖,几乎是抱着脱力的方成安置的椅子上。
“瘦,瘦猴?你是叫瘦猴吧?你跟我说说,现在是什么朝代,谁当皇帝?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又是谁?”方成死死捉着瘦猴的胳膊,仿佛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什么朝代?”瘦猴不解。
方成换了个问法,“现在是什么年号?国号?”
在方成的引导之下,瘦猴一点点解答了方成的诸多疑惑。
现在是继昌二年,新皇江颢钰刚登基不久,这里是继昌国南部的峰水州茶亭郡。
方成对这个年号没有丝毫印象,或许是自己的知识没有涵盖,又或者是这个时代并未被历史记载。
采花阁是一家风月场所,即人们口中的青楼,而他是这里的花魁,名叫柳落尘,两年前被卖到这里,因天资面容且善歌擅舞,被老鸨母当成摇钱树,隔三岔五要求登台表演,不表演的时间就要到雅间陪客人。
瘦猴是这里的杂役,跟柳落尘进来的时间差不多,小时候跟家人逃荒走失,后被人骗拐到此处。瘦猴年方十四,却什么重活累活都干过,因为柳落尘很照顾他,所以跟柳落尘很亲。
方成当着瘦猴的面上下摸了一遍自己的身体,不幸中的万幸,性别没变!
方成跟瘦猴打听了一下采花阁,知道这里不仅有烟花女子,还有不少年轻小丨倌,瘦猴说不少达官贵人都好这口。
方成咋舌,看来这个朝代的人比他生活的22世纪还要开放,不然不会这般明目张胆地推行男、风。
“那老鸨母让我等开丨苞,难不成,我还没被糟蹋?”方成双手交叉护在胸前,脸上有些许的尴尬。
瘦猴点了点头,认真道:“鸨母说,看得着但得不到的东西才珍贵,所以公子的第一次她要好好筹备计划,必须要大赚一笔。而且现在有很多客人愿意花高价来看公子表演,一场下来她也赚得不少。”
方成点头,没想到这老鸨母还挺有赚钱的头脑,这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那还不是个销冠?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门“砰”地一声被大力打开!
两个手拿木板和榔头的高大男人闯进来,一进来就目光不善地盯着方成!
方成认出二人就是方才给老鸨当狗腿子的二人。
对方手拿榔锤,方成虽然害怕但并未表露丝毫,倒是瘦猴的身子有些发抖,不过出乎方成的意料,瘦猴竟然还拦在他前面。
但幸好,二人似乎不是冲着伤害方成来的。二人进来后握着榔头径直走到窗户边将窗户悉数关上,然后霹雳乓啷一顿敲,将所有窗户全部封死。
瘦猴吓得脸色都白了,大着胆子问道:“彪哥悍哥,这,这是什么意思呀?”
“什么意思?”其中一个男人握着榔头走过来,故意颠了颠手里的工具,目光移到方成身上,笑容猥琐淫,荡,“没听鸨母说吗?要给柳公子开丨苞吗?这就是防着柳公子想不开,特意吩咐我们二人来给柳公子的门窗加加固嘛。”
方成鄙夷地冷哼一声。
“哟,还挺犟!等着吧,用不了几天,等你不是天上清纯的柳花魁了,到时候悍哥一定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男人淫丨笑着伸手在方成脸上摸了一把,被方成嫌恶地打开了手。
男人“哟呵”一声,像一头被挑起斗欲的公牛,兴奋地挽起袖子想要教训教训方成,却被瘦猴上前抱住手臂。
“悍哥,求您高抬贵手,鸨母还指着柳公子挣钱呢。”
“滚开,你他妈的信不信老子连你一块儿办了!”男人甩开瘦猴,抓住瘦猴的前襟轻松地拎起来,像是拎着一个小鸡仔。
瘦猴因为被勒着难受地蹬着腿。
“你干什么,放开他!”方成上前要从男人手里救下瘦猴,却不想自己根本撼动不了男人的手臂半分,反被男人轻松地一把推到地上。
“呵呵,小花魁子。”男人鄙夷地笑了两声。
方成低头看了看自己纤细如骨的手腕,再一次被提醒自己穿越的事实。
“别惹事,鸨母要知道你碰了他,咱都吃不了兜着走。”另一个男人检查了一遍窗户,过来阻止。
男人这才将瘦猴摔到地上,鼻腔里嗤出一道气,不甘心地跟男人离开了,门被重重地关上
方成过去将瘦猴扶起来,“没事吧?”
瘦猴摇了摇头,似乎早已习惯这般被人对待。
方成起身走到窗户边,试着推了推窗户并掰了掰刚被订上的木板,但窗户和门板全都纹丝不动。
方成又折身走到门口,打开门数秒后又沉默地关上。
毫不意外,老鸨母已经安排人在门口人看守他了。
“公子,您,您真的失忆了吗?”瘦猴依旧不相信,脸上的表情跟老鸨母一开始的表情相差无几。
失忆大概是狗血剧情里才会出现的桥段,现实生活中鲜少有这种事发生,也不怪他人怀疑。
但方成总不能跟对方说:其实我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越来的吧?我不是失忆,我只是夺舍了你们青楼的花魁罢了。
方成无奈,叹气点头。
瘦猴的目光肉眼可见地暗淡了几分。
接下来的一天,方成都被囚禁在房间里,哪儿也去不了。
瘦猴被拉出去干活了,门口落了锁,老鸨母还专门派了一个人守在门口。
方成只听得外面嘈杂异常,像是筹办公司年会现场,偶尔听见有人大声安排,或者笨重物品被搬动的声音。
方成不知自己是在受罚还是被人遗忘了,一天下来没有人来看过他,他一天滴水未进,肚子饥饿难耐。
方成逡巡搜罗过了一遍房间,但除了家具衣物、首饰胭脂,什么能吃的也没有,再加上窗户被钉死导致屋内昏暗幽闷,期间还落了一场不小的雨水,打在窗户上噼啪作响,令方成还未从穿越的震惊惶恐中缓过神来,又徒增几分心躁悒郁。
就在这时,方成终于听到门口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瘦猴,你来干什么?”质问的语气。
“彪哥,鸨母让我拿新衣服给柳公子试试,为明天拍卖做准备。”
“没藏什么吧?”
“没有没有,我不敢,不信您检查。”
过了几分钟,门锁响动,门被推开,瘦猴托着一个盛着衣服的盘子进来。
“瘦猴?”虽然知道对方帮不了自己什么,但瘦猴是方成在这个世界唯一认识的人,再次见到对方不免感到几分亲切。
“公子,鸨母让我将这身衣服拿给您试一下。”瘦猴将盘子放到桌子上,然后又转身走到门口,“彪哥,公子要换衣服。”
守门男人不耐烦地摆摆手转过身去,瘦猴立刻将门关上了。
方成拿起盘子上的衣服看了看,然后没眼地丢了回去。又是那种轻薄的纱衣,方成在心里唾弃几万遍老鸨母的恶趣味。
“公子!”瘦猴从门边小跑过来,却不是伺候方成换衣服,而是从衣服里摸出来一个馒头递给方成,小声道,“公子快吃,这是我中午特意藏起来的。衣服是我找春花姐拿来骗彪哥的。”
方成热泪盈眶地接过,大口咬起来。
他一定要在这里活下去!
酉时,数百封请帖从采花阁接连发出,茶亭郡各大豪商富贾纷纷被邀请参加翌日采花阁举办的“折柳大会”,还有不少官员收到秘密口传。
帖一经发出,便掀起一股不小热浪,各大银庄紧急调取银两。
折柳,折柳,折的便是柳落尘这棵花魁柳。请帖内容并未明细大会内容,但落款是采花阁,大家又何尝不知其中深意。
“柳落尘是采花阁的摇钱树,扈娘竟然这么早就舍得拿出来?我以为还要在等个一二年呢。”
茶亭郡最大的茶商周府内,周家二少爷周仲义合上请帖颇感意外。旁边站着一位家丁模样的男子,恭敬地弯腰对坐着的周仲义道:“管她什么打算,如此契机不正合了二少您的心意?”
周仲义笑道,“你以为以扈娘那蛇心般的贪欲,就我一人收到这请柬?”
家丁道:“放眼茶亭郡,能跟周家比财力可没有几家。布商张员外是个妻管奴,明日必定去不了。米商冯员外虽财力不菲,却为人小气,不见得肯为一个青楼小倌花多少银钱。再有就是跟咱们同行的霜员外,但其为人孤傲正派,从不去风月场所。”
周仲义点点头,“齐全,你分析得不错,只不过爷还有一个顾虑。”
齐全仿佛周仲义的心中蛔虫,了然道:“爷,您说的是大少爷吧?大少爷此去青州行商,回来也是下个月的事了。何况城东您不是还有一处宅子吗?”
周仲义闻言笑意浮上眉梢,赞许地拍了拍齐全的肩膀。主仆二人商讨之际,门突然被敲响,齐全连忙跑过去开门。
门被打开,一位眉眼温柔,风姿儒雅的男子走进来。
“嫂嫂!请坐!”周仲义看见来人,立即起身相迎。
苏城瑜笑着走进来,在周仲义对面坐下,齐全上前奉茶。
“我与你大哥还未正式成亲,如此称呼不妥。”苏城瑜笑道。
周仲义却是摆手,“这是迟早之事,而且我早就将您当成我至亲的嫂嫂了。这个时辰嫂嫂还不休息,找仲义何事?”
苏城瑜早些年是周家的账房先生,后与周家大少爷周伯仁久生情绪,虽二人因事务繁忙还未举办成婚仪式,但周家对这个能力出众又平易近人的未来家母早就认可,而且苏城瑜目前也实权管着周家大小事宜。
“明日我需到城东商铺跟掌柜对上半年的账目,估计后天方能回来。霜府那边今年的第二批茶采摘完了,你明日跟霜员外谈一下收购事宜。”
“嫂嫂,这几日天气阴沉,现在收购茶青实非明智之举啊。”周仲义道。
霜府主家的只有一人,人称霜员外,也是当地有名的茶商,但跟周家制茶卖茶不同,霜府主要以出租土地给当地茶农种茶,让茶农自行管理,但最后统一采收、售卖茶青的方式与当地近千户茶农合作。
周家是继昌国南部享誉一方的大茶商,但随着近年来霜家势头越来越强,两家的矛盾也愈发增多。两家虽为合作关系,但平时往来并不密切。特别是周仲义,对霜府百般不满。
“没办法,我们跟霜府订了五年的合作协议,按照约定周家必须收购对方的茶叶。眼下已是采茶的时节,过了这段时间晚一天茶叶质量就低几分,我们不能阻止茶农采茶。”苏城瑜解析道。
“哼,我看姓霜那家伙就是故意的,这种天气制茶耗损增加,无疑是故意给我们增加负担。”周仲义愤懑不已。
“仲义,明日 你见了凌臣万不可起与他冲突,不然会令你大哥行事为难。”
“嫂嫂你放心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会跟对方计较的。”周仲义举手保证。
苏城瑜又交代了对方几句才离开。一旁的齐全听了全过程,走上前来道:“爷,那明天您还去参加折柳大会吗?”
周仲义思索片刻,对着齐全招手,附耳小声吩咐了几句后,齐全便出门去了。
翌日,柳落尘一大早就被叫起来折腾,先是梳洗换衣,再是对镜打扮。
淡扫娥眉,胭脂点唇。青丝披肩,不梳男子发髻,而在发尾松松散散地系了条红绳,本是娟秀的容颜倾刻间多了几分懒散妩媚。
鸨母给方成穿得是一件薄到贴肉的罗裳内衣,外披同色系轻薄纱衣,将柳落尘原本的袅娜身姿展露无遗。
方成原本的身材也清瘦,但跟柳落尘相比还是逊色几分。看着铜镜中略施粉黛的自己,方成想,他要是再添一凤冠就像极了出阁的新娘子。
除了给方成上妆的小丫鬟,瘦猴口中的彪悍两兄弟牢牢看着方成。方成深知此时还不是逃跑的时机,于是配合着对方一一穿戴。
采花阁分为三层,一层大厅设演出方台,底下座椅数百,茶酒点心俱全,与食肆无异。二楼雅间数十,布局各色,为的是行云雨之事。三楼则是专门为招待贵宾官员而设,布置更加雅致,私密性也更强,同时价格最为昂贵。
常年门户大开的采花阁今日只开了一侧小门,一门童立于门侧,来人凭贴入阁。坐轿骑马及掩面私服者,一概从后门直入,由小斯直接带上二楼雅间。
卯正,一身着银丝暗纹长袍,白玉簪束半发,腰缀麒麟方型翡翠的男人来到采花阁。该男子肩宽身长,风眼剑眉,身边还跟着一位身姿挺拔的随从,整个人说不出的英姿贵气。
门童拦住男子索要请帖,但当抬头看见来人时又喊了声“霜员外”,随即做了个“往里请”的手势。
进入采花阁,立即有女子上前相迎,瞧见来人却又是一楞。
“我家爷来赴周家二少爷的约。”随从上前隔开女子轻声解释。
女子微微欠身并不做纠缠,抬手做了个楼上请的手势。女子领着二人来到二楼一雅间,跟二楼的小斯打了声招呼便转身下楼。
随后有人进来奉茶,又有青妓抱琴而入,但后者被男子的随从打发走了。青妓走后,老鸨母旋踵而来。
“霜员外莅临采花阁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老鸨母笑盈盈地招了下手,几个貌美的女子托盘而入,奉上酒水点心。
“霜员外近来可好,您可是采花阁的稀客呀,多少姑娘都盼着您呢!”老鸨母脸上堆满了笑容,招待了一上午的宾客让她格外兴奋。
霜凌臣微微点头,“有劳鸨母挂念。”
“霜员外可也是听闻采花阁举办折柳大会的消息?还请霜员外不要怪罪,只因您平日从不来鄙阁,故未给贵府送去请帖,还恕扈娘办事不周全莫要责怪。您放心,老身已经让人安排最好的雅间给霜员外了。”老鸨母赔笑道。
“不必麻烦。我是来此是受周家二少爷之约洽谈商事,若对方到了还麻烦鸨母告知对方一声。”霜凌臣面色如常。
霜凌臣的话刚说完,随从紧接着便拿出一锭鸡蛋大小的银子放到桌子上。
老鸨母眼睛微眯,利落地将那银子收入袖中,“那我让怜轩先陪您说说话?”
霜凌臣似乎不想再赘言,常年跟随的随从读懂了主子表情的含义,上前对那老鸨道:“鸨母,爷喜静。”
老鸨母点了点头,说了几句讨喜的话后便出去了。
另一边,方成被梳妆打扮完后又锁回了房间里。方成不知道自己等待的将是什么命运,又因为对这个时代知之甚少,所以焦急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不多时,门口终于传来一些声响,方成以为是瘦猴,但进来的却是一个身着紫衣端着粥碗的年轻男子。那男子比方成还高几分,但看穿着打扮似乎也是采花阁的小丨倌。
“落尘弟弟。”男子微笑着走到方成身边。
方成并未见过来人,于是警惕地后退一步,“你是?”
“鸨母说你不认得人,看来所言不假。”男子收起了笑容,将手里的粥碗放到桌子上,“我叫怜轩,与你同为采花阁小丨倌,平日里你我感情颇为要好,昨日本想来看你,但因鸨母不让便不曾过来见落尘弟。今日鸨母忙着招待贵客,我寻着空挡便过来看看你。这是我去厨房要的鸡丝粥,落尘弟弟趁热喝了罢。”
来人所言与方成心中的猜想差不离,不由地松了口气。
“谢谢怜轩,哥。”方成不知道如何称呼对方,但既然对方喊他一声弟弟,那么他叫哥总不会错。
怜轩愣了一下,想是对方成的称呼有些意外,但很快便无所谓地笑了笑,“你我不必这般客气。今日这场折柳大会专为落尘弟弟举办,来的都是达官贵人,往后落尘弟弟发迹了可别忘了怜轩哥哥呀。”
方成苦笑了一声,“我这就要卖丨屁丨股了,算得哪门子发迹?“
“都是水里的鱼,但市井里鱼贩砧板上的鱼和皇宫御花园中的鱼,二者的命运却有着云泥之别。落尘弟弟,等你出了采花阁楼便明白了。”
方成一个做销售的哪里不懂对方说的这个道理。同一件衣服,或者是同一瓶水,售卖的地方不同,价格就会不一样。
但他为什么就非得是鱼呢?他的命运凭什么要被人拿捏?
方成满心不甘,但眼神微转,看到身上贴肉的衣服却瞬间清醒过来。
特么的!他现在不就是人家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吗!
今日采花阁举办名动一方的折柳大会,为保证大会顺利举行,采花阁所有的姑娘和小倌休息一日。
于是霜凌臣所在的厢房外便聚集了一群小丨倌和姑娘,虽然今日不用接客,但是他们的梳妆打扮却比平日还多用心了几分。
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想和茶亭郡最有钱、最年轻、俊朗的霜员外攀上关系,如果能见上霜员外一眼,或者往后就是享不尽地荣华富贵。
但可惜,他们都被门口跟主人一样常年冷着脸的随从无情地拦在了门外。
怜轩远远看着,没有上前凑热闹,而是转身出了采花阁。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怜轩从外面领着周家二少周仲义在所有人艳羡的目光下进了霜凌臣的厢房。
锣响三声,满堂寂静!
轻拂琵琶弦,靡靡之音奏起,十来位身姿摇曳的女子穿着统一服饰缓缓上台,随音翩翩起舞,娉婷袅娜,仿若春天里随风而动的花朵。
所有宾客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在了台上,一舞完毕,老鸨上台,满脸笑容地先是说了一堆恭维的欢迎之词,随后介绍折柳大会的竞拍规则。
“此次竞拍以公开叫价的方式举行,五十两起步,每一次举手视为加价五十两,可跳价竞拍,时间以一炷香为限,最后价高者得。”
“金银可挣,美人难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折柳大会,开始~”老鸨笑着盈盈退下台去。
老鸨下台,舞台三面的红幕缓缓落下,不待宾客们不解,红幕又缓缓升起。
只片刻时间,舞台正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张足有两米长的红木香妃塌,而那香妃塌上赫然躺着一位穿着大胆、面容俏丽到分辨不出雌雄的美人!
其正是此次竞拍对象,采花阁貌美出了名的花魁——柳落尘!
一时间台下倒吸声一片,二三楼半掩着的窗扉轻动,视线全都在美人身上。
“一百两!”
不知道谁先喊了第一声,在场的人心纷纷躁动起来。
站在台上两侧的两位小斯却是眼神犀利, 随即高声传报:“茶亭郡方章远老爷,,出价一百两!”
“一百五十两!”
“峰溪县刘源公子,出价一百五十两!”
“雅竹厢房,三百两!”
“蝶舞厢房,四百两!”
不仅能将台下宾客们的举动纳入眼中,楼上厢房的动静也逃不过两位小厮,竞拍的价格一次比一次高,叫价声一次比一次亢奋,氛围彻底热了起来。
香妃塌上的方成并不知道一百两银子意味着多少钱。在这里,普通人家一家四五口人,一年的花费大约为三十两,贫困点的人家一年可能就花费七八两银子。
但方成无心关心这个,他不知着了什么道,此刻的他浑身无力,脑袋昏沉,要不是他死死捏着大腿里侧的肉,下一秒他能随时睡过去!
小斯口中的人名方成一个也不认识,拼命撑了很久,方成终于听到数字在八百两这里遭遇到了阻碍。
“锦花厢房,八百两一次!”
“锦花厢房,八百两,两次!”
“锦花厢房,八百两……”
可惜是个厢房名字,是个不露脸的主,方成遗憾看不到买主的样子,心中还带伞根据相貌揣度下对方的性格,快速计划脱身的方案呢。
最然有心逃跑,单方成也并未抱太大的希望。因为放眼望去,台下的买主几乎都是大腹便便的油腻中老男人。
方成心灰意冷,到这种地方来参加这种活动的人又能是什么善茬呢?
“一千两!”
一道清凉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小斯一锤定音的动作。人群躁动的声音停了下来,齐齐朝着声音方向望过去。
方成也竭力抬起沉重地眼皮,跟随台下人的视线,看见楼梯上站着一红金长袍、手拿折扇的男子。
男子模样不赖,身姿挺拔,带着有几分傲气。方成心中万幸,不由地在心中呐喊:就这个!就这个吧!
被帅哥开丨苞好过被老头丑男开丨苞啊!
“周仲义二少,一千两!”小斯惊喜,重新高声传报。
“周仲义二少一千两一次!周仲义二少一千两两次!”似乎是认定了不会再有人出高于这个价格,小厮不再故作停顿,连声高喊。
“茶亭郡,霜府,五千两!”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另一道清亮的声音直接从二楼一间厢房中传出,一位随从模样大方推开厢房的窗门,毫不掩饰自己的相貌,对着底下传达主人的口令。
周仲义闻言勃然变色!
“霜府?谁呀?这么大手笔买一个小倌?”
“茶亭郡还有哪个霜府能出得起这个价?自然是坐拥千亩良田的霜员外了!五千两,我的天啊!”
“这霜员外怎么也来了?早知道他来,老子还来凑个屁的热闹!”
“看来传言这霜员外好男色是真的!”
一时间采花阁议论声不断,但无一人再喊竞拍价格。
而香妃塌上的方成终于这一刻撑不下去,心如死灰地闭上眼睛彻底昏了过去!
员外?
操他妈的员外!
这一听就是财大气粗、恶心老男人的代名词啊!
霜府,茶亭郡出了名的有钱却也最为冷清的一座府邸。
偌大的霜府只有一个主家,那就是霜凌臣,年方二十四,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名下却拥有无数商铺及坐拥千亩良田,得一员外称号!
十年前谁也没想到,一个十四岁搬过来的少年能独自将家业发展到如今可怖的地步。如今霜府依旧是茶亭郡人茶余饭后不淡的话题。
那少年谁也不知道来历,但似乎颇为有钱,来茶亭钧的第一年就购置了几家商铺、几十亩田地。
少年将地租给当地茶农种茶,同时寻找茶商签订采购协议帮茶农解决销路问题,茶商还可将制好的茶叶放置少年的商铺中售卖。
如此反复操作,短短十年内,少年名下资产已成倍增加,如今和霜府合作的也都是像周家这种规模的大茶商。
除了每年上万两的铺租、地租,还有替茶农售卖茶青售卖的分成,可以说霜府的崛起在当地是段不朽的佳话。
毫无疑问,才貌俱全的霜凌臣成为了多少少女的梦中情郎,又是多少长辈心意的绝佳女婿,但可惜,霜府从不接受任何一个媒婆的踏入,而且主家霜凌臣不像其他的少年郎喜爱抛头露面,几乎从不参与任何活动。
因主家性情淡薄的缘故,霜府在茶亭郡无人不知,又常常低调得让人忽略,这也是采花阁没有给霜府送折柳大会请帖的原因,所以当霜凌臣出现在采花阁还重金买下花魁一事,在茶亭郡掀起了一波狂热的舆论。
霜府下人房内。
“爹,柳公子您抽空过来看下,爷的意思是让您看着给安排个活计给他,茶农那边的事我还得去盯着点,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丘狄,爷这是什么意思啊?怎么,买一个小丨倌回来?”
“爷的意思我也不懂,不过我猜这跟周家不肯收购这批茶叶有关。”
“周家主家我了解,那周伯仁并非言而无信之人啊,怎么会不肯?而且爷还跟对方签订有协议,如此可要闹到官府去不成?这商道之事又跟这柳公子有何关系?”
“这次跟爷谈的不是主家周伯仁,而是他的弟弟周仲义。对方说我们这批茶质量不好,要按协议规定范围内的最低价格收购,而且还要三天后。爷当时问对方能不能代表周家,对方一口咬定这件事他能全权代理,其他细节还没谈周二少就丢下爷,急着参加折柳大会了。”
“荒唐!这采摘下来的茶青已经拖了三天了,再托三天可就捂坏了!看来爷重金买下柳公子这事,纯粹是为了给周二少不痛快!”
“爷的心思我不知道。爹,我不跟您多说了,我先走了。”
“行,那你去吧,记得按时吃饭。”
一老一少的声音在门口处交谈,随后飘远。床上装睡的方成无语地抽、动了几下嘴角。
妈蛋,还是爹的、爷的!
他真的穿越到古代睡不回去了!
希望这几天的经历是一场梦的幻想彻底破灭了,方成心如死灰,却始终无法接受自己被人口买卖的事实!
还是被一个员外给买下的!
方成对于员外这个词的唯一印象就是刘三姐电影里的莫老爷,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奸诈猥琐老男人。有钱是有钱,可实在让人下不去嘴啊!
方成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只觉浑身酸痛乏力,于是忍不住偷偷地转动手腕,缓缓地抬了抬腿。
“柳公子,你醒了。”那道年老的声音骤然靠近。
方成发誓,他已经很小心、动作幅度很小了,但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