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微乔南迁最新章节内容_洛清微乔南迁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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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清微乔南迁是小说《养绿茶的孙子?我重生后让你绝户》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慢慢同学写的一款年代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养绿茶的孙子?我重生后让你绝户》的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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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微,好些了吗?你也是的,谁还能把你怎么着啊?你跑什么?看这摔的,伤筋动骨一百天,有的养了。”

洛青微迷迷糊糊的被声音吵醒,入眼是斑驳的白墙,鼻子里是早年医院里特有的来苏水味。

偏头看去,床边坐着个一身老式绿军装的姑娘,嘴吧啦吧啦说个不停。

“玉梅?”这是她发小张玉梅啊,几十年都没有见过了。

“咋,连我都不认识了?昨天早上还一起吃油条,你装啥?”

是了,嘴这么厉害,是张玉梅没错。

洛清微眼泪都下来了,真好啊,玉梅还活呢。

她这是重生了?

“哎呀,哎呀,你哭什么呀?腿疼了?我找大夫去。”

张玉梅一见眼泪,急得不行。

洛清微赶紧摇头,把眼泪一擦,“没疼。就是看见你,有点激动。我以为摔下去要死了呢。”

二十几个台阶的高楼梯,从第一阶滚到地上,头先着地的,当场她就人事不知了。

这么说,理由很充分。

“呸呸呸,少说晦气话,什么死不死的,就一层楼,还是挨着地滚下来的,没听说谁滚楼梯滚死的。哎我说,你也是的,一个大活人,咋还能踩空了楼梯呢?瞎啊?”

不是瞎,是吓的。

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单纯得很,看到超出认知的东西,吓到了,脑子一片空白,这才没注意,踩空了楼梯的。

“乔南迁那个没良心的,你救了他一命,受这么重的伤,他小子面儿都不露,等我回大院找他去。实在不行,让吕清远他们揍他一顿。”

乔南迁啊,“我就是刚好遇到了,怎么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爸妈对我有半个养育之恩,帮个小忙而已,啥救命不救命的。你们哪一个有事,我能伸上手,都会帮的。”

这辈子,打死她,她都不想再跟乔南迁扯上一星半点儿的关系了。

上辈子,纠察队发现有人在查封的图书馆里偷书看,她刚好路过,见到乔南迁从窗户爬进去了。在纠察队抓人的时候,主动站出去说是她求了乔南迁帮忙找一本外文资料。

因着她身份特殊,纠察队没有深纠,批评了两句,让她以后走正常手续,之后就放了人。

乔南迁的父母当时基本赋闲在家,用流行的话说就是靠边站了。还能住在大院里,已经是给了特殊照顾。孩子万一出点什么事,不但帮不上忙,还可能受连累,一家子被赶出大院都有可能。出了大院,会遭遇什么,也不难想象。

说是救了他一家子一回也不为过。

就因为这个,乔南迁开始追她,追了两年多,两人结婚。婚前乔南迁说出任务时伤了身体,不能房事,她觉得他是出任务救人伤的,认了。婚后一年,他领回来一个两岁多的小男孩,说是战友的遗孤,她也同意收养,视为己出。

之后,乔南迁仕途一路顺畅,退休前已是一方诸侯。他们两个结婚五十年,感情很好,相濡以沫,是外人眼中最恩爱的夫妻。

她也是那么认为的。

可是就在乔南迁退二线的半年后,她确诊肝癌的第二天,他领着一个满头银发气质上佳的女人上门,说夏梦是他的初恋,也是他一生的恋人。反正她已经得了癌症,活不过一个月了,等她死后,他就要娶夏梦回家,圆了一生的梦想。

带夏梦回来让她知道,是不想她到死都蒙在鼓里,死后对他执着,影响他与真爱的三世之约。

之后她视为亲子的乔夏一家进门,更是亲密的称呼夏梦为妈妈,他的孩子叫夏梦奶奶。说他从始至终都知道,他是他爸与夏梦的亲生儿子。

最让她崩溃的是,乔南迁一生未与她圆房,说自己受伤不能人道,也是假的。

夏梦拿着电脑当着她的面播放视频,她亲眼看到里面她的丈夫和眼前的女人亲身上演的激情戏,每一段都做了编码,标注着时间。最早从三十年前开始。画面里的人,从年轻,到年老,画面不堪入目,令人作呕。

她问了为什么?为什么骗她?她没有做错过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害她?

夏梦是怎么说的?“没有你这个妻子,南迁的仕途怎么会那么顺利呢。不娶你,你的那些个叔叔伯伯,怎么肯提携他?再说了,你不是一直暗恋南迁吗?能成为他的妻子,也算是圆了你的梦不是。至于他为啥不跟你同房?那当然是我不让了。南迁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娶了你,他觉得对不起我,自然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又不用憋着,我们两个有的是时间快乐,答应我也没损失呀。”

就是这个话,生生的把她气死了。

再睁眼,回到了十九岁,刚刚救下乔南迁几天之后。

前天下午,还是在那个图书馆,她去还书,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往主任办公室去,她好奇就跟上去了,结果刚到,从那没关紧的门缝里看到那个穿红格子布拉吉的女人挂在中年秃头主任的身上,裙子撩在腰上,俩人粘在一起……

她哪里懂是在干什么,只觉得特别恶心,害怕。

转头就跑,下楼梯的时候没注意才摔了。

这是个意外,上辈子后来那主任打回原形去街道上掏大糞了。那个女人,她没关注过,当时没见到正脸,后面可能见面也认不出来。

想起来自己被辜负被利用的五十年,洛清微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吃了乔南迁和夏梦两个渣男贱女。

“怎么了?咋突然要吃人的样子?”

张玉梅被吓了一跳。

“啥要吃人?你不上班啊?”

“这不是来看你,桌上的樱桃洗好的,你自己拿着吃,我这就得回文工团了,过两天有汇演,天天练得紧。”

还得是后勤总长家的千金,樱桃这么紧俏的水果都能弄到。

“快走吧,我在自己上班的医院,有啥事同事都管了,别让团长抓到又要批评你。”

她去年高中毕业,考上了军医院的护士,正在自学医术,中西医兼修,这会儿大学都不招生了,只能自学,不懂的问医院的大夫。

她是孤儿,九岁就进了保育院,父母都是烈士,父亲是有记录的,牺牲在战场上的最高级别的几位首长之一,她才出生不久,就牺牲了。母亲是战地医生,有家族传承的御医后人,为了救人死在前线。

九岁之前,母亲很忙,乔南迁的父亲乔万国做过她爸的机要秘书,她从小长在乔家,由乔南迁的母亲丁香帮忙照看的。

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进了保育院,保育院就在大院里,乔家也常接她去家里吃饭,给她准备四季衣裳啥的。

她爸虽然牺牲得早,但是现如今大院里七成的首长,都曾是她爸手底下的兵,对她这个遗孤,分外照顾几分。

要不然,她也不能轻飘飘一句话就能救下乔南迁。

张玉梅也不会说出,她用不着怕谁的话来。

学医,是有外公家的中医传承,她自己也感兴趣。

也因着母亲的关系,在军医院,从院长到大夫,都对她很好。

很乐意教她。

“清微,你受伤了?北省发生泥石流,我和几个哥们儿去救灾才回来,听说你受伤了,不好意思,才来看你。”

乔南迁假惺惺的带着用网兜装着的铝饭盒,拿出来是豌豆黄。

亏他拿得出手。

放在樱桃旁边,越发显得寒酸。

上辈子,她怎么就没发现,他眼里根本就没有关心,全是客套话呢?

解释着他为啥晚了两天才来,还特别自来熟的拿起樱桃碗就吃。

咋那么馋。

“去救灾是做好事,挺好的。地方上给发奖状了吗?有了这个,是不是就不用等乔叔叔和阿姨的审查结果,能直接参军入伍了?”

上辈子,他就是靠着这个当的兵。

乔爸乔妈根本没审查,是老战友们为了保护他们,把他们档案挂起来了,高高挂起,不管不问,冷却着,一直拖着,也是对他们的一种保护。

这种保护,就让乔南迁参军的政审过不去,一直在家里晃荡着,没个正事儿,等着机会入伍。

大院里的孩子,当兵,要么文工团要么军医院,九成九都是走这条路,只有很少数的下乡插队当知青。

乔南迁再入不了伍,就得去插队了。

他肯定不想去。

没想到洛清微这么明白,乔南迁先是一愣,然后笑和志得意满,“是啊。拿到奖状了,我们几个还拿到了一起救灾的部队首长的推荐信,很快就能去报到。”

“那挺好的,恭喜你梦想成真。”

“谢谢。”

然后,两人就没话说了。

乔南迁快把樱桃吃完了,最后剩的几个,他拿在手上往兜里揣,站起来告辞,“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让我妈给你熬汤。”

边说着还晃晃手里的樱桃,意思他吃不完的带走了,不跟她客气,表现得特别亲近不见外的样子。

“是要拿给夏梦吗?你们俩在处对象。”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洛清微不想再给乔南迁任何利用她的机会,直接点破他跟夏梦的关系。

刚好开门进来的大院里的小伙伴们听到了后一句,打头的是吕司令的儿子吕清远,“谁处对象了?”

乔南迁赶在洛清微开口前先解释,“处啥对象啊。许是清微看到我跟姑娘说话,误会了。”

说着像要证明什么一样,把那几个樱桃又放回去了。

张玉梅一看,当场就炸了,“乔南迁,你有毛病啊。那樱桃是我给清微带的,你凭啥拿走?”

再一看地上的樱桃子,更气了,“你要不要脸,病人的水果你也吃?吃不死你。”

后面政委家的儿子韩春生直接爆了粗口,“艹,你小子没见过水果呀?欺负谁呢?”

转头看洛清微,“他惹你了?”

洛清微看着几个发小,笑眯了眼,“没有。春生,放开手,人家急着去见对象呢。”

又把话题给拉回来了。

副司令家的闺女田甜大眼睛眨啊眨的,“乔南迁你处对象啦?跟谁呀?”

这次洛清微没让他抢了先,“粮油胡同的夏梦啊,跟父母断绝关系那个。”

夏梦的父母都是老师,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音乐老师,资本家大小姐出身。已经在西北劳动了快十年。她早早登报跟父母断绝了关系,一直跟着小时候的保姆一家住在胡同里。

“哦哦哦,知道知道,那可是大美女。”

可不是嘛,不是长得特别好看,也不能把某人迷得一辈子死心塌地呀。

田甜说这个话时,那个语调带着些大家都懂的心知肚明。

别管什么年代,长得太好看的美人,又没有家世可依,特别是夏梦,又是个豁得出去的,在整个东城这一片儿,都很有名。

愣头青的小伙子,胡同串子,几个大院的小年轻,都爱围着她转,冬天为了抢着牵她手滑冰,打群架,都打多少回了。

“清微,你怎么能造谣呢?我跟夏梦只是认识,说过几句话而已。什么时候处对象了。不能这么污蔑女同志的清白,你的家教呢?”

乔南迁恼羞成怒,急眼了。

洛清微冷笑,“没有处对象?那你们俩在那图书馆里抱一起干什么?做人工呼吸吗?”

从上辈子乔夏的年纪往前推,这时候,他们俩绝对勾搭在一起了。而且,很有可能,夏梦已经怀孕了。

不知道跑到哪躲起来生了孩子,她和乔南迁结婚后,把两岁多的孩子领回家。

她当然没看到俩人在图书馆私会,就是这么一说,诈一下。要不然,乔南迁鬼鬼祟祟的爬图书馆的窗户干什么?他就不是爱看书的人。

而且昨儿个晚上她仔细回想过,当时乔南迁被抓时的那个状态,衣服凌乱,扣子系歪了一颗,眼神飘忽,重要的是,上辈子她学医的时间短,不懂那若有似无的味道是什么。后面研究了几十年的医术,再一回想,分明就是事后的味道。

所以,他也不是凭空诈他,心里是有九成把握的。

“我看在叔叔阿姨小时候对我有养育之恩的份上,救你们一次。恩情算是还了,今儿个远哥和玉梅几个都在,也做个见证。可别说什么我对你有啥念想的,真没有。我只想努力学习,建设国家。

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只是认识的普通朋友,可别传出什么闲话,我清清白白,名声很重要。”

你白月光的名声是名声,我的名声就不是名声?

狗男人,赶紧滚吧。

吕清远眼睛瞪得老大,“卧槽,你小子这是耍流氓。一边跟夏梦处对象,一边到处传播清微的谣言啊?我就说,清微就是眼睛再瞎,也不能看上你呀。你有啥好的?”

什么?这时候乔南迁已经对外传她暗恋他的谣言了?

就说,夏梦怎么会说,她一直暗恋乔南迁,嫁给她是梦想成真呢。

暗恋个屁,她一心学医,就没往男女之情方面想好嘛!单纯得什么似的,啥都不懂。要不然上辈子也不会被他死缠烂追两年真追上了,连他装受伤还觉得是救死扶伤的英勇行为,只有心疼,没想过自己后半辈子会怎么样。

也是没有亲妈教,好些常识性的知识,但除了亲妈别人又不方便教,也可能想不到要教的,那时候,她是真不懂。

到后来,是压根儿没往被骗那上面想过。要不是乔南迁主动把夏梦带上门,她压根就没见过她,一点影儿没有的事儿,她联想都联想不上。

“远哥,你听谁说的啊?我跟乔南迁有啥谣言?”

吕清远翻个白眼,“还能是啥,说你对他有意思呗。要不然不可能那么帮他,谁都知道你犯不上去偷书看,呵呵,还以为他啥时候这么爱看书了,原来是去扯犊子的。”

“啥呀,冤枉。我为啥对他有意思?有啥意思?别说我知道他跟夏梦处着对象呢,我不可能喜欢有对象的人。就是他单身,我也不想找个无业游民。”

这嫌弃得够明显了吧?

“哈哈哈哈,这才是咱清微女侠嘛。扯什么蛋,还暗恋?他配吗?”

韩春生就差指着鼻子骂乔南迁了。

跟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首长子女比,乔南迁现在啥都不是,大院里,发小们虽然不至于不把他当人,但早就不是围着他转的当年了。

“还不滚,以后再让我听见谁说清微对你小子有意思的瞎话儿,你小子就等着跟那女的一起游街吧。艹,傻逼。”

吕清远上去踹了乔南迁一脚,把人给踹出去了。

“呸呸呸,怎么那么恶心呢。那女的也是,就不能等结婚再……”

田甜说不下去,脸红得不行。

韩春生说话,“还提他干什么,不嫌膈应啊。他现在也就能跟那帮胡同串子在一起瞎混了。”

洛清微跟他们分享最新消息,“刚听他说,这次去救灾,得了奖状和推荐信,要入伍了。”

吕清远和韩春生前年就入伍,现在早提干了,都在军区大机关熬资历呢,每周都能回家。

张玉梅在文工团,是乐团的风琴演员。田甜在话务连干了三年,已经是老兵了。

一大帮子玩得好的发小,分散在各地,就剩下他们几个在京城能常见面。还有几个虽然也在京城,但是离得远,一年也见不到一回。

本来跟乔南迁也算是一个圈子的。后来因着他父母的事儿,渐渐的疏远,走得没那么近了。遇到了也一起玩儿,但很少一起吃吃喝喝,消费水平不一样了。乔南迁也更爱跟胡同里的人一起,在那些人眼里,住在大院的,全是子弟,都是少爷小姐,大人物。他在那个圈子里,能拔份儿。

听说他要当兵了,张玉梅撇嘴,“就他这样的,配当兵吗?入什么伍,回家我得跟我爸说说,他人品不行,不能当子弟兵。”

“对,我也得跟我爸反应反应,这事儿,他当政委的,得管。”

韩春生也不想让乔南迁舒服了。

吕清远说他俩,“你们就没找着重点,说什么配不配当兵啊?你们就把他骑驴找马,扯仨挂俩,处着对象还在外面散播清微谣言的事儿一说,你就看看咱那几个爹能不能放过他就完了。”

几位首长也都是洛爸带过的兵,洛清微是他们老首长的独女,欺负她,那不是让人戳他们这些老部下的脊梁骨吗?以后他们还怎么带兵?谁还能服他们?老首长留下的孤女都不照看?跟着你们卖命能得着什么?

处理不好这个问题,人心就得散,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韩春生笑着点吕清远,“还得是你小子损主意多。行,就这么干。”

洛清微笑了,“那乔南迁这兵,当定了。”

啊?

“为啥?”

田甜没明白。

“当兵了,才能按手里,想揉圆了搓扁了都成啊。放到地方上,手能伸那么长?”

张玉梅比田甜明白。

“那你们说,他跟夏梦的事儿,能成吗?”

田甜又问起来,她挺好奇的。

“夏梦可是能豁得出去的,要是让她看到一点儿希望,她不会放弃的。”

吕清远笑着看韩春生。

“懂,不就是传瞎话嘛,谁不会似的。你们就擎好儿吧,保准不出三天,粮油胡同里的人都能知道,夏梦跟大院的子弟处上对象了。”

他可是真正的大院首长的亲儿子,走出去,小弟一叫一大帮,传个话儿而已,分分钟。

“那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别留下首尾,传出去,韩叔非得赏你一顿柳条儿炒肉。我部队上还有事儿,这就回了。电话联系。”

吕清远把事儿都安排出去,他深藏功与名,要撤了,走之前嘱咐洛清微,“别傻不拉叽的啥事儿都自己扛,你长嘴干啥用的?不会告状啊?哭会不会?你就往大院里随便哪个门进去,你就哭,啥事儿解决不了啊?”

其实还真没啥事儿,大家对她够照顾的了。

她之前也不知道外面有她的谣言。

“我挺好的,没啥要告状的。”

换了张玉梅一个白眼,“笨,远哥是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话是这样说,她本身就是受照顾一方,再不知足,要这样要那样的,成啥了。

“你们都忙去吧,我明儿休假,今天晚上陪护。”

田甜要留下。

“不用,我自己能行,另一条腿好着呢。”

左腿打着石膏,右腿是好的,不影响自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在你这儿,偷着看看书,不能让我妈发现的。”

那行吧。

晚上几家都来送饭,医院的陆院长亲自来查房,也给带了猪血汤。

第二天一大早,乔南迁的父母带着鸡汤来了,“小迁回去说了我们才知道,熬了一晚上的老母鸡汤,尝尝,是不是小时候那个味道了?”

丁香阿姨原本也是军医院的大夫,这一回家,什么消息都得不到了。

两位老人一直对洛清微很好,上辈子,也是拿她当亲闺女一样待,从来没说过她一句。夏梦的事儿,孩子的事儿,两老到死都不知道。

她愿意跟乔南迁结婚,跟两老有很大的关系。

既使再恨乔南迁,对这两位长辈,洛清微恨不起来。

他们这一代的人,太讲究奉献了,一心都扑在工作上,孩子都是自由生长,没时间教育。长生什么样儿,那真不是父母教的。因为大多数父母,只要管了吃穿,没饿着没冻着,就行了。

“阿姨还记得我最喜欢你熬的鸡汤呢?”

“肯定记得啊,还得把鸡腿和鸡翅的肉撕成细丝儿泡在汤里熬进味儿才吃,鸡腿不能带鸡皮,是不是?”

“对。”

“看看,是不是那么做的。”

是。

“快出院了吧?”

“嗯,一会儿就办出院手续,办完就能出院了,之后就是养着就行。”

“出院直接回家里住呗,你的房间还留着,我跟你叔现在整天在家待着也没啥事儿,正好伺候着你养病,想吃啥想喝啥,我也有时间做了。”

“不用,阿姨,我还是住宿舍里,日常用的东西,我随手拿着习惯了,冷不丁换地方也不习惯。在宿舍里看书也方便,学姐能帮我打饭,还能帮我带书,哪不得劲儿,出门就是门诊,比住大院里方便。”

她向来是有话直说的,不方便就是不方便,没必要瞎客气。

乔爸应了,“那就住宿舍,你怎么自在怎么来。想吃啥了,让你阿姨给做了送来。”

嗯。

出院手续是田甜帮着跑的,乔家老两口一起把她送回宿舍,里里外外的看过,确定没啥不方便的地方,才回。

之后丁香阿姨更是每天晚上来送饭,汤是必有的。

他们工资都不发了,老这么给她做饭也不是个事儿,可这话,洛青微性子再直,也知道不能直接说,她是脾气直,又不是傻。

再加上得了信儿的叔叔伯伯阿姨姑姑的,都来看,送的吃用,把宿舍堆得满满当当的,舍友林秀羡慕得不行,跟着享用了不少好东西。

这样儿不是个办法。

她被照顾得太好,有时候也是束缚,眼看着到七六年了,再过两年,选择就太多了。

跳出这个圈子,她才有更多选择的机会。

要不然,还得在医院待一辈子。

然后很快的,就得被各种介绍对象,结婚,生子,一眼能看到头儿的一生。

不行。

这么过日子,白瞎重生一回的经历了。

世界这么大,她想换一种活法儿,去看看别的风景。

想看看,她的人生,还有没有别的可能。

“政委,我想申请下乡插队,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建设边疆。”

洛青微拄着拐杖出现在医院政委办公室,交了申请表,李政委表示,不能理解。

“不是要当大夫吗?好好的军医不干,下哪门子的乡?你这不是添乱嘛。”

全军区的宝贝疙瘩,谁能放她去乡下?

“李叔,我就是要学医啊。您忘了,我中医是家传……”

啊?

啊!

李政委反应过来了,她这是想去找她二舅,国内最好的中医大夫孟尚书孟大夫。

“这事儿不能办,现在不是时候,咱们不靠近,对老孟,也是一种保护,明白吗?”

“离近点儿就行,我有医术上的问题能问问也行啊。”

“乡下条件不好,跟军区可比不了。”

“我不怕,李叔,我肯定能坚持。”说完了又笑,“再说了,李叔也不能给我送到苦地方去,肯定给我找好地方。”

把李政委都给气笑了,“好啊你个臭丫头,在这儿等着我呢。行,你回去吧,我考虑考虑。”

“那您可快着点儿啊,马上报名都截止了,我该赶不上火车了。”

当知青是她深思熟虑过的,最多三年就能回城,舅舅恢复工作以后,说不定两年就回来了。

还能在短期内跳出现有的圈子。

远离喧嚣,也远离纷争。

自己也静静心,把上辈子的医术总结沉淀一下。

怎么想,都很合适。

“知道了,知道了,回去等消息去。”

李政委把人赶走,拿着申请表去找院长。洛清微这个申请,能不能批,得往上报的,最后肯定是司令员拍板才行。去到哪里,也得好好思量,怎么安排。

并不是像她以为的那样,他一个人签个字就行的事儿。

这一等就是俩星期,洛清微腿上的石膏都拆了一周,腿能着硬,不用双拐,颠着脚能走了。

才得了信儿。

“分到北大荒红星农场,厂长是军转干部,二十多年前,当过你爸的警卫连长。除了老刘,别人都不知道你的身份,注意保密。另外,老孟就在离农场六十公里外的大山里,林场的医务室,跟农场之间通着火车。但是不能常去,更不能让人知道你们的关系,记住了吗?”

李政委拿着调令,满脸严肃的交代个不停。

得咧,到北大荒去,还是没有离开老爹的庇护。

也行吧,上头有人儿,也没啥不好的。

“谢谢李叔。”

“不客气。别忘了,你走到哪,咱们医院都是你娘家,有事儿写信或是打电话,别不知道吭声。”

“好咧。”

“下午去报到,三天后的火车,这是车票,赶紧收拾吧。我走了。”

也没啥收拾的,就是一套被褥,两套换洗的床单被罩,几件衣裳,暖壶、水瓶、饭盒再加上这些年攒下的钱和票儿。

非必要的物品,收拾到一个木箱子里,这两天跟发小告别的时候,放张玉梅家里就行。

“你咋想的?突然要下乡?”

张玉梅又想骂人,理解不了她这种为脑子抽抽的选择。

洛清微赶紧把人按住,“别吵吵。”然后声音低下来,只他们一桌的人能听到点音儿,“去找好大夫学医的。”

谁不知道,现在最好的大夫都在乡下呢。

然后声音才又拔高了一点,“乡下医生少,去了乡下我才有更多的机会实践,在京城,哪轮得到我一个小护士上手啊。”

这是说给外人听的理由,也是最合理的原因。

几个小伙伴聚在一起涮羊肉,道别。

“那你这一走,啥时候能回来?我大姐都走了七年,二十五了还单身着,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田甜的大姐田妮也下乡了,在内蒙,写信回来说,一眼望去全是大草原,骑着马走好几天能见到人烟。每次回来探亲,待半年都舍不得走。

一点儿也看不到回城的希望。

她也是为数不多的,下乡的大院子弟之一,是榜样。

“我是大夫,等我学成了,有需要的时候,调回来应该容易点吧?”

又不能跟他们说,再过几年所有人都能回城了。

“那你好好学,争取早日学成归来。”

好,“必须滴。”

之后几人喝了三瓶吕清远从家里偷出来的绿瓶红星,喝多了又哭又笑又唱的,作到半夜,才摇摇晃晃的回家。

上火车的时候,洛清微还觉得,宿醉的头疼劲儿没过去呢。

“你就是洛清微?”

身边过来一个人打招呼,抬头一看,卧槽,这是什么孽缘?

夏梦?

她上辈子当过知青吗?

上辈子,她对这个人唯一的印象,和田甜差不多,就是胡同里一个很有名气的美女,别的真不知道。

只到她把自己气死之前,一生未见过面。

现在能认出她,还得拜那些录像所赐,从中年到年老嘛,她没怎么变。更年轻的时候,应该不是他们没做过,而是没有录像的设备而已。

“你是哪位?”

洛清微只做不认识。

“你不是说看到我跟别人处对象吗?怎么不认识我了?还没谢谢你呢,因为你的造谣,我被那位公子的爸妈嫌弃出身不好,配不上你们高干子弟,一杆子把我支到乡下了。呵呵……”

洛清微眯了下眼,夏梦这话里,真话可能只有乔家父母嫌弃她出身那一句。

乔南迁早就不是什么高干子弟了,乔家父母也没有能力把她支到乡下。

更何况,在医院的时候,她都听说了,她为了下乡当知青搏一个前程,跟父母断绝关系。现在能下乡,是梦想成真,怎么能叫支到乡下呢?

让夏梦这么一说,半车厢的知青都看过来,有一个姑娘已经站起来,眼里冒火,看上去想要她的样子。

“这位女同志,首先,我不认识你,也没有见过你跟谁处对象,我不知道你说的人是谁,造谣更是无从说起,要不然你说说,男方是谁?看我认不认识,若是我认识的人,等火车到站,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报公安,是我造谣我认罪。

其次,你被谁嫌弃,跟我没有关系,我影响不到别人的想法。

还有,我也不是你所谓的高干子弟。我是孤儿,我父母都是烈士,都死在战场上,你这是污蔑烈士,造谣烈士子女,请你道歉,如果你不道歉,下车我会去找知青办的领导反应这个严重的问题。

最后我要重点强调一下,建设祖国大好河山,支援边疆,是知识青年光荣而伟大的使命,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是响应号召。什么支到乡下去?

乡下怎么你了?

往上数三代,谁家祖宗不是农村的?

你不是?

那你的知青资格是怎么来的?

听你的意思,是有领导徇私枉法?”

夏梦:……

她没想到,洛清微嘴这么厉害。

“我是夏梦。你还能说不认识我吗?”

“哦,夏梦啊,是粮油胡同的夏梦吗?那听说过。我们医院有几位男医生常提到你,果然长得很漂亮,怪不得都想追到一枝花,是好看。”

被夸了好看的夏梦,那叫一个别扭,这话怎么听着都不是好话。

“夏梦同志,请你说清楚,是谁走后门给你拿到了知青名额。”

那位愤怒的姑娘叫方芳,听完洛清微与夏梦的对峙,知道误会洛清微了,马上抓到夏梦话里漏洞,贴脸开大。

“是啊,是啊。人家都不认识你,你自己送上门说人家造你谣,怕不是嫉妒洛清微出身好吧?人家是烈士子女,也敢随便造谣。

抓住她,找领导。”

有人直接要动手,看热闹不嫌弃事大。

旁边人跟着起哄,“抓住她,抓住她。”

这一通闹腾,把带队的领导给招来了,呵斥着把知青们激动的情绪按住。

问清楚原因,指着洛清微和夏梦,“你俩,跟我过来。”

方芳举起手,“领导,我可以做证人。”

领导看他一眼,“行,你跟着。”

在卧铺的一个隔间里,领导问了整个过程,洛清微咬死了之前不认识夏梦,而夏梦又说没有那个所谓的高干子弟,是她想吓唬洛清微随便编的。

至于为啥要吓唬洛清微,她的理由是,“想让她害怕,以后在知青点儿能听我的,跟我一起,抱团取暖,互相帮助。”

方芳不等别人说话,先开骂,“狗屁,是想让人家帮你干活吧?领导,她这是封建思想,想使奴唤婢。我觉得她的立场有问题,出身可疑。”

领导看她一眼,“好了,方芳同志,你反映的问题,我们会认真对待,之后会发函给夏梦的原单位,复核她的家庭背景和思想立场。

你做证做完,可以回去了。”

说完又看看洛清微,夏梦的问题明摆着,洛清微显然是被无辜找茬,他做为领队,开车之前,首长亲自交代过,一路上照顾着点儿,烈士子女。

他心里想着,一定是夏梦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才把洛清微误会成能帮到她的人。

“洛清微,你也回去吧。不要有负担,好好学习,好好劳动。”

“谢谢领队,我会努力的。”

“好,走吧。”

洛清微就和方芳一起回了车厢,夏梦被留下,怎么处置不知道。

反正之后一直到下车,都没再见过她。

经过这一闹满车厢的人都知道她是烈士遗孤,接下来四天三夜的车程,对她很照顾,帮她打热水,倒车的时候帮着拿行李啥的。

进到H省开始,每一次停车,都有被分配到当地的知青下车。

车厢里人越来越少。

“红星农场,方芳,洛清微,杨柳,高红秀,李国庆,赵朝阳,准备下车。”

农场分了六个人,四女二男。

来接站的是一辆拖拉机,司机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我叫朱铁军,七三年的京城知青,你们好。”

每个学校都会有那么三两个铁军儿,这名儿就亲切。

“铁军儿,老乡啊。洛清微和高红秀咱都是京城人,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你可得给我们说说。”

赵朝阳是个自来熟。

“行,没问题,我就住在知青三号院,有事儿随时可以找我。等你们分了宿舍,很快就能熟悉了。”

“知青三号院?有很多院子吗?”

“那当然了,咱红星农场总共一万三千多职工,三分之一都是知青出身,单身宿舍还有三十多个院子。每个院子住着十到五十人不等。你们到了就知道了。”

“那我们是要分到五十几号院吗?”

“不是,看哪个院有空位,你们补缺。每年都有知青申请结婚,双职工分房,宿舍空出来,后来插进去住。”

杨柳眼睛都亮了,“还分房子呢?”

“嗯呢,一人有三分地的房场,两口子能分六分地,盖上两间房,还能留个大菜园子,自给自足,不用买菜吃了。”

“只分房场啊?”

“不是啊,建材都分,就是得自己把房子盖起来。”

哦。

说话间,出了车站,放眼全是农田,一望无际,非常震撼。

“哇,太壮观了。”

“啊,好美呀。”

“太漂亮了。”

“都是粮食啊。”

哪怕一路在火车上已经看了许多平原景色,这么直观的近前看,还是不一样。城里的孩子,被震住了,嗷嗷的喊。

是真高兴。

朱铁军开着车笑,想起几年前的自己,刚来时,也是这样,看啥都新奇,都新鲜。

等过上几年,新鲜感退去,想的只有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车站离农场生活区有七里路,很快就到了。

得先到知青办报到。

知青办的主任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姐,很利落的短发,背头,戴着黑框眼镜,看上去严肃,翻看着手里的资料。

“早就接到通知了,说这次给派来一个大夫。申请了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总算是来了一个宝贝,就是你啊?”

看到洛清微的档案,王爱梅主任终于笑了。

“我在军医院的正式工作是护士,业余时间学医,只是学了理论,还没有实践,当不得您说的宝贝。”

实话实说,目前她就是这个履历。

王主任很有气势的一挥手,“知道知道,简历上面写了。两年护士,成绩优异,工作表现优秀,积极进取,学习能力突出。能当个好护士,打针会吧?”见洛清微点头,接着道,“理论学得好,开药会吧?”

“一般的头疼感冒药会开。”

“那就行了,够用了,够用了。能应付一般的小病就成,大病得去县医院。咱农场的卫生院现在有大夫两人,护士两人。平时还行,勉强应付,春耕秋收农忙的时候,是真忙不过来。你来就好了,走走走,我亲自送你过去。”

王主任说着站起来,把手上其他人的档案递给身边站着的朱铁军,他是办事员,“小朱,你带他们几个去把宿舍分一分,再去找农场的周主任,工作安排,是他们负责。”

啊?

洛清微提着行李,跟着王主任,回头跟几个同来的知青眼神示意,以后见面聊。

卫生院离知青院没有两百米,七大间的平房,老大个院子,墙边种着豆角和黄瓜, 院子中间有升旗台,竖着旗杆,没挂国旗。

五五开的大玻璃门,进门是熟悉的来苏水味道,卫生非常好,干干净净的。

进门有个小窗口,是药房,里面一个年轻的姑娘见王主任进来,起身打招呼。

这会儿没有病人,静悄悄的,看不出一点忙不过来的样子。

“小洛大夫会针灸,会打针,那就在外科诊室吧。咱这里只看医术,别的不论,中医西医,能看病就行。

宿舍在后院,你和护士张凤英住东屋。西屋住着药房的于咏秋。

王海成大夫,唐淑华大夫和护士赵美琴已婚,不住宿舍。

还有一个打更兼着做饭的老马,住在门房里。

我这个院长不懂医,只能管管后勤,你有啥日常需求找我行,医术上的事儿别问我。”

院长李正本带着洛清微认识卫生院的大环境,王主任在路上的时候就说了,这位是战斗英雄,身上弹片就有三块,四肢都大伤过,有后遗症。

来了一听人家说话那么硬气,就明白了,这是被请来的镇山太岁。

养老,兼着挡邪祟。

宿舍是三间的格局,进门是一个小厅,两边放着水缸,腌菜缸和柜子,靠北墙左右各一个灶台,分开东西屋。

里屋门上挂着白色绣着牵牛花的门帘。

靠窗放着一个拼在一起的两张书桌,一个上面放着书本,另一张桌子空着。

窗台上靠着放书的那张桌子,放着两盆月季花。

靠着东墙放着一个立式的衣柜。

炕上靠东墙挂着布帘,隔出一个私密的小空间,看不到内里。

靠着西墙有一张小炕桌。地上一个脸盆支架,放着脸盆,挂着粉毛巾。

墙上有几个钉子,应该是挂钥匙和帽子围巾的地方,这会儿空着。

一眼看到底,就这么些东西,简简单单。

“今天放假,你先收拾东西,明天一早正式上班。”

人已经带着认识过了,李院长把人送到就走,让洛清微自己收拾。

简单的收拾一下,到饭点儿,老马来后屋灶上做饭,她帮着烧火,顺便跟老马聊天。

老马也是老兵,当兵的时候就是炊事班上灶的,退下来这也算干着老本行。

“马叔,不是说咱卫生院忙不开吗?咋没患者呢?”

不懂的,当然得问。

马叔切土豆丝的手没停,刀都快切出残影了,“来咱卫生院看的,都是头疼脑热的小病。都是一早一晚来开药或者打吊瓶,白天得下地干活挣工分去。耽误一天的活儿,好几毛钱呢。咱一天三顿饭都不在正点上,早上九点吃,那会儿忙完了早上的一拨病人。下晌三点吃完,下班的患者该上门了。

晚上八点以后再下点挂面,热个剩饭剩菜,饿了就垫吧垫吧。”

原来是这样啊。

“都病了还上工啊?”

“轻伤不下火线嘛。”

哦。

二米饭炒土豆丝,就是一顿工作餐。各人自己带上饭盒,打饭,自己找地方吃。

张凤英边吃饭边看书,并没有要跟洛清微说话的意思。她也不去打扰,默默的吃完饭,到院子里的水井边儿洗自己的饭盒。

“福利社从知青办再往里走五十米左右就能看到牌子,日常用的牙膏香皂什么的,都能买到。一时票不凑手,先欠着后补上也行。”

住西屋的于咏秋也来刷饭盒,主动搭话。

“谢谢,我下午去一趟,真有不少东西要买,你要带什么不?”

“不用。”

然后又没话了。

都不是善谈的人。

下午到福利社补了点日常用品,一袋洗衣粉,一块肥皂,一块香皂,半斤水果硬糖,她平时爱低血糖,兜里糖块是必备的。

又买了一个笔记本,一些草稿纸,两根铅笔,一瓶钢笔水。

回来从卫生院正门进来时,果然已经有患者在药房抓药,门诊也有一个带孩子的家长陪孩子打吊针了。

她没假积极,啥都不了解的情况下上手帮忙,没忙到那程度。

一直等到第二天,李院长给分配了工作,她也没急着接诊,而是各屋里走走看看,特别是药房,弄明白有什么药,护士配药的水平,卫生院的药品储备,特别是中药匣子里的储备,煎药的锅,治病的各种工具,如针灸的针,放血的刀子等等,全都记在心里了。

一周之后,才正式坐诊开始接诊。

一天接了俩病人,一个吃坏了肚子的大娘,长毛的馒头舍不得扔,把长毛的地方撕下去,剩下的吃了,然后上吐下泻,食物中毒。

一个才生了孩子的媳妇,前面生了三个闺女,婆婆不给吃鸡蛋,这胎生了儿子,跟婆婆拌了几句嘴,一口气吃了十七个鸡蛋,伤食了。

都不难治,一剂药下去,立竿见影,小洛大夫就算是在卫生所站住了脚。

就这么着,开始按步就班的早起上班接诊,忙完一阵,吃饭,看书学习,午休,吃饭,再接诊忙一阵,到下班,加个夜宵,熬夜再看一会儿书,睡觉。

跟标准表似的,除了去福利社买东西,去邮局收发信件和东西,她就没怎么出过卫生院!

日子就这么安定下来。

是她梦寐以求的安静。

就这么着,到了阴历八月,阳历马上要国庆节。

农场要进入秋收季,到一年最忙最累的时候,卫生院也要做相应的准备,得多备药,特别是伤药。

“林场医务室的老孟会做冻伤药,上星期开会,我跟老雷说好了,咱给他们两万斤黄豆,他用二十斤雪蛤油换。再加上配冻伤药的药材他给提供。咱们可以派一个学员去学习制冻伤药。

老李啊,你看看,你们卫生院,谁能过去学习?”

农忙的时候,工分按一点五倍发,到地头上送温暖,跟着吃食堂,伙食还好。

冻伤药有啥好学的?

福利社的嘎拉油一样用,才三毛钱一盒。

学完回来没多少用武之地,还少挣一半工资。

谁都不爱去。

老李咳了一声,“小洛是刚来的,卫生院里的工作还不熟悉,马上到忙时了,海成和小唐离不开,就让小洛去吧。回来猫冬了,不忙,她可以慢慢再熟悉工作。”

看这话说的,把老员工的心思照顾得周到,听着又是给小洛大夫机会。

大家都满意。

洛清微马上举手表示,“我愿意去。”

她可太满意了。

那位孟大夫就是她二舅,正想用攒下的两个月假期去探亲,还没有找到理由,就来了公费探亲的机会。

就说嘛,来之前,李政委告诉过他,刘厂长也是她爸的老兵,还是亲信中的亲信,警卫兵。也知道她的身份。

咋她都来了两个月,一面都没露呢?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可是帮了她大忙了。

六十公里路的绿皮火车,中间不停靠的话,得走一个半小时。

但是呢,中间有六站地,最小的站停两分钟,最大的站是洼金县城,停半个小时。

每周两趟车,六节车厢,始发站林场,终点站省城,四百公里,二十一个站。

车上人不算多,最后几站地了,但也没空座,过道零星站着人,到县城人下去一大半,车厢才空下来。

林场站是终点,洛清微大包小包的下车,除了身后背着的自己的被褥脸盆,其它东西,都是提前放到下一站,后拿上的。

农场下一站是金家园子车站,金家园子公社是个大镇,前清的时候,是个郡王家的别庄,后来一点点发展起来成了现在的镇子。

金家园子离农场不到十里路,镇上的人,看病都是到农场卫生院。之前那个跟婆婆怄气吃十七个鸡蛋伤食的小媳妇就是那公社的人,这次也是求得那个小媳妇帮忙,洛清微给钱让她帮忙在镇上买了些吃的用的。她家男人就在车站工作,提前把东西放到车站了,她到站就能取。

“小大夫,你这都是拿了些啥啊?咋整这么老些?”

林场看门的大爷一听说是农场来学习制药的,就知道是咋回事,帮着把东西往医务室搬。

“不能空着手来拜师啊。”

大爷就笑,“哎哟,现在这娃子咋都这么有礼数呢?老孟这两年也是抖起来了,这东西收的,海了去。根本都吃不完用不完,还便宜我不少呐。”

啊?

二舅这么厉害呢?

难道辗转收到的信里说他过得很好,条件不错,都是真的?

“那我还能说假话吗?你看看,我这身上穿的,炕上铺的盖的,哪个不是有模有样的。一家子四口四个地方,顶我享福。”

二舅头发已经花白,才五十多啊,但心态看着还行,没有愁容。

“舅妈在哪里呢?表哥表妹呢?这些年也没有消息,我大舅那边儿,我每年都写信,一封回信都没收到。只有大表哥让战友捎过一封信,说表姐在海岛上虽然辛苦些,但是没有打扰。不让我给大舅那边儿去信,说不方便。”

她大舅孟中书是跟洛爸生前差不多的级别,也是最早一批下乡劳动的首长之一,大舅妈开始是跟着在一起的,没两年,劳累加上郁结于心,生病去了。大表哥孟先泽在云南当兵,大表姐孟长玉下乡插队,她就知道这么多。

二舅是著名的中医大师,比大舅晚一点点下的乡。出变故的时候,二舅妈第一时间跟他离了婚,划清界限,还留在卫生系统工作。俩孩子都跟着二舅妈留在京城。

要不然,当初她也不会进保育院,俩亲舅舅都在世,怎么着也不会没人收留。当时那个情况,叔伯们做主,她的档案上,亲属那一栏里就没写舅舅们。进保育院,也是对她最有利的选择。

她才十来岁,本来也不懂多少,外面的事儿大人也不告诉她。

后来长大了,一点点知道,再联系舅舅们就费劲了。

“承泽在电影院放电影,有时候也下乡放电影,走街串巷的,他乐意干。明玉在公安幼儿园当老师,她结婚了,姑爷是派出所的民警。都挺好的。”

当妈的也算是大领导了,儿女都给安排得妥妥的。

“那挺好的,您在这边儿没啥操心的。”

“是啊,除了没自由,不能离开林场,啥都挺好的。你的情况,雷厂长时不时的也能给我说一说,这次你申请下乡,安排在农场,上面一批下来,老刘就来电话告诉了。说是在京城遇上点事儿?要出来清静清静?怎么滴了?”

哎哟,知道的还挺清楚。

洛清微就把跟乔南迁之间有谣言的事提了一下,“其实传这些我倒是不怕,主要是借着这个事儿,能过来。我在这世上就剩下您和大舅两个亲人了,以前我小,想找你们也没有能力,现在我长大了,不亲眼看看你们咋样了,我不能安心。”

上辈子,一直到都回城,舅舅们恢复工作了才联系上。那会儿她都结婚了,舅舅们全力的扶持乔南迁,才有了他那火箭一样的升迁速度。

“好孩子,让你操心了,是舅舅不好。”

“您这说的什么呀,我是您亲外甥女儿,要是不闻不问的,那不成白眼狼啦?等我回京城,我就找我表哥表姐去,这么些年没见着,我都怕认不出来了。我都有姐夫了,哈哈,可算是有一个能让我可着劲儿欺负的人了……”

二舅哈哈的笑,“对,没错,当姐夫的嘛,就得欺负,我向着你。”

“好咧。舅,您把这些东西收拾一下,我给咱做饭去,您尝尝我的手艺。我们保育院的范大厨可是特级厨师,我从小就缠着他学做饭,可是得了真传的。”

平时她基本吃食堂,一直也没有自己的家,再好的手艺也没啥机会展示。就偶尔回保育院,给范师傅打打下手,保持水准。

“行,去吧。你说说你这都是带些啥,咋折腾来的。累坏了吧?”

洛清微在外屋看厨房的摆设,一边回话,“这都是我给乡亲们看病积攒下来的人情,不用票儿,全是老乡家自产的。再过两个月,我再给您弄两袋子土豆干儿。那个真好吃,我来这边儿才头一回吃,我们卫生院的马师傅是炊事班出身,那个土豆干炖肉,绝了。”

“土豆干有啊,你找找水缸上面那个木架上,早土豆下来的时候,前村有人来看病给我送的,我没吃两顿呢。肉也有,后厦屋梁上吊着野猪腿。米面也在那屋。”

可是的,那屋里存货正经不少。

“您这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看看这么些东西,以后我可有好日子过了。我得看看,啥我能拿走的。”

“看看看,都拿走,拿走。舅再给你挣。”

村里的百姓纯朴,二舅看病不要钱,能不开药的就不开药,要么给针灸,要么就是让自己进山找药去。给省下了钱还治了病,老百姓心里感激,家里有啥好东西,自己舍不得吃用的,就给送过来。

洛清微越是不客气,二舅才越高兴呢。

菜做好上桌了,把厂长书记和两个平时关系特别好的老同志一起叫来,开了瓶酒,热闹热闹。

学啥配药啊,那就是几句话的事儿。

洛清微这一趟,真是来探亲了。

“老孟,老孟,又有人来看你啦。”

看门大爷的声音在医务室院门外响起。

洛清微已经住了半个月,每日里跟着舅舅一起研究医术,给舅舅做好吃的,把他的被褥全给洗了,重新做上。衣服也里里外外都给洗了一遍,棉衣服给拆洗了。

眼看着培训的时间也到了,她收拾了行李,正打算走。

出门一看,门边站着一个格外挺拔的当兵的,立正站在那儿,左手一个帆布大口袋,后手一个系着口的麻袋,身后还背着一个包袱。

好家伙,这是拿了多少东西啊。

“首长好,我叫沈默,来给首长送东西。”

哎哟,洛清微扑哧就笑出来,这人,长得挺机灵的,怎么一说话傻乎乎的?

“我可不是首长,这里也没有首长。只有一个老孟大夫,一个小洛大夫。你应该是来找老孟大夫的,进来吧。”

沈默腼腆的笑笑,拎着东西进门了。

舅舅在西屋正收拾才晒好了一株五年的野山参,伐木工们进山采药刚得的,为了不伤须子,且得小心着。

“谁呀?”

“来给您送东西的。”

说完洛清微转头问沈默,“你在哪个部队当兵?谁让你送来的呢?”

“我是XX军团X营X团三连二班的战士,崔全光师长听说我家是红星农场的,让我带了这些东西给林场医务室的孟大夫。”

崔全光?

洛清微想了想,对这个名字没印象,肯定不是大院里住的。那个军团在京城和冀省交界的地方驻守,比吕清远的部队离京城还更远几十里地呢,好像在山里头。

二舅停下手里的工作,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来。

沈默又说话了,“师长说,二十年前他腿差一点儿就截肢了,是您保住了他的腿,也保住了他的军队生涯,你救了他的命。”

啊,二舅恍然,这才想起来,“是他啊。知道了知道了。那会儿他才二十出头,是个愣头青,不管不顾的往前冲,趟地雷上了,傻乎乎的不知道看地,这都当师长啦?”

沈默只能保持微笑,这让他咋接话。这老头儿牛气的,说他师长傻乎乎,他可不敢接话。

洛清微上前接沈默手里的东西,“都什么呀?”

帆布包里的是腊肠,麻袋里装的蜜枣,背后背的是口外的皮棉。

都是不好弄到的好东西。

那位崔师长也不知道是怎么听到的孟大夫的消息,又想了多少法子淘换了这些东西,再找到刚好休假的当地的兵,给捎带回来。

想想都不是三天五天能做到的。

二舅没说什么,站在窗口望着远处的大山,好半晌没有说话。

“收下吧,肠和蜜枣你带走一半,棉花我这够用了,你都带走。我配的那些治风湿的药丸子,你拿一瓶给这位同志,让他给小崔带回去。

小沈同志,你回去转达我的谢意,另外告诉他,我在这里很好,领导们很照顾,吃用尽有的。不要再送了。如有困难,会让人送信儿到你家里,托你转达给他的。”

领了情,也没有客气,不需要就说不需要,也说了有需要的时候会找他。

“好,那首长我回去了。”

沈默就要走。

“没火车了你怎么走啊?”

“公社有来林场拉木头的车,我搭车来的,再搭车回去。”

哦对,快秋收了,很多来林场拉不成材的木料回去搭粮食棚子的。

林业部门管得严,偷伐木材罪很大,防风林的树木没人敢私着放,木料不好找。

“师父,那我也搭车回去吧。沈同志跟我顺路,还能帮我拿下东西。”

有外人在的时候,洛清微都叫师父。

“走吧,没事儿别瞎跑,注意安全。”

下回见面不道什么时候了。

“嗯。”

结果就是,沈默才送来的东西,一大半,怎么拿来的,又怎么拿回去。再加上一麻袋死沉死沉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也是他帮着背。

洛清微背上那包皮棉和自己的被褥,两手都没空,一手榛子,一手核桃。

那麻袋里有熏了三年的猪腿,还有鹿腿和一只狍子,一些滋补的药材。

拉木材的是拖拉机,车斗里能坐四个人,行李能绑在车边的挡板上,人坐不开,三个男的换着站在车头连接车斗的铁架子上,手把着司机的坐椅,就那么颠着。

一百里地,颠了五个小时,天黑透了才到家。

把车斗放开,司机小李又开着车头跑了一趟农场,把洛清微送回卫生院。

老马都躺下好一会儿了,被拖拉机声吵起来给开门,帮着搬东西,“肉是厂长给协调的,让咱改善伙食。马叔,我可等着吃啦。”

肉就藏不住,洛清微也没想藏,贡献出来,剩下的东西,老马就当没看见了。

回屋里,张凤英的帘子拉得严严实实的,拉来看一眼都没有。

把东西放到箱子里,收拾一下,就睡了。

转天一早上班,得汇报学习成果呀。

洛清微就把冻伤药的方子和泡制方法说了一遍,又拿了一盒自己做的成品出来,给大家展示。

这会儿天还没冷,也没有冻伤的,没机会试。

汇报到这里,就算是培训之行圆满结束。

“秋收已经正式开始,卫生所要去一线做医疗保障,小洛,你才回来,今天你留下值班。”

李所长没让洛清微下地,虽然不干重活,但不能闲着,要帮忙做些零活,要不咋算一倍半的工分。

才折腾回来,咋也得歇两天,缓缓乏不是。

不是……

一回来就给她来坨大的,算什么回事儿?

看着眼前抱着肚子,脸色白到发青,头上冷汗不停的夏梦,洛清微整个人都不太好。

“小洛大夫,你快给看看啊,夏梦同志肚子疼了一个月了,吃了止痛药一直没好,现在这么严重,是怎么回事?看不了的话,你给开个证明,我们上县医院去……”

旁边扶着夏梦的姑娘,一脸焦急。

洛青微认识她,跟朱铁军同年来的知青,积极分子,唐文。

“我看一下脉。”

夏梦却不伸手,“你是护士,不是大夫,我不用你给我看病,我找唐大夫。”

她怕洛清微不会看病,更怕洛清微会看病,看出她是什么病。她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才能留下来,不可能再让她有机会把自己赶走。

她这样一说,洛清微马上收回手,“那好,你们可以去找唐大夫,她在三区做医疗保障。”

离生活区也就二十里路,去吧。

唐文强硬的拉过夏梦的手放到脉枕上,“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挑大夫?小洛大夫的医术是公认的,不比王大夫和唐大夫差,快点的吧。”

夏梦都疼成那德性了,哪有力度反抗。

当大夫的,是不能挑病人的,洛清微不管愿不愿意,这个病她得看。

手搭上脉,她就抬眼盯着夏梦,她不要命了吧?

自己打胎?还没打下去,胎死腹中排不出来,烂在子宫里,发炎了。

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如果遇不到好大夫,就是一个切除子宫。

她又不是大冤种,还指着她救仇人吗?

不可能。

死了是她夏梦活该,自己作的。

她算大仇得报。

“你这病我看不了,炎症太大了,得手术清宫,一般的消炎药没用。得去县里或是市里的大医院做。给你开十片止疼药,够坚持一路的。不能拖,两天之内不手术,会有生命危险。”

给开了止疼片,病情也说了,后果也讲了。

会死是真的,并且她非常善良的帮夏梦隐瞒了腹中有死胎的实情,只说了有炎症。

不是她烂好心。

只要身上穿着白大褂,她就只是大夫,哪怕面前坐着的是仇人,只要她赶让她看, 她就只当是普通患者。

“小洛大夫,你治不了吗?穷棒屯的张婶子不也是肚子疼都晕死过去,你下针扎了几下就好了嘛。”

“那不一样,张婶子是胃上的病,夏同志是子宫的炎症,不是一个治法的。”

“唐文,走吧,我自己去县医院就行,你回去掰苞米吧,别耽误你今天的工。”

过了一会儿,夏梦自己回来了,气色好一点,应该是吃了一次止疼片,“你真的不能治吗?你明明看出来我是什么病了。我不能让人知道我怀过孕,我会在农场待不下去的。打胎需要丈夫陪同签字,我打不到人,做不了手术。”

早都偷着去县医院打听过了,当时是以要考县剧团,有演出任务怀孕时间不合适为由问的,县医院就是这么告诉她的。

“你也说了,我本来是护士,才学的医术不久,我能看出来,不代表我能治。你这个确实是需要手术,把死胎拿出来,再消炎。我没上过手术台,也没有手术的资格。你敢让我治,我也没能力治。咱卫生院也不具备手术的条件。

我劝你还是赶紧去医院,再耽误时间,子宫就保不住了。没有子宫是什么结果,你应该知道。”

所以,可别说我不给你治病,我真治不了。

“那你借我二十块钱,我钱不够。”

好理直气壮。

但洛清微给了,回屋拿了二十块钱给她,“尽快还。”

并让夏梦写了欠条,欠条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借做何用,算是把把柄捏在手上,不然二十块钱她拿不到。

打发走瘟神最重要,那死胎都发臭了,味道隔着衣服她都能闻到,可快点儿走吧,别赖上她,这女的邪性,给她来个医闹,也烦。

夏梦接了钱转身走了。

不知道她去哪里做的手术,一周之后,唐文来卫生院开消炎药,说她已经出院回知青点了。

夏梦来农场当知青的事儿,洛清微也是出了这事之后才打听的,她比正常他们这一批来的晚了半个月,据说是在县里接受重新审查期间,在心口把相章直接别在肉里表忠心,得到了县里领导的赏识。且复审的结果,她的知青资格没有问题,一切手续合规合法,不存在暗箱操作。

就给按原计划执行,正常到红星农场报到参加劳动。

真是狠人呐。

别针扎肉,生扎,还是在心口上,那是啥位置啊,想想都疼死。

张玉梅的信也到了,她打听过夏梦知青资格的来由,确实是乔爸乔妈看不上她,在乔南迁把人带回家,说要结婚时,两老不同意。夏梦就以知青资格谈条件,送她下乡,她就和乔南迁分手。

乔爸乔妈虽然靠边站了,总还有些老战友,老部下,一个知青资格,还是能办下来的,一句话的事。并不需要什么暗箱操作。

下乡对夏梦来说是难事,是她摆脱父母的阴影的出路,在城里,她得找最苦最累最恶心的工作,时常还要被以各种名目欺负,下乡虽苦,对她来说是解放。

对一般家庭的孩子来说,谁乐意下乡。

有她顶一个名额,人家巴不得。

就这么着,人是留下了,各得其所。

洛清微心里多了提防,这样的人,心狠,对自己都那么狠,对别人就更能狠得下心,她是想报仇,但不能把自己个儿搭进去,现在,不急,慢慢等机会呗,她等着起。

在卫生院值了一周的班,该下田加班了。

洛清微分到九区,靠着边儿的一片玉米地,用沟渠与百姓家的农田分隔着。隔壁就是金家园子公社的田,玉米收完了,有老人挎着筐捡漏下的玉米。

农场这边抢收,中午不回去,在地头上架大锅做饭,老马叔就在这里掌勺,叫洛清微帮着打下手,烧火,打土豆皮。和几个婶子一起,一人一个勺子,刮土豆皮。

“……长得忒好看了,就是招人。没看那些男知青一个个的魔障似的往那宿舍跑,福利社的鸡蛋都快供不上他们买的,我听她一个屋的小王说,早上鸡蛋水,中午鸡蛋糕,晚上炒鸡蛋,好家伙,娘娘都没人家吃得好……”

婶子们到一块儿,肯定要到八卦的,这不是,不知道谁开始的,就说到躺在宿舍里休养的夏梦。说她如何受欢迎。

“那是,人家连活儿都不干,不就是有点炎症嘛,躺一周了,总有傻子把工分分她一半,那么些愿意给她记工分的,她躺屋里倒是一天挣得比咱多。比不了啊。”

“谁还没点儿炎症了,就她娇惯,我年轻那时候,一来事儿,疼的满地打滚,还不是喝口热水就爬起来,该干啥干啥。人家那一天红糖鸡蛋没断过,我坐月子都没那个待遇。”

“哎哟,你这么一说,该不会真是坐小月子吧?”

“不能吧?听那个送她上卫生院的小唐说,她流血流了一个月都没干净,好像是用的卫生纸不好,感染了还是咋的。怀孕了不能来事儿呀。”

“小洛大夫,你听没听说啥?”

有个婶子问洛清微了。

她就摇头,“当时是我给看的,是有炎症,我治不了啊,咱卫生院没那个条件,不能做内镜,不知道内里具体啥情况,哪敢下手。就让去大医院了。”

当时唐文在场,这个做不了假。

“啥是内镜?”

“就跟B超差不多,把探头放到身体里头去查病。”

“B超不是查男孩女孩的吗?”

“婶儿,B超是看病的,有没有长东西,长了啥东西,都能看,可不只是看男孩女孩的。”

“哦,是这样啊。哎妈,那么老大个玩意儿伸到里头去,那可遭老罪了。”

呃……

这个……

洛清微闭上嘴,她们怎么想怎么是吧,又不是上科普课。

“看看,看看,那不是金家园子老支书家的那个儿,就谁给介绍对象都看不上眼那个,我昨儿个晚上还见着他去送小米儿呢。

八成也是看上了。”

“他们是咋联系上的呢?”

“那有啥不能联系的,附近村子上的人都到咱福利社买东西,碰上也不稀奇。咋说上话的,就不是咱能知道的了,咱要有那本事,还用在这打土豆皮?不早当上娘娘啦?”

婶子们笑起来。

有一个婶子神神秘秘的,“这你们就不知道,人家不是福利社认识的。那谁出院那天我下晌请假早走了一会儿,正好遇上了,是宋成文赶马车送她回的知青院儿。人家早好了。”

“宋家条件多好,这要是成了,多享福。咋还不足性,谁送东西都收呢?这么整,老支书能同意婚事儿?”

“嫂子,这是咱看着宋家条件好,有手艺能挣钱。可再咋滴是农村户口,人家知青是城里来的,能愿意一辈子待农村?没看那些来了七八年的,都熬成老姑娘老光棍了,还多少都不愿意找当地的,宁可单着等回城嘛。”

“啧啧啧,回啥城啊,年年城里的都往乡下来,还指着能回去呢?下来了还能让你再回去?工作能安排过来?我家小姑子那厂子里,说是一个人的活儿现在仨人干,工资都要开不出来了,再回去人?拿啥养活?”

“话是这么说,总有人抱着希望不愿意接受现实呗。”

……

“别唠了,把土豆切了,要下锅了。”

马叔喊了一嗓子,结束了这一场地头儿信息交流会。

下午有一个职工割伤了腿,洛清微去救治伤员,没再听婶子们八卦了。

之后几天,东家长西家短的,跟着听了满耳朵的家属区密事,还怪有意思的。

有一天,还听到她们提了沈默,“小伙子长得真精神啊,还当兵。我要是有闺女,说啥也得托人给介绍,嫁他们家去。”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闺女咋说都行。我们这有闺女的,给闺女找婆家可不是只看小伙子长得好不好的。我家倒是有闺女,沈家还真托人问过,我没同意。”

“为啥不同意?多好啊。家里叔伯兄弟四个,老四当兵了,大哥仨都有手艺,亲公婆常年在山里不咋回家,叔伯公婆还能往死里管着侄媳妇儿?上面还有老太太压着呢。人家也不在生产队,不挣工分,种点自留地够口粮的,家里地都在一块儿种,那么点地十来口子种,一年到头才多少活?还不顶种个大菜园子累呢,还住在一起,最小的肯定吃香儿啊。”

那沈家爷爷没的早,剩下老太太。老两口生了两个儿,两个儿子又都生了两儿一女。分房基地的时候,人家给两个儿子和四个孙辈都分家了。老太太单独立户,一共得了七块房基地。

这么些年,又是置换又是补差价的,把七块房基地连一起了,然后人家把房子盖到一块儿,前几年刚起的整七间的大瓦房, 东西两排仓房,那么老大的菜园子,别提多宽敞了。

老太太的俩儿子都出息,老大是村小学的校长,老二两口子都在林场火车站上班。

四个孙辈都有手艺,干零活儿不少挣钱,这是不犯毛病的钱,谁也说不出啥来。

这条件,整个金家园子公社头一份儿。

咋还不同意呢?

那婶子撇了下嘴,“我家虽然不宽绰,我闺女也是娇惯长大的。沈家老太太年轻的时候管家是出了名的厉害。现在那大儿媳妇当家,老太太都不说话,那得多厉害?自己个儿的儿媳妇管得溜溜儿的不说,小叔子家那大儿媳妇,就大排行老二媳妇儿,都不敢回娘家。我兄弟媳妇就是那村上的,谁不知道沈家大嫂厉害。

我可不让我闺女去受那个气去。我家妮儿性子软,随她爸了,三杠子打不出来一个屁,就会闷声干活,到她家,不得被熊死啊?

我一寻思,啥人啥命,他家那富贵,我们享受不了。还是拉倒吧。”

“这话也对,啥也没有孩子幸福重要。咱农场里条件也不差,在农场找一个,还是双职工,也很好。没必要非得往外找。”

可不是嘛。

都想找本单位的,双职工分房啊。

话才说了没两天,洛清微下班到福利社买香皂,就遇到了沈默和宋成文还有那天开拖拉机送她的小李李栋。

“小洛大夫也来买东西啊。”

李栋这招呼打的,也是没谁了。不买东西来福利社上厕所啊?

“嗯,买块香皂。你们是给村里买农具?”

看着身边儿堆了几把镰刀,两捆劳保手套,还有一大堆麻袋。

“嗯呢,来买麻袋,供销社没货了,顺道帮村里人带点儿东西。”

然后就没啥说的。

跟沈默没说话,点头当是打招呼了。

洛清微转头去买香皂毛巾,却不想,快出门的时候,宋成文追上她,“洛大夫,能麻烦你帮个忙吗?”

说着把手上的红糖、黄桃罐头和炉果、牛舌头蛋糕递过来,“帮我把这些东西送给二十六号知青院的夏梦同志,可以吗?”

这……

总不能到处跟人说,她和夏梦有私怨吧。

她是大夫,之前夏梦还到卫生院就诊过,她还把人支走了没给看,如果给人造成她工作中夹带个人恩怨的印象,她大夫也不用干了。夏梦要是想坑她,只要到卫生院走个过场,出来就说跟她有私怨,她故意开错药。完蛋了。

只传出这个名声,就够她受的。

所以,这事不能明着直接拒绝。

毕竟在宋成文看来,只是帮着传个话,送个东西的小事。

“行,那你等一下,我忘了还要打个酱油,打完帮你送。我拿不了这么多东西,你跟我一起过去吧。”

这明显是在拒绝了,福利社来来往往这么些人,你找轻手利脚的女同志帮着送去呗。

但是宋成文不知道是没听出来还是咋,“好,我等着,谢谢洛大夫。”

这就没办法了。

洛清微转身回去,跟售货员借了个空罐头瓶,打了一斤酱油。

准备走。

“成文,我跟你一起过去吧,你单独过去,不合适。”

沈默主动提出要一起。

大男大女的手里拿着东西一起走,会招来非议的,洛大夫是孟大夫的徒弟,他不能视而不见。

就这么着,俩男的在前面走,洛清微落后两步,跟在后面。

到了知青院,他俩在门口等着,帮她拿着她的东西,她进屋去。

好家伙,夏梦靠在墙上看书呢,气色好得一点儿不像生病。窗台上,柜子上,全是吃的。

真有魅力啊。

“金家园子公社的宋成文同志让我把这些东西送过来给你。”

洛清微一点儿没废话,把东西往炕上一放,转身就出门。

不想跟这种人浪费口舌。

夏梦一愣,然后趴在窗台上往外看,看到门口站的人,腾一下起来,穿上鞋,随手从柜子上拿了两瓶罐头,用网兜装着就往外跑。哪里有半点病态。

路过洛清微身边都没停,洛清微在后面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又越过了宋成文,站在沈默面前,脸上带着三分羞两分怯五分惊喜的开口,“沈同志,你来啦。还没谢谢你在医院帮我,这是我给奶奶的东西,等我好了,我再上门谢她老人家。”

哟?这是有故事啊。

宋成文在旁边,脸涨成了猪肝色。

洛清微也很无语,夏梦这一个操作,宋成文和沈默不得成仇啊?

可真会挑事儿。

这是看上沈默了?

洛清微一想,还真有可能,沈默是当兵的,结婚了就是军属,军属的身份对夏梦来说可太友好了。完全跳出了她父母的那个坑。以后沈默要是能提干,她还能随军,离京城也近,又能跳出农场,相当于回到城市。出来转了一圈,两次转换身份,她还是能回京城,可以换个体面的工作,又有体面的身份。

可比在农场里找个知青,或是找宋成文,嫁到农村,连双职工都混不上的强太多太多太多了。

何况这年代,当军嫂,本来就是大部分女孩儿的梦想,军人在婚姻市场上,是最受欢迎的。

这女人,眼光头儿,是真准。

但是看沈默大步往后退了一步,退到安全距离上,没接那罐头,“夏同志,为群众服务是军人应尽的责任,只是帮你挂个号,算不上帮忙。我奶奶也没见过你,更不用你感谢了。

你该谢谢成文,他很担心你的身体,我是陪着他一起过来,主要是帮洛大夫拿东西的。

请你不要误会,并做出不合适的行为,影响我与成文的关系。”

这人,梗梆梆,说话是一个弯都不拐。

直白到一点也不顾忌女同志的脸面,这说的,宋成文反倒不好意思,“沈默,咋这么和女同志说话,人夏同志就是表达个谢意,你看看你,要打人似的。那啥,我也不是担心,就是知道有女同志生病,慰问一下。可不能瞎说,影响人家女同志的名声。”

哎哟小哥,你这样儿,是交不到女朋友的。

要啥脸啊,要脸还能找着媳妇儿?你死皮赖脸的追呀。

夏梦还有什么名声?要名声她屋里能有那么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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