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翊江成越最新章节内容_曾翊江成越小说已完结章节试读

齐齐小baby

曾翊江成越是小说《变成哈士奇后我只想拆家》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山有三千写的一款精灵类小说。目前小说已完结,以下是小说《变成哈士奇后我只想拆家》的章节内容

曾翊江成越最新章节内容_曾翊江成越小说已完结章节试读

“天下英雄谁敌手?

来生不如做条狗。”

——或许是对上学时胡乱改古诗的惩罚,曾翊死后真的就变成了一只狗。

此时他被关在一个半米见方的箱子里,密不透风,乌漆麻黑,箱子有规律地前后晃荡着,说明他正被拎着往前走。

他抬爪拍了拍箱壁,厚厚的箱壁发出沉闷的声响,纹丝不动,十分坚固。

“汪呜……”

曾翊不小心发出了声音,连忙抬手捂住嘴,小小的爪子拍在自己嘴上,猝不及防舔了一嘴毛。

“呸呸呸!”

“……什么动静?”

曾翊浑身一僵。

询问什么动静的就是提着箱子的人。

“是这家伙吧。”又有另一个人回答:“别担心,浮影箱可是世界上最坚固的东西,它出不来。”

“那就好,可千万别出岔子。”

“马上就到了,只要把它交给江先生,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曾翊支着耳朵听,没过多久就听到了门铃声,然后是一道非常有质感的男声,冷漠地说:“进来。”

这声音像飘荡的蒲公英在曾翊耳朵里挠了一下,正搔在了痒处,他期待地等着箱子被打开。

“把它放那吧。”男人随意道。

“好的,又麻烦江先生了,我们不打扰了,告辞!”

从那两人慌张又恭敬的语气中不难听出这个男人有一定的身份地位,曾翊很是好奇,他又拍了拍箱壁,这次使的是吃奶的劲儿:该放我出去了吧!

他期待地等着。

江成越听到了动静,并不想理会。

妖界管理协会尽把一些麻烦事推给他。

这次送来的是一只刚苏醒的上古邪兽,据说是诞生于暗幽冥域的邪物,轻易就能蛊惑数万人的心神,具有极强的破坏力。

但妖管协没有足够安全的牢狱来囚禁这家伙,所以暂时送来让他监管。

江成越很不爽,他难道是妖管协的牢头么?可谁叫妖管协的都是一群废物呢。

浮影箱里的东西还在闹腾,江成越烦了,打了个响指,在浮影箱外围了一道结界,阻隔了声音。

耳边清净了,江成越舒服地窝进沙发上,闭上眼打瞌睡。

曾翊在箱子里等了好久,久到生出一种绝望。他将头埋在前爪里,紧紧闭上眼睛。

江成越直到日上三竿才睡够。

浮影箱里的东西一点儿动静没有,江成越若有所思,撤去了浮影箱外的第一重封印。

光落进浮影箱里,阴影散去,露出一只揣着爪子趴在角落里的小狗崽。

眼瞳颤动,不安又拘谨。

曾翊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他扑到箱子边,迫切地想出去。

但箱子只是变透明了,并没有打开,曾翊的狗脸在箱壁上压成一块圆饼,乌溜溜的眼睛震惊地看着四周——

白色的大理石地板,天鹅绒的沙发,镶着宝石的茶几,还有鎏金的茶具,散发着强烈的钱的芬芳。

宽敞的沙发似乎容不下沙发上那个男人的大长腿。男人姿态随意,宽肩窄腰,不经意间被撩起的衣角露出肌肉紧实的腰腹,视线再往上移,是优美的锁骨、纤长的脖子,还有极其俊美的一张脸。

就算曾翊笔直笔直,也忍不住想为男人动心。

只是男人的神情有些冷,尤其是眼睛,灰色的瞳孔像冰天雪地里的琉璃。

他的眉宇间有些不耐,眼神颇具攻击性,挑剔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曾翊。

“……汪。”

曾翊瞪大了狗眼。

那个镶金边的杯子真的是用来喝水的吗?

为什么家里会有柱子啊?柱子上居然镶着拳头大的珍珠!

还有那水晶吊灯buling buling的,他的眼都要闪瞎了。

曾翊深深吸一口气,吸的不是空气,而是钱的芬芳。他以前兜里从来没有超过五百块钱啊。

曾翊的嘴角留下不争气的泪水。

在他身旁,是黑金花大理石做的中岛台,明亮的石面光可鉴人,曾翊早就想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样了,他换了个方向,照起镜子来。

雪白的、蓬松的毛发,耳朵和爪子是浅棕色的,眼睛尤其漂亮,像墨色的晶石,笑起来肉乎乎的脸颊会向两边撑开,天生一副笑脸,简直不能更可爱了!

他对着“镜子”弯了弯耳朵,歪了歪头,又吐露半截纷纷的小舌头。

“汪!”

曾翊都要被自己可爱晕了。

虽然变成狗了,但他现在是一只超级可爱的狗狗啊!

曾翊欢快地转过身,冲男人摇起了尾巴,他是成了这位有钱帅哥的狗了吗?

曾翊想仰头长啸:

天下英雄谁敌手?

真的,来生不如做条狗!

曾翊仰天长啸的动作被扼杀在仰头之前。

江成越蹙着眉,将曾翊从箱子里拎出来。

曾翊都没看清这个箱子是怎么打开的,就被人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被提溜起来后,他才发现这个男人高得吓人——也可能是他太小了。地面看起来好远,曾翊不敢挣扎,耷拉着爪子,耸着脖子,小心翼翼地打量男人。

近距离看,美颜冲击拉满,压迫感也拉满,曾翊一紧张,忍不住发出“呜嘤”的声音。

江成越拿出手机对准曾翊。

“咔嚓。”

曾翊听到快门声,明白对方在拍照,立即想摆个好看点的姿势卖个萌。

毕竟已经是宠物狗了,总得敬业不是?

当人的时候也像条狗一样混饭吃,如今真的变成狗了,舔也舔得光明正大。

“汪!”曾翊回忆自己刷过的那些小视频,对男人讨好地笑。

江成越无动于衷。

他给妖管协的会长发语音:“渡沉,你们是不是又搞错了什么?送来的这个断奶了吗?”

曾翊表情一僵,眨巴眨巴小眼睛。

是他想的那样吗?

他不敢置信,但江成越已经面无表情地转身坐回了沙发上,曾翊便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是搞错了,他不是这有钱帅哥的狗。

果然,他命里就跟大富大贵没缘分,连个好字都沾不上边儿。

从小他就爹不疼娘不爱,谁叫他吃得贼多、力气贼大,是个怪胎呢。十来岁被赶出了家门,捡过破烂、睡过河岸,发家全靠易拉罐,好不容易一把屎一把尿把自己拉扯大,却年纪轻轻就一命呜呼了。

行吧,曾翊也看得开,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他觑着江成越的眼色,乖巧地趴在箱子里不动,不出声也不捣乱,他打算就这样削弱自己的存在感,不去惹男人不高兴,可惜他的肚子不争气啊!

“咕噜噜——”

屋子又空旷又安静,肚子饿的声音就大得无法忽视。

江成越也看过来,以为是这小妖怪在嘶吼,搞清楚是什么动静后,轻轻笑出声。

曾翊告诉自己“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一边用力吸紧肚子,还把自己团成一个球,爪子挡在肚子上,尽力阻止声音发出。

“过来。”江成越冲他招手。

曾翊犹豫了一下,扒着箱子的边缘翻出去。

他还不适应用四只脚行走,翻出去时摔在地上,骨碌滚了两圈,才眼冒金星地停下来。

“哈哈。”江成越被逗笑了,他真是许久没见过这么蠢的东西了。

他心情颇为愉悦地把曾翊拎到腿上,翻来覆去地看。

乍一看这小崽子像是狗妖,但细看便能发现许多怪处,比如眼睛,妖族很少有这样全黑的瞳孔。

再比如这小妖怪背上像两边延展的、像翅膀的灰色纹路,这也是江成越从没见过的。

他在妖界算得上顶天的老资历了,但世界之大,江成越也不是认得所有妖类的。

江成越想到这小妖怪方才照镜子的新奇模样,似乎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长相,年纪或许都不到他年龄的零头。

“你是什么东西?”江成越挑眉,问。

“汪汪。”曾翊回答:我应该是一个多月大的哈士奇幼崽。

他答得认真,但江成越未必听得懂。

妖族之间也有互相不通的语言,就像动物世界里猪不懂鸟的叽叽喳、鱼不懂猫的喵喵叫。

但世道发展至今,妖界也有了统一的语言——普通话。

如今妖管协正在全面普及人类普通话的义务基础教育,为了谋求妖族的共繁荣、共发展,顺利和谐地融入人类社会。

于是江成越抓着比他手掌大不了多少的狗崽子,问:“会说人话吗?”

曾翊让他问懵了。

好巧不巧,他会哦。

曾经会。

现在他张口只会汪汪汪。

“汪?”曾翊茫然地看着他:这个男人帅归帅,也有点怪,问狗会不会说人话?

“不会?”江成越没想到他眼前的是一只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

禀着大前辈的身份,江成越告诫他:“以后好好学。”

曾翊:“……”

会说人话的和不会说人话的听了都沉默了。

有钱人都这么玩?还是说他太可爱了,以至于跟帅哥的世界格格不入?

江成越拨弄着曾翊,意外发现这狗崽子摸起来手感不错。一开始只想看看这狗崽子是什么妖类,后来就是单纯在撸毛了。

曾翊被他撸得生无可恋。

如果我做错了什么,请让宠物店的人来制裁我,而不是让我被这家伙折磨!

喂!

毛掉了啊!

“汪汪汪!”曾翊疼得叫起来,气势汹汹。

江成越看着手上的毛,毫无悔过,欲盖弥彰地把狗毛放回曾翊身上,还倒打一耙道:“你怎么掉毛,都多大了。”

曾翊气得瞪他:老子还只是个宝宝好不好?!信不信老子咬死你!

江成越拿起毫无动静地手机看了一眼,连着点了十几下,给渡沉刷了一屏幕的表情包。

渡沉跟名字一样沉了似的,气泡都不冒一个。

江成越又看了看沙发上的狗毛和对他怒目而视的狗崽子,心中生出微弱的愧疚。

都是长毛的妖怪,他懂。若有人敢弄他的毛发,他就敢弄死对方。

将心比心,江成越出于补偿,从厨房里拿出来一块五斤重的生牛肉,放到曾翊面前:“吃吧。”

既然他差点薅秃人家小妖怪,让人家吃饱也是应该的。

曾翊震惊万分,且不说这血糊糊的肉直接放到地上连个盘子都没有,太不讲究了,就说这生肉该有多少寄生虫啊!

他就是最穷最饿的时候,也没有吃过生肉啊。

他不吃。

曾翊闭紧眼,而且血淋淋的画面让他想起了自己死时的情景。

“不是饿了?”江成越又rua了他一下。

曾翊把头扭向一边,憋住呼吸,用全身表达自己的抗拒。

“真的不吃?”江成越又问了一次,声音低沉,听起来像是是生气了。

曾翊有些犹豫,随后自嘲地笑笑:这么贵的肉,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啊,以前饿的时候想吃都没得吃,现在怎么还挑三拣四了?

狗吃生肉应该没事的吧,曾翊安慰着自己,闭上眼,心一横,朝生肉张开了嘴。

在他即将碰上肉时,一只手挡住了他。

“不想吃就别吃。”江成越虽然性格不好,倒也不至于欺负这么小的小家伙。

他打开手机,给某人打过去视频电话。

“越哥!你找我吗?你终于搭理我了!”电话里的人应该很年轻,语气活泼又欢快。

江成越把手机面向曾翊,屏幕里一只狗和一位蓝色头发的漂亮少年四目相对。

又一个帅哥!

曾翊想:果然帅哥的朋友也是帅哥,那四舍五入,他也是帅哥。

屏幕里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蓝色的头发没有一点儿染的痕迹,自然且有光泽,蓬松又飘逸,是任何一个秃头星人看了都会羡慕的发量。

少年拔高了声调:“越哥!这狗崽子是哪儿来的?越哥你也开始养小妖精了吗!”

少年哀嚎着,活像唯粉发现正主谈恋爱时的表现。

江成越自动屏蔽对方的耍宝,直入正题:“他不吃,怎么弄?”

曾翊继而仰头看江成越,黑水晶一般的瞳孔里倒映着江成越的面容,亮闪闪的,显而易见的高兴。

江成越忍不住继续rua狗头。

“啊啊啊!”视频里爆发出尖叫,“越哥不要摸他!摸我摸我摸我啊!”

曾翊:?

“挂了。”江成越也无语。

“别别别,给他吃熟的,切小块点,他看起来跟没断奶似的。越哥,这小妖精到底哪儿来的啊………嘟嘟嘟。”

江成越直接挂了电话,端起肉走进厨房。

曾翊咧了咧嘴,小妖精?

哈哈,看来他的可爱还是挺有魅力的嘛。

没多久,江成越端着大盘子走过来,盘子里全是烤熟的肉块。

肉香味争先恐后地往曾翊鼻子里钻,他胃口大开,咽口水时发出了“咕咚”的声音。

江成越把肉放下,惜字如金地说:“吃。”

肉是他用妖火烤的,有他的妖力在里头,且这是糜糜兽的肉,对增长妖力有好处。

曾翊把头埋进盘子里,肉块差点把他淹没了。

“全吃了就不会随便掉毛了。”江成越席地坐下,撑着下巴说。

曾翊哼一声,明明是你薅秃了我,不要说得是我脱发严重好吗。

但曾翊又有点感动,这男人虽然我行我素,古古怪怪,但对他其实不错。

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能留下来,做这个男人的宠物,毕竟是他变成狗后遇到的第一个主人啊。

这样想着,曾翊停下咀嚼,挑了一块完好的大肉块,向江成越推过去。

“汪。”

江成越挑眉以示询问。

“汪汪汪。”曾翊走到江成越身边,不敢用自己油乎乎的嘴去碰他,只能做着咬肉的动作。

江成越揣摩了一番,问:“给我吃?”

“汪!”曾翊眼睛一亮,用力点头。

他的眼睛圆溜溜,心情都写在脸上,表情灵动非凡,江成越居然从他的神情里看到了人类的感觉。

这样想着,江成越便这样说了,“你有点像人。”

说者无心,曾翊听了却浑身一僵。他尚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一条狗呢,万一暴露了什么,被送去科研解剖怎么办?

曾翊歪歪脑袋,装作听不懂。

江成越也不在意,他没兴趣跟小妖怪抢吃的,“你吃吧。”

说完就又躺到了沙发上,闭目养神。

“汪……”曾翊小声叫他。

“别吵。”江成越眼睛都没睁开,“都吃完。”

曾翊只好又继续独食,他的胃里像有一个无底的黑洞,源源不断地吸收着食物,数量庞大的肉块全吃进了胃里,肚子也没有鼓出来。

曾翊也震惊了。

他以前就特别能吃,胃口是普通人的三四倍,相对的体力也很好,力气特别大,可这会儿身形缩小了五倍不止吧,怎么还这么能吃啊?

曾翊有些心虚地看躺着的江成越。

他这个食量,普通人家可养不起。

要是他能留在这就好了。

也别怪曾翊志气短,若他是个人,打工就能混口饭吃,但他现在是条狗啊,难道要去流浪、翻垃圾桶吗?

曾翊叼起盘子,小跑着来到厨房,他想把盘子放进洗碗槽里,这是在别人家吃完饭的礼貌。

但他的个头太小了,底盘低得肚子上的毛堪堪悬在地面上。

再加上刚吃饱,身子有些沉,曾翊一个起跳,没跳上料理台,还把盘子磕碎了,碎片飞了一地。

曾翊落到地上,有些懵,而之前被江成越随手放置的刀也从料理台边缘掉下来,刀尖竖直向下——

向下的刀尖倒映在曾翊眼中,形成一个冷光森然的点。

曾翊光速把自己团成一团。

又要死了吗?

曾翊瑟瑟发抖,但预想中的痛苦没有降临。

“屁大的胆。”江成越抓着刀柄,随手又丢回料理台上,停顿了下,把刀放回刀筒,然后用脚拨了拨脚边蜷缩的毛球。

曾翊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又迅速回头确认刀的位置。

“我收起来了。”江成越指向地板,“你干的好事。”

盘子碎片大大小小,飞得到处都是,江成越抬起脚来,曾翊看到他的拖鞋底就扎着一块碎片。

“汪!”曾翊心虚极了。

常常听说哈士奇如何如何擅长拆家,曾翊自己变成了哈士奇却没有这样的担心,毕竟他骨子里可是正儿八经的人哪,人会拆家吗?必须不会啊。没想到……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汪汪。”我错了!原谅我吧!

曾翊的眼睛变得水润润的,他讨好地对江成越笑了笑,然后小心地用爪子把身边的几个碎片归拢到一起。

他一边清理,一边看江成越的脸色。

他甚至不知道江成越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那把刀没掉下来,只能是因为江成越。

所以曾翊心里有愧疚,也有感激,还有些不知所措。

江成越看到细小的碎片划破了曾翊的前腿,他皱了皱眉,又抓着曾翊的后脖子把他拎起来,走出厨房后长臂一伸,就将曾翊丢了出去。

毛团子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没等曾翊回过神,他就降落在沙发上,还栽了个大跟头,四脚朝天。

曾翊不敢相信,他居然就这么“飞”了?

他在沙发上懵了一会儿,听着江成越收拾碎片的动静,眼睛滴溜转一圈,目光落在了桌上的水壶上。

要不他给倒杯水吧?表表心意。

于是曾翊跳到茶几上,他先把江成越喝了一半的水倒掉,不过因为没估算好距离,水有一半洒在了桌子上。

曾翊:∑( 口

环视一圈没有找到能擦的东西,曾翊对自己说:没关系!

他把自己当成行走的抹布,一屁股坐到水上,忍受着屁股湿漉漉的不适,当屁股抬起来时,他就收获了一个半干的桌面和半湿的屁股。

曾翊抓紧行动,打算赶在江成越收拾好厨房前弄好,他走到水壶边,试着叼起手柄,但是嘴太小了,于是他直立起身子,用两只前臂抱着水壶往茶杯里倒水。

“沥沥沥——”

倒水很顺利,曾翊将水壶放回原位,长长地松了口气,到就在他准备跳回沙发时,脚踩在了那块半干未干的桌面上。

毛团子这次划出一道低低的抛物线,像奔向球瓶的保龄球——准确地撞上了沙发旁作为装饰的立式台灯。

台灯倒在地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哗啦”声。

“……”

曾翊绝望了。

问:作为一只哈士奇,到主人家第一天就拆了家,怎么办?

答:人在阳间,刚下空气飞机,谢邀。建议看看门朝哪儿开,自己走出去总比被赶出去体面。

“你在做什么?”

江成越来到客厅,浑身萦绕着肉眼可见的低气压。

“呜呜——汪汪汪……”曾翊倒是想解释,可是他张口也是无效沟通。

江成越也不指望他什么了,指向浮影箱道:“进去。”

曾翊乖乖地往浮影箱走。

他因为湿了水而毛发耷拉的屁股就这样展露在江成越面前。

江成越惊讶:“你尿了?”

曾翊知道这是误会了,连忙摇头,“汪汪”地解释着。

江成越只觉得耳朵疼,“吵。”

曾翊立即闭嘴。

江成越见他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乌云罩顶似的,便伸出手来,问他:“知道这是什么吗?”

曾翊看着面前的手掌,不确定地道:“呜……?”是“五”吗?难道那个台灯五千块?还是那个盘子五百块?

“呵,这是大巴掌。”江成越作势打他。

曾翊吓得闭上眼,却没有躲。

但江成越只是吓唬他,把曾翊丢进浮影箱后,重新封印了起来。

享受了短暂的自由,曾翊又回到了乌漆麻黑、密不透风的箱子里。

他也不觉得遗憾,第一回当狗,没经验嘛。

他就是很失落,很失落而已。

虽然看不见外面,但外头的动静还是能听到的。曾翊垂头丧气地把耳朵贴在箱壁上,却没听见收拾的声音,他想:帅哥肯定气坏了。

江成越倒不至于为了摔碎那么点东西就生气,反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只是不喜欢脏乱又懒得收拾。

唯一让他在意的就是曾翊是否随地小便,他闻了闻,没闻到怪味,但他又看到被动过的杯子,随即怀疑曾翊是想在他杯子里洗澡。

他心情不好,就给渡沉发消息刷屏。

清一色的全是表情包:

听我说谢谢你,温暖了四季.jpg

渡沉在收到第一千一百零一条表情包时摁响了江成越家的门铃。

看到客厅的狼藉,渡沉少有情绪波动的脸上也露出惊讶来:“这是怎么回事?这盏灯你不是挺喜欢的?”

渡沉以为是江成越发脾气打碎的。

江成越抬了抬下巴,示意浮影箱,“他弄的。你给我收拾了。”

渡沉也不问是别人弄的为什么他收拾,反正江成越的实力能把他压着打,他又有求于江成越,任劳任怨地把江成越的客厅收拾干净了。

任谁看到妖管协的会长如此低声下气,都会惊掉下巴,但若是知道渡沉低声下气的对象是江成越,所有人又会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江成越可是妖界的天花板啊。

“说说,怎么回事。”江成越等渡沉收拾完,才问正事。

渡沉取出包里的平板,点开一段视频。

这是事发当时的监控录像,把倍速调成0.25倍速,就见妖管协的运输车突然发出一道光,半空中凭空多出一个小毛球,紧接着小毛球掉进了车里,光芒消失。

整个过程也就两三秒的功夫,但就是这两三秒,被押送的邪物用不知道哪儿来的小妖怪跟自己掉了包。

“很抱歉,这是我们的过失,因为我们防备不到位,才让它跑了。”

“所以呢?”江成越将平板还给渡沉,“你们总不会要我去找吧?”

他这么说就是不乐意了,渡沉抿了抿嘴,不卑不亢地道:“我们自当尽力。”

“嗯。”江成越应了一声便没话了。

渡沉也没别的好说,他走向浮影箱,抬手撤去了封印。黑影褪去,箱子变得透明,渡沉饶是早知道邪物已经跑了,但真的看见箱子里只有一只可怜巴巴的狗妖幼崽时还是不免失落。

曾翊没想到一天之内能看到三位风格各异的帅哥:

冷酷的“有钱帅哥”、蓝头发的“少年唯粉”,还有眼前这个五官精致的西装男。

曾翊猜测着西装男的身份,渡沉也准备告辞。

“江成越,这只幼崽我就带走了。”渡沉说着,已经提起了浮影箱。

黑色的暗影再一次笼罩箱体,曾翊不知道这是什么高科技,他只是慌张地直立起身子,紧紧盯着江成越,眼里全是无声的渴求。

但江成越只是无所谓地答应:“嗯。”

浮影箱彻底变暗。

曾翊的心也沉沉地、沉沉地坠了下去。

也没什么好难过的。

曾翊安慰自己。

而且也不能怪江成越——他听西装男这样叫的,就记了下来,好歹是他变成狗后遇到的第一个人,还对他有一饭之恩——虽然他恩将仇报了。

曾翊叹气。

他趴在箱子的角落,猜测自己的去向,应该是宠物店吧?

不过精致西装男看起来也很有钱的样子,他要去的或许不是普通的宠物店,可能是什么高级宠物会所呢。

曾翊百无聊赖地发挥着他贫瘠的想象力,但不论是想象吃不完的高级狗粮、还是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他都提不起劲来。

说了不难过,心里还是闷闷的。

曾翊不快乐,江成越也不怎么痛快。

他在沙发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都没能明白自己烦闷的原因,只不过一闭眼,脑中就会浮现那只小狗崽听到自己要被送走时的心碎的眼神。

江成越只肯承认,小狗崽的眼神让他在意,其余的感情是什么他就不愿深想了。

又是十分钟地“烙饼”,后背都要翻出火了,江成越终于烦躁地坐起身,给渡沉发消息:他会被送去哪?

渡沉正在回妖管协的路上。

特殊铃声响起,渡沉的心先是不安地跳了下,随即回复到:监察处。

江成越:?

江成越:为什么不是幼崽领养中心?

渡沉:他毕竟是邪兽召唤来的,总要查明才好。

江成越“啧”一声。他跟渡沉认识许多年了,唯一不合拍的地方就是这点——渡沉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肯放过一个的性格。但那小狗崽进了监察处还能全须全尾地出来吗?

渡沉看出江成越对曾翊似乎有些在意,意外地看了眼车后座上安安静静的浮影箱。

他斟酌几秒,说:监察处查明没问题后会送去幼崽领养中心,我保证他不会出事。

江成越:你拿什么保证?

渡沉答不上来,主要是他说什么,江成越都不会信,因为江成越不信任妖管协。

江成越:今晚就查完。我一会儿去接。

渡沉:知道了。

渡沉没想到江成越说的“一会儿”是真的一会儿,他才到妖管协,江成越居然先他一步,已经等在大门外了。

江成越无视周围的人,路过的也不敢跟他对视,于是以江成越为圆心,形成了一片空旷地带,给往日氛围严肃的妖管协又染上几分肃杀。

江成越大步流星走到渡沉的车边。

“你来得真快。”渡沉面无表情地说。

江成越东问西答:“浮影箱也没什么必要了吧。”他打了个响指,锁住箱子的黑影潮水般褪去。

曾翊已经站了起来,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真的是江成越的声音。

江成越抬手一拂,打开了浮影箱,曾翊立即从箱子里跳出来,手忙脚乱地钻出车窗,扑进江成越怀里。爪子牢牢地勾在对方衣服上,他一路往上爬,直到搂住江成越的脖子,用头在江成越颈窝里用力蹭着。

“汪汪汪~汪呜~”你怎么来了?是来接你可爱的小狗狗的吗?

曾翊的尾巴都快摇出残影来了。

他高兴得毫不遮掩,强烈的情绪透过动作传递给江成越,江成越一时有些僵硬。

妖怪是感情淡漠的生物,这不是说妖怪就没有亲情友情爱情,世间万物都有情,只是深浅不一。但妖怪对“情”没有那么在意,只执着于强大的实力,江成越是妖界最强的妖怪,实际也是妖界最寂寞的妖怪。

“……”江成越沉默着,拍了拍怀里的狗头,晚风让他看起来有些温柔。

渡沉看着这一幕,不知想到了什么,手用力握紧了方向盘。

路过的妖怪看到这一幕,都是一脸无法掩饰的震惊。

曾翊什么都没有察觉,他亲昵地蹭着江成越。如果能口吐人言,他一定要问问江成越,为什么来找他?是不是跟他一样有点舍不得?

“汪汪汪——!”

江成越短暂的情绪波动后便拎着曾翊的后脖子把他揪下来,“挠着我脖子了。”

曾翊的狗狗眼视力极好,在昏暗的环境中看到了江成越脖子上新鲜的三道红痕。

“呜~”曾翊收起自己的尖爪,用软软的肉垫在江成越胳膊上拍了拍,一副哥俩好的样子:sorry~兄der~

这点小伤对江成越只是分分钟的小事,他只是不太习惯受到曾翊情绪感染的自己。

江成越迟疑,他做的这个决定会是对的吗?

“你想好了?”渡沉也难以相信。

“只是一个小崽子罢了——”

犹豫从来都只是瞬息,江成越就不是个优柔寡断的妖怪啊。

“养就养了。”江成越随意地说。

江成越把曾翊揣进衣服口袋里,径直走进妖管协。

渡沉没有跟上去,他给监察处拨去电话打了声招呼,就回了妖管协顶层的他的办公室。

妖管协是一幢十层楼高的大厦,外观看起来与普通的公司无异,内里也不是各种妖怪群魔乱舞,所有妖怪都稳定地保持着人形,忙忙碌碌来来去去,曾翊不知道这是哪,好奇地从江成越口袋里探出小脑袋,乌溜溜地眼睛四处张望。

江成越轻车熟路地来到监察处,所有在班的工作人员都起身迎接他。

曾翊险些因为齐刷刷的问候声吓得从口袋里栽出来。

他怂得一批,缩进口袋里,然后又慢慢探出头。

哇……江成越到底是什么人物呀?感觉是个大佬。

曾翊挠挠头,他之前还猜江成越是不是模特呢。

年纪轻轻的帅哥大佬,曾翊嘿嘿一笑,他这算不算抱上金大腿了?

监察处的第一项检查是“核查妖类”,负责检查的是监察处的处长雀迹。

雀迹的原形是白孔雀,化作人形的他习惯随身带着一支用自己尾翎制作的羽毛笔。

曾翊觉得挺漂亮的,目光追着白色羽毛跑,结果被一只从天而降的手把头摁回了口袋里。

监察处的工作人员都在偷偷打量那只把江大佬口袋撑得鼓鼓囊塞的狗崽子。可爱是可爱,但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没想到这么弱小的狗崽子居然能入江成越的眼。

有的妖感叹,有的妖嫉妒羡慕,也有的妖不屑。

曾翊可不知道别人的想法,他正在跟rua他的大手纠缠呢。

等江成越把曾翊从口袋里拎出来时,曾翊浑身的毛都乱得不成样子了。

雀迹收录了曾翊的毛发、耳形、爪形、背纹等数据,上传到后台比对,显示结果是“无”。

他默不作声地建立了单独的妖类档案,询问江成越:“江先生,请问这只幼崽的名字是?”

江成越非常随意,“江一。”

曾翊拿脚踩他:敢不敢再敷衍一点?怎么不叫我江二?

雀迹也觉得随便,但谁敢对江成越说三道四呢?

江成越逗弄着活泼的曾翊,目光落在曾翊背上那酷似翅膀的纹路,遂改口道:“江翊,立羽翊。”

曾翊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成越,江成越摸一把他圆滚滚的肚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曾翊:“这么胖,也不知道会不会飞。”

我今天都飞了两回了!

曾翊默默道。

“好的,江翊——”雀迹保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用平常心面对眼前捉弄幼崽的大佬,“江先生,因为数据库里没有,所以建立了新的档案,待身份信息录入后,会发放身份证明。我将小江翊的户籍落在您的名下,您看可以吗?”

“嗯。”江成越点头。

根据妖族的律法,不同妖类间不成立收养关系,只承认“临时监护人”的身份。曾翊与江成越妖类不同,是自立一户的,但在成年之前都需要在江成越的监护之下。

曾翊好奇地想去看屏幕,这地方还能办狗的身份证明?

听他们说话,是不是意味着从今天起他就是有家的狗狗了?

江成越把曾翊捞回来,又揣进兜里。都是他家的崽了,还总往别的妖怪那里贴做什么?

江成越不满。

这种不满的心情又很快就消散了,因为口袋里的曾翊正抱着他的手亲昵地磨蹭。

这让江成越体会到一种被喜爱、被看重、被需要的心情。

他暂时把这种心情归结于“养崽的心情”,然后带着曾翊去做下一项检查:健康检查。

负责的是一位穿粉色护士服的兔妖,她笑容亲和,发现曾翊是才出生不久的幼崽后,怜惜地说:“可怜的小宝贝儿,幸好身体十分健康,你这么可爱,怎么会被遗弃呢。”

这样说着,兔妖也明白,妖怪会丢掉孩子,唯一的理由就是这孩子太弱了。曾翊能被江成越收养,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

曾翊敏感地感觉到这位女医生不太喜欢他,而且眼神总往江成越身上瞟,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曾翊汪汪叫了几声,检查一做完就跳回江成越怀里,阻断兔妖的视线。

兔妖表情僵硬,她看不上曾翊,但也不敢招惹江成越,她甜美地道:“江先生,小江翊没有任何问题哦~您可以带他去下一项了~”

“没问题了?”江成越挑眉,不客气地道:“看来你们不仅基础义务教育普及不到位,专业水平也有待提高。”

兔妖眼睛有些红,“江先生,是我哪里做得不到位吗?”

江成越把曾翊从怀里拎出来,抓着他右边前腿,拨开毛毛露出今天被碎片划出的一道小伤口。

“他受伤了,你没发现?”

兔妖呵呵了,这算什么伤?随便用唾液舔一舔第二天就能痊愈好吧。

但兔妖还是保持微笑道了歉,开了药膏,恭敬地送走了江成越。

江成越挤了一点药膏,在曾翊前腿上抹匀。

曾翊抬着腿,十分配合,即使抹完了药也舍不得放下。

他完全没想到江成越居然注意到了这么小的伤,连他自己都不在意了。

曾翊轻轻舔了舔江成越的手,江成越嫌弃不已,把曾翊摁回口袋中。即使这样,曾翊也很高兴。

后面还有几项检查,曾翊不懂那些设备,只是顺从地配合。江成越却因此加深了自己的想法:若是自己没有来坐镇,这逆来顺受的小崽子定要在监察处里脱层皮。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江成越第一件事就是趴到沙发上。

曾翊追着他的脚步来到沙发边。

“饿了?”江成越问。

“汪!”有点饿!

江成越伸出手,曾翊爬到他手上,然后被江成越放到了后背上。

曾翊:?

“累了,给我按摩。”江成越理直气壮地说:“把爷伺候爽了,就给你饭吃。”

曾翊:???

我可能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啊!

破男人,才进门呢就变了个样!

第二天是个雨天。

乌云阴沉,风狂啸着穿过城市,雨拍打在钢筋水泥上,世界如同裹上冰冷水汽的废墟。

曾翊醒来时,江成越已经吃完早餐了。

昨夜里江成越是在沙发上睡的,曾翊给他踩背按摩,直到自己也累得睡着。好在沙发够宽敞,曾翊也不占地方,一妖一狗崽一起睡完全没问题。

曾翊“汪”一声,跳下沙发,四只小短腿快速倒腾着来到江成越身边。

你怎么自己先吃上了!

他扑在江成越的脚背上,江成越抽回脚,曾翊就扑通倒地。

看曾翊狼狈的模样,江成越心情颇好,又逗了他一会儿,才拎起曾翊去洗漱。

曾翊被抓着后脖子,晃晃悠悠的,他有些怕,尾巴紧紧勾在江成越手臂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胆小。”江成越嘴上这样说,却换了个姿势,用一只手抱着曾翊。

趴在江成越臂弯里,有了安全感的曾翊这才放心大胆地打量江成越的家。

这是一幢金碧辉煌的豪宅,大得有些空荡,东西也不是特别多,保持着与基础色调相符的简洁。装饰处处体现一个“贵”字,因为主人是江成越,这种“贵”就变成了神秘的高贵。

浴室里还有一个游泳池一样的超大按摩浴缸,曾翊暗戳戳计划着哪天要试一试。

早饭依旧是烤肉,吃得曾翊肚子滴溜圆。江成越不知道哪儿去了,他独自待了一会儿,试探着走下沙发,打算在宅子里探探路,熟悉熟悉环境,可偏偏外头白光乍现,一道惊雷霍然炸响。

吓得曾翊脚一蹬慌忙蹿回沙发上,把头埋进靠垫和沙发之间,躲避轰隆隆的雷声。

江成越从书房走出来,就看到埋在沙发里瑟瑟发抖的一个毛球屁股。

他把曾翊从沙发里挖出来,“你的胆子有绿豆大吗?”

曾翊才不管丢不丢脸呢,抬起两只爪子抱住江成越的手,然后又把腿搭上去,把自己变成江成越的手部挂件。

他瞪着江成越:你到哪儿去了!

江成越把手上的“毛绒手套”揪下来,放到自己腿上,先是摸摸肚子,又揉揉耳朵,然后顺着背摸到尾巴,rua了曾翊好一阵子才拿出一个平板。

曾翊眼睛一亮,不知道他有没有机会能上网查点东西呢?

江成越点开一个视频放在曾翊面前。

“——3至6岁宝宝最好用的认字课!第一节:a。”

视频里传出“啊”的四个声调,配着张大嘴巴的卡通动画,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视频里的卡通角色也是一只小狗,曾翊傻傻地看着。

江成越拍他狗头:“跟着学啊。”

曾翊:……您认真的吗?

平板:“啊——”

曾翊:“……”

江成越捏捏他的嘴:“张嘴,嘴要张圆。”

曾翊缓缓张开嘴:“……汪。”

江成越好像是认真的。那他要陪江成越抽疯吗?曾翊纠结,可毕竟是他自己选的主子,跪着也要哄。

平板:“啊~”

曾翊:“哇汪~”

平板:“哦——”

曾翊:“汪~”

平板:“呃——”

曾翊:“呃呜……”

江成越揉他脑袋,直把他揉得东倒西歪。“就你这发音,得学多久?学完发音还要学写字,你不会要学上三五年吧。”江成越学东西很快,当初学会人类语言也只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不知道别的妖类是怎样的,但这只小狗崽看起来似乎有点费劲。

曾翊不敢置信:写?!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小爪子,这样的手怎么拿笔啊?

他思绪混乱地又跟着视频发出几个不伦不类的声音,余光看见江成越在录他的小视频,心里突然回过味儿来。

狗怎么可能会说话,江成越就算再没有常识,也不是傻子啊,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江成越肯定是在逗他玩的。

曾翊笑着摇头:哎呀,他就是吃了有文化的亏嘛。

谁叫他听得懂呢,就是因为听得懂江成越的话,才会纠结这么多,若是普通的狗子,早就跑没影撒欢去了,他搁这跟平板大眼瞪小眼的,还是太老实了!

曾翊悟了,他得像真正的狗子那样才行,正所谓干一行爱一行嘛,宠物狗也要有宠物狗的职业道德。

江成越将视频发给渡沉。

方才,渡沉发来消息,说曾翊的背纹似乎与上古的、一种在暗幽冥域附近活动的妖类有关,这种妖类早已灭绝,如今突然出现,定有古怪。

考虑到他与邪兽的联系,妖管协希望江成越能在监护曾翊的同时,每天汇报曾翊的情况,渡沉还发送了汇报的格式。

但江成越怎么可能照做?

他最不耐烦这些罗里吧嗦的条条框框,直接给渡沉录个小视频就完事儿了。

渡沉头疼,打字:因为你是他监护人,所以我们不再提出监管的要求,但你要警惕,他也有可能是某种邪兽。

邪兽?

江成越视线往下,狗崽子不好好学习,挤到他怀里蹭来蹭去,还笑得傻乎乎的。

就这?

渡沉:江成越,这也是为你的安全考虑。

江成越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轻笑,“咔嚓”一下,拍了张曾翊歪头斜眼的表情发给渡沉。

嘲讽都在这表情包里了。

曾翊扒拉他:拍啥呢,给我也看看。

江成越摊开手,曾翊就看到了自己的丑照。

“汪!”删掉!

曾翊:就算是狗,我也是要脸的!

他的表情十分鲜活,想什么都写在狗脸上,眼睛里更是藏不住事,江成越明白他的意思,但偏不顺他的意。

江成越一个脑瓜崩儿弹在曾翊头上,“想说什么等你学会了人话再说吧。”

曾翊:“汪汪汪!”你咋不让我上天呢!

江成越将教学视频的进度拉到前面,摁头让曾翊学,“认真点。”

曾翊才不理他呢,他已经学会了,该听不懂的就要装作听不懂。

他“不经意”地踹翻平板,又往江成越身上爬,把背上毛发凌乱的地方送到江成越手里。

“汪汪汪。”给我梳一下,我自己舔不到。

“听不懂。”江成越把他扒拉出来,压在平板前,曾翊左冲右突又挣扎着逃出来,江成越等他跑出去几步了,再把他翻倒捉回来。

到后来也不是在学习了,视频不知不觉播到第二课,曾翊和江成越还在玩你逃我追的游戏。

江成越玩上头了,曾翊奶呼呼的小嗓子填充了偌大的房子,音调时高时低,是因为曾翊时而高兴时而生气,江成越的心情也跟着起伏变化,不知不觉,他脸上的笑就没有变淡过。

曾翊也早忘了惊天动地的雷声,他累得气喘吁吁地瘫在沙发上,江成越还意犹未尽地把曾翊拨过来、翻过去。

“跑呀。”江成越戳戳他肉乎乎的小爪子,“怎么不跑了?”

曾翊给了他一个白眼,0.25倍速翻过身,拿屁股对着他。

不理你了!

江成越就戳他屁股,肉团子一弹一弹的,曾翊羞耻得满脸通红,趁江成越没有防备,转身嗷呜一口咬在江成越手上。

江成越勾起一抹笑,让曾翊觉得自己落入了陷阱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江成越的大手捉住,压着从头到脚rua了一顿。

曾翊大怒:看老子的霹雳无敌连环踢!

在曾翊第一百次试图反抗的时候,门铃响了。

翘着jiojio踢江成越的曾翊立即停下动作,乌黑的瞳孔里满是好奇:有人来了?

“江先生您好,我们是奇迹百货商场的配送员。”

江成越没有离开沙发,拿起一个遥控器对门口的位置摁了下,大门就自动打开了。

十个配送员搬着一个个大箱子鱼贯而入,江成越单手抱着曾翊来到一间客房前,“东西都放这里。”

“好的,江先生放心交给我们。”为首的配送员热情一笑,竖起大拇指,“我们是专业的!”

江成越点点头,“辛苦。”然后又抱着曾翊回到沙发上。

曾翊很想知道江成越买了什么,又不敢过去,怕来来去去的人一不留神踩到他。

他就搂着江成越的胳膊蹭,“呜呜汪汪”的,一点儿不安静,非要江成越带他过去看看不可,但江成越纹丝不动,就跟焊在沙发上了似的。

配送员不只是配送东西而已,他们确实很专业,家具、用品、电器逐一开箱,拼接、安装、布置,连最后的清扫都做好了,服务水平令人叹为观止。

当然,这也是因为江成越是他们的超级vip客户,每年在他们商场消费的钱接近天文数字。

一间普通的客房经由这十位专业人士的手,变成了一间淡蓝色风格的儿童房。

江成越把曾翊放进去。

地上铺了毛绒绒的爬行垫,脚感很好,曾翊往前走了几步,又露了怯,返回江成越脚边贴着,像极了需要家长陪伴的小朋友。

房间里有大床和书桌,若只看这两样,与普通的儿童房无异,但飘窗下有十几个五颜六色的软垫和耐咬的玩偶,墙边有挂壁式自动饮水机和狗厕所,还有抓板、磨牙棒、各式各样的玩具……

所有的东西上都有名字:江翊。

江成越蹲下来拍拍曾翊的头,教导他:“从今天起,这是你的房间。”

这些东西对江成越来说并不费心,只要钱到位,自然有人替他安排。

难的是做出养小崽子的决定。

江成越有着所有妖怪都艳羡的背景和实力,但他踽踽独行近千年,已经看不到这漫长生命的意义。妖怪大多是自私的、冷漠的、坚硬的,不会轻易去同情什么,也少见接纳一个陌生的小生命,江成越也不曾计划将某个谁纳入自己的一生。

曾翊是个意外。

他出现得毫无征兆,仅用一点点声音就填满了这间空旷的华舍。

他带来的热闹让江成越觉得新鲜,不过江成越哪有养崽的经验呀?他向来我行我素,说好听点是放荡不羁,说难听点就是目中无人,他没有真心想把曾翊培养成什么大妖怪,他只是把曾翊当成打发时间的一个乐子,钱到位了,就等于他到位了。

江成越的这些想法曾翊是不知道的,即使知道,他或许也不会太在意。

曾翊眼眶有些酸,不只是为他的华丽新生,更是为他不为人知的、在泥潭里痛哭流涕的前二十四年,一朝变狗,竟是把做人的二十几年都否定了。

“不喜欢?”江成越蹲下来,食指轻轻挠曾翊的下巴。

“汪!”喜欢!

曾翊下定决心,以后好好做宠物狗,一定对江成越一心一意,随便江成越rua,薅掉毛也不生气......

emmm……不生大气叭!

见曾翊满意,配送员们才纷纷松了口气,为首的配送队长又露出健齿,竖起大拇指,说出他们的招牌台词:“我们是专业的!”

送走了配送员,曾翊独自在自己的房间里摸索,听见门铃又响起,啪哒啪塔跑出来。江成越仍旧是在沙发上遥控开门,这次进来的是一位很普通的中年女人。

她五十来岁,有一头蓬蓬的短卷发,打理得很细致,每一道卷弧都整整齐齐,是街上所有大妈去理发店都会做的那种发型。她还有一张非常平凡的圆脸,笑起来很和气、很亲切。

“江先生好,我回来了。”女人把手上提的两袋子菜放下,走到沙发前,先是问候了江成越,然后微微弯下身子,对曾翊打招呼:“这就是小少爷吧?长得真可爱。”

小少爷?

我?

曾翊这一天受到的冲击不是一般的大,他扭头看江成越:小少爷是我吗?

“汪?”

江成越把他捞到怀里,捏着他的肉爪子朝女人挥了挥手:“认认,这是伍姨。”

伍姨大名叫伍晓芳,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她生农村,见过不少野狗土狗,后来到城里给人做家政,也见过不少有钱人家的宠物,但没有哪一只比得上眼前的这只可爱。

蓬松的毛发微微凌乱,不会过分纤长也不会过分粗短的四肢微妙地透着恰到好处的美感,圆嘟嘟的小脸,肉乎乎的双颊,最吸引人的是小狗崽的眼睛,像墨石一样黑,像弹珠一样剔透,就像商店里精心设计出的狗娃娃。

最神奇的是它的眼神,似乎什么都懂,眼珠子转一下都像在打什么小聪明。

伍晓芳对曾翊很有好感,即使她知道狗听不懂人话,她也认真地向曾翊自我介绍道:“小少爷好,我是伍姨。”

“汪!”曾翊回应一声,说:你好伍姨。

“身体恢复了?”江成越问她。

“托先生的福气,已经没事了。”吴晓芳看了眼时间,笑呵呵地道:“我这就去准备午饭。”

江成越不以为意,曾翊有些雀跃,虽然江成越弄的烤肉很好吃,但顿顿吃谁受得了啊。他在江成越胸膛上趴了一会儿,见江成越又闭上眼睛,便轻轻跃下沙发,跑进厨房,想看看午饭吃什么。

“小少爷饿了吗?”伍晓芳柔声细语地问,并没有因为不在江成越面前,就变一副面孔。

“汪。”不饿。

伍晓芳还是拿了一小块鸡胸肉喂曾翊,“不能多吃,不然一会儿该吃不下了。”

曾翊吃了,可是这鸡胸肉一点儿调味没有,不像江成越做的烤肉香喷喷的,曾翊有些失望。

“汪......”

“不能再吃了哦。”伍晓芳摸了摸曾翊的头。她看了眼沙发上睡着了的江成越,压低声音道:“没想到江先生会养宠物,不过也好,有个伴才不至于家里空落落的。”

曾翊歪歪头,“唔?”

伍晓芳将一把椅子放到身侧,让曾翊坐在上面,自己则一边择菜,一边对着曾翊絮絮叨叨。

“你命好呀,跟了这么个主人。你都不知道江先生有多善良。”

“汪汪汪!”曾翊反对,他当然知道江成越有多好了。

“我儿子不学好,欠了好多债,唉——要不是江先生雇我,我哪可能活到今天,早一头扎河里去了。前些日子我得了个甲状腺的病,真是穷人多病,也是江先生帮我找了医生,我才能手术哩。但江先生人好归好,过日子一点儿也不上心,吃饭都是糊弄两口,所以我在医院里就整天挂心着,这不,医生说我能出院了,我就赶紧过来了。”

曾翊也赞同,伍姨这话大差不差。

“你一定要好好陪着江先生,知道吗?”伍姨放下手里的豆角,摸摸曾翊的头。

她的手法熟练又温柔,跟江成越撸狗的手法不一样,曾翊情不自禁仰起脸,舒服得眯起眼睛,还发出小小的呼噜声。

“我们小少爷真可爱。”伍姨笑道。

“汪!”我也知道我很可爱!

曾翊放下了对伍晓芳的戒备,他想要多听一些关于江成越的事,但伍晓芳准备炒菜了,就把曾翊抱了出去。

“油烟大,小少爷出去玩吧。”

说完,伍晓芳关上了厨房的门。

曾翊便又回到沙发上去找江成越,可他刚爬到江成越腿上,就被江成越抬腿掀了下去。

曾翊:?

江成越闭着眼一动不动,曾翊想:应该是凑巧。

于是他又爬上沙发,然后又被掀下来,如此三番五次,曾翊开嗓了:

“汪汪汪!”你干嘛啊!

他还以为江成越在跟他闹着玩儿。

江成越微微睁开眼,灰色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看起来有些凉薄。

“不是跟伍姨很亲近?去找伍姨吧。”江成越淡淡道。

曾翊懵了,“汪?”咋的突然就不开心了呢?

他转身跑了几步,没看到江成越一瞬间冷峻的表情,然后停在距离沙发四米远的位置,曾翊歪歪头:“汪呜?”

真的不要你可爱的狗狗贴贴了吗?

江成越闭上眼,不理他。

曾翊的后腿在地上蹭了两下,引擎启动——

“汪汪汪!”我来了!

曾翊飞快向前冲刺,他估算好了距离,在沙发前一跃而起,蹦起的高度让他自己都心惊,紧接着像颗小炮弹砸进江成越怀里,并张开爪子,紧紧勾住江成越的衣服。

“咳。”江成越险些岔气。

他揪住曾翊,想把他拽下来,但曾翊牢牢抓着他,衣服都变形了,曾翊也没撒手。

江成越戳着曾翊的小脑袋:“下去。”

“汪!”不要!想都别想!

“谁给你肉你就跟谁走了?”江成越哼一声,养不熟的崽子就得趁早丢出去。

“汪汪!”才不是呢!曾翊激烈反对,是因为你对伍姨好,我才亲近伍姨的!

“听不懂。”江成越躺下去,不看他。

曾翊就踩着他的胸膛爬到他脸上,用小小的肉爪子去推江成越。

“汪汪汪~”曾翊对着江成越哄了半天,但江成越都无动于衷。

曾翊也着急了,逮住江成越的下巴就咬了一口。

他的牙远比自己想象的尖锐,虽然是轻轻咬的,但江成越还是被他咬出了血。

江成越骤然一惊,本能地反手就将曾翊扔了出去。他在最后一刻收了力道,曾翊仍是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曾翊彻底懵了。

嘴里,江成越的血变成了一粒粒小圆珠,在他嘴里像跳跳糖一样劈里啪啦地乱跳,争先恐后地从他喉咙里滚下去,落进胃里,有一股灼热的疼,最可怕的是,他竟然觉得江成越的血有些甜!

想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曾翊无力地坐地上,不敢看沙发上的江成越。他浑身发抖,即使不看江成越,他也能感觉到江成越压迫重重的目光。

江成越抹了抹自己的下巴,他上一次见血是什么时候?看来渡沉提醒他不要放松警惕也不无道理。

小狗崽子瑟瑟发抖的,把自己缩成了一个带刺的毛球。江成越任由沉默在屋内蔓延,半晌才唤他:“过来。”

曾翊抬眼看他,透过朦胧的泪眼看不清江成越的神色,他听不出江成越是否生气了,心里害怕着、自责着,可江成越一唤,他又下意识地扑到江成越怀里去。

他害怕江成越的怒火,却又寻求江成越的庇护。

连曾翊都不明白自己对江成越怎会如此信任和依赖。

江成越掰开他的嘴,“敢咬我?嗯?”

“呜呜......”曾翊呜咽:我错了。

泪水打湿了他眼睛附近的毛,一张狗脸哭得乱糟糟的。江成越看曾翊可怜巴巴的样子,少见地动了恻隐之心,他带着几分怜爱地摸了摸曾翊的脸,大拇指抵着曾翊的犬牙轻轻蹭了蹭,语气有些欣赏:“牙挺锋利。”

狗妖崽子野性难驯,有什么稀奇的呢?但该教导还是需严厉一些的。

“下次再咬我,我可不会放过你。”江成越点了点曾翊湿漉漉的鼻子,“知道吗?”

曾翊连连点头,他也不敢了,经过这个小意外,他清醒地意识到即使骨子里是人,他的天性也在向狗靠拢。这是一件坏事。

江成越把曾翊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研究,他在看曾翊是否有不良反应——他的妖力强大,而曾翊弱小,贸然喝下他的血,曾翊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妖力大增,若是一个弄不好,爆体而亡也是有可能的。

曾翊乖巧地任他摆弄。

江成越摩挲着曾翊的脸颊,眼中平静无波,又或者有一点点的哀悯:

“真脆弱啊。”

伍姨从厨房出来,吓了一大跳,连忙找来医药箱给江成越消毒,还忧心忡忡地让江成越去打狂犬疫苗。

江成越不需要疫苗,也不需要消毒,但他不会拒绝这个善良女人的唠叨,否则一开始也不会雇佣她。

伍姨给江成越处理时曾翊就趴在江成越怀里看着,他也得了好一顿数落。而且方才一口一个小少爷的伍姨板起脸,说起乡下是怎么训狗的,比如不听话就饿一顿、咬人吼人了就打一顿,听得曾翊直往江成越怀里躲,小耳朵一抖一抖的。

江成越也不阻止伍姨,饶有兴致地挠着曾翊的耳朵。

吃饭时,因为伍姨有做狗饭的经验,知道狗不能吃太多的调味料,所以狗饭寡淡无味,曾翊还以为这是在惩罚他,不敢有怨言地吃了,心里怀念着江成越做的烤肉。

江成越觉得他委屈巴巴的小眼神很有趣,就趁伍姨不在的时候从自己碗里夹了一块肉递到曾翊嘴边。

曾翊充满希冀地看着江成越:“汪?”可以吗?

江成越举起食指竖在唇前,示意曾翊别被伍姨发现,然后浅笑着点点头。

他的表情少见的温柔,曾翊感觉心跳都加速了,他鬼鬼祟祟地张开嘴,迅速吃了肉,一边咀嚼一边观察伍姨的动向,就像是上课做小动作生怕被老师发现。

他小心翼翼,咀嚼的速度却越来越慢,眉头越拧越紧,然后忍不住张开嘴:“呕......”

江成越眼疾手快地把他的嘴合上,不让他吐,这时候江成越浅笑的表情在曾翊看来就有几分阴险了。

曾翊:你丫的!

一开始没有味道后面却又甜又酸又咸又苦又辣是怎么回事?

伍姨的手艺原来这么差的吗?还不如他呢!

等等,那江成越是怎么吃下去的?

曾翊对江成越投去敬佩的目光:您是个狠人。

江成越若无其事地吃一口自己饭,吃得津津有味,曾翊疑惑了,在食物和江成越之间来来去去地打量,当江成越把一块蔬菜递给他时,又忍不住好奇吃了。

曾翊:yue......

江成越:hhhh

“江先生,您怎么把您的饭给小少爷吃了?”伍姨把他们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江成越很淡定:“没事。”

“也是,”伍姨不曾反驳过江成越一次,“您的是的药膳里放都是上好的材料,小少爷吃了也能百病无灾。”

她换了扫除的围裙打扫卫生去了,饭厅里又只剩下江成越和曾翊。

曾翊张大眼睛看着江成越:“汪?”你生病了?

江成越碗里还剩大半的饭菜,他摸摸曾翊的肚子,又逗着曾翊帮他吃,“没吃饱吧?”

曾翊又不傻,他不吃,江成越便站起身离开了餐桌。

“汪?”曾翊在江成越臂弯里探头看向餐桌,“汪汪?”这就不吃了?

回想初见到现在,江成越确实吃得很少很少,这个家里吃得最多的就是曾翊。

曾翊担忧了,江成越的身体不好吗?

果然,伍姨收拾餐桌时也忍不住念叨:“江先生,怎的又吃得这样少?这份量已经比之前减了......这样下去哪有营养,身子哪有力气啊?”

江成越窝在沙发里,敷衍地答应着,一看就是没听进去。

伍姨叹了口气,转身走进厨房,不一会儿,厨房里飘出来苦药的味道,空气顿时像吸了黄连的棉花,一吸一呼间,肺里就填满了涩意。

曾翊被江成越搂在怀里充当抱枕,他时不时瞥向厨房,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江成越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不是滋味地抿了抿唇。江成越到底是生了什么病呀?

“安分点。”江成越闭着眼点了点曾翊的头。

“汪?”你不舒服吗?

曾翊现在怀疑江成越一直躺在沙发上也是因为身体不好,他完全没考虑江成越就是单纯的懒。

江成越嫌他烦了,把曾翊提溜起来放到腿上,吩咐道:“捶腿。”

捶就捶呗,曾翊都是熟练工了。

他用两条前腿在江成越腿上有节奏地拍打着,累了就换成用后脚踩——一边警觉伍姨会不会突然出现。

在伍姨面前,曾翊演技自然,就是一只普通的小狗,但江成越异于常人,曾翊就算表现得很聪明,江成越也不觉得奇怪,偶尔还说他笨呢,曾翊干脆不遮掩,一点一点试探江成越的底线。

江成越一如既往地躺在沙发上,看起来是睡着了,但每每曾翊脚滑摔下沙发时,他又能准确地捞住曾翊。

“江先生,喝药了。”伍姨脚步轻轻地端着药走来。她用手背试过药碗的温度,正合适入口才端出来,“江先生,我数着药包的数量,您是不是好几天的药都没喝?”

“没事。”江成越道,面不改色地一口饮尽碗中苦药。

“这怎么行呢?”伍姨见他又躺下了,知道自己劝不动,叹了口气后端着碗走了。

“别偷懒。”江成越提醒趴着不动的曾翊。

曾翊便重新任劳任怨地给他捶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醒来,是因为一股难耐的燥热。

身子像发了高烧,沉重不堪,脑子却像喝了酒,飘飘悠悠,他抬起手扶着额头,缓缓坐起身——

他不在沙发上,而是在一张天蓝色的床上,床尾的栏柱挂着一张名牌,写着“江翊”。

曾翊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他伸长胳膊,看到一只纤瘦的、白净的手臂,被子底下的身躯同样纤瘦白净,两条腿颀长笔直。

一点儿不像他。曾翊摇头,他在工地扛了两年水泥,身上黝黑粗糙不说,还有从小累积的大大小小的伤疤。

这是梦吧,曾翊想。

他光着脚走下床,冰冷的地板传来寒意,刺激大脑片刻的清醒,而后从胃里升腾起一股灼灼的热,燎得四肢百骸软绵无力,思绪更加昏沉。

他凭着印象走到客厅,看到沙发上躺着的江成越,毫不犹豫走过去,想像之前一样缩进江成越怀里。

“江......成越......”

江成越早就醒了,他睁眼看向曾翊,眼神陌生而冰冷。“你是谁?”

“......曾翊。”曾翊思考了两秒才缓缓回答。

“你是什么——人?妖?魔?”

曾翊觉得他的问题好奇怪,“我是人啊。”

过了几秒,曾翊又恍然大悟,“但我现在是你的狗狗了。”

江成越微微挑眉,他看得出曾翊神智不清醒,便伸出手:“过来。”

曾翊便过去,将下巴搭在江成越掌心上,手也抱住江成越的手臂,只是他怎么团起身子,都不能把自己变成江成越的手部挂件。

他费力地尝试着,没看到江成越另一只手已经异化成兽形,锋利的爪牙随时能了结他的性命。

“我难受。”曾翊委屈。

“嗯?”

曾翊迫不及待告诉他:“我头好痛,肚子好痛,背也好痛,哪里都痛。”

“因为你在流血啊,傻东西。”江成越抚着曾翊的头。化形的曾翊皮肤光滑如同鸡蛋,唯独柔软蓬松的头发保留了狗崽子时的手感。

“流血?我?”曾翊迷茫的看着他,“哪里?”

江成越用异化的兽手绕到曾翊背后,锋利的指甲尖轻轻触碰他光裸的背。

“这里、这里......怎么弄的?”江成越在他耳边轻声蛊惑。

“有人......杀我......”曾翊回想起死时的场景,艰难地开口。

他看不见自己白皙的背上,有深青色的、翅膀一样的兽纹,而从肩胛骨到侧腰,有两道血淋淋的刀伤,划过后心口,将兽纹一分为二。

江成越知道,曾翊绝对不是人,也不会是才出生的幼崽,应该是因为这两道致命伤才变回了幼崽的形态,巧合的是,曾翊今天喝了他的血,此时他的妖力正在加速这两道致命伤的愈合。

可放眼天下,能汲取他妖力、而不被反噬的妖类才有几个?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江成越思索着,目光复杂,不禁问出声。

“是哈士奇。”曾翊认真地小声道,“你不要再把我认错了。”

“我不是故意咬你的,你不要生我的气……”

“也不要生病,要好好吃饭。”曾翊头晕得厉害,世界天旋地转,他软绵绵地倒在沙发上,“你都不吃饭,不行的......人是铁饭是钢......我不想换主人......”

“江成越......”曾翊努力睁大眼睛去寻找江成越,但他的眼前越来越暗,眼泪不住地从眼角滑落,“我难受......”

江成越俯身查看曾翊背上的伤。或许是因为化为人形加速了妖力的消耗,伤口愈合的速度慢了下来,裂口附近还燃起了金色的火星。

江成越皱眉,看了眼曾翊苍白的脸,叹了口气,抬手抚在他滚烫的额头上,“睡吧。”

曾翊感觉到有股微凉的气韵从额头注入,慢慢平息了他体内喷薄的火山,他忍不住蹭了蹭那只手,在江成越气息的包围下睡着了。

第二天,曾翊在自己的房间醒来。天蓝色的床像天空,曾翊一整晚都以为自己睡在云朵里。

只不过,他好像做了什么梦?

曾翊歪头想了一会儿,一点儿想不起来。

算了,不想了!干饭要紧啊!

曾翊奔向床,跑进客厅,沙发空荡荡的,沙发精江成越居然没有瘫在沙发上?

“这里。”饭厅里,江成越出声提醒他。

“汪!”曾翊欢快地跑过去:你吃饭又不叫我!

他迈着小短腿来到江成越脚边,扒着江成越的裤腿往上爬,江成越把他提到自己腿上,一边撸狗一边检查曾翊的情况。

比之前更活泼了,没想到曾翊彻底消化了他的妖血。

“昨晚的事还记得吗?”江成越问。

“汪?”曾翊剔透澄明的眼睛里只有迷茫:什么事?

对了,他不是在沙发上给江成越捶腿吗?怎么会在房间里睡觉?

果然是因为捶腿太累了吧,他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啊!

“汪汪汪!”曾翊大声抗议,小狗狗饿了,快给饭吃!

“不记得就算了。”江成越给他一个脑瓜崩,然后拿出提前烤好的靡靡兽的肉,“一点儿防备没有,吃吧。”

曾翊本想跟他闹,但看在心心念念的烤肉的份上,曾翊决定放他一马。

“汪呜~”烤肉太好吃了吧!江成越绝绝子!

这一天,江成越一如既往地焊死在沙发上,曾翊都怀疑江成越是不是沙发精转世。

“江先生,今天天气这么好,您要不要带小少爷出去散散步啊。”伍姨提议道。

曾翊立即起身,期待地看向江成越,眼里都是对出门的渴望。

可江成越懒懒地摆了摆手,“下次吧。”

曾翊便又坐了回去。

“要不,我带小少爷出去走走?”伍姨又道,她就没见过从来不遛狗的,这人宅得住,狗行吗?

“你去吗?”江成越看向单人沙发上趴着的曾翊。

这个选择题就好比媳妇儿问我和你妈同时先掉水里先救哪个一样难。

偏偏伍姨还拍了拍手掌,笑眯眯地对曾翊道:“小少爷来,咱们出去遛遛好不好?”

曾翊又看向江成越,江成越给他一个眼神:“嗯?想去就去吧。”

曾翊想了想,还是跳到大沙发上,在江成越身边趴下了。他可没忘记,这家伙爱吃醋着呢,他上次不过是被伍姨摸了几下,这家伙就闹小情绪了。

唉。

曾翊叹气,真难哄。

“不去?”江成越顺着他的背抚摸,根本不给曾翊反悔的机会:“不去就算了。”

“汪!”明明是你不想我去的!

“好吧,这几天天气都不错的,江先生一定要出去晒晒太阳啊。”伍姨叮嘱完,便告辞了。

曾翊直起身子,趴在沙发背上看落地窗外的景色,他其实很想出去看看,想知道这里是哪里,离他以前的家近不近。

他还想上网查点东西,但是平板有密码,江成越又总是在沙发上,他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每每想到他生前要死要活攒下来的钱可能便宜了谁,曾翊就心痛得无法呼吸。

“就这么想出去?”江成越rua了rua狗头。

“汪汪。”曾翊:你不想出门走走吗?

“明天吧。”江成越又将曾翊的毛发揉得一团糟,“今天有客人要来。”

“汪?”谁呀?

曾翊很是好奇,没想到来的是那个蓝头发的帅哥。

“越哥越哥!我来啦——”蓝头发帅哥一进门就咋咋呼呼地朝沙发奔来。

他的个头不高,皮肤又嫩又白,长相可爱,眼睛又大又圆,一头蓝色的漂亮头发在阳光下隐隐透出粉紫色的光泽。

他叫余涂,是一只花彩雀莺,活力十足,沉迷各种追星活动,江成越也是他的墙头之一。

“越哥你还是这么帅,永远冻龄的美貌,我看到你都不想撞南墙了,只想撞你的胸膛!”余涂双手做出花托状放在下巴,眨巴眨巴眼睛:“你是玫瑰你是花,小鸟情话为你夸。”

这人怎么彩虹屁张嘴就来啊!曾翊突然有了危机感。

江成越习以为常了,“都带了些什么?”

余涂背来一口硕大的双肩包,他轻车熟路地在沙发前坐下,把包里的东西通通翻出来。

“这个小帽子可爱吧?”余涂先是拿出一顶毛线编制的小帽子,轻轻放在曾翊头上,“虽然我一点儿都不想越哥你养小妖怪,但来都来了,我总要给个见面礼的。”

曾翊大气:绿色的!你自己戴吧!

他抬起爪子把帽子丢下去,扑进江成越怀里,小声叫着,又生气又委屈,像在告状。

“他不喜欢。”江成越抚摸着怀里的狗崽子,把他翘起来的尾巴压下去,警告地看了余涂一眼。

余涂震惊了。

不是震惊江成越瞪他,而是震惊那狗崽子居然趴在越哥怀里撒娇!越哥还那么熟练地撸毛!

余涂泫然欲泣:“越哥,我再也不是你最心爱的小啾啾了吗?”

“汪!”不是!江成越有我了!

曾翊气势十足地喊了一声,得意洋洋地看着余涂。他记仇得很,绿帽子的仇,他记下了!

江成越抬手把他丢到沙发一旁,曾翊实在蠢得他不忍直视。不过余涂也不算聪明,一来一往地还吵起来了。

“哼,你别嚣张,看你能得意多久。”余涂对曾翊吐了吐舌头,然后又从包里翻出一件白大褂穿上,拿出听诊器戴上。

曾翊:?

没等曾翊反应过来,他就被江成越捉起来放进了余涂怀里,余涂力道很轻,但曾翊被他一撸就躺平了,活像被点了穴似的。

曾翊:嗯?我怎么不动了?

“乖乖听话,我给你看看身体哦~”余涂哄道。

他的语气有点像儿科医生,曾翊看了看江成越,默默地不再挣扎。

余涂用听诊器听曾翊的心音,而后又检查了曾翊的爪子和耳朵,当他掰开曾翊的嘴巴查看牙齿时,江成越才道:“他前天咬了我,不小心咬出了血。”

余涂愣了两秒,“他的血,还是越哥您的血?”

江成越点了点自己下巴侧面的位置。

余涂神色变了变,随后恢复如常,曾翊听江成越提起那件意外,心虚不已,乖乖地趴着。

他也没想到,这个蓝头发的娃娃脸居然还是个兽医呢,人不可貌相啊。

曾翊又误会了,余涂实际妖龄也有四百多,他在幼崽收养中心待过一段时间,有过很多“弟弟妹妹”,照看幼崽的经验十分丰富,所以那天曾翊不吃东西时江成越才会打电话问他。

当然,余涂也不止擅长照顾幼崽这点本事。

他做完检查,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又掏出一顶编织帽子套在曾翊头上。这回是小蜜蜂造型的,头上还有两个触角会随着曾翊的动作一晃一晃。

“挺可爱。”江成越说。

“汪?”是吗?

曾翊本想弄下去,闻言改了主意,跑进自己的房间照镜子。

“怎么样?”江成越压低了声音。

余涂也收起了玩闹的笑脸,严肃地说:“抱歉,越哥。我也看不出他是什么妖类。”

“渡沉说他可能是过去在暗幽冥域附近活动的妖类。”江成越斜躺在沙发上,说。

余涂沉吟,“妖管协不一定可信,我回去再查查。他背上的兽纹确实很特别,竟然是飞纹,而且他竟然能吸收越哥您的血……”

“嗯。”江成越问他,“他的伤如何了?”

“依旧严重,怕是还要休养一段时间。”余涂一脸狐疑,“他不是幼崽,是故意装作不会说话的吗?”

江成越轻轻笑出声,“他呀,以为自己是普通的狗呢。”

余涂瞪大了眼睛,“啊?”

“而且以为我是普通的人类,把我当成饲主。”江成越笑得眼睛都弯起来,隐隐约约可见眼底星光斑斓,“你说是不是特别傻?”

余涂更不懂了,他刚刚也没发现那狗崽子脑子有问题啊。

江成越微微弯唇,目光悠远地落在虚空中的一点,“你说,会有妖怪一直生活在人类中,以为自己是人类,而忘了自己是妖吗?”

他的声音轻轻地浮着,听起来飘渺不可捉摸。

余涂不敢接这个话茬。年纪大一些的妖怪都知道——江成越曾被妖王捏碎了妖丹丢到人类世界里,这件事是禁忌,平时谁都不敢提,余涂只能转移话题:

“越哥,妖管协是不是故意把他放在您身边,想要……?”

“不是,是我觉着他有意思,才留下的。”江成越淡淡道。

余涂咬了咬唇,眼角的余光瞥到一个毛团子,他不甘心地“哼”一声,双手环在胸前,气咻咻地提高了音量:“这个小东西有什么好的?还咬你呢,越哥,不要养他了,养我吧,我每天都能为越哥的盛世美颜心动啊!”

“汪汪汪!”曾翊以时速千米向沙发狂奔。

他就是照个镜子而已,怎么冒出来一个撬他墙角的了?!

他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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