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玖玥寒弋是小说《容家那个病秧子,有点毒》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雪笙冬至写的一款医术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容家那个病秧子,有点毒》的章节内容
东祁国,圣德二十二年。
九月二十午时,云州洛霞山。
一辆低调的马车,正急速行驶在密林小道,四周簇拥着数十位如影随形的黑衣护卫。
“嗖——”
突然,一支利箭直中马车帷幔,刹那间引起阵阵惊呼与骚动。
“何人胆敢放冷箭!”领头护卫高喝一声,立刻拔剑相对。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伴随着戏谑之声,一位身穿黑色长袍的“男子”,如鬼魅般自密林中缓缓飘出来。
男子脸上戴着的那副青面獠牙恶鬼面具,仿佛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魔,狰狞可怖。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可是县衙马车!不知死活!”
话音刚落,近十位护卫纷纷拔剑砍向不知死活的山贼。
“哐当!”
“啊!”
只见男子身形一转,自后背抽出一把砍刀,如砍瓜切菜般猛地剁掉了侍卫持剑之手。
说时迟那时快,密林中接连射出数支利箭,直中护卫胸口。
几息前尚气势汹汹的护卫们,瞬间一命呜呼。
“寒弋!说多少次了,让我来!”面具男子砍刀落地,一手叉着腰,恶狠狠地咆哮。
声音不似方才的粗粝,而是如黄莺出谷般悦耳,此刻却因怒气,显得奶凶奶萌。
“小九,这家伙耽搁时间,咱们还未吃午饭,待到晚间,还得去城中分发银两呢。”
一位二十来岁、相貌堂堂、身形高大的男人,自树上跳下来,眼中满是笑意与宠溺。
“没劲……”容玖玥轻哼一声,随手摘下面具。
杏眼桃腮、倾国倾城、眼波流转间似嗔似怒,分明就是一位十四五岁的女娇娥。
当然,前提是忽略她手中那把闪着寒光的大砍刀。
突然,她的目光唰的一下落在前方的马车上。
“还敢跑!”容玖玥沉喝一声,蓦地扔出手中砍刀,直接冲着蓝衣男人的后脖颈飞去。
于是,正欲逃跑的县令嫡子,顷刻间头颅滚落地上。
目睹一切的寒弋:“……”
“小九,你可以换一种兵器的……长剑或匕首即可,这砍刀……”
他脸色复杂,欲言又止,娇俏无双的小姑娘,整日背着一把砍刀……
容玖玥摆了摆手,“长剑太轻,匕首太小,砍刀利落,咔咔有劲!”
“师兄,咱们将这些尸体和马车扔下悬崖吧,放在这儿有碍观瞻。”她随即说道。
县令贪污巨额赈灾银两,其子奸淫数名女子,竟欲携款返回祖籍,简直异想天开!
“听你的!”寒弋笑道,“幸好白花花的银子皆折合成银票,否则我们还不便带回呢。”
话落,几人一顿忙活,血淋淋的凶案现场,立刻恢复往日宁静。
“小姐,洛京来人了!”侍女红叶策马而来,“请您马上回去!”
“洛京?”容玖玥眉头微蹙,一时半会竟未反应过来。
哦……她差点忘了,自己也是堂堂京城闺秀,而非这山中“土匪”。
她父亲原是辅国大将军,母亲虽是平民女医,但有诰命在身,且伯父贵为平阳侯。
可惜啊,她出生之日,父亲不幸战死沙场,母亲难产而亡,仅留下一对龙凤胎儿女。
祖母自诩慈悲,为让她于清净之地静养身体,满月便送她至云州,胞兄则留于洛京。
说到底还是祖母不喜母亲,当年父亲一意孤行,以军功娶民女为妻,险些与祖母决裂。
然而,这一切遭遇都是属于原来的“容玖玥”……
原因无他,早产婴孩本就体弱,又在母亲腹中憋了很久,因而刚出生就没了气息。
然后,她这个容玖玥,现代武器研究专家,年仅二十四岁,便因爆炸来到这陌生世界。
别人穿越是王妃、公主,更有金手指傍身!她为襁褓婴孩,还是吊着一口气的那种!
幸得师父相救,多年来一直悉心为她调养身体,传授武功与医术,她才安然活到现在。
直至去年,她的身体才渐渐好转,但是每逢冬日,依然畏寒不适,看似孱弱至极。
或许老天有眼,她的力气可谓拔山扛鼎,加上这副病怏怏的身子,颇有林妹妹倒拔垂杨柳之势。
她觉得自己看着要死不活,实则是祸害遗千年……
夜幕初垂,城外郊区宅院内。
“见过九姑娘,”一名年逾不惑的男人躬身行礼,“老奴李忠,奉老夫人与夫人之命,请姑娘回府。”
容玖玥眉梢微挑,“莫不是祖母不行了?需我回京奔丧?”
十五年来,侯府不管不问,让她在这偏远之地自生自灭,连一两银子都未曾送来。
“九姑娘慎言!”李忠大惊失色,拱手道,“老夫人身体硬朗,姑娘不可说此不孝之言!”
言罢,他轻叹一口气,脸上尽是失望之色。
九姑娘生得一副仙姿玉容,洛京恐也无人能及,可惜终究在乡野长大,不懂礼数。
及笄之年的姑娘家,竟然穿着不伦不类的男装,若老夫人见到,怕是会气坏身体。
“那为何让我此时回去?”容玖玥淡淡问道。
“九姑娘身子见好,自然要回京好生娇养,老夫人一直记挂着呢。”李忠低声回答。
事实上,若非此次骠骑大将军卸甲回京时,提起二爷遗孤,老夫人恐已忘了九姑娘。
众所周知,骠骑大将军——英国公庞毅,常年镇守西北重地,为辅国大将军容起之恩师。
听说圣上感念二爷功劳,欲为九姑娘与睿王殿下赐婚。
正因如此,老夫人才会匆忙派他来云州……
闻言,容玖玥静默不语,径自坐下品尝玫瑰花茶。
她爹当年二十四岁才成亲,直至而立之年方得儿女。
那时候,她的嫡亲伯父,以及庶出的三叔与四叔,已有了八个女儿。
因而,即便祖母善心大发,亲自操心孙女的亲事,也应当不会想起她这个病秧子……
“九姑娘,路途较远,您身子又经不得劳累,咱们早些出发,以免误了老夫人寿辰。”李忠低声说道。
“四公子十分想念您,亦盼着早日与您兄妹团聚呢。”他随即提醒。
四公子容之墨,正是九姑娘一母同胞的兄长。
“原是祖母寿辰将至……”容玖玥略作思索,“那便明日出发吧,免得天寒不好赶路。”
毕竟寒冬渐至,她这身子骨实在有些不争气,宛如病弱西子。
洛京是一定要回去的……
她来到这个世界十五年,早已不会将自己视为外来人。
容父与容母是她的亲爹娘,这些年路途遥远,她身子又不好,至今还未去祭拜二老。
还有那个嫡亲哥哥,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侯府养废……
次日清晨,正值霜降,气温仿佛一夜间骤降许多。
“师父不知去往何处采药,待我打理好山中药材,便去洛京寻你。”寒弋认真叮嘱。
至于途中安全,红叶武功高强,小九虽然娇弱,但提着一口气,亦可拿起砍刀咔咔。
因而,他丝毫不担心……
容玖玥笑着颔首:“师兄好生打理生意即可,反正迟早要去洛京,我此行打个头阵。”
言罢,她挥了挥手,带着红叶转身登上马车。
无论师父还是师兄,大家平日有各自事情忙碌,分别数月之久,似乎已习以为常。
侯府马车缓缓离开,但此次归程仅多了容玖玥主仆二人。
李忠表示不解,毕竟当初陪同九姑娘来云州之人,还有嬷嬷与丫鬟以及四名护卫。
然而,容玖玥只丢下一句:那些人因病暴毙……
直至十月二十二日,侯府马车才临近都城洛京。
原本半个月的行程,因着容玖玥身虚体弱,硬生生延至一个月。
“九姑娘,天色已晚,今夜便在客栈歇息,明日午后便可回府。”李忠上前说道。
“嗯……”容玖玥扶着腰身,缓缓走下马车。
连续坐了一个月的马车,她的小蛮腰都快要累断了!
忆起往昔,前世那副净高一七五的强悍体魄,即便连摔带打,她眉头亦不会皱一下。
而如今这堪堪一米六的身板,感觉用点劲就能掐死……
夜色深沉,容玖玥沐浴更衣后,正躺在榻上休息。
突然,窗边传来微小动静,红叶立刻持剑警惕。
容玖玥起身下榻,微微摇头,示意她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须臾,窗户被轻轻撬开,两道黑影闪身而入,二人悄悄靠近床榻,手持匕首猛地刺下。
“糟糕!人呢!”一人大惊道。
“姑奶奶在此,有何贵干!”容玖玥如幽灵般飘出。
“你们……”
话未说完,两个黑衣蒙面人便被红叶一掌劈晕了。
“抱歉……我未能收住力道……”红叶不好意思地说。
“无碍,反正都是要死的人。”容玖玥取出银针,分别给二人扎了几下。
几息后,两个黑衣人醒来,半边身体却已经无法动弹。
“为何人指使?”容玖玥随意坐在桌边审问道。
“有人出五百两买你性命,我们只是替人消灾。那人告知,被称为九姑娘的女人,柔弱无力,甚好杀之!”
一名黑衣人咬着牙解释,身体在地上蠕动不止。
容玖玥气极反笑,指着自己,似乎有些难以置信,“我……我的性命就值五百两吗?”
士可忍,孰不可忍!
她看了一眼红叶,遂做了个手抹脖子的动作。
红叶俯身掐住二人脖颈,用力一拧便彻底解决。
见状,容玖玥目露赞赏,不愧是师父从黑市带回来的姑娘,又尽心培养了近十年。
“小姐,这两人怎么办?”
“拖到门口,再让李管事带人过来将其弄走。”容玖玥打了个哈欠。
前世她就不算良善之人,今生她更加明白一个道理:人若犯我,我必须立即诛杀!
命只有一条,万不可妇人之仁!
少顷,李管事带着护卫过来,赶忙询问:“九姑娘,您可有事?这两个贼人是怎么……”
“无事,红叶功夫尚可,不过两个亡命之徒,埋了便是。”容玖玥带着倦意的声音传来。
“是……是……”李忠抹了一把冷汗。
九姑娘看似娇弱,没想到竟是这般厉害的狠角色……往后这侯府,可是有热闹喽!
容玖玥未去想何人买凶杀她,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亦或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寒冬渐至,她只想好好冬眠……
次日午时过半,平阳侯府门外。
容玖玥身着淡紫色蜀锦长裙,青丝高挽,发间斜插一支枫叶流苏簪,未施粉黛,出尘绝世。
她披着月白色提花披风,小脸半掩在毛领中,因着一阵北风吹过,忍不住轻咳几声。
美眸泪光点点,轻喘微微,一颦一蹙倾人国,看痴了侯府众人。
何嬷嬷从惊艳中回过神,赶忙上前福礼道:“九姑娘,老夫人与夫人正在前厅等候。”
原以为九姑娘长于乡野,容貌气度应当有损……谁知竟然这般出众!
也难怪,毕竟当年二夫人美貌冠绝京城,二爷亦丰朗俊逸,九姑娘自是青出于蓝。
容玖玥跟着何嬷嬷进入侯府,一路所及皆是奢华,不愧是世家大族。
须臾,侯府正院前厅内。
“给祖母请安,见过伯母,三婶、四婶、大嫂、姐姐……”容玖玥一一行礼问安。
“坐吧,”老夫人握紧佛珠,神色冷淡的开口,“既已回府,便好好学习规矩礼数,莫要有损侯府颜面。”
“咳咳……”容玖玥缓了缓,“孙女谨记祖母教诲。”
见状,老夫人眉头紧锁,“养了这么些年,怎还是一副病恹恹模样?真是不中用!”
容玖玥:“……”人言否?
这老太太有毛病吧!她们二人无仇无怨,且十五年未见,用得着一进门就甩脸色嘛!
“母亲,小九出生体弱,我瞧着已经见好,许是天寒又舟车劳顿,才有些精神不佳。”侯夫人轻声道。
“那便养着吧!老身还要礼佛,其余诸事你看着安排。”
说完,老夫人起身离开,甚至未再看一眼容玖玥。
这丫头与她母亲,无论容貌还是这副娇柔做派,简直如出一辙!
当年那女人就是凭着这姿态,勾引老二失了心智,竟然还用军功为其换得正妻之位!
这般模样,简直堪称红颜祸水……
老夫人离开之后,众人与容玖玥寒暄几句,纷纷散去。
唯有三夫人最后的眼神,似乎有些许微妙……
“小九,你祖母方才的话,莫要放在心上,老太太性子有些强势。”侯夫人劝慰。
“伯母,您这话言重了……”容玖玥垂眸轻言。
老太太已经六旬多,她不会因着几句混账话,便弑杀祖母的。
“将军府许久未曾居住,你暂且住在侯府,一应布置皆是伯母安排,断不会委屈你。”
侯夫人稍顿一下,又道:“你长姐一直挂念你,两日后老夫人寿辰,你可与她相见。”
容玖玥起身,微微福礼,“多谢伯母悉心安排,那小九便不在此打扰,先行告辞。”
“好,何嬷嬷,你亲自带九姑娘去院子休息。”侯夫人吩咐道。
这孩子当真是世间绝色,想必以后的洛京美人榜,要以之为翘楚。
她身为平阳侯夫人,嫡长子是侯府世子,嫡长女贵为太子妃。
她从不苛待庶出儿女,更何况是这位孤苦伶仃的亲侄女呢。
孩子嫁的好,于她的儿女而言,只会有助力……
下午时分,望舒院内。
“小姐,侯夫人倒是大方,这一应布置确实细致。”红叶说道。
容玖玥窝在暖榻上,周边炭炉里燃烧着上等的炭火,案上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参茶。
“这才是真正的当家主母,心中有大格局。”容玖玥语带赞赏。
“大哥与长姐已有出息,何必磋磨无辜侄女,结个善缘总有好处。”她执起茶盏,轻抿一口。
“那咱们一直住在侯府吗?”红叶转而询问。
侯府虽好,但终究算寄人篱下……
“不会,”容玖玥叹了口气,“且看兄长再说吧……他若不愿回去,咱们便自己走。”
容玖玥裹紧薄毯,在暖榻上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瞌睡。
其实她曾经想过死遁,自此改名换姓隐身江湖。
然而,即便多年来,她神不知鬼不觉地让那些恶奴“病逝”,但云州终究是容家祖籍。
此举不仅有风险,日后更需东躲西藏一辈子,且她尚有生意要做,不会彻底隐世。
更重要的是,她还有一个兄长…
与此同时,侯府正院。
容玖玥离开后,三夫人林氏再次被侯夫人请来。
“三弟妹,小九昨日在京郊客栈遇到贼人刺杀,你怎么看?”侯夫人不疾不徐地问。
林氏身子一僵,佯装大惊:“竟然有此事?可抓到那行凶之人?小九有没有受伤?”
“贼人已诛,”侯夫人淡声道,“小九未曾受伤,这事就此作罢。倘若再有下次,侯爷必会严查。”
“三弟妹,咱们做父母的要多为孩子考虑,若一时糊涂累及儿女,可就太不值得。”她点到为止。
“八姑娘已经十六岁,该好好琢磨一下亲事,三弟妹请回吧。”
言罢,侯夫人继续审查账目,不再理会僵硬的林氏。
竟敢在她眼皮子底下生事,当真是不知所谓!
林氏无非是听说,圣上有意将小九赐婚与睿王殿下,便动了心思。
毕竟府中适龄女子,除了刚刚及笄的小九,便是三房的八姑娘。
而且,这位八姑娘,似乎与睿王颇有交情,近年京中甚至多有传言,二人两情相悦。
然而三房是庶出,三弟又是个没本事之人,仅为五品朝议大夫,其女不可做睿王正妃。
林氏也不想想,圣上赐婚可不是因为小九姓容,而是记着二弟功劳,还有英国公……
凭心而论,无论容家哪个姑娘嫁与睿王殿下,于平阳侯府和太子妃,皆是一样的。
但是,容家绝对不可以生出此等龌龊之事!太子妃母族干净,她的宁儿方可无忧……
皇宫高墙,凤鸾宫中。
“母后!母后!出大事了!”
一位身穿紫色云缎锦袍的男子,大步走进来,高声唤道。
形貌昳丽的少年,身形修长,面如冠玉,俊美绝伦,整个人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尤其是剑眉下的一双桃花眼,瞳仁灵动,深邃又深情,比夜空中的星辰还要明亮。
睿王祁千尧,皇后幼子,太子一母同胞的弟弟,年方十七。
“你这孩子,整日咋咋呼呼,何时才能长大呀?”
身着一袭金红凤袍的皇后,自内殿缓缓出来,语气带着无奈,脸上满是慈祥笑意。
“母后!”祁千尧急声询问,“父皇是否要给儿臣赐婚?还是容家那个乡下长大的病秧子?”
“你是从何处听来?”皇后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是容将军的女儿,不可如此无礼!”
祁千尧如遭雷击,踉跄一步,连连摇头:“母后,您不要告诉儿臣,此事为真吧?”
“儿臣听说这位容姑娘……自幼长在云州乡野,连书院都未曾进过,更别提骑射,而且身体孱弱……”
“母后,您知道儿臣最不喜这类娇弱的姑娘,动辄泪雨涟涟,相处起来过于心累!”
此时祁千尧满脸写着抗拒,极力向皇后抱怨。
“你少说两句……”皇后叹息,“月前你父皇曾与母后提过此事,今日似乎下定决心。”
“英国公进言,容将军唯有一双儿女在世,嫡女已经及笄,求皇上体恤忠臣遗孤。”她解释道。
刚满月便被送至祖籍,美其名曰静养身体,实则变着法子舍弃。
倒也是可怜孩子……
许是如此,英国公回京后,才想趁着自己健在,为其谋一个好归宿,以慰容将军在天之灵。
“那为什么偏偏是儿臣啊?”祁千尧叫苦不迭。
“你说呢……”皇后亦是无奈,“如今宫中适龄且无正妃的皇子,除了你便只有八皇子。”
然而,八皇子母妃仅为婕妤,且右腿有疾……
“说来也巧,你在皇子中行九,那孩子在容家也是九姑娘呢。”皇后忽而打趣道。
“母后……您明知道……儿臣与容清漪的事情……”祁千尧支支吾吾地说。
皇后脸色渐渐下沉,“区区五品文散官之女,又是容家庶出,即便有救命之恩,日后做个侧妃足矣!”
“当年容将军战功赫赫,如今虽已逝世多年,但军中威望仍在,九姑娘自然尊贵!”她严肃提醒。
无论侯府暗地里如何磋磨,但明面上必须善待容玖玥。
“可是,那病秧子……容九姑娘身子孱弱,或许连子嗣都是问题……”祁千尧小声嘀咕。
“这有何难?日后你府中之子,皆是王妃的孩子。”皇后不以为然。
她随即劝慰:“又没让你与九姑娘鹣鲽情深,你好生养着,睿王府又不是没有银子。”
“五年前在云州落霞山,若非清漪好心施救,儿臣早已命丧黄泉。”祁千尧叹道。
清漪不仅会医术,且善骑射,精通琴棋书画,性子明媚大方,五年来二人相谈甚欢。
后来清漪想嫁入王府,他便应允为其争取正妃之位……
“你当时昏迷不醒,确定是容清漪救的你吗?”皇后蓦地询问。
祁千尧颔首:“儿臣醒来时,身边只有清漪在,且她确实会医术,此事做不了假。”
“九姑娘也在云州,说不定那时候是她救你的呢……”皇后随口一说。
“不可能!”祁千尧当即否决,“落霞山地势险峻,病……九姑娘估计爬不到半山腰。”
错认救命恩人的蠢事,如他这般聪明绝顶之人,怎会犯下!
皇后轻叹一声:“此事你且遵从圣旨即可,莫要犯糊涂,九姑娘是太子妃亲堂妹。”
“后日是平阳侯老夫人寿辰,你跟着太子与太子妃前去,见见从未露面的九姑娘。”她提议道。
祁千尧妄图再挣扎一下,但见皇后已疲惫,只能暂时离开,想明日寻太子拿个主意。
没想到,他前脚回到睿王府,圣旨后脚便跟来了……
申时三刻,平阳侯府前厅内。
“圣德二十二年,皇帝若曰:
配德元良,必俟邦媛,作俪储贰,允归冠族,先辅国大将军嫡长女——容玖玥,门袭轩冕,柔顺表质,是册尔为睿王正妃,着礼部与钦天监共择良辰吉日完婚。
钦哉!”
话落,宣旨太监躬身道喜:“恭贺九姑娘大喜,侯爷同喜。”
容玖玥双手接过圣旨,“臣女叩谢圣上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多谢赵公公,”平阳侯容政亲手递上厚重锦袋,“辛苦公公跑一趟,此乃侯府一点心意!”
赵公公笑着接过,“咱家便收下这份喜气,容将军夫妇不在,还请侯爷与夫人操持。”
言罢,他与容玖玥颔首致意,便带人离开侯府。
这平阳侯当真是好福气,嫡长女为太子妃,亲侄女又是睿王妃……
此时,容玖玥紧紧握着圣旨,只觉头顶一群乌鸦飞过,无语至极!
她年仅十五岁,回京第一日,赐婚圣旨竟然到手……
众人的恭喜声,她似乎已听不清。
“好了,大家先回去,”平阳侯终于发了话,“小九今日方归,日后自有机会说话。”
“如此福气,不知你能否受住!”老夫人瞥一眼容玖玥,转身离开。
闻言,平阳侯眉头一皱,但随即恢复正常,“小九,伯父今日上值,未能亲自接你回家,稍后来正院用膳,陪伯父伯母聊聊。”
赐婚之事虽月前已有耳闻,但没想到竟如此迅速……
“多谢伯父,小九知道了。”容玖玥微微福礼。
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冷静一下,理一理这糊涂的人生。
片刻后,望舒院内。
“小姐?现在怎么办?”双十年华的红叶虽然稳重,但此刻也有些茫然。
“……”容玖玥瘫倒在暖榻上,眼神放空,“皇家最重子嗣,怎会让我做睿王妃呢?”
自古皇家选女子,身体康健才是首要之素。否则家世再显赫,甚至才貌出类拔萃,亦是无用。
况且,父亲逝世多年,她身后早无兵权支撑。若为笼络平阳侯府,可谓是多此一举。
长姐已为太子妃,而太子与睿王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且兄友弟恭。
难不成皇帝暗恋她爹或她娘?
“赐婚圣旨虽下,但是成亲至少得一年后……”容玖玥想了想,“睿王应当也不愿娶我……”
“容玖玥!”突然,一声男子的怒吼自院中传来。
“你怎么一回来就抢人东西!果然是乡野长大,一堆恶习!”
伴随着恶语数落,房门被人从外猛地踹开,一个红衣少年昂首走进来。
剑眉斜飞,目若朗星,瞳如点漆,鼻梁挺直,唇红齿白,可惜身形似乎有些圆润。
容之墨的话,在见到容玖玥的一刹那戛然而止。
“你……你……你是容玖玥?”他满脸震惊地问道。
容玖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未回答这个傻缺问题。
“我问你话呢!哑巴嘛!真是一点礼数都不懂!”容之墨回过神,蓦地拔高音量斥责道。
“堂而皇之地闯入女子闺房?若是我正在更衣呢?这便是礼数吗?”容玖玥接连反问。
“你……”容之墨脸色涨得通红,“你是我的亲妹妹……”
“亲兄妹亦是男女有别!”容玖玥冷声打断,“兄长为何来此?竟不问青红皂白地恶语相向!
容之墨这才想起了正事,“你为什么要和八姐抢睿王?你赶紧把正妃之位还给八姐!”
“啪嗒!”
话音刚落,一个茶盏猛然砸到他的胸口,竟让他踉跄后退几步,胸口感觉一阵闷痛。
“你……你竟敢砸我?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他震惊过后,脸色漆黑地怒吼道。
“兄长在质疑圣旨?”容玖玥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容之墨瞬间僵硬。
“抢?让?兄长十五岁,难道不懂圣旨为何?要不你现在就进宫,亲自问圣上为何要赐婚?”
“原以为兄长不聪明,没想到竟愚蠢至此!你脑袋里装的是泔水吗?没用的废物东西!”
容玖玥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拎着容之墨的胳膊,直接将其提溜出去。
“立刻去找你的八姐,我只当没有你这个兄长,好走不送!”
话落,她猛地关上房门,只留容之墨一人在风中凌乱。
同为孩子,十五年不管不顾,她自然能理解!兄妹感情淡漠亦是应当……
然而,她有厌蠢症!
容之墨站在门外,完全懵住,刚才提溜他的人……是他的亲妹妹?
就这么轻松地把他拖了出来?
那个看起来……似乎连路都走不动的病秧子,力气怎会这么大?
不对!定是他方才失了神,才让那丫头钻了空子!
质疑圣旨……容之墨反应过来,打了一个冷颤,不敢相信这大逆不道之言是自己说的……
他当真糊涂……只是刚刚八姐知道赐婚之事,悲痛欲绝,哭得好可怜,他才贸然前来。
这些年,他养在祖母膝下,祖母一直告诉他,是妹妹克死了爹娘。
因而,自记事起,他便不喜欢这个从未谋面的妹妹……
容之墨颓然地离开后,容玖玥运功缓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气息。
“小姐……”红叶有些心疼。
“无事,”容玖玥摆了摆手,“本就没有兄妹之情,若非看在血缘上,我也懒得理他。”
“公子一直由老夫人教导,难免错了心思,待长大些应会明白的。”红叶无奈叹息。
容玖玥轻轻摇头,“他是十五岁而非五岁,身形圆润暂且不说,竟然毫无武功底子!”
老太太真是个奇葩!
即便再不喜欢儿媳妇,但孙子总是亲的吧!养成这般模样,不知是溺爱还是故意而为?
“红叶,你去调查一下睿王,各方面尽量详细些。”容玖玥小声道。
此前她从未关注过皇室,对这个睿王当真是一无所知……
与此同时,睿王府中。
自赐婚圣旨送抵后,祁千尧便一直在书房默默坐着。
五年前他路过云州时,因逆贼伏击身受重伤,幸得容清漪相救,而后他们一同回京。
他本欲为清漪请封县主,再赠予巨额金银珠宝,日后护其周全,以报此救命之恩。
然而,清漪未携恩图报,一直与他以好友身份相处。
直至去年,清漪在及笄之日,突然对他倾诉爱慕之情,且哀叹庶出的心酸与无奈。
他想着,反正自己无心仪之人,又与清漪相处不错,因着救命恩情,正妃并非不可。
然而如今,他却言而无信,真是无颜面对清漪……
“殿下……”就在这时,女子凄怨的声音传来。
祁千尧回过神,抬眸望去,容清漪正站在门口。
女子神色悲伤,紧抿双唇,眼中泛着泪光,却强忍着不让泪水滴落……
容清漪可未经任何通传,随时出入睿王府,即便书房重地。
此乃祁千尧两年前亲自下令。
此时,容清漪坐在书房,静静凝视着祁千尧,但是那副倔强的神色却是我见犹怜。
睿王坐在她的对面,亲自斟上一杯清茶,无奈开口:“清漪,我送你的良驹可还满意?”
“多谢……九妹夫美意……”容清漪低头轻拭眼泪。
“咳咳咳……”祁千尧刚刚端起茶盏饮下一口,乍听到这声称呼,被呛得咳嗽不止。
“殿下!您可有事?”容清漪赶忙起身上前。
祁千尧微微后仰,摆了摆手,“我没事,你且坐下,喝茶……喝茶!”
“父皇突然赐婚,此前根本没有征询我的意见。如今圣旨已下,我也别无选择。”他随即解释。
“清漪,倘若你愿意的话,便以侧妃身份入府。若是不愿,我亲自为你请封县主。”他认真道。
“殿下,我从来不是在意位分,只是心悦您……”容清漪语带哽咽。
“可我父亲是庶出,多年来在府中活得艰难,我才心生妄念,不愿让我的孩子再为庶。”
“当年在云州,九妹妹便以嫡出身份肆意欺辱我……以后入府,还不知要受多少磋磨!”
容清漪强忍着泪水,胡乱编造着莫须有的事情。
闻言,祁千尧对容玖玥的印象,似乎变得更差。
乡野长大、不学无术、仗势欺人、心思恶毒、仗着病怏怏的身体,处处矫揉造作……
尤其是最后一点,尤其可恶!
父皇后宫的那些嫔妃,素日最爱扮作柔弱,邀宠献媚,不知让母后承受父皇多少冷落!
“你放心,有我在呢,断不会再让她欺辱你!”祁千尧安抚道。
“大不了以后寻个院子,让她一个人安生待着,当是静养身体!”
一瞬间的工夫,祁千尧已经安排好容玖玥的后半生。
“殿下,当年云州之事,您除了告诉皇后娘娘,可还告知别人?”容清漪低声询问。
祁千尧想了想,回答:“年初我无意间说漏嘴,故而大哥亦知……其余人我未曾提及。”
闻听此言,容清漪如释重负,暗中轻舒了一口气。
她随即解释:“我不想让人以为殿下如此待我,仅因救命之恩,且当年我是瞒着爹娘出行……”
“我明白!”祁千尧颔首,“我不会将此事说与他人的。”
“殿下……若是当初我没有救您,如今您会不会……”容清漪试探着问。
“若是你没有救我,那么我早已命丧落霞山,又何谈今日呢!”祁千尧笑着应道。
他知道清漪的顾虑,无非觉得他对其种种优待,皆因救命之恩。
然而事实上,确实如此……
清漪算是才貌双全,但洛京最不缺乏的便是——美人与才女。
倘若没有当初的救命恩情,他应当不会与之结交……
容清漪离开睿王府后,心情明显比之前好上许多。
正妃之位虽然抢不走,但那个病秧子能活几年尚不可知,日后睿王府依然是她做主。
至于救命之恩……
五年前十月初,她与爹娘替祖母回祖籍祭拜。她本想去瞧瞧,容玖玥活得有多艰难。
没想到那个病秧子染上咳疾,竟去往落霞山养病。
她瞒着爹娘,欲偷偷前往,却在半山腰的银杏树下,发现昏迷不醒、伤痕累累的睿王。
长姐是太子妃,睿王殿下又是太子的亲弟弟,她自然是见过。
彼时睿王殿下虽然昏迷,但伤口断骨已全都包扎好。
她正茫然无措,暗卫便寻了过来。
然而,睿王殿下醒来后,一眼认定她是救命恩人……
如此天赐良缘,她怎会不心动!
为此她还专门寻名医大夫,认真学习医术。
如今睿王殿下对她有好感,作为一个女子,她可以感觉到……
夜幕降临,望舒院内。
容玖玥看着手中的纸条,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万分复杂。
“睿王殿下乃洛京名人,基本的情况甚好探查。”红叶无奈一笑。
“什么鬼东西!”容玖玥将纸条扔进炭炉烧毁,“与老八打得火热,这不是我姐夫嘛!”
这位八姐,她至今未曾见过。
回府见到的唯一姐姐,便是伯父庶出的七姐,十七岁的姑娘,早已定下了亲事,似乎明年出嫁。
“八姑娘即便入睿王府,至多只能是侧妃,算不得姐夫……”红叶安慰。
容玖玥思忖片刻,幽幽说道:“这睿王最不喜娇弱女子,那我便扮演好病弱西子,再加上八姐拱火,赐婚定会峰回路转。”
“容之墨学业如何?”她随即询问。
“不太好……”红叶欲言又止,“常年在国子监末位,结交的多是洛京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听说侯爷与夫人曾想管束,但老夫人以死相逼,一直溺爱有加。”
红叶为容玖玥添上茶水,又更换新的暖手炉,但方才轻触时,那双玉手仍然冰冷。
“罢了,且行且看,十五岁的少年正是叛逆,我这个陌生妹妹,恐怕也管不了他。”容玖玥语带无奈。
除非暴力解决问题,一旦容之墨不听话时,就打得半死……
“小姐,这是府中的情况。”红叶又取出两张纸。
容玖玥打开一看,只觉得脑壳疼。
前世她在孤儿院长大,后来被组织弄到基地,成为身手极佳的现代武器研究专家。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些大家族的人际交往!偏偏还是妻妾成群、嫡庶分明的世家!
不得不说,她爹真是绝世好男人!
伯父、三叔、四叔,皆有数名妾室与庶出儿女,她爹仅有一妻。
二十四岁成亲,直到三十她娘才生下孩子。这种情况,爹都没有纳妾!
可惜好人不长命,而立之年的将军血洒疆场,救死扶伤的夫人,却死于生产之时。
这辈子,她绝对不要生孩子……
红叶蓦地想起一事:“侯夫人可是我们药行的大买家,那些珍稀的补药皆入了侯府。”
“亲兄弟明算账,侯府富裕,那些都是真材实料,伯母不会吃亏。”容玖玥笑道。
“我新改制了三发连弩,明日你带上模型去找老顾。老规矩,先验货再给与图纸。”
说完,容玖玥自妆台下取出木盒交于红叶。
她学得是高能物理学,只会捣鼓那些现代热武器,在这种环境下,可谓毫无用处。
不过有一句话叫: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她会制造炸药、制冰、制糖、做日用品、水泥……但是她懒也怕麻烦,只自给自足。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产物,还是莫要出现为佳……
这些年为了养活自己,仅与师兄简单忙些药材生意,却一不小心发展成连锁药行。
至于战场冷兵器,权当是为了她的英雄爹娘……
两日后,平阳侯府老夫人寿辰。
如今的平阳侯府,可谓洛京风头最盛的世家大族。
长房嫡长女贵为太子妃,二房嫡长女又被赐婚与睿王。
因而,此次侯府寿宴,洛京各大家族与官员,纷纷到场恭贺。
其实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众人对这位睿王妃,实在太过好奇……
这几日京中传言不断,容家九姑娘长于乡野,不通文墨,身体孱弱,毫无将门虎女风范。
况且,年仅十七岁的睿王殿下,可是洛京女子的梦中情郎,常年高居美男榜首位。
此番赐婚,可谓是一朵鲜花插在药罐子里……
辰时过半,侯府后院正厅内。
“小九,这些年独自在云州,真是受苦了。我让母亲送去的药材还有衣裳首饰,可还合适?”
说话的女子,身穿华丽红色宫装,头戴金钗步摇,面容端庄秀美,声音亲切温柔。
正是平阳侯府嫡长女,当今太子妃——容莜宁,二十有六。
此时容玖玥有些懵住,这位从未谋面的长姐,似乎对她过于亲和。
“在云州很好,一点不苦……”她茫然开口,“送来药材和衣裳?我从未收到过啊?”
她反应过来,轻言:“长姐,或许是我素日住在城郊,送错了地方吧?”
“是这样!”老夫人脸上扯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这孩子住在城郊,也不提前通知……”
闻言,太子妃轻叹一口气,那些定是祖母暗中克扣。
“祖母,容家仅有本宫与小九两个嫡出女儿,日后小九一应待遇应与本宫闺中齐平。”
她又看向侯夫人,“母亲,有关小九的嫁妆,烦请您用心准备,届时我亦会添妆。”
“这是自然。”侯夫人应道。
容玖玥垂眸轻笑,这位长姐,似乎是个好人。
伯母当真治家有方,几位妾室与庶出姐姐,皆是温和有礼之人,一看便知未受主母磋磨。
四婶亦是低调慈祥,唯有三婶看她的眼神笑里藏刀,还有那位八姐,目光含着怨恨。
不难理解,夺夫之恨嘛……
须臾后,前厅暖阁内。
“睿王殿下,您可曾见过睿王妃?”
“是啊,怎么未见睿王妃呢?”
“听说睿王妃身体孱弱,莫不是不便出来?”
这些素日与祁千尧交好的挚友,有自幼伴读,亦有宗室兄弟,私下多了一分随意。
“闭嘴!”祁千尧眉头一皱,“本王从未见过!今个第一次!”
“不会很难看吧?”陆国公嫡幼子陆世津小声嘀咕。
“怎么可能!”肃郡王次子祁方珏立马反驳,“当年容将军与夫人,皆是神仙般的人物!”
“容之墨长得不过尔尔嘛!”陆世津嘟囔一句。
一直沉默不语的容之墨:“……”
“你妹妹如何?”祁千尧蓦地靠近他一步,小声询问。
“妹妹……”
“殿下……”容清漪突然出现,打断了容之墨的话。
“你怎么来此?寿宴开始了?”祁千尧见到周围打趣的目光,有些不自在。
“太子未到,还需稍等片刻,我只是来此给殿下请安。”
容清漪笑容明媚,知书达礼中又不失少女娇俏。
“八姑娘,你那九妹妹呢?”陆世津赶忙问道。
他们这些人因为睿王,皆与容清漪认识四五年。
“正与太子妃叙话呢……”容清漪佯装叹息,“九妹妹回来两日,甚少与我搭话,对长姐倒非常亲热。”
“许是我不如长姐亲和,亦无那么多贵重衣裳首饰相送吧。”她的语气无辜且单纯。
众人面面相觑,看来这位睿王妃还是个趋炎附势之人……
“一个病秧子要那么多身外之物又有何用!难不成带进棺材?”祁千尧脱口而出。
“九弟慎言!”
突然,太子妃严厉的声音传来,让阁内众人大惊失色。
“参见太子妃……”
“见过皇嫂……”
拱手行礼的几位公子与祁千尧,在见到太子妃身边的紫衣少女时,话语戛然而止。
黑发如瀑,肤光胜雪,峨眉淡扫,杏眸流光,面上未施粉黛,却掩不住绝色容颜。
她身着淡紫色长裙,云鬒斜插一支紫玉玫瑰簪,只静静地站在一片世俗繁华中,绰约如仙。
祁千尧只觉自己有疾,否则为何心跳得这般快……
“莜宁,出了何事?”一袭玄色蟒袍的太子祁千胤到来。
他的目光落在容玖玥身上,仅一瞬便移开,而后扫视众人,最后停留在祁千尧那。
“参见太子殿下。”众人纷纷行礼。
“莜宁,你脸色不好,何人不知死活惹你生气?”太子再次询问。
“殿下……我只是心疼九妹妹……”太子妃垂眸低语。
“大哥……都是我不好,方才胡言乱语让皇嫂听见……”祁千尧嗫喏道。
不可一世的睿王殿下,在年长十岁的亲兄长面前,好生乖顺。
“说了什么?重复一遍!”太子的声音愈发冷冽。
容清漪缓缓上前,“太子殿下……”
“孤在问睿王!”
“太子殿下恕罪,臣女多嘴!”容清漪慌忙跪地叩首。
祁千尧最是清楚兄长脾性,他深吸一口气,将方才那句话重复一遍。
“大哥,此事是我不对……我向九姑娘道歉……”
太子抬手打断,“既然九姑娘身体不适,那九弟便赠些良药,再送上一万两银子吧。”
他看了看缩成一团的众人,“今日在场的诸位,每人送五千两银票,聊表心意即可。”
“九姑娘,可否给孤与太子妃一个薄面,莫要与睿王计较?”太子看向容玖玥,轻声询问。
“臣女多谢太子与太子妃,实在是愧不敢当。”容玖玥福身行礼。
这才是亲姐夫啊!
轻飘飘的道歉有何意义!当然是白花花的银子更实惠!
太子微微颔首:“明日便请诸位将银票送来。若是不够,就让你们父亲去东宫向孤借。”
言罢,他揽着太子妃离开暖阁。
“八妹妹规矩似乎未学好,本宫会请嬷嬷来教导一二。九妹妹,我们一同去前厅吧。”
太子妃瞥一眼容清漪,声音清冷地丢下这句话。
容玖玥向睿王微微福礼,随后跟随长姐离开。
“那个……”祁千尧急欲跟上,却被跪地的容清漪,拉住衣摆。
“殿下,不知九妹妹与太子妃说了什么话……我竟受到如此羞辱!”
长姐这话若是传出去,她的名声就彻底毁了!甚至睿王侧妃都不可!
“应当不会……”祁千尧喃喃自语。
仅一眼,他觉得这九姑娘,不似传言中那般不堪。
“睿王殿下,我们怎么办呀?”几位好友哭丧着脸哀嚎。
他们皆是家中幼子,平日仅靠领取例银出来潇洒……
容清漪的抱怨,好友的哀嚎,让祁千尧愈发烦闷。
“清漪,我看九姑娘不像那种蛮横无理之人,皇嫂许是因我而迁怒你。”
祁千尧又扫视一圈好友,“至于你们的五千两,皆从睿王府出,明日我一起送来!”
“多谢殿下!”陆世津喜笑颜开,立马恭维,“九姑娘是睿王妃,这银子还是在王府!”
“这洛京第一美人的称号,以后非九姑娘莫属喽……”祁方珏想起方才的惊鸿一瞥,笑着打趣。
此前占据榜首的是太傅嫡次女、太子良娣胞妹——洛嘉媛。
容清漪袖中双拳紧握,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她用了整整五年,才让睿王与这些王孙子弟,对她刮目相看。
而容玖玥……仅凭一张脸,就轻松夺走所有人的目光!
睿王殿下分明最讨厌,这种矫揉造作的病秧子!
方才却是那般失神,难道世间男人皆如此……
因男女宾客不同席,祁千尧直到寿宴结束,才再次见到容玖玥。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你莫要放在心上……抱歉啊……”
他紧张地手心微微出汗,眼神飘忽不敢直视,一颗心砰砰直跳,神情却故作严肃。
“睿王殿下言重了,小事而已,臣女并未在意。”容玖玥语笑嫣然。
一句话换来三万两银子,简直是太过划算!她虽富甲一方,但是人怎会嫌银子多呢!
祁千尧被如花笑靥晃了眼,耳尖渐渐泛起绯红,不禁暗自猜想:难道这姑娘喜欢他?
不然方才他恶语相向,容玖玥不仅未曾气恼,反而对他笑意盈盈……
思及此,他挺直腰板,嘴角上扬,“明日我便将药材和银票送来,你要养好身体。”
“多谢睿王殿下。”容玖玥对这个傻财主耐心十足。
“你不用与我客气……”
“小九,”太子妃走过来,打断祁千尧的话,“那我先回去了,过几日你与母亲同去。”
“皇嫂,你们要去哪里吗?”祁千尧好奇地询问。
太子妃看向他,轻声解释:“瑾瑜风寒未愈,今日未能同行,我便请小九去东宫做客。”
太子负手上前,“九姑娘可随时去东宫看望太子妃,你们二人既是姐妹又是妯娌,亲上加亲。”
语毕,他给了祁千尧一个眼神,遂扶着太子妃登上马车。
祁千尧心领神会,却不知如何与这弱不禁风的姑娘说话。
“咳咳咳……”容玖玥掩唇轻咳,又拢了一下披风,看似体力不支。
见状,祁千尧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你……你先回去吧,外面风大且天寒……”
“谢睿王殿下,臣女告辞。”
容玖玥匆匆行礼,柔弱无力却略显急促地转身回府,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寒冬渐至!若无温暖的炭炉,她可怎么活啊!
祁千尧看着远去的背影,只觉这姑娘在害羞……
无怪他自作多情,实在是尊贵显赫的睿王殿下,从小到大受到了太多女子的追捧。
在他看来,容玖玥是睿王妃,自幼长在乡野,未见过出色男子,对他一见钟情,实乃正常。
“虽然是个病秧子,但王府有得是好药和银子,好好养着便是。”祁千尧自言自语。
话落,他不再理会狐朋狗友,径自回府寻找药材、准备银两……
与此同时,望舒院内。
“小姐,您觉得睿王如何?”红叶一边围炉煮茶,一边问道。
“太子这个兄长甚是称职,将睿王庇护得很好。”容玖玥顿了顿,“睿王傲娇嘴坏,内心却很纯粹,看起来没有那么腹黑。”
“这只是我个人感觉而已,亦有可能是睿王隐藏得太深……毕竟出身于皇家嘛。”她随即打趣。
扮猪吃老虎,大智若愚,皇子为明哲保身,这般不足为奇。
不过睿王似乎是真的单纯……
“今日睿王见到小姐时,两只眼睛都看直了。”红叶压低声音道。
容玖玥悠哉地饮着热茶,“不过见色起意罢了!这五年睿王对老八,可谓宠爱有加。”
容清漪时常出入睿王府,乃洛京众所周知之事。
睿王无论是去参加宴会,亦或与友人玩乐,皆允容清漪相伴左右,俨然夫唱妇随。
事到如今,倘若睿王百般排斥这场赐婚,对容清漪痴情不改,她或许会高看其一眼。
千万不要出现什么狗血剧情,说二人只是友人,毫无男女之情,这些年清清白白……
“九姑娘,四公子想见您。”一名丫鬟在门口禀报。
“请兄长进来。”容玖玥吩咐道。
须臾,容之墨板着脸进来,支支吾吾地开口:“你是不是向长姐告状了?”
“若是没有正事,劳烦兄长回去读书习武,而非在此婆婆妈妈。”容玖玥淡淡说道。
“你什么态度啊!别以为你是圣旨赐婚的睿王妃,便目无兄长!”容之墨顿时炸毛。
“你与长姐说了什么?为何长姐会斥责八姐?你回来仅三天时间,祖母气得病倒,八姐受罚又失了亲事,你果然是个灾星!”
闻言,容玖玥脸色骤冷,随手扯掉身上薄毯,走向容之墨。
“你干什么……”
“容之墨,你活腻了!”
容玖玥一把拽住他的头发,将他摁在桌上,用银针扎进他的哑穴。
“若非看在爹娘面上,在你第一次叫嚣时,舌头就该断了!”
“不学无术,胡作非为,丢尽了爹娘颜面!辱骂胞妹,不仁不孝!你这个混账玩意!”
容玖玥一边低声咒骂,一边收着力道拳打脚踢。
灾星!她最讨厌这两个字!
片刻后,她将嘴角溢血的容之墨随手扔到地上。
“咳咳咳……”容之墨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断了,五脏六腑快碎裂,疼得身体直抽搐。
“你好大胆子……竟敢殴打兄长……我要告诉祖母……”
“去啊,现在就去!”容玖玥脸上浮现讥讽,“让洛京众人知道,你被病弱妹妹打伤!”
“你脸上毫无伤痕,要不要去大街上脱光衣服,寻人评理啊?倒不如去学院哭诉吧?”
闻言,容之墨瞬间僵硬,咬牙切齿地瞪着容玖玥。
被一个病秧子打成这样,他定会成为全京城笑话!
更何况,这丫头惯会装柔弱,谁会相信他的话……届时大家只会认为他打架失败,诬陷妹妹!
还有,谁可以告诉他,为何这死丫头的力气,怎会这般大?
“从明日起,你给我好好读书,认真练武,否则我弄死你!”
说完,容玖玥取出一粒药丸,塞进容之墨口中。
“死丫头,你给我吃得什么啊?”
“毒药……每月十五需服解药,否则肠穿肚烂而死!”
容之墨趴地上催吐许久,苦胆汁已呕出来。
“假的!肯定是假的!你绝对不敢对亲兄长下毒!”他极力自我安慰。
“按一下脐下三寸位置,是否会有刺痛感?”容玖玥阴恻恻地说,“此毒会让你与公公无异……”
容之墨如遭雷击,脸色逐渐由僵硬变得扭曲,“我是爹唯一儿子,你想让爹绝后!”
“废物没有资格延续血脉,而且只要有解药,便可无碍!”
容玖玥警告:“这是隐世神医所制毒药,世间唯有一颗解药,你可不要病急乱投医!若解毒不当,兄长恐怕只能做公公喽……”
“你……你……你在云州都学得什么玩意啊!”容之墨嘴唇哆嗦,“你可真会装模作样!”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容玖玥笑容灿烂,“好好读书习武,可懂?”
“只要你学业可以进入中游,人瘦下两圈,能挥动几下拳脚,那我立刻为你解毒!”她随即保证。
容之墨很是屈辱,偷偷按一下脐下三寸位置,果然刺痛无比。
“我!尽!量!!”他将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随后,他忍痛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离开房间。
事关男人的尊严,他不能赌,更加不敢赌!
红叶关上房门,问道:“小姐,那真是……”
“不过是减轻食欲的药丸,”容玖玥无奈一笑,“他太圆润了,再不减肥影响身高。”
“不过我给他扎得那几针,会让他暂时不能行房事。”
容玖玥本不想如此,但是昨日老太太做主,竟给容之墨送去两名貌美妩媚的通房丫鬟……
虽说这个时代倒也正常,可容之墨性情不稳,若此时沉溺温柔乡,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终究是爹娘唯一的儿子,她只能尽力拉一把……
夜色渐暗,东宫内。
“莜宁,你似乎很喜欢九姑娘?”祁千胤摩挲着茶盏,缓声问道。
容莜宁轻叹一声:“小九自幼便被送到云州,十五年孤苦无依,不知受到多少磋磨……”
“或许九姑娘,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怜……”祁千胤斟酌道,“甚至不似那般柔弱。”
那丫头眼中有光,还有极力隐藏也掩盖不住的机敏狡黠,以及步履行走间的轻盈……
“殿下此言是为何意?”容莜宁笑容微敛,“莫非怀疑小九装病?还是暗指她心思不纯?”
祁千胤脸色一僵:“……”
容莜宁垂眸低语:“殿下欣赏明媚活泼的女子,九弟亦然,因而今日小九才会受委屈。”
“但有我在一天,断不会让小九在睿王府再受磋磨!”她认真道。
“并非如此……怎么好好地又扯到我身上呢?”祁千胤无奈叹息,“我与小九不一样……”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那个臭小子在皇子中也是行九……他一直称呼亲弟弟为小九。
如此想来,这两人还真是般配,都是小九,以后的孩子叫九九?
“小九是我妹妹闺中小名,莫再随意称呼九弟。”容莜宁小声说。
“行,听你的……
祁千胤随即解释:“我说九姑娘不似那般柔弱,并非怀疑她,相反我觉得你可与之深交。”
有些人,你待她一分真心,她会还你五分,九姑娘便是如此……
就在这时,太子随侍太监突然躬身走进来,低声禀报:“殿下,洛良娣差人来说,适才大公子有些腹痛,请您过去瞧瞧。”
容莜宁移开视线,洛良娣这一套当真百试不爽!
头痛、牙疼、手酸、胸口闷……现在又腹痛……
祁千胤脸色不悦道:“立刻让人去请太医,多请上几位!今夜孤要在此陪太子妃!”
他如今只有两女一子,太子妃嫡出的长女,陈良娣所生次女,还有洛良娣的庶长子。
“莜宁,我们年近而立,确实需要一位嫡子……”他无奈开口。
“五年前我们有一个嫡子,可在我腹中仅三个月,便化为血水……”容莜宁喃喃道。
“莜宁,你还在怪我?此事当真与嘉兰扯不上关系……”祁千胤眼中划过一抹痛色。
“不怨不怪,是我无能……”容莜宁轻轻摇头,起身走向床榻。
从嫁入东宫那一刻起,她便已经上了战场,再无回头路……
此时的睿王府,一片凌乱。
“本王这么穷吗?为何库房里一点好东西都没有!”
祁千尧站在王府库房中,望着一堆翻得凌乱的物品,满脸震惊地质问。
“王爷,您并不在意圣上与皇后娘娘的赏赐……近几年,那些进贡的绫罗绸缎、珍稀药材、珠钗首饰,您皆送给了容八姑娘。”
王府管家认真解释,随后恭敬地呈上账簿。
祁千尧摆了摆手,“不用看,本王自然信你!”
他从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反正没钱便去找母后与大哥要。
后来清漪时常说,自己在侯府活得有多艰难,老夫人甚至克扣三房的衣裳与首饰。
他不会过问臣子家事,只能多送些好东西……
“王爷放心,王妃的聘礼会有户部与殿中省负责,太子亦会准备。”管家安慰道。
“……”祁千尧面无表情,“所以本王连媳妇都娶不起吗?”
“赶紧给本王准备三万两银子,至于药材……太医院不能去,父皇知道定会骂人!东宫……皇嫂要补身体,还有三个孩子……”
祁千尧急得来回踱步,若是母后知道此事,必定大发雷霆!
他立即吩咐:“你去万和堂,一应挑最好的药材,什么千年人参、阿胶、天山雪莲……”
“王爷,”管家无奈打断,“万和堂的药材确实上佳,还有诸多补药,听说效果甚好……”
“全部买来!尤其是补药!”
“王爷,王府银子不够……”
祁千尧一脸茫然,“我只是送了东西给清漪,又未送银两,堂堂睿王府怎会缺钱?”
“王爷,您向来大方,与友人时常出去……相聚,酒楼、马场……皆是您出的银子。”管家无奈道。
每回都是一掷千金……便是金山也不够用啊!
单说那匹纯白的良驹,只因容八姑娘喜欢,整整五千两银子,王爷直接大手一挥……
“王爷,整个王府凑凑,应是能凑出三万两银子,实在买不起药材,万和堂从不赊账。”
管家亦无地自容,“您先问太子殿下借一些,再稍微节俭点,王府有铺子和良田,慢慢攒着。”
“王妃身子不佳,往后需要上好的药材与补品,咱们总不能连这些都供不起啊?”他小声提醒。
祁千尧环视一圈库房,看看有没有老鼠洞之类的。
他现在只想一头钻进去,实在是太丢人了……
次日寅时刚至,东宫内,太子殿下有些手痒。
“所以……你这么早来东宫,就是想借银子?”祁千胤咬牙切齿地问。
“对呀!”祁千尧嘿嘿一笑,“借一万两就行,这次我会还的!”
“堂堂睿王竟然潦倒至此!你怎么不把王府送人!祁千尧,我不管什么救命恩人,但你不许宠妾灭妻!”
言罢,祁千胤起身走向书案,取出锦盒扔给弟弟。
“丢人现眼的东西,赶紧滚!以后不准这么早过来!”
祁千尧打开一看,这里面绝对不止一万两银票。
他笑得合不拢嘴,“多谢大哥!弟弟谨遵教诲!那我不打扰您和皇嫂了,告辞!”
走到门口,祁千尧脚步一顿,迅速转身折返,用力抱了一下亲大哥,而后立刻跑出去。
只留下祁千胤在书房佯装训斥,但是眉眼间却满是笑意……
午时将至,侯府望舒院内。
“小姐,今儿一大早,万和堂来了个大主顾,不仅买下多种药材,还点名要玉清丹。”红叶道。
容玖玥放下毛笔,“玉清丹可以补气血、美容养颜,但对先天有疾者效果不大,让对方详述身体状况,再酌情配制更佳。”
“且师父外出游历,我冬日犯懒不愿动弹,若非老客人急需,还是等春日再说吧。”
落霞山有一处宝地,里面土壤种出的药材,效果翻倍,市面罕见的草药皆出自那里。
“好,我会通知掌柜。”红叶应道。
“老顾已看过三发连弩,激动地语无伦次,说穆将军想见您,感谢您为将士改制的兵器盔甲。”
穆将军镇守南境,正是当年辅国大将军容起之副将。
那些改制的兵器与盔甲,首先送往南境,而后又装备西北大军。
“嗯,年后寻时间见一面,我本没打算深藏功与名。”容玖玥笑道。
多个朋友多条路,多几个手握重兵的靠山,自然是更好……
“九姑娘,睿王殿下来了,世子正在前厅作陪,请您过去。”丫鬟在门口轻声禀报。
“大哥去外地办差回来了?”容玖玥起身询问。
伯父的嫡长子——容之翰,今年二十四岁。
“是的,昨个夜里方归。”
“走吧。”容玖玥心情大好,毕竟有三万两银子在招手呢!
少顷,侯府前厅暖阁内。
“睿王殿下安……”
“免礼!”祁千尧起身阻止,“九姑娘不必多礼。”
“谢睿王殿下,”容玖玥又看向一旁温润有礼的男子,“见过大哥。”
“小九,欢迎回家。”容之翰的声音轻柔带笑,“我给你带了礼物,稍后送到院中。”
“睿王殿下既寻九妹妹有事,那你们先聊会,我去去便来。”
容之翰拱手为礼,暂且退下,却留有丫鬟在敞开的门口,名曰以便随时侍奉茶水。
“你坐……先坐下……”
祁千尧在心中鄙视自己,这张平日能说会道的破嘴,怎么一见到这姑娘就结巴了!
“睿王殿下是有什么事情吗?”容玖玥明知故问。
这人坐立不安、表情复杂的,莫不是想赖账?
祁千尧摇头又点头,将桌上一大堆东西推到她的面前。
“这是三万两银票,还有些滋补身体的药材。昨日之事是我不对,还请你见谅。”
“睿王殿下太客气……若非太子已经发了话,臣女万不敢接受。”容玖玥忍住笑意道。
她的目光落在那一堆药材上,而后缓缓移向红叶,恍然大悟:这便是万和堂的大主顾!
突然间,她有些不好意思,睿王殿下拿银子买她的药材,再来送给她……
“这些药材你先用着,好好将养身体就行!莫要给我省银子,睿王府最是富有!”祁千尧面不改色地说。
他父亲是皇帝,母亲是皇后,大哥是太子,整个东祁都是他们家的,怎会与“穷”字挂钩!
大不了他拿东宫库房……实在不行偷国库!还怕养不了一个病秧子!
“多谢睿王殿下。”容玖玥露出真挚的笑容。
又傻又有钱的大财主,似乎有一丢丢可爱。
祁千尧此时只有一个想法:这姑娘真的好乖啊……简直比大哥家两个闺女还要乖!
他从不喜欢柔弱乖顺的女子,那样似乎毫无性格,心思又重,相处起来过于心累。
可是,这容玖玥身子柔弱,性情温顺乖巧,为何看着这般顺眼?
“睿王殿下?”容玖玥音量稍高,这人怎么走神了?
哦……这儿是平阳侯府,人家的心上人在这呢!
“怎么了?”祁千尧回过神,“我刚才只是……忽然想到一些事情。”
“睿王殿下,此时无其他人,有些话臣女想与您直说。”容玖玥抬眸道。
“什么……但说无妨……”
容玖玥斟酌言辞:“我知您与八姐交往多年,赐婚之事实属意外,我并不想掺和你们。”
“倘若能解除婚约最好,若是实在没有办法,届时我会安居一处,尽量不打扰你们。”
“我与清漪……不是你想得那样!你是我的正妃,我自会待你好……”
祁千尧急欲解释,但想起自己曾答应清漪之事,又无法开口,只能干巴巴地安抚。
不对……他似乎吩咐管家,将王妃的院落安排在偏远处!
当时清漪哭诉抱怨,他以为容玖玥是个矫揉造作的女子,故而只想眼不见心不烦。
“睿王殿下,您误会了,我……”
“我明白!”祁千尧蓦地起身,打断容玖玥之言,“我知你心善,但我绝不会委屈你!”
“你对我的心意……我亦明白,你早些养好身体,我会常来看你,药材用完再送来。”
话落,祁千尧匆忙离开,似乎有什么重要大事。
他要回去重新安排院落!属于王妃的正院,需得好生修葺,他的王妃太过娇弱。
还有婚期……得进宫问问母后!
容玖玥看着远去的背影,只觉心中一阵无语飘过。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人方才的话语,她一个字都没听懂。
两世为人,皆是母胎单身,她与十七岁的孩子有代沟啊……
对方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她只是区区臣女,自古君臣有别。
她总不能直说:祁千尧,我一点都不喜欢你,赶紧麻溜地违抗圣旨,解除婚约!
生命诚可贵,她好不容易于异世再活一次……
“红叶,方才睿王那些话,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容玖玥不禁询问。
红叶想了想,摇摇头,“小姐,我也没有听懂……”
“算了,”容玖玥叹了口气,“皇子一般十八岁后才成亲,还有时间,小事一桩!”
方才她抬眸认真看了看睿王,那张脸貌似有些眼熟啊……
傍晚时分,凤鸾宫中。
“你之前不是抗拒赐婚的吗?为何现在又着急婚期?”皇后调侃道。
这孩子巴巴跑进宫,开口就是询问婚期定于何时……
祁千尧故作矜持地说:“如今圣旨已下,只能接受嘛……九姑娘又那般喜欢儿臣,便成全她呗!”
“九姑娘……喜欢你?”皇后的好奇心乍起,“她亲口对你说的?”
“她胆小害羞,怎会直白开口?”祁千尧轻咳一声,“但她见到儿臣,就笑得很开心……”
“笑就是喜欢吗?你确定?”皇后表情有些复杂。
“当然!”祁千尧点头,“她见到旁人都不笑,就对我一人笑!两次见面都笑得开心!”
皇后:“……”
这个儿子当真无可挑剔,十七岁的少年意气风发,为小姑娘喜欢,确实不难理解。
“以前那么多姑娘喜欢你,也没见你这么上心……九姑娘生得很美?”皇后笑着问道。
这孩子打小就喜欢好看的人、漂亮的东西,衣裳比嫔妃公主都多,尤喜艳丽之色。
一年四季的衣袍,红紫居多,以金丝绣制点缀,玉佩玉冠不重复,犹如开屏的孔雀。
“美!很美!冠绝京城!”祁千尧毫不犹豫回答,“身子又弱,看着可怜兮兮的,儿臣不忍拒绝。”
“……”皇后眉头微蹙,“你这是可怜九姑娘?还是觉得她好掌控,不会有碍八姑娘?”
“儿臣……我不是……”祁千尧不知该如何解释,“无论如何,我不会亏待了她便是!”
容玖玥长得好看,放在府中自己看着舒心,亦成全了她的心意,如此可谓两全其美。
“父皇可有说婚期何时?”祁千尧再次询问。
“你的生辰是八月初二,至少待你十八岁生辰后再大婚。”皇后道。
祁千尧想了想:“那至少还要等十个多月呢……不能早些吗?”
闻言,皇后似乎会错了意,蓦地想起一事,时至今日,这孩子身边尚无女子伺候……
十五岁出宫建府时,内侍省已挑选两名女子,她亦送去一人,但这孩子眼光高,不肯宠幸。
“尧儿,”皇后斟酌道,“母后再为你挑几个可心人吧?待正妃入府,将她们提为侍妾即可。”
“至于那个容八姑娘,还是等你大婚之后再抬进来,否则便是打了九姑娘的脸面。”
皇后瞧着儿子,低声提醒:“在正妃入府前,暂时不要让妾室有喜,你年纪尚小,子嗣不急。”
不似太子……已经二十有七,东宫妃妾七人,膝下却只有两女一子,且尚无嫡子……
祁千尧有些茫然,不明白母后为何突然扯到这件事。
他才十七岁,又与大哥不同,日后没有江山继承,自然不需要那么多嫔妃与子嗣。
原本他想着,睿王府后院有三四个女人就行,人多易生麻烦,有两三个孩子足矣。
如今嘛,容玖玥娇滴滴的,看起来就好欺负……实在不行,就那姐妹二人也可以。
“母后,儿臣无心此事。”祁千尧喝了口茶,“等大婚后再说吧,现在儿臣得好好攒钱。”
皇后被他逗笑了,“娶媳妇的时候才知道攒钱?平时一掷千金,也没见你眨下眼。”
“没办法啊!”祁千尧感叹,“谁让王妃是个药罐子呢!那价值千金的药材得日日供着!”
“行了……”皇后摆了摆手,“自己去库房里挑,药材或首饰,挑些好的送给九姑娘。”
这个儿子一哭穷,她的中宫私库就得空一半……
“好嘞!多谢母后!儿臣告退!”祁千尧迅速溜走。
“你少拿点,给母后留一些!年关将至,母后还得赏赐呢!”皇后无奈的声音响起。
然而,祁千尧已溜得无影无踪……
同一时间,勤政殿内。
“睿王竟然来询问婚期?”圣德帝放下御笔,有些难以置信。
“是,睿王殿下来凤鸾宫,亲自问皇后娘娘。”太监总管赵海回道。
“这倒是稀奇……”圣德帝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前两日还闹腾,怎地这么快就变了主意?”
“容家九姑娘,相貌很出众?”他低下头自问自答,“应当是的……母亲那般绝色,女儿怎会差?”
赵海躬身不敢多言,这是圣上不为人知的秘密……
“罢了,不过旧时妄念……睿王好好待她就行,朕也算对得起容起。”圣德帝感慨万千。
睿王是太子的亲弟弟,日后定会得到善待,那孩子既为睿王妃,此生应是安然无虞。
双生兄妹,容之墨没有继承到父母的英姿,但愿容玖玥出息些……
天色渐渐暗下来,侯府望舒院内。
“公子今日未逃学,且课业完成得甚是认真,骑射练习尚可,食量亦减轻了不少。”红叶禀报。
容玖玥幽幽叹息:“有些人就是皮厚欠揍,打一顿再吓唬吓唬,不就乖乖上进了嘛!”
《礼记学记》有云: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
红叶看向桌案,问道:“小姐,那这些药材怎么办?”
“明日拿回药堂,我又用不着,放这儿浪费,正好冬日良药紧缺。”容玖玥轻咳几声。
她这个畏寒的毛病,应是胎里带来的旧疾,熬过冬日便好,寻常补药根本无济于事。
“其实睿王殿下算是个好人。”红叶小声嘀咕一句。
容玖玥表示赞同:“太子是真心疼爱睿王,有如此兄长,睿王才会这般潇洒肆意。”
皇家能有这种兄弟情,当真难得。
如今的皇帝,似乎有近十位皇子和十来个公主,后宫嫔妃众多,难免会有争宠内斗。
幸好太子占嫡占长,且皇帝算是敬重皇后,太子储位方可稳固,睿王亦万事无忧。
倒是如今的东宫,有些不太平静。
长姐嫁与太子九年有余,膝下仅有一位八岁的女儿,五年前小产,而后再未遇喜。
偏偏比长姐年轻五岁的洛良娣,四年前诞下庶长子……
如今长姐既坐在那个位置,若不能更进一步,那么将来,后位与平阳侯府皆危矣。
容玖玥暗自思忖,世家大族皆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侯府败落于她只会有百害。
反之,倘若未来的皇太后,是她的亲堂姐,皇帝是她外甥……
“我得好好想想办法,研究琢磨一下妇产之道!”容玖玥喃喃道。
长姐年后三月便满二十七岁,在这个时代已算高龄产妇,因而怀孕之事需得万般谨慎。
“小姐,这里有块玉佩!”正在收拾丹药盒的红叶,从夹层里取出一块莹白玉佩。
容玖玥接过一看,目露茫然,似乎也不知这是何人之物。
只是看这款式,像是男人佩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