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款小说我家长姐猛如虎推荐_主角许靖姚许小小小说新热门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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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靖姚许小小是小说《我家长姐猛如虎》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乔翊家的鹦鹉写的一款种田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我家长姐猛如虎》的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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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旦山脚下的许家村。

正午的阳光炙烈如火,似恨不得将初冬的寒意彻底驱散。

田地里劳作的汉子们被晒得汗水直流,不得不搁下锄头,脱下外衣。

“七叔,都十月中旬了,太阳还这么毒,半个多月来一滴雨没下,今年该不会是个旱冬吧?”

一个相貌憨厚的汉子将脱下的衣服往田埂上放的时候,抬头看了眼天上火辣辣的太阳,不无忧虑的对在另一块地上劳作的黑脸汉子道。

对于土里刨食的百姓来说,旱冬代表着冬作物容易枯死,来年的虫害更多,也代表着饥饿。

黑脸汉子擦了把脸上的汗,正要答话,却被一阵孩子尖锐的哭喊、男人的咒骂以及重物倒地的声音给打断。

声音是从百米外的山脚下那栋茅草屋传来的。

这片田地上劳作的村民同时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目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又是许铁树那畜牲在打媳妇孩子吧,真是造孽啊。”有人感慨。

“许铁树不是个东西,他媳妇也是个不中用的,软得像滩烂泥,完全管不住自家男人,可惜了他们家那几个懂事的娃。”另有人接口。

大家感慨归感慨,却无人过去劝阻。

不是他们冷漠寡情,实在许铁树这个人太烂了,谁沾谁倒霉。

以前见他打媳妇打孩子打得太凶,村里有人忍不住劝阻过两回。

结果无一不是给自己惹了一身骚,现在已经无人再愿意插手。

不仅邻居们不愿管他的事,就连他的父母兄弟为了不被拖累,都和他家断绝了关系。

众人口里的许铁树手里拖着哭喊挣扎的次女二丫一边往外走,嘴里一边骂骂咧咧:

“嚎什么嚎老子给你找了个好主顾,卖你是让你去享福。”

妻子黄氏被他踢了一脚,像个鹌鹑般抱着儿子缩在一旁不敢吭声了。

倒是这个不省心的女儿,不依不饶,哭闹不休,惹得他心烦无比。

若不是买家有交代货物不能受损,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

许二丫自是不信父亲的鬼话,路过屋门口那棵歪脖子老树时,她双手抱着树杆,撕心裂肺般哭喊:

“爹,我不要去享福,我要和姐姐、妹妹还有娘亲在一起,你不要卖我,我会好好干活挣钱……”

“爹,不要卖姐姐。”年方五岁,瘦得像个小桔杆似的许小丫冲上来抱住许铁树的腿。

“死丫头,给老子滚开。”许铁树一脚踢向黑瘦的小萝卜头。

许小丫被踢得翻滚了出去。

倒地的时候,脑袋撞到一块凸起石头,眼一翻,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许二丫看着因她而被父亲踢得生死不知的妹妹,一时连哭都忘了,直愣愣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妹妹。

许铁树可没闲心去管许小丫死活,他伸手将次女抱着树干的手指扳开。

“你杀了妹妹,你这个恶魔。”许二丫眼睛通红,一脸凶狠地瞪着父亲。

这一刻的她,心里忘了对父亲的恐惧,也忘了母亲以及周围的人输灌给她的那些伦理孝道。

年仅九岁的瘦弱小姑娘在心里衡量,自己有几成把握可以咬死这个恶魔父亲。

“敢瞪老子,老子打死你。”许铁树扬起蒲扇般的大掌。

“有种你就打死我。”许二丫恶狠狠地与他对视。

许铁树目中凶光一闪,大耳刮子就要盖上去。

只是手掌就要落到女儿脸上时,买家不许货物受损的叮嘱再次在耳边响了起来。

为了那三十两银子,许铁树决定忍下女儿的忤逆。

他收回手掌,找了根草绳,将二丫的手反绑了起来,一把将她扛到肩上,拔腿就往外走。

刚走到前面下坡的拐角处,上山打柴的大女儿回来了。

许大丫将背上背着的柴火往地上一放,手里握着柴刀盯着父亲:“爹,你要带二丫去哪?”

她刚下山,就听到山脚下妹妹们的哭喊声和父亲骂骂咧咧的声音,立即加快脚步跑了回来。

“老子想干什么需要向你交代吗?你拿柴刀指着老子,莫非还敢砍老子不成?”许铁树目露凶光的盯着尚不到自己肩膀高的大女儿。

许大丫被父亲一瞪,想起这些年挨过的打,目中闪过一抹瑟缩,人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许铁树见状目中闪过一抹轻蔑,脚步一跨,一巴掌就挥了过去。

许大丫下意识的矮身一避,躲开了这一掌。

“还敢躲?老子打死你。”许铁树顿觉父亲的权威受到了挑衅,抬腿就是一脚踢过去。

许大丫被踢了个正着,扑倒在那捆柴火上,手里的柴刀也跌到了一旁。

“不要打姐姐,否则但凡让我找到点机会,我就一头撞死,让你什么都得不到。”

许二丫想起妹妹的惨状,生怕姐姐再被打出个好歹,急忙尖声叫道。

许铁树一听,准备再次踢过去的脚收了回来。

他是个行事没有任何底线的烂人,许可二丫却精准拿住了他的命脉。

三十两银子对一个输光了的赌徒来说的诱惑太大,他不想出任何意外。

倒在柴火上的许大丫懵了,父亲要把二丫拿去卖了?

她这个爹平常不着家,但凡回家,不是找娘要钱,就是拿他们娘几个出气。

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已经被他卖得精光。

现在连闺女也要拿去卖了?

许大丫越想越怒,一双眼睛开始泛红。

眼见许铁树扛着妹妹就走,被怒火焚尽了理智的她不顾一切的朝许铁树冲了过去。

在撞到许铁树背上的刹那间,及时将他肩膀上的妹妹抢了回来。

许大丫虽然只有十二岁,力气却生来比同龄人大。

加上常年在地里和山里劳作,这一撞,竟然将猝不及防的许铁树撞翻在地。

从未被妻女忤逆过的许铁树气疯了,爬起来之后像头发了癫的疯牛般冲向两个女儿。

许大丫刚推开妹妹,就被父亲一脚踢翻在地。

许铁树踢翻了女儿之后,扑过去将她按住就是一通爆捶。

许二丫冲上来阻拦,被他一脚踢开,跌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许大丫很快被捶得满头是血,许铁树尤不罢休,飞起一脚将她踢得撞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又弹了回来,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这才转身走向惧怒过度,连哭都哭不出来的次女,一把将她扛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小小是在许二丫被许铁生绑住双手,扛着离开的时候醒过来的。

脑子正被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冲击着头痛欲裂,许大丫就回来了。

后面的残暴场景,让她的脑子整个都宕了机。

她从没有见过对自己的女儿如此残暴的鬼畜父亲。

等她好不容易缓神的时候,许大丫已经满身是血、不知生死的躺在地上。

毫无人性的许铁树已经扛着二丫走得不见踪影。

我&$#X@!

想我许小小活了十九年,除了咸鱼点,从未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贼老天为毛要这样玩我?

只不过是走路时踩到块香蕉皮摔了一跤晕了过去,再醒来就发现自己变成了许小丫的许小小一边在心里疯狂咒骂,一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抱着儿子,像鹌鹑般缩在角落的黄氏在丈夫扛着次女离开后也爬了出来。

她看了眼小女儿那被血糊住的后脑勺,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了一句:“小丫,你,你没事吧”

许小小转目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移开视线。

许铁树固然是个毫无人性的畜生,对于黄氏这个娘,她同样没有半分好感。

这是一个懦弱到极致同时又自私的女人。

面对一个女儿被发卖,另外两个被丈夫打的生死不知,她只顾抱着儿子躲在一旁做鹌鹑。

这样的母亲和没有并无区别。

许家这个烂摊子她不想管,也管不了。

她现在只想去死一死。

至于那个幼小的灵魂消散前的恳求,她只能说抱歉。

她没能耐好好替她活,也没有本事帮忙照顾她的姐姐。

身为一个刚上大二,蠢得非常清澈,没有任何特殊技能的大学生。

用一具严重营养不良,瘦得像柴火棍似的五岁躯体。

面对毫无人性的赌鬼爹,懦弱又自私的人偶娘。

既无系统也没有空间,她半点也不认为自己有能耐破开这个鬼畜开局。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具身体还回去。

徐小小是个很怕死的人,但眼下这个局面显然比死要可怕得多。

该怎么死才不那么痛苦呢?

要不撞墙?

许小小瞄了眼身后那座风雨飘摇的茅草屋。

估计行不通。

撞树

门前倒是有棵不小的歪脖子树。

问题是万一撞不死,岂不是要受更多的痛苦折磨?

算了,还是去跳水吧。

她上辈子就没学会游泳,这具身体也没有任何游泳的记忆,到水里多半能淹死。

淹死虽然也痛苦,但也就那几分钟的事,忍忍就过去了。

许小小翻了翻脑海中的记忆,离村两里外就有一条河流,立即拔腿就往外走。

趁着这口勇气,早死早超生。

这鬼畜的日子她半天也不想过。

“小丫,你是要去看大丫吗?娘和你一起。”黄氏见女儿对自己不理不睬,拔腿就往外走,她犹豫了一下,也牵着儿子跟了过来。

许小小没有理会黄氏,只不过走到大丫身边的时候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在许小丫的记忆中,这个长姐是个既有担当、对家里的两个妹妹和弟弟又好得没话说的人。

渣爹是个不着家的赌棍,娘又是个懦弱没主见的。

养家的重担几乎全由这个刚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担了起来。

许铁树输了钱,喝了酒回来打人的时候,黄氏挨了两下就会像鹌鹑一般缩在一边。

许大丫这个长姐,则会将两个妹妹和弟弟都护在身下,用自己羸弱的身体去承受父亲的拳脚。

忆起这些往事,哪怕许小小不是原主,眼眶也不自觉地开始泛红。

她弯腰,正要伸手去探探许大丫还有没有气息,许大丫闭着眼睛突然睁开了。

这是一双淡漠冷厉、仿若得能将人的灵魂冻结的眼眸。

许小小的目光与她一触,被骇得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许大丫看了她一眼后,眉头忽然一皱,紧接着闭上了眼睛,并伸手按住了头。

片刻之后再次睁开,转目看向黄氏:“你知不知道那个畜生去了哪里”

黄氏听了一呆,大丫口里的畜生是谁?

“我问的是许铁树那个畜生。”许大丫见状皱眉补了一句。

“大,大丫,那,那是你的父亲……”黄氏差点被口水呛住。

她看着脸上挂着几条干涸的血迹,头发被扯得乱糟糟的女儿,以为她疯了。

依在她身旁的许小虎也听得愣了一下,不过紧接着目中就冒出崇拜。

长姐好勇,被父亲打了一顿就敢开口喊他畜生了。

他也觉得父亲是个畜生,如果他打得过父亲,早就动手将他打死了。

可惜他太小了,连父亲一个手指头都打不过,许小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轻轻叹了口气。

许小虎与许小丫是双胞胎,比她晚出生半个时辰,还差一个月才满五岁。

“长姐,许铁树应该带着二姐往镇上去了。”许小小接口。

许大丫一听,从地上一跃而起,拔步就往前走。

“长姐,等等。”许小小见状立马喊道。

“什么事”许大丫停步皱眉看向她。

许小小爬了起来,快步走到她面前:“长姐,你头发有点乱,我帮你理理头发吧。”

之前许铁树拽着她的头发往地上撞,把她的麻花辫扯得乱糟糟的。

许大丫伸手摸了摸头发,果然乱糟糟的。

她没让许小小帮忙,直接将布头绳扯了下来,用手随意扒拉了几下,将头发绑成一个乱得不那么彻底的低马尾。

许小小看着她那个一言难尽的低马尾,有心说点什么,却被她气势所摄,最后只压低声音叮嘱:

“你若想弄死那个畜生记得别当着人的面,这个世界的伦理孝道大于天……”

根据自己的经历,再根据许大丫醒来的那个眼神以及她说话的口气。

许小小可以判定,现在的许大丫已经不是曾经的许大丫了。

这多半是哪里来的一个大佬。

而且是那种眼里没有太多的律法观念,杀气特别重的大佬。

许大丫没吭声,低头看着这个身高只到她腰上一点,瘦得像个圆规精,说话却格外老气横秋的小姑娘。

“长,长姐......”许小小被她看得有些不安。

许大丫依然没有说话,却抬起了手掌,轻轻覆在许小小后脑勺那个被血糊住,已经干涸的大包上。

许小小只觉一股温热的气体顺着后脑勺进入身体。

没一会儿,整个人就变得暖洋洋的。

适才天上的太阳那么大,她却浑身冰冷。

只不过那会她满心都是死志,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异常。

“既然捡了条命,就别再轻易把这条命给交出去。”许大丫收回手掌,淡淡的道了一句

许小小一怔,紧接着就红了脸。

不过她现在的脸黑黄黑黄的,红不红倒也没人看得出来。

许大丫说完这句话,就大步朝前走去。

“大,大丫。”黄氏下意识地喊了一句。

许大丫仿若未闻,前进的脚步更快,没一会儿就从他们的视线里消失。

许大丫,不对,确切来说是许靖姚。

她没想到自己在末日里倒下之后,灵魂竟然来到了古代的一个农家小姑娘身上。

这个小姑娘被自己的父亲活活打死了,却依然放不下家里的弟弟妹妹。

看到她的到来,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她能帮自己照看一下两个妹妹和弟弟。

许靖姚同意了,她既然承接了这个身体,自然也应该将她身上的义务和责任一并接过来。

许家村到镇上约有八里多路,许铁树肩上扛了个人,走了两里路就开始累了。

他将许二丫放了下来,正要拽着她走,许靖姚突然如鬼魅般横插了过来,一把将许二丫拽到了身后。

许铁树看到她,有些意外,没想到大女儿被打成那样,还能追上来。

不过他很快懒得多想了,抬手就是一个凶狠的大耳刮抽了过去:“还敢追?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结果巴掌刚挥到一半,手腕就被截住。

许靖姚抓住他的手掌之后,手指微微用力一扯。

啊!许铁树立即惨叫起来,他的腕骨在这瞬间被扯脱了臼。

哪知惨叫声刚起,许靖姚一个耳刮就抽了过来:

“闭嘴,再叫鬼叫一句,我就敲下你满口的大牙,再碾碎你身上的每一块骨头。”

她的声音并不大,脸上也没什么凶恶的表情。

可凶性十足的许铁树被她那双淡漠冰冷的眸子盯着,却像被恶鬼掐住了喉咙,又像被觅食的猛虎的视线锁住,生生将所有的怒骂和惨叫都咽了回去。

站在路旁的许二丫被这个神一般的转折给惊呆了。

她愣愣的看着挨了长姐一巴掌,手腕也被扯脱了臼,却屁都不敢放一个的父亲。

又看了看脸上明明还挂了几条干涸的血迹,神色气场却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长姐,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长,长姐?”

眼前这个轻描淡写间就将凶恶如鬼的父亲给镇得不敢动弹的人真是长姐吗?

“你,你不是我家大丫,你是谁?”经许二丫一打岔,许铁树终于从那种无尽的恐惧中抽离出来,他盯着许靖姚问了一句。

大女儿的力气比同龄人大不假,却不会像她这样离谱。

更不可能拥有她这样可怕的气场,也没有胆量直接对他这个父亲动手。

眼前的少女虽然顶着张和长女一模一样的脸,但她身上散发的气息却像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修罗。

“你女儿已经被你打死了,我是代她回来索命的恶鬼。”许靖姚道。

原本被她的气场吓住的许铁树听到这句话,一时连恐惧都忘了,竖起眉毛怒斥:

“她的命是老子给的,老子就算要取走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在他的心里,妻女都是他的私有物,被打死了又怎么样?

还敢回来报仇?反天了她!

“还这么嚣张,看来你是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啊。”

许靖姚眼睛一眯,反手就是一耳刮抽了过去。

许铁树的脑袋被抽得一歪,口中一阵腥甜,嘴巴一张,吐出两颗带血的板牙。

一巴掌,生生将板牙都抽掉了两颗,力量之霸道可想而知。

这么重的巴掌,按理来说许铁树的脸即便不被打烂,面颊上也会迅速浮出可怕的手掌印。

诡异的是,他明明半张脸和整个口腔都疼得麻木了,偏偏脸上一点痕迹看不出来。

不过许铁树显然不知道这点,骤然被打掉两颗板牙,气得他发疯,下意识地就要冲上去和许靖姚拼命。

结果视线与她一触,顿时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是了,现在的许大丫已经不是那个任他打骂的女儿。

她身体里进了个妖怪。

若与她硬来,自己绝没什么好果子吃。

既然不能来硬的,还不如先顺着她,等脱离了她的掌控再去找里正或者报官。

等她的妖怪身份人尽皆知了,就不信搞不死她。

许铁树虽然是个十足的烂恶赌棍,但久混赌场,基本的时务还是懂得识的。

许靖姚一眼就将他的打算看透,却丝毫不在意,只淡淡开口道了一句:“走吧,去镇上。”

这个人渣既然落到了她的手里,她就不会让他有机会脱出自己的手掌心。

“去,去镇上干什么?”许铁树一愣。

这妖怪眼巴巴的赶来,不就是来救二丫的吗?

“你不是给二丫找了个买家么?带我去看看。”许靖姚眉毛一扬。

“你,你也想卖二丫?”许铁树脱口道。

也对,现在的许大丫已经不是曾经的大丫,而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妖怪。

赶上来不见得是想救二丫,多半是初到人间没有钱,想把二丫的卖身钱抢过去。

可恶!

“长姐?”许二丫也听得脸色一白。

难道这个有些陌生的长姐也想卖她?

“你信我吗?”许靖姚没有理会许铁树,转目看向许二丫。

许二丫与她那双平静淡漠的眸子对视了片刻,随即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我,我信长姐。”

眼前这个长姐确实与曾经的长姐截然不同。

但她眼神中透露出来的笃定却让人莫名信服。

她不知道这个顶着长姐脸的人和长姐是什么关系,但许二丫感觉得出来,她对自己没有任何恶意。

或许真像她说的,曾经的长姐已经被父亲打死了。

现在的长姐是借尸返魂、回来为自己讨公道的恶鬼。

“既然信我,就别多问,走吧。”许靖姚手一伸,将捆住她手腕的草绳扯断。

“长姐。”许二丫得了自由,立即伸手轻轻捏住她的衣袖。

哪怕长姐真成了恶鬼,她也不怕。

不管长姐变成什么样子,总比她们那个恶棍爹要强千倍万倍。

许靖姚低头瞄了眼小心翼翼捏着她衣袖的小姑娘,眉毛微微一拧。

她并不习惯与人如此亲近,可瞧着小姑娘忐忑又依恋的目光,终没有甩开。

就这么任由她牵着自己的衣袖,带着她朝前走去。

结果走了几步,却没见许铁树跟上来。

“站在那干什么?带路。”许靖姚停步转目朝他看了过来。

本想趁机逃跑的许铁树被她一盯,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恰好在这个时候,前面有几个路人过来了,许铁树一双眼睛顿时开始乱转。

“赵老哥,救命啊。”就在双方错身的刹那间,许铁树突然冲上去抓住一个膘肥体壮的黑面中年汉子。

此人是镇上的屠户,赵家村人。

周边村落的猪都是他负责杀,许铁树对其自然不陌生。

“许铁树,你莫名其妙的鬼叫什么?”赵屠夫被吓了一跳,见抓住自己的人是许家村那个人憎鬼厌的烂赌鬼许铁树,顿时没好气的将他甩开。

“赵老哥,妖怪,我女儿被妖怪附身了,你看看我的脸都被她打烂了,还有我的手腕也被她给打的脱了臼。”许铁树急忙开口,并扬了扬右手。

赵屠户和他旁边的几个人看了眼许铁树那张看不出任何被打痕迹的脸,以及完好无缺的手。

再看了眼牵着妹妹,怯生生站在一旁的许靖姚,以及她脸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和乱糟糟绑在身后的头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许铁树,我看你是疯了吧,你闺女都被你打成这样了,你还好意思说她打你?

你家闺女有你这么个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说完这句话就一把将他推开,大步朝前走去。

许家村的人怕许铁树这个混不吝,他可不怕。

不过许铁树和自己家没有任何关系,他人再烂,只要不来找自己的麻烦,他也不会多管闲事。

跟在赵屠户身后的几个人也瞧得摇头不止,这个许铁树真是没救了。

瞧他那俩闺女,都瘦得像豆芽菜似的。

再瞧瞧他那牛高马大的壮硕身材,也不知哪来的脸,竟说得出闺女打他的话。

还污蔑自己的闺女是妖怪,啧,简直太离谱恶毒了。

许铁树懵了。

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不仅不信他的话,还像看疯子一样看他?

他板牙都被打掉了两颗,脸指不定成什么样了,他们难道看不见吗?

还有他的右手腕之前明明被拉脱了臼,现在为什么好端端的?

再想想许靖姚之前说长女已死的话,许铁树顿感浑身发冷。

难道那妖怪真是替长女回来找他索命的恶鬼?

许铁树越想越怕,一张脸像个调色盘似的,一会儿青一会儿紫。

正值惊惧难安之际,许二丫突然走过来用力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爹,你在想什么呢?”

本就魂不守舍的许铁树被她这一拍,惊得差点跳起来。

结果一转头,对上次女那张幸灾乐祸的脸,顿时气得眉毛都立了起来,高高扬起蒲扇般的巴掌。

许二丫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接着强行按下这股恐惧,睁大眼睛瞪着他:“爹,你诬蔑姐姐不成,就要打我出气吗?”

刚看见许铁树冲过去拉着赵屠夫说长姐是妖怪时,许二丫惊得浑身发冷。

生怕赵屠夫等人信了他的话,要一起来对付长姐。

想上前反驳,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正恐惧得不知如何是好时,长姐握住了她的手,朝她投了个安抚的眼神,她的心才安静下来。

现见许铁树诬蔑不成反吓得魂不附体,许二丫高兴之余就想给他多添点堵。

听许二丫提到许靖姚,许铁树的手掌顿时僵在空中不敢动,下意识地转目看向许靖姚。

但见她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许铁树立即将手放了下去,并张口解释了一句:

“我就是吓吓她,哪有做闺女的像她这样目无尊长、变着法给父亲添堵的。”

“你从没有尽过一天当爹的责任,我们凭什么尊敬你?”许二丫忿了回去。

许铁树被激得心火直冒,但有摸不清来路的许靖姚杵在旁边,他不敢发作。

只能装着没听见,将头扭到一边。

“你若不想无声无息的被我处理掉,就少磨叽,赶紧带我去见买主。”

许靖姚没闲心和他扯嘴皮官司,只面带不耐地道了一句。

她现在肚子饿得慌,得赶快到镇上去吃点东西。

再弄点银子回来修修家里那个风雨飘摇的茅草屋。

隆冬马上就要到了,那个茅草屋再不修缮,一场大雪只怕就能压垮。

她大概冻不死,家里几个小的就不好说了。

许铁树听得肝胆发颤,短短半刻钟的遭遇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许靖姚并不是在吓他。

若再搞七搞八,没准在路就会被她给弄死。

有了这份认知,许铁树暂时熄了生事的心思,闷着头往镇上赶。

半个时辰后,三人就到了阳山镇。

阳山镇是个中等偏上的镇子,管辖数着十个村落,西南边还有个小码头。

全镇加起来有五千多人口,镇上常住人口约有两千。

加上小码头上不时往来的客商,镇上的商业并不算贫瘠。

主街道约有三里多长,各种柴米油盐肉和布匹之类的铺子应有尽有。

除此之外,还有两家私塾,两家酒楼,两家医馆,一家材药店,一家笔墨纸砚铺,以及若干家小食铺。

在临近码头那边的勾子巷里还有一家赌坊,一个暗娼门子。

许靖姚走在街道上,闻着对面包子铺上飘来的食香,本就饥肠辘辘的肚子叫得更欢了。

“你身上有钱吗?”许靖姚按住肚子,停步看向许铁树。

“没有。”许铁树摇头。

他确实没有钱,身上的钱昨晚上就输光了。

之后在镇上一个相好的妇人家里厮混了一夜,今天上午匆匆赶回家,就是要将许二丫带出来交给买主的。

“想买二丫的是什么人?”许靖姚又问。

自然是赌坊的人。

许铁树心道。

不过这话他不敢当着许靖姚的面回答,只能垂头不语。

“是赌坊的人么?”许靖姚继续问。

许铁树仍没有吭气。

“问你话呢,耳朵聋了?”许靖姚的语气重了几分。

许铁树吓得一抖,脱口答道:“没错,正是赌坊的人。”

“是赌客,还是赌坊内部的人?”

“赌坊的管事。”许铁树回答。

“既然如此,带我们过去吧。”

“你,要跟我去赌坊?”许铁树先是一愣,接着就是窃喜。

去赌场好啊,不管她是妖怪,还是什么索命恶鬼。

凭冯管事的手段能耐,进了赌坊那地方,他就不信她还能轻易出来。

“买家既然在赌坊,不进去怎么谈?”许靖姚仿若没有察觉他目中的算计和窃喜,淡淡地接口道。

“我这就带你过去。”许铁树听得嘴角扬了起来,怕许靖姚察觉,又立即压了下去,转身领着她就往赌坊的方向走。

许靖姚神色平静地跟在他身后。

许二丫听说要去赌坊,本能的感到恐惧和不安。

不过瞧了眼长姐淡定的模样,又逐渐放松下来。

赌坊和妓馆差不多,上午是不开门的,一般下午和晚上才营业。

不过这会儿时间已经到了申时左右,赌坊的门已经开了,不时有客人进出。

许铁树是赌坊的熟客,他一进门,负责迎客的小厮就笑着调侃:

“哟,许大又来了,你家丫头带过来了?”

他昨晚输光了钱,将女儿抵押卖给赌坊冯管事的事,赌坊里的人都知道。

小厮话刚说完,看到跟在许铁树身后许靖姚和许二丫时,不由轻咦了一声:

“咦,怎么带来了两个?我记得冯爷只要一个啊?”

“哈哈哈,许大大概是见冯管事给的价格高,准备买一送一吧。”其它人见状顿时跟着起哄调笑起来。

赌坊内部的人可以称冯管事为冯爷,但是外面的人只能称他为管事,这是冯管事亲自定下的规矩。

跟着许铁树进门的许二丫被那些黏糊糊的恶心目光吓得瑟缩了一下,许靖姚脸上却无任何多余表情。

“你真打算买一送一?不过你家这个大的颜色一般,冯爷不一定看得上啊。”小厮听了大家的起哄,仔细打量了许靖姚和许二丫两眼,有些嫌弃的开口。

许靖姚的五官长得并不差,但头发乱糟糟的,身材干瘦,黑黄的脸上还挂着几条干涸的血渍。

进赌场后,她就将身上那股子可怕的气场收了起来,看上去着实不大起眼。

“咳咳,我大闺女是来镇上买东西的,一向疼爱家里的几个妹妹。

得知二丫卖给冯管事后就不能再回家了,就想和她多处片刻,顺便看看买主。

如果方便的话,麻烦杨哥帮忙禀报冯管事一声。”

许铁树吓了一跳,生怕许靖姚被这些污言秽语激得狂性大发,大开杀戒,急忙胡乱寻了个理由。

说完悄然转头看了她一眼。

只见她神色平静,一点反应都没,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这妖怪若在这个时候发飙,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杨姓小厮听说他把大女儿带来是想让她来见见冯管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货胆子还真是不小。

不过厮混赌场的赌棍们做出什么奇葩事都不稀奇,他没再多问,只道:

“你跟我来吧,冯爷有交代,你如果把女儿带来了,就让我直接带你上去。

不过你擅自多带了个人,冯爷若是生气我可保不了你。”

话毕,带着许家父女三人来到二来西边的一个厢房,伸手轻敲了两下。

“进来。”一道听上去颇为温和的男声从门内传了出来。

杨姓小厮推开房门,里面是个布置得颇为雅致的茶室。

一个相貌平凡、唇边留着两撇鼠须,看上去颇有几分文气的黄衣中年正慢条斯理地坐在茶几前煮茶。

这个人就是这家赌坊的管事,姓冯,名渊。

许靖姚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时,眼睛不由眯了起来。

此人看着文质彬彬,像个书生。

身体里却蕴着强大的爆发力,应该习有传说中的内家功夫,且不弱。

他身上散发的气息阴冷森然,黏糊糊的,让人很不舒服。

拥有这种气息的人,不是变态就是人渣。

当然,这是对精神感知力敏锐的许靖姚而言。

在普通人眼里,冯管事的外表无疑是极有欺骗性的。

没见过他手段的人,不仅不会把他和人渣恶棍挂上钩,多半以为他是个脾气温和、很好说话的斯文人。

若是上辈子,许靖姚想弄死这样一个人,一个眼神就够了。

用现在这具刚寄居的身体,正面交锋想搞死他,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奇怪,这样的人为何会蜗在一个小镇的小赌坊里做管事?

莫非这个世界是中武或者高武世界?

强人无数?

问题是她从村里一直走到镇上,路上看见的人都是和许铁树一样的普通人啊。

冯渊的感知无疑是敏锐的,许靖姚眯着眼打量他的时候,顿有所觉,立即抬目回望了过来。

许靖姚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及时敛下了视线。

倒是杨小厮见他看来,立即开口:“冯爷,许大带着他闺女来了。”

冯渊没理会杨小厮,他的目光从许铁树和许二丫身上一掠而过,最后停在许靖姚身上。

眼前这姑娘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又黑又瘦,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挂着几条干涸的血迹,大概是被打的。

垂眉低首,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身上也看不出任何习武的象征和力量,普通得紧。

嗯,适才那一瞬间仿若被什么猛兽给盯住的毛骨悚然大概是错觉吧。

冯渊观察未果,加上自从来到这个小镇后,尚未遇到过能对自己构成威胁的人,很快甩开心头的那抹疑惑,将视线从许靖姚身上移开,开口道了一句:

“进来吧,对了许大,我记得只让你把次女带过来,怎么多带了一个人?”

冯渊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看不出任何生气的象征。

不止一次见识过他手段的许铁树却听得心弦一紧,急忙开口:

“回冯管事,她是我家大闺女,听说我要将二丫卖到赌坊,非要跟过来看看,我拦不住。”

他这话回答得有点技巧,既是解释,也是告状。

意思很明白,即不是我想带她来,是她强行跟来的,我管不了她。

至于今天这章买卖能不能顺利完成,得看你赌坊了。

旁边的杨小厮听得一呆,你刚才在楼下可不是这么说的,怎的转眼就变了?

再说了,你身为人父连自个儿的闺女都管不住,难道不觉得丢人?

冯渊也听得怔住。

若非他对许铁树这个人足够了解,都忍不住怀疑这是他找的托词。

瞧你大闺女的模样,显然被你收拾的不轻,她哪来的能耐强行跟着你跑到赌坊?

不过旋即想起适才仿佛被凶兽盯住的那瞬间不适,性情谨慎的他再次将目光转到许靖姚身上:

“这么说来,姑娘是强行闯到我们赌坊的,不知姑娘跟过来有何见教?”

“你们不是要和我父亲做买卖么?被卖的人是我妹妹,身为长姐,若不过来看看买家是否靠谱,我心中难安。”许靖姚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一脸平静地回答。

冯渊听得眼睛一眯,好家伙,还真是他看走眼了。

别的不说,单凭这份从容和胆识就不是许铁树这种家庭能养出来的。

他再次认真打量起许靖姚,因为太瘦,皮肤又黑黄,乍一看确实很不起眼。

认真看来,她的五官和站在她旁边的小姑娘确实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许二丫的眉眼更精致一些,精致到连枯黄的头发,黑黄的皮肤都掩不住她的颜色。

冯渊上次在街上无意间看到许二丫,就知道这丫头好好将养几年,定是个颜色倾城的美人。

这也是他愿意出三十两银子从许铁树手里买的原因。

最有意思的是,许铁树这个烂赌鬼,似乎非常怕他的大女儿。

在告状的时候,本能的远离了他女儿好几步。

“姑娘说得也有道理,来者是客,进来坐吧。”

冯渊打量了许靖姚片刻,就收回了目光,不仅没有因许靖姚带有明显挑衅意味的话发作,反而笑眯眯的开口道了一句。

话毕又转头吩咐了杨姓小厮:“杨桥,我这里泡茶的水快没了,去让冯三给我搬坛子水上来。”

他一时摸不清这姑娘的笃定的底气从何而来,心里对这个姑娘起了几分兴趣。

决定先搞清楚她到底想做什么再做如何处置。

至于威胁,在自己的地盘上,他不信单凭这个小姑娘能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

杨桥闻声转身下了楼,许铁树则直愣愣的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原以为在大女儿出言挑衅的时候,冯管事就会发作,两人会打起来。

毕竟他不止一次见过冯管事处置那些桀骜不驯的赌徒,以及前来闹事的人的残酷手段。

连往哪躲他都想好了,哪知冯管事不仅没有发作,反而笑眯眯的请他们进去坐。

出乎意料的走向让他的脑子一时宕了机。

直到许靖姚一掌拍在他的肩上:“你发什么呆啊,冯管事让咱们进去坐呢。”

他才醒过神来,战战兢兢地和两个女儿一起走了进去。

许二丫也紧张得不行,她紧紧抓着许靖姚的衣袖,腿才没有哆嗦。

许靖姚进来之后,大马金刀的坐在冯渊对面那张空椅上。

许二丫紧紧挨在她身边站着。

许铁树则选了个离许大丫有好几步远的地方站着。

将许家父女三人的表现看在眼里的冯渊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许铁树家这个大闺女还真挺让人意外。

“坐,许大,坐下来尝尝我泡的茶。”冯渊从茶几底下摸出一个矮凳推给许铁树。

许铁树不敢坐,可他更不敢违逆冯渊的意思。

只能拿着矮凳,选了个离许靖姚比较远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坐了半边屁股。

许大这个赌棍怕他闺女怕成这样?

冯渊瞧得眯了眯眼。

不过却没再多说什么,他从茶盘里拎出三个倒扣着的小茶杯,执起刚泡好茶的壶,往每个杯子里注入八分满的水,推到许家父女三人面前:“来,尝尝我泡的茶。”

许铁树一脸受宠若惊地接了过来,因太过紧张,导致杯子里的水都溅了几滴到手上。

好在茶水已经不算太烫,才没出更大的糗。

许二丫站在许靖姚旁边没动。

小姑娘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她既无见识也没能耐。

既然选择了相信长姐,一切听她的就是。

饥肠辘辘的许靖姚则毫不客气地端起面前的茶,仰头一口而尽。

一杯热茶水下肚,不仅没有缓解饥饿,反倒让腹鸣声响得更欢。

“姑娘这是饿了?”冯渊听到这个响声,有些古怪地看了许靖姚一眼。

“不错,冯管事若能提供些点心的话更好。”许靖姚回答。

哪怕一会儿双方可能就要刀刃相见,但对方若肯提供食物,许靖姚也不介意先混个肚饱。

原主就早上喝了碗能照见人的糙米混着大白菜煮的稀粥。

接着就去地里忙活了一个上午,忙完又进山打了一大捆柴,不饿才有鬼。

冯渊差点被她理直气壮的不客气给呛住,噎了片刻才接口:

“抱歉,这个点我这里没什么吃食。”

“既然没吃的就谈正事吧,冯管事准备出多少钱买我妹妹?”

许靖姚见他不肯拿食物招待,懒得再废精力和他打机锋,开口直奔主题。

冯渊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顺着她的话回答:

“三十两,不过你父亲昨天已经从我这支了五银定金。

按我们的行矩,从赌坊借钱,都是九出十三归的规矩,应该扣除八两。

但你家这个小丫头很合我的眼缘,利息我就不收了。

双方只需立个契据,让你父亲按上手印,再把你妹妹交给我,我就可以给你们二十五两。”

“我没意见,不过钱要给我,同时贵坊要保证我女儿不再找我的麻烦。”不待许靖姚开口,许铁树就先一步将话头抢了过来。

他此言一出,许靖姚,许二丫和冯渊同时朝他看了过来。

许靖姚面色平静,许二丫则一脸怒容地瞪着他。

这个恶棍,果然只要找着机会就会给长姐添堵。

冯渊一脸兴味地看着他:“许大,听你这意思,你大闺女对你很不敬?”

“岂止是不敬,她是忤逆并意图弑父啊,我这闺女被妖孽附身了。

您瞧瞧,我的板牙都被她打掉了两颗,就在来的路上,一巴掌打掉的。

若不是被妖怪附了身,这年纪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她还威胁我说,若再敢违逆她半分,就要弄死我。

冯管事,您可要帮我做主啊。”

许铁树将手里的茶杯往茶几上一放,噗通一声跪在冯渊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口哭诉。

说罢还张开嘴,让冯渊看他那被打掉的两颗牙。

脸上看不出红肿异常,他不信牙掉了别人也看不出来。

冯渊见许铁树一个壮硕的大老爷们张着嘴凑到自己面前,目中顿时露出嫌恶。

不过出于好奇,还是往他嘴巴里瞄了一眼。

这一看,发现他的下板牙真掉了两颗,瞳孔顿时轻缩了一下。

那两颗牙洞旁边还有些许新鲜的血迹,显然这牙掉下来的时间还不久。

一巴掌将人结实的板牙生生打掉,却分毫不伤对方的脸,这手段一般人可没有。

更诡异的是,许铁树这个大闺女身上完全看不出修习内力的痕迹。

冯渊对许靖姚的好奇更深了几分,他盯着许靖姚看了片刻,才开口:

“许姑娘,令尊的牙齿真是你打掉的?”

“当然不是,他自己嗑的,不过冯管事还兼管别人的家事?”许靖姚扬了扬眉。

“不,我又不是官,自然不会管些事,不论令尊与你有何恩怨,那都是你们父女间的事。

姑娘只须告诉我,这个买卖契约你同意还是不同意?”冯渊摇头。

若许铁树不告这一状,冯渊说不定不会轻易让挑衅他的许靖姚离开。

但许铁树的状一告,冯渊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后,反而不愿冒险。

至于帮许铁树主持公道?

这玩意与他有啥关系?

旁边的许铁树听得一呆,继而心中升起绝望,冯管事竟然不想得罪这个妖怪?

那他怎么办?

若弄不死这个妖怪,从赌坊出去,他的小命只怕就保不住了。

正惶恐之际,许靖姚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同意,价格太低,若是三千两我说不定会考虑。”

原本已经绝望的许铁树听到这话精神顿时一振。

这妖怪敢如此狮子大开口,定会触怒冯管事。

果不其然,许靖姚的话音刚落,冯渊的脸就沉了下去:

“姑娘今天过来是铁了心来找茬的吧?”

在阳山镇这样的地方,他愿意出价三十两来买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是妥妥的高价。

一般情况,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人牙子买顶多出十两银子。

他因有恋童癖,尤好长得好看的女童,每每看到长得标致的女童,只要不是惹不起的,就会想方设法收入囊中。

同时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一般情况都是花钱去买。

在发现许二丫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坯子,并知道她是许铁树的女儿后,立即就找上了他,并许出高于人牙子三倍的价钱。

在冯渊看来,他给的这个价格足公道,结果许家大姑娘开口就是三千两,明显是在砸场子。

因一时摸不清这丫头的来路,冯渊不想随便得罪。

但这个不得罪是有限度的,若这丫头铁了心要砸他冯某人的场子。

管她是人是鬼,他都要她好看。

“找茬的不是你们赌场吗?

冤有头,债有主,我父亲好赌,他输了钱还不上,你们砍了他的手,打断他的腿,或者把他绑了石头拿去沉河我都绝无二话。

但你却利用他的好赌,想让他拿我清清白白的妹妹来填债,这是毁她的一生,也是公然打我们一家人的脸。”许靖姚的脸沉了下来。

她面色一沉,气场顿时就变了。

这一瞬间,冯渊就像被什么大型凶兽给盯了一般,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正要有所动作,一个脸上有道疤的冷面青年抱着一坛水走了进来。

“冯爷,可是有什么不妥?”冷面青年瞧着房间里古怪的气氛,忍不住问了一句。

“冯三,将这丫头拿下。”冯渊指着许靖姚吩咐。

冯三修习的是外功,身手不弱,冯渊想通过他来试试眼前这个狂妄的小丫头的底。

冯三闻声将手里的坛子往地上一放,手掌一翻,就朝许靖姚冲了过去。

他不知道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小姑娘有什么过人之处,但冯爷吩咐了,他就会全力以赴。

哪知还没碰到对方的衣角,手腕就被抓住,紧接着整个人飞了起来。

健硕的躯体被抡成一个圆,狠狠地砸向对面的冯渊。

跪在冯渊身边的许铁树吓得屁滚尿流,就地一滚,快速地滚到了一边。

冯渊万没料到冯三在许靖姚手上连一招都走不过,一时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了下来。

好在他本领不凡,反应也足够快。

眼见冯三就要砸到身上的时候,左掌闪电般往前一探,一把抓住了他的腿。

右掌则砰的一声拍在茶几上。

茶几上的茶壶茶杯一起飞了出来,化为暗器射向许靖姚。

冯渊的打算是趁许靖姚躲避的时候,将冯三抢回来,两人再联手出击。

哪知许靖姚根本没躲,面对飞射而来的茶壶和茶杯,她调动能用的精神力,如丝线般射了出去。

急射而出的精神力与飞在半空中的茶壶茶杯撞在一起。

砰,茶壶和茶杯以及顿时化为碎片,与溢出的茶水一同四处飞溅。

冯渊手掌轻挥,射到他面前的瓷片顿时被内劲扫落。

而仰着横在两人中间的冯三就遭了殃。

不仅被许靖姚击碎的瓷片大半刺进了他身体,冯渊扫落的瓷片也有好几片射到了他身上,将他扎得像个刺猬。

就连躲到了角落的许铁树都被两片飞过去的瓷片划伤了面颊。

倒是许靖姚,她明明站在原地没动。

可那些瓷片却像长了眼睛一般,没有一片往她那边走,连带着许靖姚身边的许二丫也没有受到任何波及。

冯渊眼见一招无功,反让冯三受伤,一时气的呼吸都粗了几分。

抓着冯三腿的胳膊用力一拽,结果忘了冯三还有一只胳膊在许靖姚的手上。

许靖姚见他用力拽,手掌也跟着用力拽。

两人同时用力的后果就是咔嚓一声,冯三的腰骨被拽脱了臼。

刚被扎成刺猬都没吭一声的冯三,再也忍不住疼惨叫出声。

他怕自己再不吭气,表示一下自己还活着,就要被人拽成两截了。

许靖姚和冯三没有任何关系,对方是死是活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冯渊却用这个听话又忠心的下属用得颇为顺手,不愿他就这么折在手中,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开口:

“许姑娘,是冯某的不是,你既然不愿卖你妹妹,我不买就是。

所谓冤家易解不易结,咱们之间除了这起误会,也没有什么仇恨,你先放了他如何?”

在开口的时候,冯渊已经做好了与许靖姚讨价还价、甚至被她大宰一把的准备。

“好啊。”哪知话音刚落,许靖姚就放开了冯三。

因为松手太快,冯渊和冯三都没反应过来。

导致冯三的身体重重的砸在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可怜冯三的腰骨本就脱了臼,再经这么一砸,骨头都移了位,筋也扭伤了。

哪怕再接好,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恢复,也休想动弹。

冯渊气得呼吸更粗了几分,但许靖姚如此配合,他哪怕是指责都找不到借口。

只能忍着气,伸手将冯三拖下来放到地上,手掌在他腰上按压了几下,随后用力一按,咔嚓一声,将他脱臼的骨头接上。

在这个过程中,许靖姚没做任何干预,她甚至再次坐到了椅子上,并散漫地用手支起额头。

其实不是许靖姚不想趁机敲竹竿,而是她利用精神力装完逼后,人就有些支持不住了。

她明显高估了这具身体的承受力。

这具严重营养不良的未成年身体,根本无法承受她强大的魂体和浩瀚的精神力。

若不及时想办法尽快补充营养,增强体魄,这具身体就要被她的精神力给撑爆。

“姑娘似乎一点不担心冯某反悔?”

冯渊帮冯三将脱臼的腰骨接上之后,一转头,看到几乎用一种非常散漫的姿态半趴在茶几上的许靖姚时,差点气笑了。

“你想反悔吗?”许靖姚抬眼看着他。

挺想反悔的。

冯渊心道。

来到阳山镇这个地方已经有几个年头了,他还是头一回这样被人堵上门来打脸。

这个场子若不能找回来,这口气憋在心里只怕让他日夜难安。

可这话他却不敢明确表达出来。

因为他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许靖姚。

她击碎茶杯和茶壶的手段简直超越了他的认知。

他明明没有从许靖姚身上感觉到任何内力的波动。

可茶杯茶壶就那样凭空碎了。

不仅碎了,其中几十片的碎片还刺进了冯三的身体。

冯三修习的是外功,一般的刀剑都难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难道真像许铁树说的,她被妖怪附了身?

可这个世上根本没有神仙妖怪。

起码他活了四十多年从来没有见过。

古往今来,那么多帝王将相求道,也没见他们能求出长生。

倒是听说武功入化境,达到了宗师级的高手,衰老会比常人慢一些,寿命也会比常人多几十年。

如果是宗师境的高手,隔空震碎茶杯确实是小事。

但眼前这个小姑娘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武学宗师。

首先年纪对不上,其次宗师级的高手怎么着也不会是她这个面貌形态。

虽然他活了几十年,也从未见过传说中的宗师。

正走神的时候,许靖姚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怎么,难以下决定?不如我来帮你做个选择?”

“不,冯某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却也不是反复无常的小人。

这件事只要姑娘同意,冯某愿就此揭过,我不仅不再买你妹妹,给令尊的五两银子定金也不用他还了,如何?”冯渊急忙接口。

算了,还是别意气用事。

等先查清这个丫头的来历再做打算。

冯渊在心里劝自己。

“就此揭过?你害得我们姐妹几人无端被父亲暴打,让我们的精神和内心都受到了严重的创伤,难道不准备给点补偿?”许靖姚坐正身体,扬眉盯着他。

冯渊听得嘴角抽动了几下,就凭你的本事许铁树能打倒你?

可的话他不好说,冯渊只能忍着气问:“不知姑娘想要什么补偿?”

“补些银子吧,也用着太多,给个一千两压压惊,今天这事就算过去了。

我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以后只要你不来招惹我,我也不会找你的麻烦。”许靖姚淡淡地道。

一千两?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冯渊差点气得不顾一切和这个丫头拼了。

一个镇上的小赌坊,一年的总盈利还不见得有一万两。

她开口就要一千两?谁给她的勇气?

“姑娘,我承认之前的事是冯某人不对,但你开口就要一千两银子补偿未免有些过了。

冯某只是赌坊的管事,并不是老板,一千两我也没有权限给,我给姑娘五百两,这是我能拿出的最大诚意。”冯渊忍了又忍,才咬牙道。

许靖姚接受了用五百两银子了结恩怨。

她原本的打算是敲一二百两就差不多了。

报价一千两是准备让对方慢慢还价的。

哪知冯渊这么……

嗯,慷慨。

只砍了一回价就不再往下砍了。

早知道就报两千两,以冯管事的砍价水平说不定能拿一千两到手。

许靖姚拿到五百两银子的时候,心头闪过可惜。

不过她很快甩开了这点遗憾,因为身体快支撑不住了,没工夫在这耗。

她得尽快出去饱餐一顿,再买些珍贵药材回去给身体补充营养。

不然刚接手的新鲜身体只怕用不了几天就要挂。

冯渊见她同意得如此爽快,顿时知道自己是掉进她挖的坑里了。

那丫头根本就是漫天要价,然后等着他就地还钱。

哪知……

满心恼怒的冯渊有心再讲讲价,又怕再生什么幺蛾子。

最后只能忍着气,让人按许靖姚的要求,给她拿了四张百两的银票,九个十两的银锭,外加十两碎银。

长这么大只见过铜板,连角银都没见过的许二丫,看到摆在桌上那九个亮晶晶的大银锭和一小堆碎银,眼睛瞪得滚圆。

再想想像这样漂亮的大银锭还有四十个,只不过换成了银票,小姑娘对许靖姚的崇拜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长姐太厉害了,以后她让自己往东,她绝不往西。

让她去捅人的腰子,她绝不捅人的屁股。

缩在角落里的许铁树也瞪大了眼睛。

他虽然是个十足的赌徒,可自身的本领和家庭的收益摆在那里。

混迹赌场十余年,输出去的银子顶天了也就百十来两。

五百两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天文数字。

若这五百两银子能给他,他定能从赌场把所有输出去的钱十倍百倍挣回来。

这一刻的他忘记了对许靖姚的恐惧,满心满眼都是那五百两银子。

脑子也在飞快的转动,寻思该用什么法子把这五百两银子据为己有。

冯渊将他脸上抑制不住的贪婪看在眼里,不由露出会心的微笑。

在许靖姚将银票和银子都收起来转身离开的时候,转目对依然缩在角落里的许铁树开口:“许大,你不跟你闺女一起回去吗?”

“哦哦,我这就跟她们回去。”许铁树一骨碌爬了起来。

差点把许铁树给忘记的许靖姚闻声脚步一顿。

她先看了一眼屁颠屁颠跟上来的许铁树,随即转目看向冯渊:

“冯管事,既然你已经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和解的诚意,我也不是那种不通人情的人,不好不做些回报。

关于我爹的赌债,还是别减免,毕竟你们也不是善堂。”

“怎么,姑娘准备替令尊还债?”冯渊眼一眯,脸上布满防备。

眼前这丫头虽然顶着张十一二岁小姑娘的脸,可她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像小姑娘的地方。

对张铁树这个父亲,更无半分尊重孝道可言,他可不信她突然会变得这么通情达理,主动替父还债。

“为人子女,替父还债也不是不行。

不过我爹这个人你也看到了,都三十出头的人了,还整天游手好闲,没有半点担当。

为了督促他早日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大丈夫,他自己欠的债还是自己还比较合适。

他若不肯还,我建议你们把他扣押下来。”许靖姚一本正经的建议。

“你父亲手里没钱,我们扣押他有什么用,难不成扣在这里给他管饭?”冯渊听得嘴巴抽搐。

好家伙,原来你是不想要你这个爹,想把他丢给我们赌坊。

“没钱可以让他去挣啊,你看他长得膘肥体壮的,不管是去打短工做苦力,还是其他,花点时间挣几两银子不在话下。

他的秉性就是欺善怕恶,在你们赌场肯定是横不起来的,你们完全可以让他去打短工还债。

若是不肯,就剁了他的手脚用以警示他人,你们开赌坊的不可能连这点手段都没有吧?”许靖姚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冯渊听得眉心突突乱跳。

这丫头是个狠人。

整治起自己的亲爹,半点手都不留。

怪不得许铁树说她被妖怪附身了。

换他易身而处,只怕也会这么想。

正筹谋该如何把银子搞到手的许铁树听到这番话惊得两腿一颤,差点一个跟斗摔了下去。

这丫头想搞死他的意图连掩饰都不掩饰了。

跟她出去,还能有活路吗?

想说点什么,又不敢开口,一张脸生生被憋青了。

“许姑娘说笑了,我们虽是赌场,却是正经营业的,不会胡乱扣押人,更不会砍人手脚。

令尊的赌债我既然说了给免,就不会再更改,姑娘赶紧带着他走吧。”冯渊吸了口气,压住突突乱跳的眉心。

扣押许铁树是不可能的。

若是其他的赌徒欠了赌坊的债还不起,他们可以扣押起来威胁其家人,或者抓他的家人来抵债。

但这一招用在许铁树身上显然行不通。

有许大姑娘在,抓许铁树的家人他暂时不敢。

至于用许铁树来威胁,但瞧许家大姑娘对她爹的态度,哪怕当着她的面把许铁树的手脚给剁了,或者把他装了麻袋拿去沉河。

这姑娘只会拍掌叫好,而绝不会为他还一分钱。

倒是让他留在许大姑娘身边,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拿捏一个赌鬼,简直不要太容易。

许靖姚见实在推销不出去许铁树这个烂人,只能一脸遗憾的带着他一起离开赌场。

三人进赌坊的时候是申时左右,在里面耽搁了近两刻钟,出来的时候大约是申时两刻。

许靖姚怀里揣着银子,第一时间就想找个地方祭五脏庙。

哪知刚走到赌坊勾子巷尽头的转角,就见一个三十左右,有两分姿色的妇人急急迎了过来。

她没有理会走在前面的许靖姚和许二丫,径直走向许铁树:“铁树,你出来啦,你家丫头卖了吗?”

这妇人是镇上的一个寡妇,姓张。

是许铁树这两年搭上的相好。

许铁树虽然是个烂赌鬼,实际长得不差,五官周正,身材高大。

凭着这副体格样貌,这些年在镇上混了几个相好。

张氏三年前守的寡,两年前就和许铁树搭上了。

她生活在镇上,没做过什么重活。

保养的还不错,颜色比乡下的同龄妇人要好上许多。

加上放得开,会笼络男人,让许铁树对她颇有几分迷恋。

许铁树好赌,这些年从来没往家里拿过一分钱,倒是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卖的差不多了。

对张氏却格外大方,不仅从来不拿她的钱,反而经常会补贴一些给她。

偶尔从赌场赢了钱,就会拿一部分给她。

家里变卖的家产,有剩余的也会给她一些。

昨晚上和张氏一起的时候,就和她说了,等把二丫卖了,就给她五两银子。

得了这个许诺,张氏就让人帮忙盯着许铁树的行踪,得知他到了镇上,并带着女儿去了赌坊。

她立即停下手头的事,跑到赌场外面的路口等着。

五两银子,节约一点,够她和儿子过一年了。

她得趁着许铁树没输完之前拿到手。

许二丫姐妹到镇上的时间不多,与张氏没有任何交集,张氏不认得她们。

自然不知道走在许铁树前面的两个小姑娘就是他的闺女。

“你这妇人胡咧咧什么呢?我和你又不熟,卖不卖自家丫头和你有什么关系?”

本就在担惊受怕的许铁树听到这话吓得差点跳起来。

许靖姚那妖怪本就对自己万分不满,再让她知道他在外面有了相好还了得?

“好你个许铁树,你昨晚还歇在老娘家呢,现在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

张氏听得一呆,继而嚎叫着扑上去挠他。

“臭婆娘,给老子滚开!”许铁树抬腿就要踢过去。

之前没有对张氏动过手,是因为没有涉及自身利益。

现在系关自身生死,他哪里还顾得上张氏。

“等等。”就在这个时候,许靖姚的声音响了起来。

许铁树的脚顿时僵在空中,不敢再动。

“你是他的相好?”许靖姚走过来打量了张氏两眼,问。

“你是什么人?”张氏这才发现那两个黑瘦的小丫头竟然没走,一直站在那看热闹,立即面带警惕地问。

“我是她大闺女,你不用这么紧张,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是他的相好,又喜欢他的话,不如把他领回去,让他以后就跟着你过日子。”许靖姚道。

张氏听得呆住,许铁树的大闺女竟然是个连自家亲爹的意见都不问,就直接把亲爹打包推出去的猛人?

“同意吗?同意我回去就让我娘跟他和离。”许靖姚接着道。

正想极力否认和张氏关系的许铁树听到这里,顿时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如果能跟张氏过日子,确实比回家强。

以这个妖怪的性情和对他的态度,他若跟着回许家村只怕小命不保。

不过这妖怪刚得了五百两银子,若他跟了张氏,那五百两银子岂不就彻底与他无缘了?

不行,为了那五百两银子,风险再大他也要回家,他不信这丫头敢公然弑父。

冷眼将他的盘算都看在眼里的许靖姚暗自寻思,不行,得尽快解决这个人渣。

原本看这个张氏也不是啥省油的灯,想把这对烂男渣女凑成一对,让他们彼此去祸害。

但许铁树这个人太烂了,留着他变数太多,指不定啥时候就给家里的人带来祸患。

正值许靖姚和许铁树一个琢磨该如何处理掉赌棍才不会给许家姐妹惹来非议,一个盘算该如何把五百两银子搞到手时,张氏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她虽然和许铁树勾搭在一起,脑子却很清醒。

和许铁树做对露水夫妻,顺带从他身上扒拉点好处,她是愿意的。

至于蛊惑他休妻弃子,让他来和自己组成家庭,做真正的夫妻,张氏从未考虑过。

许铁树是个烂赌鬼,在有妻女做背书的情况下,为了寻求刺激,不仅不会找外面的相好要钱,还会时不时给点甜头。

可他一旦与原配和离、与她组成家庭。

她立即就会和他原来的妻子一样,成为许铁树压榨的对象。

搞不好哪天她和儿子都会被他拿去抵赌债。

张氏万万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她可不信自己有能耐让许铁树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许靖姚对此倒不意外。

张氏与愚昧懦弱的黄氏不同,一看就是个会算计的精明人。

她和许铁树勾搭在一起,完全是走肾不走心。

只想从他这捞点好处,同时让身体快活快活。

绝不会同意与许铁树做真夫妻,让他来啃自己。

不过许靖姚若想将这两人硬凑在一起,有的是法子。

现在嘛,她感觉让许铁树活着的潜在风险有点高,就没有再吭气。

许铁树见前一刻还黏黏糊糊的张氏听说要正式与自己做夫妻后,立即就翻脸不认人。

顿时怒从心头起,一张脸变得格外难看。

这个浪婆娘,与他在一起时各种甜言蜜语说尽。

没想到全是哄他的,她压根就没考虑过要真心与自己过日子。

若非担心许靖姚瞧出猫腻,他定要让她好看。

“你做人实在太失败了,不仅给赌坊打短工人家都看不上,就连你的相好也视你如敝履。

依我看,你还不如找口水塘呛死算了。”张氏离开之后,许靖姚淡淡的扫了一眼许铁树一眼。

“他会泅水,到水里淹不死,还不如找根草绳去上吊死得比较快。”许二丫接口。

许铁树被这对姐妹的一唱一和气得浑身发抖。

他不敢发作许靖姚,只恶狠狠地瞪着许二丫。

死丫头,胆肥了是吧,竟然敢跟着妖怪一起挤兑他。

等哪天妖怪走了,看他不打死这个臭丫头。

“姐,爹看我的眼神好凶哎。”许二丫见状立即拽着许靖姚的衣袖告状。

许靖姚的眼风扫了过来,逼得许铁树立即收回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

陈记包子店是阳山镇的老字号包子店,几十年的家传手艺。

味道一绝,生意自然也好。

店里的包子共有三个品类,粗粮菜包,精面菜包和精面鲜肉包。

粗粮菜包一文钱一个,精面菜包三文钱两个,精面肉包两文钱一个。

供不同消费群体选择。

许靖姚出了勾子巷,根据记忆直奔陈记包子店。

这个点店里没什么客人,店老板坐在门边打盹,许靖姚上来就道:“老板,给我二十个鲜肉精面包。”

“长姐,我吃粗面菜包就行。”许二丫在她身后小声开口道。

说完,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没办法,陈记包子店的包子实在太香了。

许靖姚转头看了她一眼。

想着家里的人除了许铁树,其它人几个月都尝不到一点肉味。

长期不食荤腥的人突然吃太多油腻的东西肠胃受不住,便对店老板补了一句:“再给我拿十个粗粮菜包。”

老板把包子装好递过来的时候,许靖姚递了一小块角银过去。

老板接过碎银称了一下,两钱重,正要找回一百五十个铜钱时,许靖摇摆了摆手:“先别找钱,一会我还要买。”

话毕,她拿出一个粗粮菜包和一个鲜肉包递给许二丫。

许二丫想说她吃一个粗粮包就好。

可看了眼长姐的脸色,乖乖将两个包子都接了过来。

许铁树在许靖姚这连续吃了几次瘪,开始学乖了。

他以为许靖姚不会给自己包子,为了避免流口水出洋相,强迫自己把脸偏向一边,没往包子店看。

直到一个粗粮包和一个鲜肉包递到了面前,许铁树一呆:“给我的?”

“你不吃?”许靖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吃。”许铁树连忙接了过来。

许靖姚给他包子自不是要与他握手言和,而是不好在外面落人话柄。

省得他以后死在外面,被人怀疑到她身上来。

“哟,许大,是你啊,这是你家闺女?”许铁树转过头来,包子店老板才认出他。

“嗯。”许铁树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拿着包子走到一旁吃去了。

分了四个包子,许靖姚走到路边蹲了下来,拿出一个鲜肉包,一口咬了下去。

包子皮蓬松柔软,麦香味浓郁,里面的肉馅味道更是鲜香可口。

已经三十年没有吃过正常食物的许靖姚鼻子一酸,差点流下两泡热泪。

能在无污染的世界生活真幸福啊,这才是人该过的日子。

其实上辈子的最后十年,以她的地位已经不缺食物了。

但那个被严重污染的世界里的食物,味道和现在是截然不同的。

所有的食材都被污染,直接吃不仅会腐蚀人的身体,味道更是怪异无比。

当食材中的污染源被抽离后,味道就变得非常寡淡了。

太长时间没有吃过正常食物,许靖姚一度以为自己的味蕾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功能。

现品尝着这种色香味俱全,让味蕾苏醒、欢呼雀跃的食物,许靖姚几乎是用一种朝圣的态度在进食。

她极其珍惜的一口接着一口慢慢品尝。

但因为太饿了,身体对能量的需求太过迫切。

哪怕吃得格外珍惜,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十八个鲜肉包就被她吃得干干净净。

她又拿出两个粗粮菜包吃了,发现粗粮吃下去之后,能提供的养分有限。

就将油纸袋合上递给许二丫,自己则走到包子店前,对店老板道:“老板,麻烦再给我三十个鲜肉包。”

包子店老板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许大的大闺女这么能吃?

他店里的包子个头可不小,一般她这年纪的人,吃两个足够了。

成年人三个也就差不多了。

还有,这么多年从没见许铁树这个赌鬼带家里人来吃过包子。

今天怎的这么大方,舍得给这么多钱让孩子买这么多鲜肉包吃?

莫非在赌场赢了大钱?

不对啊,以他的德性,即便赢了大钱,也不太可能给这么多钱让孩子买鲜肉包吃。

不过店老板虽然好奇,却不会没分寸的跑去打破砂锅问到底,很快麻利地装了三十个鲜肉包,装完后问:“姑娘还要其它的吗?”

“不用了。”许靖姚摇了摇头,她再吃二十外就差不多了,另外十个拿回去。

“客官拿好,这是找零。”包子店的老板递过包子后,又数出九十文铜钱递了过来。

刚吃完包子的许铁树看到钱,下意识地就想伸手来接。

许铁树伸出手,下意识地想将包子店老板手中的铜钱接过来。

结果对上许靖姚微微眯起的眼睛,立即讪讪的将手收了回去。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包子店板越发诧异。

许铁树这是转性了?

还是有什么把柄被闺女拽在手里?

但凡在镇上做生意的人基本都知道许铁树是个什么德性。

他常年在镇上厮混,不仅好赌,还经常与某些寡妇或者丈夫不在家的妇人不清不楚。

是个妥妥的人憎鬼嫌的浪荡子。

这样的人不太可能对媳妇孩子有多好。

也不知他闺女拿住了他什么把柄,竟将这样的赌鬼拿捏得死死的。

念及此处,包子店老板忍不住又仔细打量了许靖姚几眼。

小姑娘有些黑瘦,但神态从容,身上没有半点乡下姑娘进城镇的惶恐和不安。

加上这么能吃,力气估计也不小,怪不得能镇住她爹。

啧,是个有能耐的姑娘。

包子店老板是个靠诚信和双手把祖传家业干得红红火火的人。

欣赏所有有本事的人,不论男女。

许靖姚在赌坊弄了些水洗了把脸,脸上的血渍都清理掉了。

头发也由许二丫帮着重新整理,编成了麻花辫。

看起来比之前精神了不少。

许靖姚自是不知道包子铺老板看见她与许铁树挂的互动后,脑补这么多的剧情。

她快速将手里的二十个包子吃完之后,就转身直奔本镇唯一的药材铺。

“你去找辆牛车到本镇最大的米粮店外等着,家里没有粮食了,一会儿我买些米面回去。”前往药铺的路上,许靖姚开口对许铁树道了一句。

许铁树哦了一声,没多说什么,转身去找车了。

在他看来,这妖怪得了那么多钱,要买些粮食回去也挺正常。

到了药店门口,许靖姚让许二丫在门口等着,自己抬步跨了进去。

药铺的伙计见一个穿着粗麻布衣,面容黑瘦,神态却十分从容的小姑娘独自一人走进来,目中闪过一抹诧色。

这年头的普通百姓看病买药都是去医馆,先由大夫诊完脉再给他们配药。

直接来药材铺的,要么是医馆的人,要么是大户人家。

眼前这个小姑娘怎么看都不像大户人家或者药铺里出来的。

伙计目中的诧异只是一闪而过,很快面带笑容地迎了上来:“姑娘,不知您想要什么?”

“有人参吗?”许靖姚张口问。

“有的,最低是五年份的,个头比较小,一支十两银子。”伙计愣了一下,答道。

这个小姑娘独自一人来药材铺就很令人惊讶了,没想到开口就问人参。

不过良好的职业素养并未让他对许靖姚表现出任何轻视或者不耐。

“你们店最好的人参是多少年份的,多少钱?”许靖姚继续问。

“最好的是一支三十年份的, 要一百二十两。”伙计越发的诧异,不过依然非常有礼貌的回答。

“能否拿过来看看?”

“姑娘稍等,三十年份的人参得掌柜的来拿,它是锁起来的。”

伙计话毕,转头朝内堂那边喊了一声:“掌柜的,有人想看三十年份的人参。”

他话音落下没一会儿, 一个中等身材,胖瘦适中,颌下留着一把长须、约莫五旬左右的青衣男子就走了出来。

“客官,这是我们掌柜,姓何。”伙计指着男子介绍。

”何掌柜。”许靖姚朝他点了点头。

“姑娘稍等。”何掌柜并未因许靖姚衣着寒酸,年纪又小而有任何轻视。

他拿出钥匙,转身打开右边最上排的药柜,拿出一个原木盒,放到柜台上,揭开盒子盖和包裹人参的布,对许靖姚道:

“这就是我们店三十年份的上好干参,就这一支了。”

许靖姚凑过去嗅了两下,道:“麻烦帮我装起来,你们这收银票吧?”

“收。”掌柜的点了点头。

若是几两银子的东西,他们自然不收银票,毕竟银票换成现钱,是需要手续费的。

但客人购买价值超过百两的东西,则完全没问题。

“麻烦再帮我拿些黄精,当归,枸杞......”拿下这支人参,许靖姚又要了些其它东西。

结账的时候共计一百九十二两银子,许靖姚递了两张百两的银票过去。

“姑娘,这是你的药材,这是找零。”

掌柜的验证银票无误,找了十两给她。

同时将伙计装好的药材一并递了过来。

因东西买得多,给她抹掉了零头,还免费送了一个布袋。

“看到了吧,何阳,人不可貌相,做生意切记不可因衣貌看人。

你今天但凡有半点狗眼看人低的意思,这单生意就做不成了。”

许靖姚刚离开店铺,掌柜的就以现场案例对伙计展开培训。

“知道了,二伯,我会用最认真热情的态度对每个上门的顾客的。”

听力过人的许靖姚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又转头看了眼药店的牌匾。

匾牌上用楷书端端正正的写着和安堂三个大字。

字体刚劲有力又不失沉稳,看得出来,写字的人颇有些书法功底。

一个镇上的药铺,牌匾的字写得好不说,经营理念还如此先进,看来老板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要知道哪怕是末世前的现代社会,先敬罗衣后敬人,狗眼看人低的都不在少数。

与此同时,她也在心里由衷的感谢冯渊的慷慨。

若非他慷慨,出手就给了五百两,她还真没办法一口气买这么多滋补身体的药材。

以后如果实在缺钱,还可以再去找他借点花花。

从古到今,用药剂打熬身体,花费都是巨大的。

她如今这副躯体,想要打熬到完全容纳她的精神力,这点钱财肯定是不够看的。

不过有了这些药材打底,起码能让精神力暂时稳定下来。

嗯,还是得想办法尽快挣钱。

想到要挣钱,许靖姚又转身回到药店。

正在给店伙计上课的掌柜看到她连忙打住话头,并殷勤地张口:

“姑娘,不知你还有什么需要?”

“不买什么了,我回来是想问问,要是我在山上找到了新鲜的珍贵药材,可以拿到你们店里来卖吗?”许靖姚道。

大多数的药材都需要制过才能用,许靖姚认识一些基本的贵重草药。

但她不会制药。

“当然可以。”掌柜点了点头。

药店不仅需要顾客,同样需要良好的进货渠道。

尤其是稀有物,如高年份的人参,灵芝,黄精等等。

在亲眼见证了许靖姚的购买力后,掌柜的可不敢对她有半分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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