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廖桃花是小说《葬龙术》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金玉满堂写的一款悬疑灵异类小说。目前小说已完结,以下是小说《葬龙术》的章节内容
我爷爷去世那天,举国震惊!
无数来自各个领域的巨擘前来吊唁。
记者铺天盖地的围在家门口。
可最后一点水花都没有浮出水面。
所有舆论和相关信息被压了下去。
我们家后山的那条列车轨道,每天路过的火车都长鸣几声以示哀悼……
这一切的起因,皆是因为我爷爷四十年前在民间当赊刀人时,留下的二十九道预言。
如今四十年过去,一一应验。
我爷爷不隶属于道教、佛教,或任何其他派别体系,而是老百姓们常言的那种“高手在民间”。
龙城豪宅区建设时频发事故,便是爷爷把他用了十多年的桃花剑挂在大门口,设了个七星阵,事故才就此止住。
江州洪水泛滥,坎字局九龙柱便是我爷爷硬生生打下去的,十分钟后江面就风平浪静。
越府境内地震,爷爷一言憾天,一张镇字符贴在越府龙脉处,然后龙鸣凤吟,地震便消除了。
爷爷这辈子活得特别精彩,当过赊刀人、憋宝人、捞尸人、算命先生、赐福(刺符)师等等等等。
四十年来,处理过的疑难杂案三千不等。
擅长趋吉避凶、转运祈福诸如此类的问题。
有需求就有市场,爷爷在阴阳事这个圈子里,是响当当的人物,江湖绰号薛龙王!
这么一号风云人物,最后却在我出生的那年,选择退出江湖,回到老家打理起了后山的果园。
外人只知道我爷爷当年在民间留下了二十九道预言,却不知道,实则是整整三十道!
最后一道不为人知的预言,是关于后人的。
爷爷预测到,薛家的血脉传承延续到我父亲这里,便是最后一脉。
再往后,断子绝孙!
这个预测是占自奇门遁甲,得出了“九星伏吟虎猖狂、八门皆休雀投江”这种格局。
前一句的意思是,天盘上面的九颗星“天蓬、天任、天冲、天辅、天英、天芮、天柱、天心、天禽”,皆臣服于白虎凶星的膝下,是最凶的格局。
后一句的意思是,跟据八卦定位的“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皆关门大吉,成了死局,不可破。
而朱雀是得天火相助的不死鸟,但投江却是死定了,总的来说,还是一道死局。
占出这个结果的爷爷,如遭五雷轰顶,那时他才四十多岁,一夜之间头发就全白了!
余下的每一年,他都在寻找破局之法,直到我出生的前一年。
农历癸亥年,这一年,父母在家里吃着饺子看着那台黑白电视,出走多年的爷爷突然闯进屋里,拉着父亲去到客厅命令他跪下。
父亲跪下后才发现,面前摆着一口阴森森的黑棺,浑身沾满泥污,仿佛刚从土里挖出来。
爷爷在一旁指挥他以最隆重的三拜九叩去行礼。
礼过之后,爷爷就走去厨房拎出了砧板上的菜刀,问父亲十指最不喜哪一根?
父亲忐忑不安的说都喜欢,爷爷摁住他的右手,便将其大拇指砍了下来,完事后还放声大笑:
“大胖小子今得到,薛家香火永流传!”
自打那之后,我父亲就只剩下九根手指了,也因此得到一个外号,叫做薛九指。
至于大拇指哪里去了,按照父亲后来的说法,说是被爷爷丢到了一口泡菜坛子里,又放入了黑棺内。
这口棺材不入土,亦不放客厅,而是置于父母睡觉的卧室!
爷爷还特地叮嘱了父亲,睡前一定要先给棺材先上三柱香。
四十四天后,我母亲做了一场怪梦,梦里她听到了那副黑棺里面传来婴儿啼哭的声音,结果没过几天,她就怀上了!
就这样,到了农历甲子年,二月二,龙抬头,我降生了。
出生那天,风调雨顺,可到了夜里,却狂风暴雨降个不停!
天空响起九道沉重的闷雷后,接生婆已经看到了我的两条腿露出来了,但脑袋却硬是出不来。
当时母亲哭得撕心裂肺,急得父亲在门口来回渡步。
我爷爷在一旁眼看一炷香时间快烧完,逼不得已推开门进去查看。
当爷爷发现我脚底有七颗痣,对应北斗七星帝王相后,立刻骂了几句脏话,然后叫来我父亲。
父子俩扛着我母亲去到了家里养猪的猪圈里头。
奇怪的是,母亲刚抬进到猪圈里头,我便跟着呱呱坠地,摔在地上也不哭,还在笑,一旁的母猪很亲昵的舔着我的脸。
“这孩子贱命一条,以后得往死里穷养!”
爷爷言罢,将我从地上抱了起来,心疼不已的安抚道:“孩子不要怕,剩下的时间,有爷爷陪着你!”
随后,爷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退出江湖。
第二件事,是将那口黑棺埋了。
第三件事,是给我测八字,最后得出的结论无人知,只知道他当天为我取名单字一个蟠,蟠桃的蟠。
在我出生以后,过满了周岁,便离开了母亲的温怀,丢到了猪圈里。
猪圈里有一头哼哼唧唧的母猪,爷爷说它对我有恩,让我拜着它磕头,认作干妈。
从此我便跟干妈睡在猪圈里,吃的食物连狗都不如,还总是饥一餐饱一餐。
期间读书写字,都是在猪圈里进行。
爷爷作为我的老师,除了教会我九年义务教育以外,还时不时的给我说说我他这辈子的全部所学所见,以及术门的粗略相关知识。
直到我十四岁,农历戊寅年腊月,爷爷突然去世了。
当天早晨他还笑着跟我谈起他当年下海捉蛟龙的往事,可是讲完以后,突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脸色大变。
“蟠儿……我,快不行了!”爷爷看着我直截了当的说了这么一句,整张脸好像瞬间没了血气,犹如一张白纸。
接着,他紧咬着牙关继续说道:“临走前,我有三件事需交代与你,你给我听好了!”
“这第一件,明日会有二十九位、来自不同领域的顶级人物前来还刀,你切忌不可收下任何一把刀!”
“第二件,我们家里供奉的那座仙家堂口已有七七四十九年,结果这狗日的畜生还不显灵,今晚子时,你便把堂口砸了!”
“第三件,我死后,你继承我的衣钵,去到京城找你三叔,成年之前,无论遇到任何需要帮助的人,都不可出手相助,除非遇到李氏、钟氏、张氏、何氏、吕氏、曹氏、韩氏之人!”
“当你遇到这些姓氏的人、并且他们需要提供帮助时,必须义不容辞,马上出手相助,但是不能收取对方的任何钱财!”
“直到帮助这七个姓氏的人解决完七桩事务之后,你才能够靠我教你的本事吃饭!明白了么?”
我为难的迟疑了一下,然后点头。
突然,爷爷猛地伸出满是老茧的双手压住我肩膀,怒目血丝的大喝一声:“听明白了没有!”
我大吓了一跳,连忙哈腰点头道:“明白了!”
爷爷心满意足的望着我,嘴角挂着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待今晚过后,我薛家的担子,就交接到你的身上了,蟠儿,千万不要让祖先失望。”
我眼眶瞬间就湿润,喊了声:“爷爷……”
我不是傻子,听得出来,爷爷的这个口气是说,他今晚就要去世了!
当天,家里一片肃杀气氛,就连平时话多的父亲,此时亦是坐在炕头上一言不发,不断的抽着水烟筒。
喜爱下厨的母亲今天却没有碰过一下锅炉,一直在客厅里来回渡步,满脸都是担忧之色。
爷爷住的那间卧室,房门紧闭着,里边一片死寂,无人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
爷爷下达了死命令,不到三更不开门!
这个状态持续到了中午,家门前走来了一个老叫花子,站在门口哈哈大笑。
家中有人即将去世,谁能忍受得了门前有人大笑?
我气呼呼的走过去骂了他几句,结果老叫花子直接走进来,笑眯眯的把手伸到我肩膀上:
“我是你三叔啊。”
我惊讶了,这就是爷爷交代,让我死后去京城寻找的人?
父母见到此人后,亦是大感震惊,随后马上跑过来认清楚对方模样,确定是三叔后,马上把他请进屋里。
三叔进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跪拜在爷爷的房门口,什么话也不说。
将近半炷香的时间,他才拖着疲倦的身躯起身,缓缓走到了门口前。
父亲走上去拦住要开门的三叔:“龙王交代了,不到三更不许开门。”
“那是对你们说的,不是对我说的。”三叔扫了一眼父亲,而后不由分说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进入屋中后,里面便传来了爷爷与他交谈的声音。
爷爷还没去世。
大约三分钟左右,三叔取着半本撕开的书籍走了出来,脸上挂着笑容。
父亲和母亲看着这一幕,皆是大皱眉头。
三叔路过我身边时,低声讲了一句:“过几天来京城找我,我家住葡萄巷子,巷尾。”
他说完这句话,就提步离开了原地。
“爹怎么把这么贵重东西交给他了……”父亲有些担忧之色浮现在脸上。
他指的东西,貌似是三叔手里那半本书籍?
在三叔走后,院子里忽然又走进来一位高挑女子,她的五官惊艳,美如一幅诗画,气质端庄华贵,染成七彩颜色的一束长发垂落于肩,神态中的冷艳如同冰窟。
凸翘的身材更是彰显到极致,给人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宛若此女来自天上人间,似一颗熟透的仙桃儿。
这是我在村里见过最漂亮的女人!
我一眼过去,就感觉到肌肤的血脉瞬间喷张了起来,口干舌燥。
高挑女子上来便冷声问:“薛龙王在哪!”
丢掉水烟筒,父亲立刻站了上来:“你是?”
女子轻描淡写的回答:“我是送葬女,前来送葬。”
我有些生气的吼了一句:“爷爷还没死呢!”
“早晚的事。”
送葬女剐了我一眼,冷哼一声:“而且,还不是你害死的?!”
我当场震住了。
是我害死了爷爷?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母亲立刻气势汹汹的走上来要护犊子,父亲却是一把拦住她。
而后,父亲面色严肃的看向送葬女,说:“家父正在休息,不方便待客,你可以等到明天再来!”
送葬女却是默不作声的朝着爷爷卧室走了过去。
临到门前,她直接便是跪地磕头:“参见薛龙王,小女叶青灵前来报恩!是走是留,您来话事!”
寂静了半天的卧室,突然响起来了爷爷的剧烈咳嗽声:“咳咳,你是叶镇海的孙女?”
叶青灵重重的“嗯”了一声。
爷爷恼怒的喝斥道:“叫他老人家亲自过来,你一位后辈,跑过来瞎凑什么热闹!”
叶青灵沉默三秒钟,回复道:“叶镇海已经仙逝!”
卧室内的爷爷沉默半晌,而后突然猖狂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这个老不死的,总归是比我先走一步!”
笑声静止过后,爷爷平静道:“明晚亥时出殡,记得准时到场。”
“是。”
叶青灵起身作揖之后,目光清冷的迈步离去。
距叶青灵走后,时间转到下午,家里再次迎来一群不速之客!
由一位面相凶狠、背着长条包袱的中年男人带队,领着九个舞龙狮的汉子风风火火的来到家门口外。
龙狮通体全是白色的,象征着披麻戴孝!
中年男人负责敲锣,带领身后的龙狮进入院子里后,直接就醒狮、跳起了一场诡异邪魅的白狮起舞……
直到狰狞的狮头落地时,中年男人一锤定音。
“铛”的一声脆响,他扯着公鸭嗓宣布道:“薛龙王驾崩,草台班子,前来报丧!”
见多识广的父亲,目睹完整场舞龙狮戏之后,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岭南封神班,一虎九星震中原,你们……是从哪里收到了家父去世的消息?!”
中年男人却是冷冷一笑,道:“十五年前,薛龙王来到岭南一带,提着一把尚方宝剑将我们草台班子砍得稀巴烂,甚至在我们每人的后背上留下了一道赤红疤痕,今日……我们是来还剑的!”
说到这,中年男人将背上的长条包袱拍在地上,“叮”的一声,掉落出来一把雕龙刻凤的宝剑,躺在地上。
“有我薛九指在此坐镇,谁敢放肆!”
眼看来者不善,父亲当即一股强势威严散发出去,如同门将神荼一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中年男人却是阴恻恻的说道:“放心,我们不杀人,只想到时候取下薛龙王的龙骨,造一把打锣槌!”
就这样,这十位恶徒在我们家院子扎营般坐下来了。
父亲忧心忡忡的走回到爷爷房门前:“爹,岭南封神班的人……”
爷爷打断了他,声如洪钟:“老夫纵横江湖四十载,天不怕地不怕,管他来自岭南或是岭北,到了这里,都得给我匍匐在地!”
饶是将死之人,声音亦强悍而有力!直接轰到院子内,叫那十人听到后,皆闻虎色变一般,惊得差点起身逃窜而去。
“莫要怕,老东西不过是在强撑着罢了,等到十二点一过,恭喜去世!”中年男人稳住心神后,立即就阴阳怪气的说了这么一句。
奈何不得这群人,父亲只能坚守在门口,凝神皱眉,一直等到下午太阳还未落山时,父亲突然惊恐地望着天,惊呼一声:“三奇聚顶!”
我抬头往天上看去,夕阳余晖未褪尽,月亮和星星却都已经浮现在天空,与那轮残阳赫然同框!
三奇聚顶,是指奇门遁甲里面提到的乙、丙、丁三奇,表示日、月、星同时出现在头顶上。
当这种异象出现时,往往代表了……诸神陨落!
中年男人仰头大笑一声:“哈哈哈哈,看来薛家不仅是老东西要死,就连后代也要跟着陪葬,简直是可喜可贺,大快人心呐!”
“糟了,蟠儿,爷爷可有交代你什么事?”父亲着急的来到我面前,揪起我的衣袖,神情万分慌张。
“有。”
我回答了一个字。
父亲马上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只需照你爷爷说的去做,明白了么?”
我点了点头。
三奇一散,夜幕垂降,天地间的寒气变得更加浓郁了!
一家三口守在堂屋门前,直到晚上子时!
家里点起了七星灯,企图为爷爷续上一命……
父亲庞大的身躯挺得板正,镇守在门口,手持一根扫把棍,如同神王盖世,眼神横扫而去,一虎九星皆不敢放肆!
我趁着无人关注,悄咪咪来到了家中设立的仙家堂口前,这儿只有一张旧得发霉的供桌,及一尊香炉。
但供桌前端却是挤着八尊泥人,分别是铁拐李、汉钟离、张果老、吕洞宾、何仙姑、蓝采和、韩湘子、曹国舅八位神仙!
“爷爷让我把你们这群不显灵的狗日砸了,别怪我!”我抛下这句话后,直接哗啦一声掀翻桌子,抄起旁边的烧火棍便朝着八尊泥人砸去。
啪啪连续八下,泥人瞬间化作齑粉!
却在这时,异象突生!
供桌底下冒出一团黑烟,烟起而散,现出了一位青面獠牙的侏儒,直接张嘴朝着我咬了过来,我反应不及,只晓得掩面惊叫一声:“啊!”
我再回过神来,已是三四秒钟后,自己平安无恙,那侏儒也不知跑哪去了,可却突然感觉胸口一阵瘙痒难耐!
撩开衣服一看,肚皮上居然出现了一颗狰狞的人头,与先前那侏儒的五官完全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人头见我看向它,眼珠子立刻滴溜溜地转动了几下。
我吓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尖窜到天灵盖,就在这时,堂屋那边传来了“铛”的一声锣震,伴随着公鸭嗓扯着喉咙的声音响起:
“凶时已到,龙王驾崩!”
爷爷去世了?!
我惊得顾不上肚皮的那颗人头了,飞快的回到了堂屋正门前,就见父亲与母亲仍守在那,两人面色铁青。
台阶下的白龙狮舞得生猛,中年男人重重敲击着锣,脚踩着地上那柄尚方宝剑,面带阴森森笑意。
父亲扫了我一眼:“速速去看七星灯灭了没有!”
七星灯又名“续命灯”、“招魂灯”,自商周年代流传下来,大名鼎鼎的诸葛亮及刘伯温,皆点亮此灯来为自己续命……
我立刻走进屋里查看,结果发现摆在爷爷房间门口的七盏油灯,非但没灭,反而烧得更旺了,且是诡异的碧绿色!
正要掉头回去向禀报这个消息,可门口突然传来父亲的一声疾呼:“嚯!”
我快步而去,正好目睹到父亲拎着扫把棍一跳三米高,朝着面前涌动的那颗狮头砸了下去,“轰”的一声巨响,狮头直接滚落在地上。
九个汉子却是肌肉一震,撑破了上衣,露出结实的胸膛、及背后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八人朝着父亲围攻了过去,一人提着母亲的头发直接将她甩到了地上,然后猛虎扑食般压了上去。
“啊!!!”
母亲吓得直接尖叫出声。
遭八名汉子围困住的父亲试图冲去营救母亲,但无论疯也似地挥舞扫把棍,仍难敌十六手,直接挨炮轰猛攻,沙包大的拳头疯狂朝父亲的身躯涌下。
饶是铁骨铮铮的父亲,亦是忍不住痛苦的嘶吼出声:“呃……啊!!!”
我心如刀割的怒吼一句:“你们都给我住手!”
正在这时,那名中年男人突然一跺脚,喝斥一声:“剑来!”
地上那柄尚方宝剑顿时悬空飘起,他伸出手一抓,提着宝剑便到了我的面前,毫不留情的一剑刺出。
我惊恐万状,吓得像木头人一样定在原地。
不闪也不躲,剑尖直扑我的胸口。
忽地肚下生风,一颗脑袋探出头来,张嘴便吞向了那柄尚方宝剑。
“呔,何方妖孽!”
中年男人大吃一惊,忙不迭的抽剑欲斩,但不等他下手,侏儒一口吞掉了整根宝剑,接着如同鬼魅一般横穿而去,直接穿过了中年男人的整副躯体,到了他的背后。
再定睛一看,中年男人的腹部穿出了一个拳头大的血窟窿,透过窟窿,可以看见那侏儒站在原地干呕了起来,随后突然呕出那柄尚方宝剑,却已是沾满血鲜!
中年男人不可思议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接着脸色骤变,撕心裂肺的仰头长啸一声:“不!!!!”
“恩德已报,走也~”侏儒一脚遁地,直接化作黑烟消去。
与此同时,中年男人轰然倒地,双目圆瞪,死不瞑目。
我提着那柄躺在地上的尚方宝剑,朝着欺压我母亲的那名汉子身后走去,不等他反应过来,一剑挥下!
“哧。”
本就有着一道触目疤痕的后背,再次出现了一条新鲜的血痕,原本一撇,现在却变成了两撇,刚好形成一个“X”字!
“啊!”
汉子惨叫一声,滚在了旁边,痛苦的扭曲了起来。
“蟠儿!”受惊过度的母亲立刻起身抱住了我,呜呜啼哭。
“娘,我去助父亲脱困!”
我着急的提着尚方宝剑打算奔向八名汉子,可在这时,父亲突然猛地大吼一声,犹如神明附体一般,直接震开了那八汉。
那柄扫把棍出神入化,像打地鼠一般,分别朝着八人的额头敲了过去,咚咚八下,八名汉子统统惨叫一声睡倒在地!
“没事吧?”父亲快步来到了我们母子面前,满是自责的神色:“都怪我没用,让你们受委屈了!”
他衣衫破烂不堪,口鼻皆在流血,看得人心疼,但一瞧那地上躺着的八人,顿时心情好受许多。
“爹,七星灯变色了!”我说出了尤为重要的一件事。
“什么!”
父亲大吃一惊:“七星变色,你爷爷恐怕要变成尸煞!你赶快去后山槐树下,挖出那口黑棺,揭棺而入。记住,入棺前一定要紧闭双眼,取一尊坛子,以及一块玉佩,取完就走,不可回头!”
领命后,我立刻毫不犹豫的提着家里一把铲,拔腿就往后山跑。
上山一番找寻,很快就找到了一颗苍老的槐树。
我二话不说照着地面就开挖,好在土质松软,花了不长不短一炷香时间,铲尖碰棺,铿的一声响。
我立刻扒开泥土,用力撬开那口棺盖,在棺材敞开一条缝隙时,马上闭上眼睛,然后钻入进去摸索了起来。
可以感觉到,棺内躺着一具穿着金缕玉衣的尸骨,除此之外,还有一口磨砂质感的坛子极为扎手,还有一只棱角分明的匣子……
摸了半天,最后却是在尸体的口中才找到父亲提到的玉佩。
尸含玉,非同凡响啊!
我也顾不得去思考太多,拎着坛子抓着玉,抬头转身就走。
眼睛睁开的一瞬间,却是差点吓个半死,在自己的前方出现了一个令我万万没想到的身影——叶青灵!
“你,你怎么在这?!”我又惊又慌,生怕她把我手里的东西抢走似的,捂在胸口死死的。
“不到鸡鸣便开棺,你触犯了天棺大忌,你今晚死定了!”叶青灵望着我,神色冷漠得如同阴间判官。
我惊疑不定的望着她:“凭什么信你!”
叶青灵道:“棺材有棺材的规矩,你要想活命,必须听我的,现在马上回头从棺材里摸出一个匣子,把匣子交给我,我来替你挡灾!”
匣子!
我前面就摸到了,但是没有取出来,现在听这个女人这么一说,顿时犹豫不决了起来。
就在这时,身后阴风阵阵,棺材仿佛有异象生出。
叶青灵蹙眉道:“你还有一分钟的时间,来不及了!”
我一听事关生死,于是不再考虑,闭着眼冲回到坑前,伏地弯腰钻进去,将棺材内的匣子掏了出来,然后迅速溜走,转身朝着叶青灵方向就跑。
但没等自己跑出去三步,身后就传来了一个阴冷可怕的声音:
“天棺赐死,纳命来!”
叶青灵一步向前,挡在我的面前,娇喝一声,下一秒,一股无上威严的气势卷土而来,轰向了叶青灵,将她直接震得飞出五六米远,直接砸在了我的身上。
我哎呦一声,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只感觉后背软绵绵的,那女人的娇躯赫然全部压在我身上,撞得香玉满怀!
不等我仔细地感受这具躯体的温热,叶青灵忽然推开我站起身来,再牵住我的手,直接掉头往山下跑。
“千万不许回头看!”
我那时候哪里还敢回头?只管拼了老命的往山下跑。
直至两人到了山脚下,叶青灵突然停下脚步,从我手里一把夺过了匣子。
“我替你挡完了灾,这东西归我了!”
刚想说点什么,她却瞪了我一眼:“不许反悔,快回你家去!”话完她便转身走了。
走路时一瘸一拐的,好像受了伤。
我有些犯愁,满脑思绪的走回到家中,却发现岭南封神班的九个汉子都消失了,那中年男人的尸体亦不知所踪!
父亲焦急地在院子来回渡步。
瞧见我回来了,父亲马上快步走来,询问:“怎么样,东西取到手了么?”
我举起左右手,一边提着坛子,一边掌着玉佩。
“好样的,你爷爷的尸煞可以化解了!”父亲激动的接过玉佩,随即快马加鞭的走向堂屋。
我紧随其后进入堂屋内,就见父亲站在爷爷的房间外,把那块玉佩往七星灯中央一扔。
玉佩坠落下去,“嗒”的一声响,再一瞧,墙上挂的老钟“当当”敲起,时针指着一点钟的位置,正好是三更末分!
随着玉佩落地,七盏变色的油灯忽然熄灭,父亲亦是同一时分“咯吱”一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正要跟过去,耳后根忽然传来了母亲温柔的声音:
“蟠儿,别去,让你爹单独和爷爷相处一会儿。”
我回头望向了母亲,点了点头,然后问:“娘,死人哪里去了?”
堂屋的门口不仅尸体不见了,就连地上的血迹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母亲的手还沾着水,显然是她去毁尸灭迹的。
“蟠儿,不要过问。”母亲走过来抱着我,那双布着鱼尾纹的眼睛里满含泪水,好像很自责,又好像很心疼,总之百感交集。
当晚,我没有进去过爷爷的房间,但却进了母亲的房间。
自从小时候被丢进猪圈里生活,今晚母亲第一次把我带到了她的房间里,像婴儿时期那样,把我抱在怀里睡觉。
这一晚,我睡得很香甜。
第二天被嘈杂的声音震醒,一起身就看见床头周围人头攒动,站满了陌生人!
这些人多数穿着奢华,要么锦衣贵物加身,要么便是穿金带银,更有甚者连嘴巴里的牙齿都是金镶的!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把刀,譬如剪刀、菜刀、锄刀、镰刀、杀猪刀等等。
“薛少爷,你可算醒来啦,”一个穿着包臀裙的短发美少妇款款走上来,媚眼如丝的望着我,娇滴滴的说道:“龙王二十年前赊刀给人家,今天人家特地过来把刀还给您了,而且还带着小礼物哦。”
话锋流转间,一柄剪刀,外加一张金灿灿的银行卡递了上来。
“还有我,还有我!龙王十五年前赊我一把菜刀,教我去炒股,将10万元炒到70万元,又指点我白手起家去创业,现在龙王走了,我特地过来还刀了!”
“三十年前薛龙王给我留下的那把锄刀,如今伴随着我平步青云,坐上了梦寐以求的位置……”
“你们这些都算个屁,要不是78年龙王警告我别去金陵开快车,否则我当时就上新闻了!那列快车当年造成重大旅客伤亡事故!”
“各位,卖我任大炮一个面子,让我先来还刀,他日各位若是想来京城买房,可以找我本人打亲属折……”
我一觉醒来差点懵了,看着眼前如同菜市场一般的吵闹,而且这些人个个都是来自各行各业的顶级人物,顿时有些不可思议了起来。
“姐姐的刀,你千万要拿去。”美少妇忽然挤到了我的面前,胸口那笼温柔夹着一股香水席卷而来,差点让我昏迷。
可就在下一秒,门口突然传来父亲的一声咆哮:
“全都给我出去排队!该不该拿回当年薛龙王赊出去的刀,得看薛蟠如何做决定!这是他老人家的遗嘱,你们都给忘了吗?!”
这一道河东狮吼传出,当即所有金贵的富人们皆神情一震,而后老老实实的走出房间外,一个个排起队来。
排成一条长龙!
但每个来到我面前还刀的人,无论给出多么丰厚的诱惑或赠予,我都依照爷爷的叮嘱,当场拒绝!
直到一位老猪倌,提着一把杀猪刀走到了我的面前,露出一口烂牙,怒道:
“当年薛老头赊刀给我,说我二十年内可以娶到老婆,但现在眼看过多十二个小时,二十年就过去了,我却还是没娶到老婆……今个我不是来还刀的,而是来砍人!”
我皱眉:“你要砍谁?”
“你!”
老猪倌举起刀对着我,一刀劈下。
我直接侧身一摔躲了过去,随后老猪倌再次举起刀,但他的右眼皮却剧烈狂跳了起来,那把杀猪刀却是愣愣举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我坚信爷爷不会撒谎,咬牙切齿的吼道:“十二个小时内,你一定能娶到老婆!”
老猪倌愣神的看着我,接着问道:“这么短的时间内,谁肯嫁给我?就算是花钱给那会所的妞,她也不愿意啊!”
“我说能就一定能!一旦约定好的时辰内还不灵验,你再提刀来砍我,我保证绝对不躲!”我振振有词道。
“你躲不了!”
老猪倌瞪了我一眼,气势汹汹的拎起那把杀猪刀出门去了。
随后又陆陆续续排队进来了那些还刀之人,我统统都拒绝了。
就这样,拒完所有客以后,爷爷的丧事照常举办。
除了来还刀的二十九位贵人以外,家里还来了许多各式各样的顶级人士,平时鸡毛都没有一根的门口,现在却门庭若市,挤满了各种豪车!
他们皆是来自五湖四海,此刻极为伤心的站在爷爷灵堂前吊唁,不仅如此,吊唁结束以后,家门口却围来了一大群记者!
整个薛家乱成一团糟!
最后是由父亲出来主持局面,这才喝停了所有吵闹的记者。
“你们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可以开始发问了,但只限一个问题!问完即止!”
门口一众记者们立刻交头接耳了起来,而后派出一位代表。
“54年长江特大洪水过去的第四年,薛龙王去到长江流域,放言四十年后,这里还会再次发生一次特大洪水,当时还警告民间百姓们不要对长江流域附近的森林乱砍滥伐,现如今就是四十年后,而且长江那边果然在今年再次发生了特大洪水,请问这该怎么解释呢?他真的是神算吗!”
父亲非常老道的扯了一个解释:“这是由于赤道东太平洋附近水温异常升高现象,及青藏高原积雪偏多,还有西太平洋副热带高压异常,亚洲中纬度环流异常,阻塞高压活动频繁等引起,无关算命!”
铺天盖地的记者们顿时一阵唏嘘,表示父亲在刻意转移话题,他们想要知道薛龙王到底是不是类似于玛雅人那种存在。
说好的一个问题答完,父亲也不再给他们面子,直接轰的一声把门关上。
我独自守着灵堂的时候,父亲突然提着那口坛子来到我面前,心事重重道:
“薛蟠,今晚亥时出殡,需要阴灯引路,为父十指不全,无法提灯,你去你爷爷房间里,把他床底下的那口箱子翻出来。”
“里面装着的是他留给你的遗物,其中就有那盏阴灯!”
我应了一声好的,然后盯着他手里那口坛子一直看:“爷爷说当年为了生我,他把你的拇指砍了装进坛子里,然后放置到棺材内,是真的吗?”
父亲没有回答真假,而是把坛子直接塞到了我怀里:
“一定要记得,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打开它,但如果你打开了,就一定要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然后挂在耳朵旁……”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父亲却没有详细的跟我说明,留下这句话就匆匆离去了。
我守到母亲过来接班的时候,提着坛子去到了爷爷房间,将他床底下的一口木箱子翻了出来。
打开一看,里面陈列着一只烂了一截的古董瓷碗,半本破旧的书籍(跟三叔取走的半本书籍很像),还有一盏手提灯笼。
除此之外,剩下一黑一白两张符纸,便别无他物了。
这就是爷爷留给我的全部家当?我有些惊讶,没想到英明神武的爷爷居然只给我留下了这么些物件。
没等我回过神来,身后的大门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一群人走了进来。
当他们看到我的模样后,便齐刷刷的单膝下跪,双手抱拳:
“参见薛少爷!”
我惊得刷地一下起立,呆呆的望着这八人,发现他们极为奇特。
有瞎眼的,有瘸腿提着拐杖的,有断臂空袖的,有肥头大耳、满脸都是疙瘩的,有背上托着一个富贵包的……
我怯生生的问:“你们是谁?”
为首那个瞎眼的中年人走上来,好像能看见我站在哪里一样,对着我鞠了一躬:
“我们是薛龙王钦点的八仙抬棺匠,以前得到过薛龙王相助,现如今回来送行报恩,同时,亦是过来为你护法!”
我听闻为我护法这四个字,当即就傻眼了:“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要为我护法?”
瞎眼的中年人说:“这一点你就不需要知道了,我给你介绍一下,本人叫蔡神算,瘸腿的叫牛爷,断臂的外号叫断臂王,满脸疙瘩的叫韦胖子,托着富贵包的是洪富贵,戴着草帽的是长颈婆……”
那个脖子很长的老太婆,提着嗓子唾骂道:“你个臭神棍,会不会说话?老娘有名字,叫做唐贞芳!”
说到后面,她看向了我,转换了语气,温柔慈祥的道:“薛少爷,你管我叫唐婆婆就行。”
蔡神算摸摸鼻子,把手放在旁边那个牛高马大的男人肩上,继续道:
“还有这位牛高马大的,叫做周盘山,旁边这个闭着嘴不说话的,叫做哑巴老陈,没错,他就是个哑巴。”
蔡神算一连下来,给我介绍了所有人的身份,但我压根就没记住!
我唯独记住了一点:“你们都是抬棺匠?”
“不错,敢问今晚几时出殡?薛龙王可有交代留言?”蔡神算微微一笑,问道。
“亥时。”
“好,那我们今晚亥时,准时到场。”
蔡神算点点头,然后转身率领着七人离开了。
一天下来,不再有异人来访,但到了落夜时分,我去接替母亲继续守堂的时候,发现灵堂处出现了一口漆黑的棺材。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口棺材便是后山槐树下的那口!
棺身上面甚至还沾满了泥土,显然是刚挖出来不久……
爷爷居然要用这口棺材下葬?!
我震惊了。
母亲示意我不要大惊小怪,说这是爷爷早就交待过他们的事情,一旦过世了,就把他放进这口棺材里面,埋到土里。
我没记错的话,这口棺材里面已经有一具尸骨了。
我犹犹豫豫的说道:“可是……可是棺材里不是已经有一具尸骨了吗?我们这么做,是对于前主人的大不敬啊。”
虽然说爷爷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但我还是感觉到十分不解。
母亲突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来到我耳边,悄悄说:“这是因为你爷爷在窃龙运,为的就是造福子孙后代。”
我一听,顿时震惊得头皮都炸了。
窃龙运,那意思不就是说,之前躺在棺材里的那具尸骨,乃是帝王尸身……
我喉结滚动了一下:“咱们薛家扛得住吗?”
母亲很认真地说:“为了你,扛不住也得扛!”
至此之后,我守在灵堂里,眼睁睁的看着那口棺材,总是觉得心头难安,就好像做错了事情一样,非常自责。
直到亥时驾到!
今天那八位抬棺匠果然准时到场,而且提着四根粗壮的桃木(民间说是用来辟邪的)!
“薛少爷,久等了。”
蔡神算到了面前后,立刻掏起一根绳索对着黑棺五花大绑了起来,串起了八只耳朵,然后号令众人将四根桃木穿过去。
蔡神算办完这一切后,拍拍手掌上的泥污,说:“可以抬棺了。”
唐贞芳婆婆看向我,“薛少爷,你来发话,只要你一声‘起’,我们马上就抬棺出行!”
我想到了阴灯一事,于是马上说你们等等!
跑回到了爷爷房间里,翻出那盏手提的灯笼,拎在手上,并把父亲交代的那只坛子也提在了手里,然后摇摇晃晃的跑回到了灵堂。
八仙见我回来了,立刻目光注视过来。
蔡神算啧啧称奇道:“阴灯引路,不愧是薛龙王,好狠的手段!这是非要点一座奇穴不可啊!”
唐贞芳婆婆亦是同样点头道:“不虚此行。”
牛爷用手指挖着耳屎,不耐烦的催促道:“搞快点啊,我还赶着去跟伙计喝酒呢!”
我呃了一声,然后就直接吐出了一个字:“起!”
八仙没有任何动作,皆用那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脸红了一下:“不是说好,我说起就走吗?”
“阴灯没点亮,你说往哪走?”蔡神算疑惑的看着我。
“啊,那要怎么才能点亮?”
我反应过来,紧张得脸更红了。
“薛少爷居然不懂点阴灯?”韦胖子惊讶道。
蔡神算走到我面前,解释道:“阴灯要用引路人的血来喂才能点亮,你敢咬破自己的食指么?”
我说了一声当然敢,然后毫不犹豫的咬破了手指皮,将血滴向了灯笼。
几滴血浸红了灯笼上裹着的那块布,下一秒,幽光浮起,绿油油的灯光照向每个人的脸,好像瞬间来到了阴曹地府一样,个个青脸獠牙。
八仙见状,皆对视一眼,纷纷走到了各自的站位上,左右各成一排,以肩扛棺。
我深呼吸一口气,提起阴灯,铿锵有力的说出一字:“起!”
八仙哗地抬起棺材,皆异口同声的吼了一嗓子:“龙王出行,活人勿近!”
我吓了一跳,好在很快就稳住了心神,然后提着阴灯便往门口走。
出到门口外时,却发现“送葬女”叶青灵早就站在那里等候着了。
我提着阴灯走在最前,八仙抬棺跟在中央,送葬女陪同在后,就这样一行十人出发了!
连母亲和父亲都没有来参加这场出殡仪式,只此十人!
随着灯光摇摆,月色下的人影闪烁不停。
要说这盏被称作阴灯的灯笼有何诡异之处。
除了它散发着的幽绿奇光外,那灯芯的火苗就好像箭头一样,摇曳不断的指向东南西北。
如同测风水的罗盘一般。
按照阴灯的指示,我战战兢兢的带路往前走,一直走了个把小时,来到了荒山野岭之上,还是没有到头。
沉不住气的牛爷,骂道:“狗日的,我那群伙计都快要喝醉了,这边还没能把棺下葬!薛少爷,你到底行不行?”
男人不能说不行!
我咬着牙回复了一句:“快到了,我感觉到了。”这是自己完全瞎扯出来的,到没到根本是个未知数。
然而让我感到意外的是,约莫走了十分钟左右,前方出现了一条河流,在河流的旁边,有一座密林,风向水之,觅云直上,是绝佳的风水宝地!
正在这时,手中的阴灯忽然剧烈朝着那片密林吹摆了起来,好似冥冥之中有东西在疯狂的指引我,要往那密林走!
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得我信心瞬间倍增,爷爷的墓穴,一定就是点在这片密林之中!
我大步往前走去,没一会儿便到了密林内。
随着阴森森的幽光照射进去,就见到了密林中央有一片植物旺盛的草地,正正好好可以下铲挖穴!
但让我感到眉头一挑的是,在那草地上面此时铺着一具牛骨!
与其说是牛骨,倒不如说是一副腐烂的牛尸,它身上的血肉被小动物蚕食得七七八八了,露出了森森白骨。
这是一座出自《春秋繁露》风水局篇的宝地,民间称之为牛眠地。
晋朝时期有一位出身寒门的名将,父母双亡后便是葬在牛眠地,后来他功名显赫,成了大名鼎鼎的东晋名将,叫做陶侃!
此等宝地,乃是风水中的上品!
没等我认清楚这一块风水宝地的构造,那头盘踞于此的腐烂牛尸,突然仰头咆了一声:“哞!!!!”
蔡神算吆喝一声:“这是看守坟地的凶煞,咱们遇到铁钉子了,统统给我打起精神来!”
闻声后的七名抬棺匠,皆是浑身震了一震。
虽然无人临阵脱逃,但他们都忍不住各自呢喃起了诸如“菩萨保佑、平平安安、百无禁忌”之类的话语。
而后,这头牛尸居然活生生的挺着四肢站了起来,满含怨恨的牛眼珠子盯着我们所在的方向,鼻孔喷吐出一层层白色雾气。
“牛骨当道,这根本就是陪葬的死局啊……”一直沉默寡言的独臂王开口了。
哑巴老陈亦是不断的发出“啊啊”的声音。
周盘山挺拔着身躯,怒哼一声:“薛龙王对我等有恩,纵使阎王拦路,亦绝不能退后!阴灯指路到此,便是你我的命运!”
唐贞芳婆婆叹气道:“可能这就是命吧,当年薛龙王拿他的前途保下了我们,苟延残喘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到头了。”
蔡神算发出极为威严的声音,怒喝道:“尚未战,你们便一个个的垂头丧气,何德何能妄称八仙?若是还有血气在的话,就跟我抬头挺胸,拿出你们的真本事!”
此言一出,八仙皆振作起来,利如刀剑的目光抬起,注视向那前方的牛尸凶煞!
他们不怕,但是我怕!
我已经牙齿都开始打颤了,站在面前有些手脚发软,旋即低头一看,忽然瞧见手中提着的那盏阴灯燃烧了起来,直接覆盖了整个灯笼身,火势如龙!
“看来,薛龙王点的穴就是此地了!”
一直默不作声跟着送葬的叶青灵,此时缓缓迈步走上前来:“我身为朱雀命格,遵从叶家的旨意,前来为薛龙王送葬,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朱雀命格?
我听到这句话,猛然间想起来了爷爷曾经提到过的,九星伏吟虎猖狂、八门皆休雀投江!
忽然之间一切似乎都明朗了,爷爷当初所提到的这则预言,实际上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刻应验!
九星、虎指的便是昨夜前来报丧的岭南封神班!
八门、雀指的便是现在的眼前人,八位抬棺匠,一位朱雀送葬女!
爷爷当年的第三十道预言,如今真的应验了!
正在这时,那盏灯笼彻底烧成灰烬熄灭了,周围的景物瞬间漆黑了下来。
我睁眼瞧去,伸手不见五指。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那是棺材落地的声音!
“杀!”
蔡神算的声音响起。
而后感觉到身边有八道寒风掠过,紧接着,叶青灵路过到了我的身边,说:“不想死就趴在地上,别动。”
我听到这句话,二话不说就往地上贴。
随后,前方传来了一道蛮牛的咆哮声:“哞!!!”
与此同时,前方不断的轰隆隆作响!
抬头看去,好像是神仙打架一般,霞光到处绚烂的飞舞,金光一束束的挥射出去,那牛头与群汉搅斗在一起……
借着头顶上洒下的稀薄月光,勉强能看清楚他们在浴血奋斗!
我在这地上趴着看戏,却是没等看够十分钟,忽然一声声“啊啊啊”的惨叫接连响起。
听得出来是那八仙出事了!
然而突然一根棍状物体砸到了我的头顶上,我直接疼得晕头转向了起来!
而后伸出手去摸索,摸到那根棍状物体后,放到眼前,还没能看得清,就闻到一股夹带着腥味的恶臭。
是牛骨!
突然之间,叶青灵掠过我的身前,提着我的手臂便娇喝一声:“快跑!”
我没反应过来,但也知晓此刻形势紧张,马上提着坛子,跟着她往密林外跑。
可是刚跑出去密林之外,叶青灵猛地一把推开我,下一秒,那头疯牛窜了出来,牛角一甩,缠着叶青灵的身躯便往旁边的河流方向砸了过去。
“噗通”一声巨响,叶青灵直接坠入了水中。
我震惊了,这不就应了爷爷的那句雀投江吗?!
这还未完,牛头乘胜追击的扑到了水里去,箭入水中跟叶青灵缠斗了起来,最后她生死不知,牛尸却浮出水面,朝着我游了过来。
完了,我死定了!
银色的月光洒落在河岸上,满身湿漉漉的牛尸走上岸来。
沾着鲜血的尖锐牛角对着我,蹄子在地上刨土。
这是蛮牛冲锋前的助跑!
要是挨它这么一怼,我感觉自己的肠子都要扒拉出来。
论跑的,却又跑不过对方,我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突然目光落向了手里那口坛子!
这是当年爷爷为了求子,砍下了父亲的大拇指之后,用来装着拇指的容器。
十四年来,它一直放置在黑棺内!
里面有什么造化先不说,但父亲之前叮嘱过我:
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可取出里面的东西!
这就能够突显得出它的神秘与厉害了。
但凡我有别的选择,我打死也不会现在去揭开这口坛子,可是,我没得选择!
在牛蹄迈动的一瞬间,我将坛子揭开了,毫不犹豫的伸手进入其中摸索了一下。
而后果然摸到一根冷冰冰的手指!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颗手指似乎还保持着完好无损。
我来不及去品鉴它,直接掏出来挂在耳朵上。
父亲教我这么做的,具体缘由我也不清楚。
但就在我把这根拇指挂于耳上后,它立刻嗡地一下犹如子弹朝着牛尸猛地激射了出去。
“嗤”的一声,正正好好刺入了它的牛头额间。
凶势滔天的牛尸甚至来不及哀嚎一声,当场像是魂飞魄散一般,浑身骨架直接散开,化作一地尸骨与血沫。
我望着垂死在地上的牛尸,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没想到坛子里的那根拇指居然如此刚猛!
八仙与朱雀女都不敌的凶煞,只需一指搞定!
一时之间,我就好像释放了一座山大的压力,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凶煞已除,尘埃落定!
这事儿本以为就这样结束了,可当我回到了牛眠地,却瞧见那口漆黑的棺材附近围绕着九条金灿灿的幼蛇!
我大吃一惊:“九龙缠棺!”
我能看出来,这九条幼蛇都是刚出生的,身上还带着黏液。
它们围绕在棺材周围转来转去,眼睛时不时的盯着我看。
我脸上刚消掉一半的愁容,立即再蒙上一层阴霾。
正在这时,身后方传来了一道脚步声,伴随着父亲的声音响起:
“金蛇为龙,龙缠棺,是为福气,杀不得!”
“可它们亦是凶煞,若任由其在牛眠地伴随龙棺长大,他日必将祸害我薛家一脉!”
我有些惊喜的转头看向父亲,问:“爹,你来了!”
父亲轻轻点了点头,手里托着一块沉甸甸的墓碑。
他把墓碑放在了地上,突然松了口气,接着走上来,拎着我去到了黑棺前。
父亲郑重其事的对着那九条金蛇宣布道:“我儿薛蟠,在此与你们立下十年之约,在此之前,不许祸害薛家祖上的棺运,还要守护这口墓穴!”
“如果你们不肯心甘情愿,那我现在就把你们统统斩了!”
“十年以后,你们自然修行得道,化作真龙,到时候大可去找薛蟠索命!”
九条金蛇纷纷吐舌,看着父亲很是凶残暴戾。
父亲扫了我一眼,命令我跪下。
我乖乖的跪下了。
父亲喝斥道:“蟠儿,你向九龙宣誓,十年以后生死见!”
我硬着头皮照做了。
“我薛蟠在此宣誓,跟你们九龙,十年以后再见,到时候是生是死,全凭各自本事!”
九条金蛇看着我皆点了点头,那目光里面战意滔天。
突然,密林深处缓缓走出了八条身躯!
他们是抬棺的八仙,此时各执一身血伤,看着我们父子俩,话都不吭一声,朝着林子外走。
父亲却是非常严肃的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作揖:“薛某人在此谢过八仙替我儿渡劫成功,五年后,你们的后人若有事相求,可以免费找蟠儿提供帮助,无论何事,一定在所不辞!”
瞎眼的蔡神算停了一下脚步,回头望着我的位置,苍白如纸的面孔上露出了那种冰冷之意,全然不像之前那个和善的中年大叔。
他冷冷地道:“恕我直言,薛少爷能不能活到五年后,还是个未知数。”
八仙离开了山林,月光下,我发现,他们没有影子。
……
我和父亲在这块牛眠地,择了一处最佳的风水位置,挖下了一口墓穴,把黑棺埋了。
棺中除了有爷爷的尸身以外,还有“九龙”伴随着栖息。
直到棺材封棺入土,填上了泥土,堆起一座土坟,立下墓碑,我们父子俩这才停下来。
龙棺葬穴,风平浪静!
而后,父子俩一起跪在坟前,磕了三个重重地响头。
父亲面色凝重的对着坟头说道:“老头子,蟠儿一切都好,你安心的走吧!”
我擦着眼泪,跟爷爷进行最后的道别:“我未来一定会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不让您失望!”
父子默哀了一阵后,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严肃的叮嘱道:“爷爷交代你之后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我重重点了点头,表示:“我明天就要出发去京城!”
父亲一听我有如此志向,马上露出了惊讶之色:“你要去那大城市作甚?”
我大声的回复三个字:“找三叔!”
父亲一时语塞,随即皱着眉头问:“是你爷爷的意思?”
“嗯。”
“看来你爷爷从小让你睡在猪圈里,是有原因的。哦对了,你干妈她……”
父亲说到这里,突然看着我,欲言又止。
干妈,指的是猪圈里那只母猪。
我有些担心了起来,焦急的问道:“干妈怎么了?”
父亲咳嗽了一声,接着道:“有个杀猪佬,说是看上她了,然后就把她牵走了,当时我和你娘都不肯,但他却说是我们薛家欠他的媳妇,他必须要带走,我们实在拦不住,对不起。”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真诚、很歉意。
然而,我却脸色变了。
父亲所说的那个杀猪佬,就是那个扬言要拿刀砍我的老猪倌!
当时自己口口声声的说,十二小时内,他一定能娶到老婆……
谁知道他居然把我家猪圈里唯一的母猪,亦是我的干妈,牵走了!
“他会不会把干妈杀了?!”我眼睛都红了,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放心,我看出来了,这杀猪佬还真的看上你干妈了,眼睛里就跟看到了女明星一样。”
我却是惊讶的道:“可是,人怎么会看上动物呢?!”
父亲却是很认真的讲解道:“有些人天生取向就不同,你觉得看不上,但不代表他看不上,世间无奇不有,你还年轻,接触得少,等你以后经历得多了,自然就会明白了。”
父亲这么说,肯定是有他的道理,我暂时不计较这件事了,但是干妈被一个杀猪匠带走,我说什么也不放心,迟早要去找到他算账!
随后,我带着父亲到了密林附近的河岸边,告诉他叶青灵就是在这投江失踪了,不知道死了没有……
父亲安慰道:“那丫头是罕见的朱雀命格,命硬得很,不会这么容易死掉的。”
我非常担心她,原因是爷爷曾经说过,朱雀本是得天火相助的不死鸟,一旦掉进水里,那就好像旱鸭子下水一样,妥妥的九死一生!
可我在寒气森森的河面上观望了许久,却也没有见到有浮尸现出,最后只能带着心结失望的离开。
回到家里后,父亲带着我去对着仙家堂口烧了三柱香,说是它对我有恩。
虽然现在仙家堂口已经砸了,但过去薛家可是供奉了这里七七四十九年!
表面上供的是八仙,实际上在建造家宅之初,这块地下面是一座被洪水淹了的土地庙。
按照爷爷的说法,受香火供奉的土地神被镇压困于地底下不得志,怨气满身,直到被爷爷立起堂口日日祭拜,得了香火延续而才成神道。
在我砸了堂口后,土地神便钻出来附体报恩,替自己挡下了一灾。
现在堂口已毁,仙家对我们薛家的恩德也报了,就无需再立堂口了。
我和父亲简单的打扫了一下堂口和灵堂,然后便各自回屋睡觉了。
但是我整晚都睡不着。
满脑子都是那八仙没有影子的身躯,以及叶青灵投江的场景,甚至老猪倌的那张脸也像梦魇一样挥之不去……
天亮我才徐徐睡着,睡到中午爬起身来,听见门口处有人走来走去。
我去开了门,就见到了门外站着一个短发女人。
这女人我见过,是当时排队还刀的一员之一,不仅生得俏人,而且那声音更是嗲嗲的,特别讨人喜欢。
如果说叶青灵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那眼前这位,就是我见过最性感的美少妇!
大清早的就看到这么养眼的事物,我有些看直了,话都说不出口。
“小少爷,您可算醒了,”少妇看着我,眼神中秋波流转:“我听说你要去京城,这不,马上就过来接你!因为我家也住在京城,正好顺路!”
是谁把我要去京城的消息泄露出去的?
知道我要去京城的人不多,除了爷爷,就只有父亲了。
我皱着眉头,有些不满:“我可以打车去。”
少妇凑近到了我的身前,弯下腰看着我,娇嗔道:“小少爷,您可真是会开玩笑耶,这里天高皇帝远,要去到京城,那可得打好远好远的车哦,那倒不如,直接坐人家的车子,又舒服,又有姐姐陪你玩儿……”
这女人好像会放电,稍微靠得我近一点,我马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眼睛亦不敢乱瞧。
正在这时,父亲负着手从远处走过来:“林若雪,我叫你顺路过来载我儿一程,不是叫你过来带坏她的,你那些狐狸套路留到酒桌上用吧!”
叫做林若雪的美少妇,马上咯咯咯的掩口娇笑着直起腰来:“薛大哥,您可真会开玩笑呀,人家已经不参酒局好多年喽,现在是家里的主妇,只会做吃的,而且味道可赞了呢~”
父亲轻笑一声:“从酒桌晋升成了饭桌,看来薛龙王指点你走的路,走得很顺嘛。”
“那可不,我这次专门回来还刀,就是想要了断这笔因果,谢过你们薛家的恩情,可谁知道,老小都不领情,真是伤透人家的心了呢。”
林若雪做出了擦泪的表情,好像很伤心,令我都忍不住关心了一句:
“姐姐你别哭,爷爷交代我不收回刀,肯定是有原因的,如果强行提前返刀,必然会遭报应。”
“啊,原来是这样。”
林若雪捂住了嘴,好像恍然大悟一般。
父亲突然大大声的喝斥了我一句:“薛蟠!你爷爷交代你的话,怎么能论给外人听?下不为例!”
我马上耳朵红红的点了点头,支吾道:“知道了……”
随后,父亲一摆手,冷漠道:“收拾好你的行李,马上走人,如不能完成爷爷交代你的事情,以后不许回家!”
就这样,我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便被父亲扫地出门。
其实我没有带行李,只带了爷爷留给我的衣钵。
一只烂瓷碗,半本破旧的书籍,一黑一白两张符纸……
除此之外,还有父亲给我的一个葫芦,里面是什么东西他也没说,只叫我一定要保管好。
兜里没有一分钱,直接挎着个包袱就出发了,而且去的地方是人生地不熟的京城!
去到那里,没有人能帮助我,就连林若雪,也不会出手援助。
因为父亲警告过她了,一毛钱都不许给我!
我要做的就是,靠乞讨为生!
当天,我坐上了林若雪的那台标志像豹子一样的白色轿车。
整个车厢内温度刚刚好,到处都是好闻的香味,坐垫也很软很舒服。
开车的是一位陌生男人,是林若雪的专属司机。
林若雪跟我一起坐在后排座位上,一直挂着笑脸,她靠近我,我都感觉害怕。
因为这个女人太香了,有一种让我掉进温柔乡的感觉。
期间,她跟我谈起关于爷爷过去的那些事情,还问我在爷爷身上学到了什么。
我自知不能对外人透露太多自家的东西,于是就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理着。
车子刚驶出村口的半山腰,下坡的时候突然一脚急刹车停了下来。
“哎哟。”
林若雪一头栽在了我怀里,那股温与柔席卷而来,令我差点无法呼吸。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软了,好像爷爷说过的那种会缩骨功的天生软骨。
“你怎么开车的……”
林若雪娇愤的坐起身,有些愤怒的看着那名司机打算训斥一顿。
司机忙不迭的推开车门,说:“撞到东西了,好像是个人!”
“啊,撞到人了?!”
林若雪惊呼了一声,也赶紧下车。
而后这对男女就在门口外大呼小叫了起来。
听他们的口气,好像是碾压到了黄鼠狼。
我走下车,望向那头黄鼠狼的尸体,便见到它血肉模糊的躺在地上,双眼圆瞪着,鲜血糊红了地上的泥土。
但奇怪的是,这黄鼠狼死不瞑目,眼睛却不是盯着撞死它的人,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另一个方向。
这不禁让我想到了爷爷曾经提到过,农村把黄鼠狼视为大仙儿,是不能杀的,否则它会寻仇。
这种有灵的动物,被撞死以后,眼睛却盯着别的方向,这件事情格外的诡异啊。
眼看司机和林若雪都很着急,我低眉垂眼的说道:“姐姐,这只黄鼠狼好像是过来给我们传递什么信息的……”
林若雪走来到我的身前,由于她是个高个子,于是只能弯下腰才能跟我对视。
可是这美人一折腰,那一抹雪壑,便让人尽赏芳华……
“你知道它是过来传递什么信息么?”
我摸了摸鼻梁,非礼勿视的撇开目光,继续嘀咕道:“黄大仙死不瞑目,却不是盯着撞死他的人,而是盯着别的方向,代表可能是求救,也可能是送宝……”
“姐姐,你听说过红孩儿公鸡跳,蹦蹦跳跳送财宝吗?”
“没听说过呀,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典故是爷爷告诉我的,大概是说,上山砍柴的人如果碰见走路像公鸡跳一样的红孩儿,跟过去,就能获得财富。
我想了想,说:“要不我们顺着黄鼠狼盯着的方向走过去看看吧?也许会有好事发生。”
说出自己的想法后,我目光落向了林若雪那张好看的脸庞,示意她来拿主意。
林若雪沉思了几秒之后,鼓起勇气说了声“好”,然后带着我走进了杂草丛生的山野里。
司机留在那里看车,并没有跟来。
两人顺着前方走了不到一百米,就看到了一淌泉水顺着山涧流下,汇入河流的景象。
在河岸边上,出现了一个浑身湿透的女子,衣服透明得甚至能看见光洁的胳肢窝。
这名女子宛若昏迷了一般,一动不动,我只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朱雀女叶青灵。
她没死!
林若雪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十分惊讶:“这里怎么有个女孩子溺水了呀。”
我着急的跑过去,蹲下来查看对方的情况。
爷爷说过,看人死不死,先看口鼻呼吸,再看心跳。
我检查到她的呼吸微弱。
胸口处的心跳很慢很慢。
双眼皱得紧紧的,身体不断发冷。
林若雪过来查看了一下,惊呼道:“她的身体都冻僵了,跟冰块一样……”
叶青灵是昨晚掉入河里的,如今一天一夜过去了,又是溺水,又是挨冻……
你不许死。
我带着这个念头,与林若雪一起将叶青灵吃力的抬了起来,抬回到了车上。
司机加大了车厢内的暖气空调,林若雪也将沙发枕头什么的搬了下来,给她盖上。
我觉得这些都不够,而后干脆直接以身体接触传递温暖的方式,脱下自己的上衣,然后抱住了叶青灵。
在我看来,体温是最温暖的东西,因为小时候我在猪圈里感到很冷的时候,就是靠近干妈取暖的。
眼看着叶青灵的脸色慢慢的好转了起来,我内心的忐忑总算是削减了不少。
眼看大事化小,林若雪上来询问了几句,确定没事以后,就叫司机倒车,绕开了那具黄鼠狼的尸体,便继续上路了。
临走之前,我下意识的望了一眼那面后视镜,却见到了那只血肉模糊的黄鼠狼突然站起来了,还朝着我挥了挥手,就好像道别一样。
我心里咯噔咯噔的。
接下来的一路都很顺利,路程过去一半时,叶青灵终于缓缓醒来。
她醒来后,睁眼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我。
明亮如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感动。
但很快的,一切都烟消云散,她忙起身整理好衣装。
我亦是把衣服穿上,搓了搓冰凉的手掌。
林若雪坐在副驾驶上,笑嘻嘻的说道:“你可要好好感谢这位少年,是他救了你噢。”
叶青灵那张俏美的脸庞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漠,平淡的看了我一眼道:“谢谢。”
我挠了挠头,憨厚的笑了笑:“你也帮过我的,不用客气……”
林若雪见到我们居然两个好像认识,不由得露出了一些小小的讶异起来。
接下来全程无言,直到林若雪询问起叶青灵要去哪,她才开口说了两个字——京城。
没想到她跟我们是同路的。
入京时,已经到了夜里,大城市的灯火阑珊,非常美丽,看得人心神向往。
曾经只在爷爷的口中才能听到的事物,全都像梦幻一般浮现开来。
老树盘根似的路段设施,拔地而起的座座高楼大厦,与五花八门的商铺招牌,构造成了一幅血与骨的名画。
林若雪并没有直接把我送到三叔那里去,而是带着我和叶青灵去到了她的家中做客。
现在夜深了,她打算留我们下来住上一晚,等天亮了再各奔东西。
林若雪居住的地方,是一座非常精致的独立建筑楼。
三层楼高,尖尖的房顶就像是斗笠,门前铺着一片修剪得非常平坦的草坪,屋后又有种植着花草树木的园林。
这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漂亮房子,看得非常心动,与自己过去居住的猪圈一对比,这里就像是一座仙宫。
林若雪领着我们进入屋里,那名司机则是开车离开了。
林若雪准备了两间客房给我们。
我第一次出远门,在卫生间里洗澡时,特地把身子搓得干干净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容清秀,气质不俗。
刚洗完澡走出去,却看到了林若雪此时一身若隐若现的睡衣站在床边,眼睛有些发光的望着我,“小少爷,姐姐问你一件事情好不好。”
我打了一个哆嗦,点头道:“你问吧。”
“薛龙王有没有说过,让你什么时候过来取刀?”
指的是爷爷四十年前赊出去的刀。
我摇了摇头:“他没说。”
林若雪忽然走到了我的面前,近距离的靠近着我,含情脉脉的说道:“那我们可以做一个交易嘛。”
氛围变得有些微妙。
我闻着鼻子前飘荡的香气,心神一阵抖擞,慌张的问道:“做,做什么交易?”
林若雪伸出两根葱指,抬起我的下巴,与她对视着,唇瓣轻启:
“四年后,等你成年了,你就来找我取刀,到时候姐姐给你准备一份大大的惊喜。”
看着她媚眼如丝的模样,我的心融化了,就好像失去理智一样,下意识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睡到第二天醒来,我还在惦记着昨晚林若雪说过的话,以及她临走前给我额头上留下的那个唇印。
我头脑不清不醒的,甚至有些懊悔了起来,但事已至此,已经答应了人家,就没有回头路了。
当天吃过午饭后,林若雪派司机驾车把我以及叶青灵送到了三叔家,一条叫做葡萄巷子的地方。
叶青灵在这里与我分道扬镳了,临走前插着口袋说了一句:“你救我一命,这份恩情,我会还的。”
望着她那修长曼妙的身影融入了人海里消失,我有些恍惚。
还以为我们能够多相处一会儿,可她却就这么离去了。
葡萄巷子,处于一条占据着许多旧楼房的夹缝中,按照三叔的留言,他家就在巷尾后面。
当我一起走入了巷子内,就看见了斑驳的围墙上爬满了许多青苔与葡萄藤曼,每隔一段路,便会出现一户人家的正门。
这条巷子总共有四户人家,且门面都经营着买卖。
第一户人家是开发廊的,第二户人家是做纸扎生意的,第三户家是缝缝补补的女红,第四户家是刺青纹身。
直到走到巷尾,才看见一间破旧的纸皮房,到处都是漏风的缺口,一看就不经风吹雨打,连我家猪圈都不如。
“这就是三叔家?”
我不禁想到了三叔那副老叫花子的模样,顿时觉得一切好像都理所当然了起来。
而后,我走上去叩了叩那扇贴着一张秦叔宝门神画像的木门。
咚咚咚。
三声过后,一只苍老的大手猛地扯开了门,下一秒,门后出现了一个头发乱糟糟,胡须几年没刮,穿着破旧布衣的老头子。
老头子看着我,满面的皱纹都拧作一团,随即挤出阴笑声道:“终于等到你来了!”
我是奉命前来投靠他的,早就想好了措辞,恭敬的开口道:“三叔好,爷爷喊我过来找您,具体缘由我也不清楚……”
三叔直接上来搂住了我的脖子,嘿嘿一笑:“从此以后,你跟着老子学本事,我跟着你蹭福气!”
我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是自从那天之后,三叔开始修理自己的容颜了。
他去到了发廊老刘那里剪头剃须,又去女红七姑那里定制了一套新衣服,还跑去经营刺青的魏老板那里,往自己身上纹了一条过肩龙,说是要跟上当代年轻人的潮流。
这么一顿改造过后,三叔重新站在我面前,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从六七十岁的老炮儿,瞬间变成了年轻二十岁的中年男人!
也是从那天开始,肮脏的纸皮房,被我收拾得干干净净,但由于它的构造太脆弱了,仍旧有许多无法弥补的漏洞和缺陷。
值得一提的是,当我来到了三叔的世界以后,三叔丢掉了自己原来的职业,乞讨!
然后往自家门口摆了一张桌子,上面铺着两张红纸,插着一面旗帜,绣着“风水算命”四个字。
这种看似简简单单的行为,但是当天巷子里的四位邻居都跑过来祝贺了。
恭喜三爷再次出山!
三叔却把他们都轰了回去,叫嚷着别他妈堵在我家门口,防止生意进不来!
那时我以为是开玩笑的,结果当天中午,巷子口不断的排队走进来了各种人士。
比之我爷爷去世那会儿还要夸张,形形色色的人们排着队前来算命!
有些是普通的老百姓,有些是有钱人家,总之鱼龙混杂,为的就是求三叔给他们算上一卦。
白天算到晚上九点,三叔才停止营业,然后他问我今天学到了什么?
我把自己一天下来,守在旁边所听到的一切关于算命和风水的东西都讲了出来。
三叔听完后,很满意,然后交给了我一个任务:
“打明早儿开始,你拿着龙王留给你的碗,出巷子左转直走,讨到十块钱才能回来跟我继续学东西。”
我继承了爷爷的衣钵,其中就有一只破瓷碗,没想到三叔连这个都知道。
于是乎,我就开始了自己在京城的乞讨生涯!
从刚开始的十块钱目标,涨得越来越高,最后到了我十五岁生日的时候,已经要乞讨满一千元,才能回来跟三叔学东西。
一天下来是肯定完成不了的,我一般要攒好久,才能完成三叔给的任务,然后回来继续学习。
三叔也渐渐地从风水算命这些知识跳了过去,开始指导我去阅读爷爷留给我的那半本无名书籍。
我一直觉得,这本书籍原来是完整的,只是后来被三叔撕走了一半。
当我问起这件事时,三叔也没有撒谎,直言道:“剩下的半本在我手里,等你十八岁成年了,我再给你!”
就这样,我开始学习书中所提到的“葬龙术”前半部,其中的内容包罗万象,概括了许多阴阳五行,奇门遁甲等等相关的知识。
我在一边学习的过程中,一边进行乞讨,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三年半,门前种的那盆红果万年青,都结出了红果子。
十七岁的我,已经长成了一米八五的高个子,身材修长,擅长跑路,走在大街上乞讨时,有时人家还以为我是明星过来拍综艺。
这一天,三叔不在家,我拎着碗正打算出门继续行乞,刚到门口,就看见了有个人站在门口处焦急的来回渡步。
那是一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眼看到我从纸皮房里走出来,他马上冲过来拦住我,急声问:“你就是三爷的徒弟?”
我瞅了他一眼:“是我,怎么了?”
中年人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气,然后看着我郑重其事的说道:“人命关天,你马上跟我走一趟!”
说完,二话不说的拽着我便走。
“抱歉,我不做生意的!”
这些年来,我一直遵守着爷爷的遗嘱,在没有成年之前,不做生意,而成年以后,也只能做指定七个姓氏的人的生意!
“你不跟我走,我就死定了啊!”
中年人突然看向了我,瞪大眼睛,露出了那种恐惧与恳求交杂的目光。
“去找别人吧,我帮不了你。”
我连他的面相如何都懒得看,直接掠过他朝着巷子外走了出去。
中年人在那边哀嚎不断,好像跪下了一般,恳求道:“求求你了,救救我吧……”
路过刺青店的时候,魏老板对着我举手打了声招呼:“早啊潘子。”
“早啊魏大叔。”
随后,正在踩着缝纫机的七姑见到我,亦是眉开眼笑:“又出去讨活了?”
我说是啊。
纸扎店门口没看见人影,走到了发廊门口的时候,梳着大背头的老刘正蹲在地上抽烟,看到我后,点头示意了一下。
出到巷子左拐,我马上习惯性的装作瘸腿模样行走了起来。
这年头为了乞讨,我不得不把自己弄得邋里邋遢,再加上一点器官缺陷,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在人流量最多的地方一坐。
那只破瓷碗摆在了地面上,没过半个小时,里面就开始出现硬币,或者五毛一块的钱票。
夕阳红浮现在高楼的背后,我起身了,一天的任务完成,该回家了。
今天收获到了估摸六七十元,运气还不错。
我朝着家里走了回去,可是走到了一处红绿灯处时,却看到了斑马线上出现一起惨不忍睹的车祸。
一辆捷达的车轱辘碾过了一个行人的脑部,脑浆都挤爆出来了。
我从死者的身材以及穿着打扮,秒认出来。
他就是之前在家门口请我跟他走的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