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胤禛是小说《禛嬛:两生欢》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棠妗妗写的一款女频衍生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禛嬛:两生欢》的章节内容
“小姐,小姐,快起身了,今日不是您与沈小姐相约去时锦坊挑选布料成衣的日子吗……”
银铃般活泼俏皮的声音在屋中响起,朝卧榻上睡着的少女飞去。些许阳光调皮的挤进木制镂花的窗,洒在少女沉静美好的眉眼上。
少女仿佛受到了些惊吓,猛地睁开眼,嘴里喃喃道:“流朱,是你吗?”
守在床边的少女微微蹙眉,言语间是掩饰不住的担心:“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做了什么噩梦?”
少女望向半蹲在卧榻边上的那张花一般的脸蛋儿,心中一酸,但好歹面上是收住了。少女打量了四周,看见熟悉的闺房,薄薄的红唇微张,正准备问些什么,就听见屋外一个沉稳又略带些调皮的声音悠悠传来。
“让我瞧瞧是谁这个时辰还赖在床上不起,倒要让我亲自来叫,没得惹人笑话。”
少女有些诧异的将目光落在那扇画着山水画的屏风处,直勾勾的盯着那个人儿绕过屏风,朝她走来。
竟是如此鲜活的眉姐姐。
甄嬛多少次于晚年间回忆起与她的眉姐姐一同度过的快乐时光。可记忆终究抵不过时间的冲刷,那张总是笑盈盈的脸也在她的记忆里慢慢模糊,只剩下一个淡淡的轮廓。
可如今又看到了这个灵动可爱的人儿,一切记忆都忽的涌上了心头。甄嬛看着越走越近的眉姐姐,终是勾起了一抹笑容。
那笑容越来越灿烂,直至沈眉庄在她身边坐下,她仍歪着头笑着盯着她的眉姐姐。
是了,这就是眉姐姐。
沈眉庄被盯得不自在,伸手在甄嬛眼前晃了晃,疑惑道:“这样盯着我做什么?还不快起来了,我刚见了伯父伯母,见你久久不出来,只好来寻你——”沈眉庄话音未落,甄嬛便捉住了在她脸前晃动的手,耍赖道:“好了,我不过是昨晚看话本子看的晚了些,今日贪睡罢了,我这就起身。”
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何忽然回到了从前,也分不清现在自己身处梦境还是现实。
倘若是梦,那她情愿长眠在这个梦中。
纵然她已站在巅峰,是大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后。可她深知,进了这紫禁城,她不是斗赢了,她只是在这个吃人的深宫中活下来了。
而她的姐妹,知己,爱人,敌人,都死在了那个四四方方的宫。
后来,槿汐也老了,他们住在苏培盛攒下来的宅子里,同苏培盛在宅邸门前捡到一个女婴,也算了了他们无法生儿育女的遗憾。
在她身边服侍的宫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虽说皇帝是个孝顺的,但她总觉得她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且不说眉姐姐,流朱,浣碧,哪怕是年世兰,宜修能在她身边拌拌嘴也是好的。
流朱服侍甄嬛穿好了衣裳,姐妹二人便去向甄老爷与甄夫人行礼问安。
甄嬛看着仍然健硕的父亲母亲,从那尚且年轻的脸庞打量到精致合身的衣裳。她的指甲狠狠掐进手心,感觉到了痛楚,心里才安定一些,只在手心里留下几个红红的指甲印。
甄父甄母只摆摆手,放两位姑娘家自己逛去,不必在堂前拘礼。二人便登上了浣碧早早备下的马车,向着时锦坊驶去。
马车上,二人互相依偎着,沈眉庄敲了敲今天格外黏人的甄嬛的额头,说道:“一个月后就是殿选了,我倒是真希望我们能一同入宫,别的暂且不提,你我也算有个依靠。”
甄嬛垂眸,掩去眼中的波澜,当了这么多年太后,她已经能很好的掩饰自己的情绪。她张口,淡淡道:“宫中也不见得是什么好去处。”甄嬛又瞥了一眼与沈眉庄紧紧相握的手,面色终于有些缓和:“不过嬛儿也想和姐姐一直在一起。”
沈眉庄的眼底盈起一抹笑意,她拍拍甄嬛的手,道:“嬛儿,我知晓你不想入宫,可我们这些人,婚嫁大事哪里轮得到我们自己做主,从小我娘便告诉我,我要进宫去做那天子嫔妃,光耀门楣。做女儿的,不求荣宠万千,也只想万一母家遭祸时,能说的上话罢了。”
甄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其实她现在仍是不太清楚自己是否在梦中,但身边的一切都太真实,倒显得她在宫中苦苦求生,踩着万花尸体稳坐后宫的日子像个遥远而不真切的梦。
甄嬛在心底苦笑了一声,若那梦是真的,凭她这与纯元相似的容貌,她想落选何其不易。况且眉姐姐一心进宫,她难道能眼睁睁看着眉姐姐陷入后宫争斗的漩涡而做一个清醒的旁观者吗?
甄嬛任由思绪飘远,却听马车吱呀一声,停了下来。仆从在外恭敬道:“两位小姐,时锦坊到了。”
二人携手下了车,走进店内挑起了布匹绸缎。二人分别挑了些喜欢的花样布匹,倒也没耽搁,将沈眉庄送回她自己的院子后,赶着就回了甄府。
马车上,甄嬛撑着脑袋回忆梦里所发生的事,却因时间久远,有些事根本想不起来,只依稀记得些大事的发生。
回到了甄府,甄嬛将下人屏退,准备好好捋一下自己的思绪。
回想梦里那一生,她只觉得悲凉。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其中许多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独居在深海一般的紫禁城孤独一生。更有许多葬身在后宫女人的尔虞我诈中,不小心就成了别人争奇斗艳的牺牲品。少数活下来的,也只是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宫里,寂寞难消。
而皇帝,在她与叶澜依联手害死了他以后,她本以为已经随允礼一同去了的心却如同被人拿了钝刀,一刀一刀的割下去。她竟有些分不清对皇帝的到底是恨还是爱。
做了这么多年太后,见惯了这些尔虞我诈的事,终于明白了些年轻时不明白的道理。
为着一句莞莞类卿,她抛下一切,甘愿在佛寺长伴青灯古佛。却不想纯元能得到圣上那为数不多的真心,也只是因为死在了皇帝最爱她的那年。
那年父母被发配到宁古塔,让她看清皇帝薄情,可后来她为了她与允礼的孩子,一步步利用他算计他,明明在骗他,却还理直气壮的要求他不能疑她。纵然他有伤她之处,这一桩桩一件件也算抵过了,如今,暂且算他们两不相欠。
他分明是皇帝,他掌握着对别人生杀予夺的特权。可他在面对她与允礼的私情,偏偏用了最难以得到真相的办法——试探。在明知她与允礼的私情的情况之下,将所有过错推到允礼身上,不忍过多苛责于她。
他爱莞嫔,因为莞嫔像那个已逝的纯元。他爱熹妃,因为熹妃像那个灵动活泼的莞嫔。或许皇帝自己也不清楚,不知何时,一颗心已经悄然无声的落在了甄嬛身上,至此,甄嬛即是甄嬛,再无旁人影子。
而允礼,他是世间最好的男子。宁古塔路远难行,允礼也只道是顺路。可他原本应该恣意潇洒,平安顺遂的过完这一生。他应该红袖添香,子孙满堂。若真有重来的机会,只愿允礼能得一心上人,远离朝堂纷争,只做一个闲散王爷便罢了。
至于父母与眉姐姐,还有那些真心对她的人,她定会保护好他们,断不可能再让他们受到半点伤害。
想起陵容,她常常遗憾,年轻时不知哪里出了问题,陵容竟一点点与她们离心,直到陵容自戕的那天,她才模糊的明白了一些事情。许多事是她思虑不周,才让皇后钻了空子,离间了她们,若还能再与陵容相见,她也想让陵容得以善终。
时间飞逝,转眼便到了殿选。殿选前一日,温实初曾借着给甄父甄母请脉而找到甄嬛,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甄嬛看着面前这个善良又老实的人,正色道:“实初哥哥,嬛儿知晓你的心意,只是嬛儿扪心自问,对实初哥哥只有兄妹之情。嬛儿把实初哥哥当做亲哥哥一样爱重,也希望实初哥哥把嬛儿当成亲妹妹一样对待吧。嬛儿一心入宫,只愿必要时刻能保我甄家平安。”
温实初定定的盯着眼前这个少女,良久,他点了点头,将那份喜欢埋藏在了心底。
是夜。
甄嬛本以为自己会因为要回到那熟悉的地方而激动,却不想一夜无梦,今夜竟是她当上太后以后睡的最好的一夜。
一早,浣碧便唤甄嬛起了身,事无巨细的给甄嬛交代一些夫人老爷曾嘱咐她的关于殿选的细节。
待嬷嬷将待选的秀女们领进宫去,甄嬛便开始着心留意着四周的人。果然在这些人中看到了独自一人站在树下的眉姐姐,还有那个微微气喘正向宫人讨要茶水的陵容。
甄嬛没有急着去找眉姐姐,而是转身朝着安陵容的方向走了过去,此时,安陵容正因脚下不稳而趔趄,甄嬛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倒是没再让那滚烫的茶水泼在那位“一丈红”身上。
甄嬛已经记不起那位“一丈红”的名字了。
她转头看向安陵容,浅浅的笑了一下,温声道:“姐姐没事吧。”
安陵容感激的看向甄嬛,她很清楚,若不是面前这位貌若天仙的姐姐扶了自己,她恐怕要将这滚烫的茶水浇在那位花孔雀一样骄傲昂首的秀女身上了。
她尽力压下声音里的怯懦,说道:“多谢姐姐出手,我叫安陵容……”
甄嬛拉着安陵容走到一旁,安抚道:“我叫甄嬛,方才看姐姐脚下不稳,便扶了一下。”
正巧此时,沈眉庄看到了一旁的甄嬛,忙快步走来,道:“嬛儿,你可让我好找,这位是……?”
甄嬛调皮的冲沈眉庄笑了笑,冲着陵容说道:“这位是眉姐姐。”又对着沈眉庄说道:“这位是我方才认识的一位姐姐,是安小姐。”
陵容忙微微行礼,道:“姐姐唤我陵容就好。”
忽然,旁边传来一阵喧闹,三人寻着声音望去,竟是那位“一丈红”小姐,她正冲着巴结在她身边的几位秀女炫耀着自己新做的苏绣。
沉稳惯了的沈眉庄自是看不惯这样的作风,微微蹙了蹙眉。而一旁的甄嬛却敏锐的捕捉到,陵容在一旁用手搓着衣袖,神色暗淡,明显有些不自在。
甄嬛不动声色的用余光扫了扫安陵容身上略显简素的衣衫,略做思量后小声开了口:“先敬罗衣后敬人,世风如此。可今日汉军旗大选,那位小姐那般张扬,她若一朝入选,可就做了那出头鸟了。”
沈眉庄赞同的点了点头,接道:“是了,有时候太过出挑也不是一件好事。”
安陵容开了口,言语间流露出些许倔强与忧伤:“那位姐姐的衣衫着实华丽耀眼,想来定是家世显赫,陵容自愧不如。”
甄嬛听了这话,便知陵容又在多想了。忙安抚道:“姐姐貌美,又何必拘泥于衣衫首饰。”说着便取下自己的耳环,帮陵容戴上,手上动作不停,一边说道:“这对耳环便作为见面礼,姐姐美貌倒衬得我这耳环也更现华光呢。”
甄嬛四下瞧了瞧,仍是摘下了那朵开的正好的秋海棠,簪在陵容发间。巧笑道:“姐姐身上好香啊,我竟从未闻到过如此淡雅别致的香味,叫人只以为置身花海了。海棠无香,花不如窈窕娘,妹妹与这花倒是相得益彰。”
正说着话,便听见公公叫了安陵容的名字,甄嬛冲她笑了笑:“愿姐姐心愿得偿。”
安陵容随着公公前往体元殿。留沈眉庄甄嬛二人在原地。沈眉庄笑着打趣:“嬛儿倒是新识得一位姐姐,不知道是否要将我这个姐姐抛之脑后了呢。”
甄嬛佯装生气的别过脸:“姐姐又拿我打趣,再这样,嬛儿可要生气了。我看她胆子小,又独自上京,能帮一把总是要帮一把的。若她心愿得偿,也是积德积福的事。”
“松阳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年十六——。”
随着公公尖细的声音落下,安陵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在家中演练了无数次的动作与言语毫无错漏。
因着那支秋海棠引来的蝴蝶,陵容得偿所愿,留了牌子。
待公公宣了甄嬛与沈眉庄这一组觐见,甄嬛原本毫无波澜的心忽然像被投进了一颗石子,荡起层层涟漪。
甄嬛垂着眼,余光中仍闯入一片明黄,她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一些。
沈眉庄举止大方得体,深得太后喜爱,在众多平庸的秀女中,也闯入了皇上的心。
“大理寺少卿甄远道之女甄嬛,年十七——”
甄嬛行了大礼,缓声道:“臣女拜见皇上太后,皇上太后万福金安。”
记忆中的声音与现实的声音重合,那段略显模糊的记忆也被拉出来翻了新。
“甄嬛,哪个嬛字?”皇帝的声音不怒自威,听的沈眉庄着实为甄嬛捏了把汗。
甄嬛垂首,不知为何,她心中竟升起一丝怅然。“嬛嬛一袅楚宫腰,正是臣女闺名。”
“诗书倒是很通,甄远道教女有方。”
……
一切都如甄嬛的记忆里的一般,倒还算顺利。
回府的路上,甄嬛老远便听到了噼啪作响的爆竹声,在旁人眼里,家中女儿得以入宫,是无上的荣耀。
甄嬛下了马车,心知父母需要向自己行礼,她强压下心中的心酸,忙亲手将父亲母亲扶起,旁人恭贺的声音不绝于耳,可唯有甄嬛看得清楚,父亲母亲眼里饱含着热泪。
一早,甄嬛仍旧让流朱去寻了安陵容,将她与那位姨娘接入府。原本萧姨娘还要再陪陵容小住几日,可架不住老爷数封书信催她回去,便依依不舍的与陵容告别了。
甄嬛看出陵容的不舍,只道:“你独自一人留在京中,如今就拿这里当自己的家,咱们二人在一起,也有人同我说说话,不然可要把我闷坏了。”
安陵容心下感激,她好奇的打量着这偌大的甄府,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好,许多东西她连见都没见过,更不必说是拥有了。
安陵容想起自己那个略显寒酸的家,虽然在松阳县,她的家也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可和这京中的宅邸相比却是相形见绌。
甄嬛何尝不知陵容心里的自卑,这么多年过去,陵容死前说的话却仍时不时浮现在她的耳畔。可是她也没办法说什么,陵容心思细腻,有时候做的太多,在她看来反而成了施舍。
甄嬛思虑再三,拿出甄父甄母平日里塞给她的一些体己,偷偷嘱咐浣碧:“你去买三个丫鬟回来,我若进宫,定是要把你和流朱带走,再领几个丫头回来,也叫她们替我这个做女儿的尽尽孝,你切记住,要稳重些的,机灵倒是次要,最重要的便是要忠心。”
浣碧点了点头,很快就把丫鬟买了回来。浣碧带着三个丫鬟见了见老爷和夫人,二人自是知晓嬛儿的心意,一时间触动情肠,心中酸涩。
她们的掌上明珠,到底是长大了。
浣碧将三个丫鬟带到甄嬛房内,姐妹二人正窝在妆镜前,拿着首饰盒子拣着首饰往对方头上戴,此刻二人皆是满头珠翠,流朱在一旁乐的合不拢嘴。
甄嬛瞧见了那三个新来的丫鬟,特地拉了陵容问道:“妹妹也帮我掌掌眼,看看浣碧挑的这三个丫鬟怎么样?”
陵容连忙摆手:“我哪里懂得这些,浣碧心思最细,挑的人自然是极好的。”
甄嬛笑了笑,说道:“妹妹上京来也没带陪嫁丫鬟,便从中挑一个吧,这些日子好生培养,到了宫中,虽有宫女伺候,但还是咱们自己带的人用着放心。我原想着让你从甄府这些小丫头们中间挑一个,还是浣碧提醒了我,怕甄府的丫头们摸不准你的脾性,到底不如一直跟着你忠心。正好我想给父亲母亲再物色两个机灵些的丫鬟,我瞧着浣碧选的人都不错,妹妹便先挑吧。”
安陵容连忙摇头:“我哪里有福气受姐姐这样大的恩惠,姐姐愿接陵容来小住,陵容感激涕零,无以为报,断没有再收姐姐的人的道理。”
甄嬛拍拍陵容的手,娇嗔道:“我原听萧姨娘说妹妹刺绣的手艺极佳,偏偏我是个手笨的,若进了宫怕惹得旁人笑话,本想求妹妹随便为我指点一番呢,又没什么好送给妹妹的,如今妹妹不领情,我这个做姐姐的,可是不敢再张口求妹妹教我刺绣了。”
安陵容听了这话,心中急躁却又说不明白,脸色都涨红了些,比平时更添了几分娇憨可爱。
“我拿姐姐当自己的姐姐,姐姐若想学刺绣,陵容自然是愿意的,只是……”
陵容话音未落,流朱便接过了话:“安小主快别只是了,我们小主的心思您也知道,若您不收下,我们小主可要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了。”
安陵容见大家如此坚持,便也接受了大家这番美意。心中升起一股感激来,姐姐如此费心着想,自己实在是幸运。同时心中暗下决心,若到了宫中,必然要好好保护姐姐,与姐姐一条心,相互扶持。
陵容选了其中一个,在甄嬛的鼓动下还为丫鬟赐了名——海棠。
“当日甄姐姐为我添了一朵秋海棠,成全了我的心愿,我自当铭记姐姐恩情,那你便叫海棠吧,也好提醒我时时刻刻记得甄姐姐的好。”陵容如是说。
皇上的圣旨很快便到了,宣旨公公携了圣旨来到甄府,圣旨的内容一如记忆里一般,公公宣完圣旨,甄嬛忙拉着陵容一起恭敬行礼,惹得公公好一通夸赞:“二位小主好生伶俐……”
甄母笑着递上赏银,由着自己女儿交代过,特意放缓了声音道:“一点小心意,是两位小主请公公喝茶的,还请公公笑纳。”
陵容一愣,不由得朝甄母望去。原来甄夫人竟还为自己准备了一份赏银。陵容心中感激更甚,又想起自己的父亲,宠妾灭妻,全府上下全靠着自己娘亲卖绣品打点,她远赴京城,竟连些买衣衫首饰、赏奴才的银钱都拿不出。
公公留下了教习姑姑,甄嬛又忙拉着陵容给姑姑见礼。
教习姑姑仍是芳若,芳若见了甄嬛,不由得愣了一愣,随即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这样貌,与纯元皇后竟有几分相似。
重来一次,甄嬛感知到了些上一世没感知到的东西。就比如芳若姑姑那若有若无的打量的目光。
芳若姑姑尽心尽力的教着宫中各种礼仪规矩,甄嬛与陵容几人听的津津有味。这日,甄嬛佯装无意道:“姑姑为何总这样看我?莫非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我与陵容年轻,姑姑在宫中多年,一切还要姑姑多指教呢。”
芳若听闻,连忙俯身行礼:“小主说这话可是折煞奴婢了,不瞒小主说,二位小主各有特色,像极了奴婢的一位故人。”
甄嬛与安陵容聪明伶俐,又谨小慎微,礼数上从不怠慢了芳若,平日里甄老爷甄夫人也对她礼遇有加,她倒是真心疼爱这两位小主。
芳若有心提醒,却也不便言明,只道:“莞常在容色倾城,,安答应声音如黄鹂一般婉转动听,二位小主各有所长。倒让奴婢时常想起那位故人施慧上下的恩泽。”
陵容一头雾水,看向甄嬛,欲出言询问,却看见甄嬛若有所思的模样,并没有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口。
这日教习结束,甄嬛携安陵容一起将芳若送回,二人遣退了下人,窝在榻上说着体己话。
陵容这才问道:“今日我瞧芳若姑姑似是有心提点,可说的话却让陵容有些摸不着头脑,姐姐可有什么想法?”
甄嬛点了点头,随即道:“难为你这样心细,我心中也有疑惑,芳若姑姑是宫中积年的老姑姑了,既然提到你我二人与其那位故人有相似之处,只是不知那位故人是何身份。”
“我听姑姑说,那人常施慧上下,恩泽让人铭记,那必然是宫中哪位小主。能让姑姑这般钦佩,莫非是皇后娘娘?”安陵容分析道。
甄嬛摇了摇头,只道:“你说的有理,只是若是我们真像了皇后娘娘,难道皇上会分辨不出,还由着你我二人入宫吗?若为我们与皇后娘娘相似而让我们入宫,何不多去皇后娘娘宫中?且我听芳若姑姑说,当今圣上,对皇后娘娘颇为尊敬。若只是尊敬,那便更不会选你我二人入宫了。”
安陵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副疑惑的样子,甚是可爱。
甄嬛看她百思不得其解,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道:“好了,多想无益,既然姑姑有心提醒,你我为了家族荣耀,倒也可以在这上面多费些功夫。姑姑夸你声音婉转动听,我与妹妹平日里刺绣时也时常会听妹妹哼些小曲儿,听了也是令人心醉呢。依我看,不如明日去请位乐师来府中,在妹妹闲暇之余好好练习,想必日后定大有助益。”
安陵容受了夸奖,脸色微红,想起自己缺金少银的处境,忙道:“妹妹我蒲柳之质,歌声哪里能入皇上的耳。且姐姐已然帮了陵容许多,陵容已经还不清了。陵容不愿再给姐姐添麻烦。”
甄嬛摇了摇头,正色道:“妹妹这样说,便是见外了,说句心里话,相处了这么多日,我心里把你当成我的亲妹妹,一入宫门深似海,我最希望的,就是你、我,还有眉姐姐,我们三人能相互扶持。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们这些人,尚且不知道皇上是何品行心性,宫中嫔妃那样多,谁人能保证自己圣眷不衰?少不了要相互扶持,旁人我是信不过的,能信的也只有你与眉姐姐。你得宠,我也有出头之日。我这样做也不只是为了你,也是为了你我二人在宫中能够稍稍好过些。银钱的事妹妹不必担心,待到了宫中成了贵人,我可是要日日去妹妹宫里讨些稀罕玩意儿的。”
安陵容怔怔的听着甄嬛这些话,两行热泪滚了出来:“姐姐,陵容孤身上京,能遇到姐姐,是陵容三生有幸。姐姐如此为我们打算,若我有出头之日,我定是不会忘姐姐对我的大恩德。”
甄嬛怜爱的看着她,一些想说了许久的话也在此刻倾诉道:“陵容,你心思细,我倒惯是个粗枝大叶的,到时我们必得要相互扶持。做姐姐的,若是无意间做了什么让你心中难受,你一定要对我说,万不可自己消化,你我二人万不能生了嫌隙出来。”
其实甄嬛心里有自己的思量,上一世,陵容接受了皇后的安排,一副嗓音练得与纯元皇后一般无二,终究也成了纯元皇后的替身,这一世她安排乐师,定要好好交代,让陵容的嗓音与纯元有两分相似的同时,也要有自己的味道。
甄嬛安抚好了陵容,便摸了摸她的头,哄她睡下,回了自己的闺房。
甄嬛左右睡不着,拿起本书翻来静心,夜深人静中忽然传来一阵叩门声。甄嬛开了门,看见来人,道了声:“父亲。”
甄远道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向甄嬛道出了浣碧的身世。
一早,甄嬛便回了甄父甄母,带上陵容二人亲自去挑选了一位乐师回来。有了乐师的调教,陵容的嗓音越加空灵,就连乐师也大加赞赏,直夸陵容悟性高。陵容也愈发有了信心。
进宫的前一天晚上,甄嬛叫了浣碧在身边,屏退左右,正色道:“浣碧,父亲已然对我讲明了你的身世。”
浣碧一愣,两行热泪随即涌出眼眶。
甄嬛拉起浣碧那双因为干活而精干有力的手,缓声道:“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
浣碧抬起头,颤抖着声音问道:“爹爹……爹爹他是怎么说的?”
甄嬛拿出手帕拭了拭浣碧眼角的泪,安抚道:“父亲想让我带你入宫,在朝中为你择一清白人家,若将你留在府中,最多随便指一小厮嫁了,岂不耽误你一生?浣碧,你可有何想法,都可说与我听。”
浣碧哭道:“小姐……小姐与老爷费心安排,浣碧别无所求。”
“你还要叫我小姐吗?如今你应该叫我一声长姐。既如此,我且问你,你可想过给皇上为嫔为妃?”甄嬛托着下巴,思索道。
浣碧眼底闪过一丝迷茫:“长姐……我?我可以吗?”
甄嬛认真思索了一番,道:“若你愿意,待我进宫根基稳固些,或许能成全你这心愿。只是长姐的心思,待你有了心上人,我会认你为义妹,以甄府二小姐的身份从甄府出嫁,这样你娘也可以入宗庙。若你执意想入宫,长姐也不能多加阻拦。只是那皇宫也不一定是多好的去处,一切全看你的心思,兹事体大,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浣碧再次红了眼眶,道:“长姐如此为浣碧着想,浣碧只求我娘能够入宗庙,并不想入宫为嫔为妃,浣碧也只想陪在长姐身边。”
甄嬛抚了抚浣碧的头,道:“你如此想便是最好的,你放心,到时候长姐必定会为你寻一好人家。”
九月十五,鸿雁高飞,甄嬛与安陵容拜别了甄父甄母。临行前,甄母给两位小主各塞了一个钱袋子,陵容原不想收,谁知甄母道:“安小主,容我说句不当的话,你在府中住了这些时日,我也是喜欢的紧,早就把你当亲女儿一样看待,你比嬛儿小,入了宫,你与嬛儿必要相互照应的。这些银钱,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入了宫,少不得要银钱打点,我不愿让小主为难。”
陵容十分动容:“我亦是把伯父伯母当作自己的亲生父母去孝敬,还请伯父伯母放心,陵容必不会忘了伯父伯母的恩情。”
马车渐行渐远,甄嬛与陵容一同进了宫。陵容带着海棠去往延禧宫,拿着银钱打赏了带路的小太监。正欲踏入延禧宫的门槛,只听身后一阵泼辣声音传来:“你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穿的这么素,竟也能入宫?只是个最末流的答应吧?”
安陵容转身,便瞧见了那位花孔雀一样的秀女。海棠有些气不过,正欲上前理论,便被安陵容拉到身后。
安陵容行了一礼,道:“给姐姐请安。”
“花孔雀”鼻孔朝天,蛮横道:“诶,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安陵容略有些尴尬,只能问道:“不知姐姐名讳,是妹妹失礼了。还请姐姐明白告知。”
“花孔雀”一甩帕子,道:“怪不得是个答应呢,竟这般没有见识。我父亲可是包衣左领,我可是延禧宫夏常在。”
安陵容又蹲下行礼:“给夏常在请安,夏常在万安。”
夏常在这才作罢,手帕一甩便走了。
安陵容起身,转头之时,看见屋内的侍女正悄悄往外看,并无出来迎接解围之意。似是没想到安陵容突然回头,屋内的侍女慌了一瞬,连忙跑出来:“奴婢宝娟,见过安答应。”
安陵容心中疑惑,不动声色的避开宝娟递过来准备虚扶着她的手,让海棠扶着进了屋。
而甄嬛这边,再次回到碎玉轩,甄嬛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还是很喜欢这个清净别致的宫殿,不似永寿宫奢华,也不似寿康宫,显得死气沉沉的。
槿汐,小允子,佩儿,菊青,康禄海,小印子一干人早早便等在院中,甄嬛看着这些熟悉的脸庞,心中涌上由衷的欢喜,进了屋行了赏,甄嬛遣退了其他人,只留下了槿汐一个。
甄嬛笑道:“崔姑姑入宫有些时日了吧?”
槿汐连忙行礼,道:“小主还是直呼奴婢贱名吧,这样称呼奴婢,奴婢实在担当不起。”
甄嬛将槿汐扶起,笑盈盈道:“我是没规矩惯了的,姑姑比我年长,阅历又多,我心里是很敬你的。”
“小主说这话可是折煞奴婢了。奴婢原是服侍太妃,因太妃心静不喜人多,奴婢便被指了过来。”槿汐回答的恭敬有礼。
“服侍过太妃的人必然稳妥。”甄嬛由衷的夸赞道。
甄嬛打发了流朱与浣碧出去,只留槿汐一人在身侧。她看了看四下无人,拉过槿汐的手,佯装好奇问道:“槿汐,你可知芳若姑姑?”
槿汐点了点头:“芳若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奴婢与她也有些交情,也是个极稳妥的。奴婢听说芳若正是小主您的教习姑姑呢。”
“的确,芳若姑姑行事稳妥。我曾听芳若姑姑提起,我的容貌与她的一位故人相似,不知槿汐姑姑可有印象?”甄嬛问道。
槿汐认真的看了看眼前小主的容貌,才道:“方才一见小主,确实觉得略有些眼熟,小主这样一说,奴婢才想起,小主的容貌似乎……与纯元皇后有几分相似。”
甄嬛佯装吃惊,压低了声音问道:“竟是纯元皇后?我听说皇上未登基时,与纯元皇后琴瑟和鸣,恩爱非常,只是后来……难道皇上选我入宫,竟是因着我的容貌像纯元皇后吗?”
甄嬛面色露出几分失落,全然被崔槿汐看在了眼里。
槿汐连忙安抚道:“小主可知,小主一旦入宫,便与宫外女子再无相同之处,那些单纯的情与爱便离小主越来越远,皇恩与母家之荣息息相关,您虽与纯元皇后容貌相似,可这何尝不是您在宫中站稳脚跟的一大助力。”
甄嬛心中自然明白这些道理,重来一次,她自然不会对帝王之爱抱有太大希望。
甄嬛作出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道:“槿汐,谢谢你同我讲这么多,我有些乏了,你先下去吧,没有我的通传,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槿汐微微叹了口气,哪位进宫的秀女不盼望自己有个终身的依靠。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让她知道这些未免有些残忍。可现在知道也比日后自己发现要稍稍好过一些。槿汐微微行了一礼,便带上门出去了。
甄嬛窝在碎玉轩的软榻上,贪看着碎玉轩内的熟悉的陈设。永寿宫奢华,寿康宫沉静,到底还是碎玉轩是她最爱住的地方。
只是初入宫来,事务繁多,甄嬛还未清净一会儿,各宫的赏赐就如流水一般送了过来,甄嬛依着例收了赏赐赏了银钱,想起上一世陵容因出身卑微,连收到的赏赐都显得有些寒酸。
甄嬛命流朱拿了一些皇后与华妃赏赐的东西送到延禧宫,陵容欢喜收下了,左右在宫中坐着无事,便随着流朱来了碎玉轩看望甄姐姐。
陵容前脚踏进殿内,沈眉庄后脚就跟过来了。沈眉庄看着陵容笑道:“原想着去叫了安妹妹一起来看看嬛儿,谁想妹妹走的倒快。”
安陵容腼腆一笑,在甄府时,虽不得见眉姐姐,可得知她们二人住在一处,还是流水儿的让小厮送东西来,大到衣衫布匹,小到糕点首饰,全是一式两份送过来的。
“是妹妹思虑不周了,说起来,还未谢姐姐送的那么多东西……”陵容说着,便想起身行礼,倒是沈眉庄眼疾手快的将陵容扶住,对着嬛儿嗔怪道:“你瞧瞧,定是你素日里苛待了安妹妹,我送点点心首饰的陵容都要来谢我。”
甄嬛从榻上下来追着沈眉庄便要打,沈眉庄忙躲到安陵容身后,笑道:“妹妹快护我,嬛儿恼了,竟要打我呢。”
三人笑闹做一团,陵容竟有种恍惚的错觉,觉得自己还在甄府内,无忧无虑与甄姐姐玩耍,又添了眉姐姐,竟生出些温暖。
三人玩闹累了,甄嬛拉着陵容一同坐在一边榻上,问道:“你们宫里的人如何?还好相处吗?”
沈眉庄笑道:“我所在的咸福宫,主位娘娘是敬嫔,敬嫔娘娘心直口快,又与世无争,是个极好相处的。”
提起这个,陵容不免想到夏常在的为难,脸色暗淡了一瞬,见二位姐姐如此关切的盯着自己,只道:“我宫里也就那样……”
甄嬛拉上安陵容的手,忙问道:“我听说你与一位夏常在与富察贵人住在一处,那位夏常在似乎便是当时选秀时那个爱出风头的秀女。”
陵容点了点头,突然想起宝娟的所作所为,犹豫再三,还是问道:“两位姐姐,陵容有些疑惑之处。我到延禧宫时,确实遭到了夏常在的刁难,我初入宫,不知她名讳,可我宫里的宝娟必定是知道的。那夏氏发难时,并无人出来解围,那宫女也只是在屋内偷偷往外看。直到我回头看到她时,她才急匆匆跑出来。”
沈眉庄倒是气愤:“这奴才竟如此行事,危急时刻不能护主。要我说,即刻打发了出去便是了。”
甄嬛到底是更冷静一些,对陵容说道:“刚入宫,我们不好多生事端,只是这样的奴才到底是不能纵容的,也该适当罚一罚,好好给他们立立规矩。”甄嬛转头对流朱道:“去把人都叫进来。”
宫女们鱼贯而入,甄嬛免了她们的礼,对陵容道:“你便挑一个吧,这些丫头们都是伶俐的。既然你宫里的人不中用,派他们做些粗使的活计便是了。近身伺候的事还让海棠来,必得是你信得过的人。”
陵容道:“陵容怎么能收姐姐的人?……”
还未等甄嬛开口,沈眉庄便打趣道:“我是知道嬛儿的,你收了她的人,她可要巴巴的一日三次请你过来教她刺绣,妹妹可要想清楚了。”
甄嬛娇嗔:“眉姐姐,我不理你了……”
沈眉庄连忙笑道:“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了,回头把你求了七八次的那个扇坠送给你赔罪可好?”
甄嬛眼睛一亮:“可不许反悔啊。”
沈眉庄笑着劝陵容道:“你便挑一个吧,要不然也像这扇坠似的,嬛儿必要日日求着你来挑个机灵的宫女才好呢。”
瞧着二位姐姐这大方的模样,陵容便也接受了甄嬛的好意,随手指了一个,甄嬛笑道:“这是菊青,在我宫里年龄最小,办事倒沉稳伶俐。槿汐,去回了皇后娘娘,就说我把菊青指到安答应那里伺候了。诶,陵容美貌,人比花娇。不如便改了菊青这名字,唤作青菊如何?倒也与陵容相得益彰。”
安陵容腼腆一笑:“姐姐如何安排都好。”
三人又窝在一处说笑了一会儿,二人便回了各自的宫室。
回到了延禧宫,安陵容将宫中的奴才们都召集了起来,声音虽然稚嫩,却透着一股疏离:“在我宫里伺候,最重要的便是衷心护主。日后我近身伺候的事便由海棠与青菊来做。另外,今日宝娟不能护主,罚奉三个月,以儆效尤。”
宝娟面色惨白,自己来延禧宫侍奉前,有姑姑亲自来交代不必对眼前这位小主太上心,可不想小主是个有主意的,日后自己的日子不好过不说,姑姑交代的任务怕是也难以完成。
宝娟不住的磕头认罪:“奴婢有错,是奴婢护主不及时,实在是奴婢无心之失啊小主,还请小主赎罪……”
这声音吵得安陵容头痛,安陵容淡淡道:“我既然罚你,你领了罚,我自然不会再计较,我乏了,下去吧。”
入了夜,一抹俏丽的身影跑进了甄嬛殿中,声音纯净可爱:“姐姐忙了一日,我这时候才过来,不算打扰吧?”
看见那张天真无邪的脸蛋儿,甄嬛鼻尖一酸:“自然不算打扰,流朱,快上些牛乳茶来,再端些甜点来让淳常在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