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酒乔南是小说《宴白鸽》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山馆桐花落写的一款现言脑洞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宴白鸽》的章节内容
斑驳陆离的色彩在高空交替,繁杂纷乱,雨线穿过彩光,坠落在林立的高楼之间。
丝丝细雨被霓虹拦截,拍在地面破碎,一汪浅泉瞬间溅起涟漪,一圈圈流光溢彩的水渍晕开。
胡子拉碴的男人靠着车窗,倒下的副驾座椅上慵懒地躺着个宝蓝色鱼尾连身裙的女孩。女孩交叠大腿,嘴里嚼着泡泡糖,“呼”一下吹出个粉球,很快又“卜”地一声泄了气。
入秋了。
似乎人在秋天总是会陷入一种特别倦怠的状态。
“换班了,他让你现在进去。”主驾驶位上的男人忽然开口。
“小心。”男人说完,又嘱咐道。
她漫不经心地“嗯”了声,抓起手边的绳钩枪,戴上如耳机般小巧的银色通讯器,直起椅背,大步流星地下了车。
男人看着她关上车门走远,才稍稍降下一些车窗,点起一支香烟。
白色运动鞋踩在积水上,冰凉的水花溅上脚踝,细雨随之扑面,突如其来的冷感使她的神经以极快的速度紧绷起来。
她走进大堂,角落的监控探头立即冲着她的方位上下晃了晃镜头,示意这座豪华建筑内部的眼睛已经为她所有。
刻意戴了长手套隐匿住小臂和上肢部分肌肉线条,似乎没派上什么用场,她两手扒住前台,一撑一翻身,落在台后,随手摸了一张房卡,踩着桌面翻出前台,摁亮了电梯。
“怎么只有二十层?”她看着电梯按键皱了皱眉,向银白通讯器另一端的人发问。
与消息不一致,甚至与她目测的都不一致——她窝在车里百无聊赖时数过,这幢富丽堂皇的建筑至少有三十多层楼。
耳机里传来令人放心的声音:“我这里显示二十层和二十一层之间有很大一块信号真空地带,应该是考虑到网络被入侵的情况,所以二十层再上就完全不用电子设备联通,并且给二十层以上的楼层独立供电……你找得到楼梯在哪吗?”
她叹了口气:“既然算到了这一步,他们就有我们永远找不到的自信,总不能把二十楼的住客全杀光吧?时间也不允许慢慢找。”
“唉,也是,你上次闹的动静太大,已经被警告了,确实不好弄。”
交谈间,电梯已停在二十层。
她让车手找人踩过点,二十楼中部有一处大空间,是露天泳池,将高层的顶级套间和楼下普通房间一分为二,泳池那一层连通酒吧,是酒店常用的设计——吹着海风、望着明月,在酒精和大面积暴露的肉体双重刺激下,似乎不发生些什么都是辜负这美妙良宵。
她忽然有了主意。
这个点酒吧已经打烊,她从耳后一缕发中取下一枚一字夹,正要撬锁,却忽然怔住——酒吧大门光洁如镜,没有任何锁孔,只有一侧的屏幕发着冰冷的赛博蓝光。
她见过这种门,强行断电会自动卡死,除非输入正确的六位密码,否则只有到特定的时间才能自动开启,破译难度虽然不大,但极为耗时,很显然她等不起。
“密码门,很棘手,不能断电,也没有暴力破坏的条件,怎么办?”她言简意赅地问。
“你把外壳拆开,然后连接传输器,之后的交给我。”
类似的操作她已经做过很多次,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不过半分钟,一道死板的金属声响起,门开了。
“这么快?”她有些难以置信。
“这种门会在特定的时候开启,直接修改它内置的时间就可以了。”
银白耳机闪了闪光,像是某个慧黠的家伙在使劲眨巴眼睛。
穿过酒吧来到泳池,泳池的水已经换过一轮,暧昧的冰蓝色灯光在池底下长亮,把水照得清澈喜人。
她退后几步,取下腰间楔的绳钩枪。
目标在二十二楼,这点距离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
抓钩扣住露台的扶栏,轻而易举地将她吊了上去。
刚落地的瞬间,她与屋内五名持枪大汉十二目相对,这场景要是在漫画里,噼里啪啦的目光能把辅助线揉作一团。
其中一个反应最快的刚刚抬手,迎面而来的抓钩就已经把他肩膀钉了个对穿,一声惨叫划破天际,密密麻麻的枪火紧随其后,如蛇信子般喷吐,一阵骤响,把那声惨叫压了下去。
余下四人已经躺倒在一片血泊中,没了呼吸。
在绳钩击中那人的瞬间,她将鱼尾裙摆拨至一侧,甩手拔出大腿绑带上的消音手枪,一连四枪放倒四人,收回绳钩,抬手补了那人一枪。
浴室里,浑身打着泡沫的地中海男人颤抖着望向沐浴露架上漆黑的手枪,刚壮着胆子伸手,却听见浴室门被一脚踹开——结束了。
她将剩下的子弹全部倾泻在了浴帘的剪影上。撩开浴帘,一幅惨不忍睹的血腥画面。
确认死亡。
她回到了二十层的酒吧,正打算乘电梯下去,却突然听见一阵响动,她本能地拔枪对准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一个男人。
那男人一身宝蓝色的西服,衣服架子般的身材把这身衬得极惹眼,赏心悦目到哪怕是几十块的地摊货,也会有傻女人当成高定的程度。
“谁在那?”
她原本不想理这人。
可是他看到了她的脸,不要说是个漂亮男人,就算他是头漂亮牲口,也要剁碎了做成火山石烤肠。
“刚才的动静,是你弄出来的吗?”那男人继续问道。
他并不是对着她说话,而是朝着她这个方向在说话——他似乎看不见。
可惜了,竟然是个瞎子。
“你又是谁?”她理直气壮地反问,“我倒还想问问你,你们干什么吃的,大晚上闹这么大动静,让不让人睡觉了?”
那男人连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这酒吧的负责人,只是听前台说酒吧的门开了,就上来看看,耽误您了。”
“算了,你不是管事的,跟你说了也没用,我先走了。”
轰!
突如其来的一声炸响,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泳池外。
她往泳池外跑去,只见楼下不远处一辆车火光冲天,不断往外冒着浓烟。
是她的车。
她转头望向男人。
只见男人晶莹的瞳仁乌黑透亮,光泽喜人。
盲人失去了视力,感到远处有响动之后一定会微微侧着头用耳朵去听。
下意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漆黑的枪管抵上男人的眉心。枪口的余温犹如过烫的热吻,在他眉间烙下一道痕。
“你不是瞎子。”她用枪管抵住他的额头,恶狠狠地说。
“你没有子弹了。”他的喉结上下运动了一个来回,“我数着,一共十五发。”
她扣动了扳机。
咔哒
的确打光了子弹。
“你说对了。”
虽然你是个好看且有点小聪明的男人,但你还是得死。
她没说出这后半句来。
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死亡对于面前这个一无所知的人来说太残酷,而是她一贯的作风,迅猛利落,如同一头狂暴的小野兽。
似乎是受某些影视作品的钳制,很多人认知中都有一种合理但不现实的误区:杀手就应该像台精密的机器一样,一丝不苟、分毫不差,目标的死亡时间能精确到秒。
但事实是,这样的杀手通常比较落魄,虽不至于连口饭都吃不上,但也不至于大富大贵,更常见的是物理肝脑涂地,根本活不到退休,这可能也是电影里的退役杀手大多是经济拮据的中年男人的原因。
组织不会刻意把手底下的人往这方面培养,但无组织的杀手很可能陷入误区——通常不是从小培养的职业杀手,大多是欧美拉非军队出身,包括雇佣兵,但这样的杀手,往往容易把军队作战的那一套搬到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行业中来,事实上二者关联甚微。
轰!
又是一声巨响,不过不是楼下,而是从耳机对面传来的。
紧接着是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她本能地甩下耳机,愣了半秒,猛然抓起男人衣领,一把将他按在吧台上,背靠他身子翻到吧台后,随后也把他拉下来吧台后蹲着。
黑客那边似乎也发生了爆炸,这意味着摄像头的掌控权也从她手上脱离了。
这是个陷阱!
脑内重新整理信息:楼下发生爆炸,这个国家的警察和消防虽然大多消极怠工,但也不可能完全坐视不理,这么会功夫,她已经隐约听见远处的警笛声了;摄像头失控,不能暴露身份,只能把电断了,或者想办法到监控室……
“这一层没有摄像头。”男人揉了揉被她按痛的后腰,站起身来。
这男人似乎知道她在考量着什么。
站起身,果然没有在任何角落发现摄像头。
她干脆利落了握住一樽红酒瓶,在吧台边缘磕碎了,抵住男人的喉咙。
未几,警铃大噪,催命一般响彻整座建筑内部——应该是有人发现门禁被盗刷了。
这里根本不像酒店,更像是一座堡垒。
黑暗的酒吧里,她穿着华丽的鱼尾裙,脚边淌着名贵红酒,酒瓶子碎了一半,另一半正抵在这个陌生男人的脖子上,锋利的碎片边缘压得他脖子渗出血来。
“要么带我走,要么死。”
男人望向眼前浑身发散着危险气息的女孩——精巧,却锐利,像一柄缠绕着鲜花的尖刀。
他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随即脱下西服外套将她裹住,目光转向身后的酒柜,取下两樽烈酒,往桌沿上磕碎了瓶颈,把酒液甩到四周。
“叮”
老式煤油打火机燃起火苗,男人把它随手丢了出去,泼洒在地上的酒液顿时爆燃,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酒吧大多是木质结构,火势凶猛,要不了多久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男人将她横抱起来冲进电梯里,电梯里面很狭窄,周遭都是人,但这些人都十分识趣地给男人让出了一些为数不多的空间。
她用余光扫了一圈,一共八人,装束一模一样,全部配枪。
男人按动电梯按键,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
“乔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其中一个人明面上用蹩脚的中文客客气气地向他发问,语气中却有些咄咄逼人,“这位……”
“你问我?”这位“乔先生”语气不善地反问道,“我倒还想问问你们,你们是在酒店里打仗吗?上面已经着火了,我的酒吧全毁了!”
“对不起,先生,我们也不清楚情况,”那人被回怼了一番,略有些窘迫地回应着,“您也知道,凡事安全第一,这位女士是……”
那人说着,目光却始终没从她身上移开。
“还跟我谈什么安全,能安全到哪儿去,真安全你们还用得着配枪?”乔先生瞥了一眼他鼓鼓囊囊的后腰,用一声冷笑打断他的话,“你最好祈祷她没事,否则,咱们就法庭上见吧。”
“这位女士……是您的内人?”
“有什么问题?”
“不不不,只是随便问问——您知道的,来这里的大多都是熟客,陌生人并不多见。”
乔先生没再回他的话。
叮——
男人并没有从大门出去,而是直接乘电梯到了负一层,将她放下。
地下停车场停得满满当当,却大多是同样型号的黑色吉普,只零星地有几辆与众不同的车。
“你的车技怎么样?”她忽然问。
“还可以。”乔先生回答道。
“好。”她说。
他把她领到了一辆火红的拉法里欧跟前,按动手里的钥匙,车灯像猛兽的眼睛一样在昏暗的灯光下燃起。
驶离之前,她远远地望了一眼自己那辆冒着浓烟的车——它周遭已经被警车围了一圈,红蓝交替的光晃得人眼睛痛。
那辆车烧得几乎只剩个车架子了,消防才慢悠悠地停靠在路边,开始组装高压水枪,超绝的松弛感令人感慨万千。
“我叫黎酒,黎明的黎,饮酒的酒。”她自我介绍道。
“为什么要告诉我名字?”他不解。
“为了你别再碰见我,以后听到这条名字绕道走。”黎酒笑了笑,“原本我必须杀了你,不过你算是救我一回,那我只能下次见面再杀你了。”
“这么说,刚刚在电梯里,我应该先抢他们的枪把你打死的。”男人说。
“乔南。”他补充道,“夭折的夭底下立把刀那个乔,南边的南。”
火红的拉法里欧沐浴在朝霞里,在地平线上疾驰,从引擎轰鸣中就能听得出来,这匹野兽般的跑车有极为强劲的马力。
“你干这一行有多久了?”
“四年吧。”黎酒蜷在副驾上伸了个懒腰。
其实是三年半,她上次行动不小心把人军工厂炸了,钟生扣了所有佣金,直接给她放了半年长假。
“你还真不会聊天,哪有问女孩这种问题的?”
“不然应该问哪种问题?”
“你刚刚超帅地一把火烧光自己的酒吧,开着全世界最快的超跑之一,带着副驾驶的漂亮姑娘逃脱法律制裁,行驶在一眼看过去全是微微蓝的天的公路上,你居然问她工作了几年?”
“那我可以吻你吗?”
“这还像点话。”
「深港市」
一辆看上去就知道价值不菲的黑色轿车停在深港国际机场外面,引得前来接机的众人议论纷纷。
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那位大明星刚好乘同一班飞机到深港,来接机的粉丝看见如此气派的轿车,自然而然会联想到自家的大明星。
钟宴很少关注娱乐新闻,他只知道驾驶座上替他开车的阿一说今天会很热闹,他没想到会这么热闹。
时代变了。
“老板,你这么聪明,还有你想不到的事啊!”阿一冲后视镜笑着说。
阿一刚刚二十出头,以前做过经纪人,知道一些行业内幕,最重要的是,他并非组织里的人,钟宴没必要像防备别人一样时刻防备着他。
“不少。”
这倒是真话,不管是在组织内部还是外部,都有不少钟宴想不到的事。
比如说,真有人敢对那小疯子动杀心。
也许是那次爆炸事件的报复,也可能是别的问题,具体没人清楚——「白鸽」的规矩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绝不透露雇主的任何信息,虽然这条规矩也是行业共识,但并不是每一家同行都能执行得如「白鸽」一般完美,正因如此,他们才没有在激烈的竞争中淘汰,在新世纪依然保有旧时代的一席之地。
况且现在已经是信息时代,中间处理消息要经过数十层加密、数十层解密,同时,加密解密的人亦不会知悉具体内容,他钟宴的权力再大,也伸不到源头那里去。
人群开始骚动,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位大明星出来了。
写着些匪夷所思字词的各种颜色灯牌摇晃着,发出阵阵尖叫。
阿一识相地替他摁上车窗,望着窗外的疯狂场景,闭眼仰了仰头。
“程宇程宇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程宇我要给你生猴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程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程宇!!!程宇!!!!”
阿一听得一阵发笑。
不过程宇现身时,阿一的确微微地吃了一惊——他也算见过不少帅哥美女的,程宇这个名字他听过很多次,红了好一阵子,想不认识都难,线下倒是没有见过,毕竟这种级别的当红炸子鸡和他本来就不太可能产生什么交集。
只见迎面走来一个被众多黑西服黑墨镜保镖簇拥在中间的男人:身材高挑,一身休闲的香槟色风衣,外套下是同色系的马甲,紧缚着打底的波点衬衫,衬衫纽扣解了两颗,领子斜翻出来,托住松松垮垮缠绕在脖颈上的薄丝巾,高级感油然而生。
程宇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茶色太阳镜,隐隐约约透出两眼的轮廓,阿一察觉到程宇明显往自己这边看了一下,搞得他一阵不自在。
大明星程宇矮身从两旁护栏中匆匆而过,身边的保镖护着他往出口走去,又是一阵刺耳的尖叫。
“程宇、程宇!我摸到程宇的风衣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谁说程宇老的啊!这程宇太棒了!”
……
程宇回头向他那一大票小迷妹们抛出个歪嘴笑,再次引发一阵经久不息的欢呼,更有甚者直接扒住护栏疯狂摇晃,嘴里不住“啊啊啊啊啊”。
程宇在轿车旁站定,疯狂的粉丝们也一窝蜂地围了上来,程宇四根手指抠在车门把手底下,却始终打不开。
他有些不耐烦,却又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现出来,只好一边拍打车窗一边冲车里人低声说:“开门、开门啊……”
拍打了好一会儿,车门没开,车窗却降了下来,车里不是他的助理、他的团队,而是一张严肃冷峻的陌生人的脸,眼底不知掩藏着什么可怖的秘密,光是直视他那双眼睛、对上他的目光一瞬间,一阵令人不安的凉意就爬上脊背。
程宇身子一僵,本能地想跑,两条腿却始终迈不开步子。
“找错了、错了,我们在这儿!”不远处另一辆同款的黑色轿车上,程宇的经纪人朝他这边奋力招手。
他一瞬间如释重负,挪动步子往经纪人那边走去,疯狂的粉丝们也随之转移阵地,跟在他屁股后面继续狂欢。
车窗缓缓上升,程宇心有余悸地往身后瞟了一眼——那男人的目光竟然还没有从自己身上移开!
直至车窗将那男人的目光完全遮蔽,程宇才背靠座椅大口呼吸起来,仿佛在海底缺氧刚被救起来的潜水者。
这时,透过人群,程宇忽然看见一个女孩蹦蹦跳跳地上前轻叩刚刚他认错的那辆轿车的车窗。
很奇怪,那女孩的装束一点不特别,就是普通的白T牛仔裤,披着天蓝色格子外套,甚至有点土土的,可是程宇看着她的侧脸、为数不多裸露的肌肤竟一时间入了迷,数秒之后,他才猛然反应过来,连忙从兜里掏出手机,对准她的方向调整焦距。
“咔嚓”
粉丝们又是一阵骚动,也许是以为程宇在拍他们。
程宇连拍几张,欣赏着手机里的照片,车窗升上去,那女孩也上了车,两辆车驶离机场。
程宇的车跟在他们后面。
这么漂亮的女孩,竟然会跟那种一脸阴沉的男的在一起……程宇不禁扼腕,心里一阵愤愤不平。
程宇舔了舔有些干燥起皮的下嘴唇,把手机里的照片传给经纪人。
“认识?”经纪人看了那几张照片,在程宇眼前晃了晃问,“看着不像圈内人。”
“不认识啊,认识我还用偷偷摸摸地拍吗?”程宇说。
“那这就奇怪了。”经纪人看着其中一张照片皱眉。
“怎么奇怪?”程宇凑过去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那张照片中,女孩竟然正对着程宇的镜头,笑容灿烂,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V”,仿佛知道程宇正在偷拍她!
程宇大喜过望:“我不认识她,但她肯定认识我啊!不然她看到我在拍她,为什么比个‘耶’?肯定是我的粉丝,说不定特意和我坐了同一班飞机,就是为了偶遇我!”
经纪人挠了挠头:“是这意思吗?”
“三天之内,我要这个女孩的全部信息!”程宇激动地说,“我要给她作为程宇粉丝的最高待遇!”
「深港市 小陂」
落日余晖映照在写字楼的钴蓝玻璃外墙上,闪烁着晃人眼睛的金色光芒,高耸入云的建筑7的某一层内,钟宴背光坐在厚重的办公椅里,半张脸埋在阴影中,让人无法读取他的微表情,猜不透他的情绪。
黎酒很擅长揣摩一个人的情绪,这是杀手学院里的必修课。
杀手学院没有名字,坐落于南美的某座无人岛屿上,在那里的学习生涯百分之一万称不上是愉快,即便是从那里培养出道的杀手也对其讳莫如深,鲜少提及。
黎酒却似乎不太理解别人的想法,在那里的日子,她不能说喜欢,但至少她不反感提起那关于那里的事,闲聊时也能轻描淡写地以“学校”这类普通的词汇代称之。
杀手本来就是极为特殊的行当,而她又是这个行当里最特殊的一个。
钟宴一手托着平板电脑,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操作滑动,黎酒感到牛仔裤裤兜里就一阵震动,她掏出一部老式的诺基亚,指腹贴着颇有年代感的手机按键按下去,扫了一眼消息,是佣金到账了。
她没细看就摁熄了诺基亚的屏幕——她已经不太在乎佣金有多少,反正里面的钱已经多到大概好几辈子她都花不完。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钟宴。
“这次的行动是个陷阱,有人提前通知了目标。”黎酒走到钟宴面前,伸手取走他的平板,随意搁置在桌上,“差点死了。”
钟宴沉默地望着她,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睛此刻依旧淡漠,黎酒觉得像极了电影里执行任务一丝不苟的中年杀手。
“喂,钟生,给点反应好嘛?你的宝贝差点死了欸。”黎酒两手撑住那张办公台的桌沿,不满地坐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该有什么反应?”钟宴的大手掌穿过她腋下,在后背交叠,有些无可奈何地把她放下。
“哇,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钟生多少有点在乎我的呢。”黎酒故意做出一副夸张的模样说。
钟宴坐下说道:“你有正经事没有?没有就赶紧走,别让公司的人看到。”
“哟,钟生都怕人地(别人)讲闲话啊?”黎酒往门边走了两步,又一头栽倒在沙发上,顺势躺下,两条大长腿压着沙发扶手晃荡。
宽松白T被重力引导滑向上半身,被两团软肉截住,刚好能看见那条高腰牛仔裤的全貌——紧贴着腰身和大腿,勾勒出二次函数般平滑流畅的线条。
见钟宴不理,黎酒继续耍无赖:“难得钟生亲自来接我,哪有屁股都没坐热就赶人走的?”
“不想我赶你走,就少说废话。”钟宴无奈地说,“东欧事件你闯了那么大的祸,害人损失几十亿,别人想要你死也很正常。”
“既然他们要我死,那我把他们杀了,也很正常吧?”黎酒抬手张开五根手指,欣赏着自己新做的美甲。
按黎酒认知中的钟生的性子,大概会说“你有那个本事就去做”或者“你想死没人拦着你”一类的话。
可钟宴却站起身来,极其严肃地走到她跟前,把她都几乎吓了一跳。
黎酒坐起身,迎着钟宴的目光对上去,钟宴很是狡猾,没给黎酒刺探他内心的机会。
“阿酒,要守规矩。”他说。
黎酒轻笑了两声。
“钟生还是蛮舍不得我的嘛。”黎酒从身后勾他的颈子,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背后。
她知道钟宴的意思,钟宴不想失去的是“鵟”,而非“黎酒”,跟钟宴这种人是没有感情可讲的。
而她自己呢?虽然能这样轻松戏谑地说出那些令普通男人脸红心跳的话来,但又何以见得是真话呢?只是她懂得怎样说话、说怎样的话能够侵蚀人的理智而已,并且在很多时候,她也享受这种玩弄他人的快感。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一类人。
一样邪恶、一样冷酷决绝。
黎酒刀削葱根一般的颀指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游走,一直到腰间,顺着大腿往下,然后伸进他的裤兜里掏走了他的车钥匙。
她一脚油门离开了小陂,开着从钟宴公司地下车库里捞的黑色轿车一路疾驰。
往郊外不知开了多久,车身溅满了黄泥,月光光照地堂了,她才收手熄火,把钥匙扔进驾驶座里,把车门一甩,步行前往最近的能打得到车的地方。
有个车手的重要性在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她原本有一个车手,但不久前刚刚在异国他乡连人带车一起爆炸。
那是个老男人,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不过车技确实很好,听说是以前北美的什么“死亡竞速”冠军,后来杀了几个黑人,被通缉了很长时间。他的亲人大多都死了,只有个前妻,听说跟别人再次结了婚,日子过得并不乐观,具体的黎酒没问,只知道他隔一段时间就会往某个固定的地址寄钱过去,应该是孩子的抚养费。
她还有个专属于她一人的黑客,常青藤名校毕业,也死了。
那些人不知道黎酒还敢回到现场去看,也可能是根本没往那处想。
黎酒到安全屋遗址看了一趟,外围拉起了警戒线,但没有人戒备,她夜里穿过警戒线去挖了一阵,手掌和膝盖都磨出了血,牛仔裤很多地方都起了毛边。
什么都没有挖出来。
这起事件被包装成一起意外,小黑客焦黑的尸体埋在一堆碎石砖下面,清扫废墟的时候才被人发现,他的父母从大老远的另一个座城市赶来,在记者的镜头面前泣不成声。
黎酒有念旧的恶习,凡是她用惯的工具,一旦换新就会很难适应,要是有人强迫她换新的,那她只能勉为其难打爆这些不近人情的家伙的脑袋了。
毕竟黎酒只是个报复心极强的弱女子,可以不锱铢必较,但一定睚眦必报。
不过当务之急是再租间房子——她懒得买,而且买的话太招摇了。
黎酒在某家酒店落脚,一周之内买了足足三大箱的衣服。
她最终重新选定了市郊一间独栋带前院的旧屋:房东人在国外,这里已经闲置许久,院子里有棵树,不过剩下的空间也足够她养几十盆花。
院子外的铁门早已破旧锈死了,相当于没有,不过影响也不大。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她拨通搬家公司的电话,把酒店里三个行李箱的衣物都整理好了塞给了搬家公司,开着前天买的新车,独自一人来到原来那个安全屋的遗址。
警戒线还在,不过那些碎石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
借着月光仔细辨认过后,她抡起铁锤子一锤接一锤砸着地板,猛砸了十几下,地板终于裂开一条缝。
她从地板下拖出一口箱子。
《邪恶栀子花》剧组内,程宇两只手疯狂挠头,对着经纪人发烂渣(发脾气)。
经纪人只能先拖着程宇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避免被不知道蹲守在哪里狗仔抓拍到,又窜上热搜。
“不是哥们,深港有多大啊?找个人这么难?”程宇甩开经纪人的手,质问道。
“深港……还真挺大的……”经纪人畏畏缩缩地应了一句,却招来更激烈的措辞。
“你**的是不是**啊?我*你*的**!我真是服了,你在说你*的臭*呢?我*!”
“消消气、你先消消气……”经纪人唯唯诺诺地应着,不敢忤逆程宇半分。
程宇发完了火,情绪逐渐冷静下来,忽然眼珠子一转,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拍了拍经纪人的肩膀说:“哎,你去找那谁,让他用局里的系统查一下不就得了?”
“这……这不合法吧?”经纪人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怕什么!局长都是我爸的朋友,借用一下他的系统,又不会少块肉。”程宇推着经纪人的肩膀,
他太了解程宇了,程宇这会儿正为自己能想出这样的馊主意而沾沾自喜,一时半会肯定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于是先答应了下来,打算之后再慢慢劝他。
这部《邪恶栀子花》是边拍边播的新剧,拍摄时间很紧,剧组人员都不得不加快进程。
眨眼已经是晚上,好几场戏的图已经扣好了,剧组一行人毕恭毕敬地把程宇载回酒店,才返回场地收工。
程宇急不可耐地敲开经纪人房门,问白天交代他的事做得怎么样了。
“不是,老大,你真想干这事啊?我看还是算了吧……”经纪人苦口婆心地劝道。
“张文,你说说,这种事,我们干得还少吗?”程宇秒变脸,阴恻恻地说道,“难道之前那些破事你没有份?你少在这给我装清高,找个人都找不到。”
张文听得心惊肉跳,却敢怒不敢言。
他知道程宇说得对,他只不过是一个打工仔,而程宇的父亲是程氏集团的董事,母亲是知名导演,程宇在深港说是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况且他从程宇出道起就做了程宇的经纪人,这么些年手里也算不上干净,程宇这么闹,一定会把自己也牵连进去。
程宇见他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又换了一副面孔,转而搂住他的肩膀:“你放心,我会派人跟你一起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有我担着,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
张文见程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没有理由再拒绝,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好吧,你说,怎么做?”
「深港市局」
真皮办公椅上,那身形略有些臃肿的秃头男人正通着电话,嗓音浑厚沙哑,不难听出来常年受烟酒熏陶。
“哎哟,原来是大侄儿啊,怎么今天这么有空,打电话到我这来?”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提了个让人有些为难的要求,秃头男人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严肃。
“可以是可以,你把照片发来,马上可以比对着找出来,不过……你要找什么人?有什么事?”秃头男摸了摸自己的秃头。
这种事情他自己私底下干过不少,也替别人干过不少,也算是轻车熟路,
电话那头的程宇笑了两声说:“就一个女的,您放心,不是什么大事。”
秃头男人的嗅觉很是敏锐,立刻大笑着附和道:“哦——我知道了,你小子,可真是你爸亲生的!”
“怎么,叔,我爸也找你干过这事?”程宇问道。
“嗐,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提也罢,你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了。”秃头男人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失言,连忙搪塞过去,转移话题,“可说好了,这是第一回,也是最后一回了,老叔我没几天就要调走了,你可不能在这时候给我整什么幺蛾子。”
“嗐,您放心吧……行,那叔,我等你好消息,您先忙着。”
“好好好,那就这样吧。”
程宇撂了电话,冲张文一笑,张文背上划过一丝凉意,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其实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就知道,他一个无名小卒,哪有那么大的面子,这只不过是程宇对他的一个服从性测试罢了。
好在他最终是通过了这个测试,假如刚才他的回答没能让程宇满意的话……
他不敢细想。
程宇的面子还是很管用的,不出三天,那边果然派人打来电话,说程宇要找的人找到了,只不过有些问题。
程宇接到电话,顿时乐不可支,连声说:“能有什么问题?尽管放心,我不是不懂规矩的人,既然找到了人,接下来的事就我自己负责了,绝不麻烦你们。”
电话那头传来一句话,令程宇的笑容顿时一僵。
“这女孩的脸,系统识别不出来。”
“你说系统识别不出来……是什么意思?”程宇有些疑惑。
“意思就是,资料库里没有她的身份信息,显示出来的完全是另一个人。”
“怎么可能?”程宇的额筋突突地跳着,一时摸不着头脑,“难不成她不是人?”
“有三种可能:一是录入信息的时候录入错了,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不过已经过去很久,没办法溯源;二是有人侵入系统篡改了她的信息,如果是这样,多少会留下点痕迹,技术部前几天刚刚自查一遍,没有问题,所以这种可能性不大……这两种情况虽然麻烦,也不是不能解决,但你叔让人查过,这两种情况,都不是。”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要知道,黑客除了自身得有实力,硬件也要跟得上,打个比方:比如说你是黑客来攻击我,也许你十分钟就能破解我的防火墙,但我同时用好几台超级计算机轮流防守,你刚刚破解了这个,那个就顶上,你破解了那个,这个又已经修复好了,如此往复,你一辈子也黑不进来,能懂吗?”
“这和那个女孩有什么关系?”
“你应该知道你用来查她的系统连通的是哪里的网络吧?普通的计算机是不可能与这种算力的防护矩阵抗衡的,她不可能有这样的实力。”
饶是程宇再愚蠢,也该听懂了电话那头的弦外之音,他听得后脊背一阵阵发凉:“你……你的意思是说……”
“不要再追查跟那个女孩有关的事,短期内也不要再打电话到局里去找你叔,这个号码给你打完电话之后会立即销毁,别再打来,没用的。”那人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直接结束了通话。
嘟——嘟——
程宇听着电话那头挂断的声音愣了许久,再反应过来拨打过去的时候,那边已经是空号了。
“今晚十点,港尾南路。”
“你要的人已就位,今夜抵达深港。”
黎酒看到两条消息,唇角微挑,鼻翼下温热的气息缓缓拂过上唇。
她飞快地键入几个字,摁熄了手机屏幕——不是那台按键都磨抛光了的诺基亚,是一部没有任何标识的智能机,军工品质,完全防水,电池充满的情况下可以待机三个多月。
那台老式的诺基亚更久,足足能待机半年。
她一共有三台手机,但平时出门只会带一部,通常是根据出门去干什么决定要带哪部,飞欧洲那次,为了不提前暴露目标,必须尽量减少不必要的行动,整整半个月她都只能靠着这台老式按键机里唯一自带的贪吃蛇游戏解闷,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剩下那台香槟色的智能手机被她套上了个花里胡哨的粉色手机壳,尾端挂着条绳,绳上拴着个淡粉的毛绒小球。这台手机因为经常一边充电一边玩,电池损耗得很厉害,随便用上几个小时就得充电,与工作无关的时候才会带。
黎酒把那台粉色手机壳的智能机带在身上,拉开抽屉,打算给自己脸上化个妆。
出于职业习惯,如无必要,她不会化妆出街,不过今晚例外,虽然她不会在众人面前露面,但今晚的这场赛事,仪式感必须给足。
学校里除了枪械、化学、解剖之外,也会教一些常识,倒是有化妆课,但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化妆”,而是类似于易容的一种技术,通过一些简单的材料和手法暂时隐去或改变自己的容貌特征、快速变换衣着打扮以及嗓音特点等等,以达到摆脱尾随追捕的效果。
听钟宴说过,之所以没有广义上的化妆课,是因为所有课程都是按照杀手来培养的,而不是间谍、卧底,钟宴也有自己的考量——杀手应当尽量低调,隐藏自己的身份,太引人注目不是什么好事。
黎酒化了半天,终于瘫倒在椅子上——不是化完了,而是想开了。
人生在世,何必委屈自己做不擅长的事情呢?花点钱请个化妆师不好吗?
黎酒叹了口气,掏出卸妆棉,沾上卸妆水涂抹在脸上,最后挤了点洗面奶搓了搓冲掉,擦干脸上的水便出了门。
距十点钟还有段时间,虽然已是深秋,但夜晚黄金时段的深港依旧热闹非凡,灯红酒绿、车水马龙,林立的高楼间到处是光污染,城市上空仿佛存在着人工制造的白天,笼罩整个深港城,迫使它永昼。
黎酒上身一件白衬衣,衣领下打着酒红色小领带,暗金的领带夹平压住随风张狂的暗红小蛇,衬衣扎在下半身的鹿皮色渐变百褶裙里,外套是件卡其色休闲小西装,微微收腰的设计恰好可以修饰腰身,兼可稍微遮掩一下不那么紧身的裙子,笔直修长的大腿上是一对纯白长筒袜配双平底漆皮圆头皮鞋,棕榈色长发自然披散下来保暖,皮筋环在手腕上,活脱脱一副日式校园剧里的女高中生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