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夏萧西岭是小说《农门有喜:穿越福女有空间》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墨莲写的一款种田类小说。目前小说已完结,以下是小说《农门有喜:穿越福女有空间》的章节内容
“砰砰砰!”
一阵噼里啪啦地响声过后,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号声。
房间内,有一处火炕,老太太盘腿而坐,不断地在拍大腿,哭声响亮,眼角却没有一滴眼泪,“老娘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个小崽子养大成人,你现在娶了媳妇,就忘了娘了,娘的话你都不听了?”
“要知道有今天,老娘就应该直接把你扔水桶里溺死,省得被你气死!”
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揉着心口,叫嚷道,“哎呀,我咋这么命苦啊!”
接着,吵闹声此起彼伏,还有呜呜咽咽压抑地低泣声,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林立夏睡得迷迷糊糊,被响动惊得一个激灵,她睁开眼睛,发现眼前的一切模糊不清,成好几道重叠的影子,有心爬起来打探情况,无奈身子软成了一滩烂泥,浑身上下没一点力气。
清醒之前曾经发生了什么?
林立夏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是的,她的故乡发生泥石流,虽然没有太多人员伤亡,可是乡亲们的家园毁了。
她是孤儿,父母是谁都不清楚,当年被人遗弃小村落,全靠朴实的村民帮助,那是真真切切吃百家饭长大。
那里是一处大山坳,极为落后,全村上下,她是唯一走出去的大学生,林立夏觉得村民们有些头疼脑热,看病不及时,特地选了医学专业,她大学毕业到国外深造两年,刚回来就得到这个不幸的消息。
从首都到家乡,飞机高铁汽车也要到个三天三夜,因此她想通过银行,把这些年所有的积蓄先汇款给父老乡亲,她的亲人们,可还不等走出银行,就倒霉的遇见劫匪。
劫匪手里每人一把手枪,把他们这些人当成人质,在银行工作人员给了钱财后,竟然不放过人质,率先对着孩子下手!
而她,见形势不对,扑倒了一个扎着红头绳的可爱小姑娘,那子弹,正好穿进了她的胸膛,林立夏只觉得胸口痛,有腥红的液体迸发而出,接着,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应该是死了吧,难道她在地府吗?
“娘,不管咋说,小丫是我亲骨肉,你让我咋能扔了她呢?”
墙根处,一个三十岁左右,面黄肌瘦地汉子蹲在地上,脑袋埋在腿间,用手抓着头发,身体微微颤抖,他脸憋得通红,面露痛苦之色。
粗哑发自内心地呐喊,仿佛一根针,直戳林立夏的心底,让她心里跟着抽着疼,眼泪不由自主地模糊了眼角。
“奶,我求你了,别扔了小丫,只要不扔小丫,让我干啥我干啥,不然你把我卖了吧,换的银子给小丫看病,我给你磕头了!”
一个半大丫头跟着汉子身后下跪,接着,身后稀稀拉拉地跪下好几人,一大家子闷声不吭,把头磕在冰凉的地面,砰砰作响。
“啧啧,苦肉计啊,我说三弟,你哪里是孝顺咱娘,这不是让咱娘为难吗?”
角落的椅子上,坐着的汉子五大三粗,满脸横肉,说话间嘴角一侧勾起,满面嘲讽,“一个丫头片子罢了,眼瞅着就要咽气,不扔了,难道把尸体留在家里过年?平白添了晦气!”
接着,两方争辩,吵闹不休,林立夏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感觉自己被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身上有清新皂角的香气,怀抱很暖,很暖,有母亲的味道。
林立夏努力睁开雾蒙蒙的双眼,仔细打量眼前的妇人,妇人也就三十岁上下,可常年劳作,在她身上留下很多印记,面色蜡黄的,嘴唇苍白干裂,上面有无数道细小的口子,嘴角处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面容愁苦。
“小丫,娘的小丫,娘的心肝……”
妇人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有一滴正好落在林立夏的嘴里,她抿抿嘴,咸咸的,很苦涩。
不知道为什么,林立夏没有死,根据身体原主留下的残存记忆,她得知自己从二十一世纪穿越到了一个历史上没有记载的朝代大齐,这里没有汽车,没有电,没有数码产品,类似于古代,生产力极其低下。
“娘……”
林立夏张了张嘴,很自然地叫出声,她还想说什么,可嗓子眼儿好像被堵住一般,只能干着急,声音也和蚊子差不了多少。
“小丫!”
妇人听到呼唤声,低头亲了亲怀里的闺女,脸上突然闪现出坚定之色,她用袖子抹一把眼泪,紧咬牙关,一字一顿道,“娘,小丫是我闺女,我身上掉下的肉,我不扔。”
“反了,反了,都反了天去,我说话都没人听了!”
炕上盘腿而坐的老太太见到地下跪着的一片,满意地点点头,可突然听见有反对声,当即暴怒,指着妇人大骂,“老三家的,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再顶嘴就滚回你娘家去!”
老太太话毕,瞬间,房间内鸦雀无声。
短暂的沉默过后,又有个面相尖酸刻薄的妇人小声地嘟囔,“一个丑丫头还真当宝了,就算养大也嫁不出去,赔钱货一个,也就老三两口子把赔钱货当眼珠子,又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就是,老三,不是大哥说你,一提林家小丫,十里八村有名,那个啥,丑名在外,你再养个十年八年,也说不上人家。家里有个老闺女,就算将来大寒媳妇不介意,还有小寒,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有因为闺女,不顾儿子前程的!”
满脸横肉的汉子抿了一口水,面色一变,改成苦口婆心地劝说。
今年年景不好,地里出产少,寒冬腊月大雪纷飞,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林家又没分家,可不养闲人。
再者说,看小丫高烧不退,小脸就和煮熟虾子差不多,就算清醒也可能烧成傻子,村里的赤脚大夫都说没救,约莫到晚上就得咽气,还不如赶紧扔出去,以免死在家里晦气,冲了过年的喜庆。
家里少一个人,多少能宽裕点,丫头片子早晚是泼出去的水,别人家的,死了就死了,也没啥好可惜的。
满脸横肉的胖子说得唾沫横飞,歪理一堆,林立夏胸腔怒火中烧,她艰难地挪动脑袋,把这一幕深深地记在脑海里。
说话之人是原主林小丫的大伯,林满金,根据原主留下的记忆,此人自私狭隘又精于算计,平时得到机会,背着她的爹娘,经常打骂她,林小丫性子倔强,又是个锯嘴的葫芦,闷声不吭,导致林满金变本加厉,也连带着经常欺负她的哥姐。
“大伯,我不娶媳妇,我愿意养小丫一辈子!”
林小丫的哥哥林大寒今年十五岁,常年下地劳作,长得黑黑瘦瘦,一双眼睛却很明亮,他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回头看了一眼娘怀中奄奄一息的妹妹,哽咽道。
只要有一口气,就不能放弃希望,都是他没本事,当大哥的,却没好好照顾妹子,让小丫被大伯家的大妞欺负,这才发了高热。
寒冬腊月,大雪封山,小丫才七岁,就要洗一家人的衣裳,大伯一家好吃懒做,全靠他们三房供养,可爷奶偏心,总说他们不分家就是最亲的人。
以前,他宁愿苦一点,全家人在一起被大伯家压榨,只要没病没灾就好,爹娘和弟妹的隐忍,只能换来这帮蚂蟥无休止的吸血!
“啧啧,站着说话不腰疼,大寒,你要是不成亲,你爹娘啥时候能抱上孙子!”
林家老太太重男轻女,虽然生气,但是对孙子的态度好一些,她见一向听话的孙子顶嘴,不由皱眉,指着被拥在怀里的林小丫,强势道,“老大,赶紧把这个要死的小崽子扔出去,万一在屋里咽气,不吉利,还得花银钱做法事!”
林立夏苦笑,她真想拍死这个死老太婆,无奈自己瘫软,只能依偎在娘亲怀里,既然上天安排她代替林家小丫,她就要拼命地活下去。
对于极品,林小丫从来不忍,她小心眼,爱记仇,也不奉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一说法,一般有仇,她当场就报了!
这里是大齐北地边境历城的一处叫林家村的小村落,全村有一百来户人家,大多数姓林,有着同一个族长。只有少数外来立户的,不过民风淳朴,村民大多能和睦相处,没有什么排外的心思。
林家村四面环山,不远处还有一处深山老林。历城的冬日格外漫长,北风呼啸,冷风刺骨,大雪封山,若是要出村,都得跟着有经验的老人走,不然四面白雪,不知道何时就迷失了方向。
早些年也有村里人出门赶集,赶上傍晚的大雪,从此再没回来,等到来年开春,村里人才在融化的雪堆下发现早已冻死的人。
林小丫正在整理原主留下的记忆,还不等从思绪出来,只感到自己的细胳膊被一双大手硬拽住,钻心一般的疼,虽然隔着一层薄袄子,但她估计胳膊应该是青紫了。
“三弟妹,男女授受不亲,你赶紧放了丑丫头,和大伯子拉拉扯扯的,也不好不是!”
林满金不怀好意地一笑,话里藏刀,为抢人,竟然拿妇道人家最为重视的名节说事,简直是无耻至极!
林小丫的娘亲李氏抖了抖,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痛哭,只知道揪着头发的自家男人,突然有点心寒。
李氏娘亲走的早,都是靠她爹一手把她和她大哥带大,病重之前,把她托付给林家老三林满铜,只因为他是十里八乡的老实人。
成亲后,两个人日子恩爱,第一年就得了个大胖小子,大寒那天生的,取名林大寒,本以为能在林家站稳脚跟,总算能松一口气,谁料之后的三年,她肚子一直没动静。
成亲没两年,她爹过世,婆婆妯娌没一个省油的灯,李氏在林家越发抬不起头来,谁料祸不单行,期间又发生点变故,雪上加霜,一向护着她的亲大哥李铁牛上山打猎,再也没回来,村里人都说李铁牛被野兽吃了,尸骨无存,她大嫂带着家里的钱财和姘头连夜跑路,只留下家徒四壁的破屋子一间。
好在林满铜老实,不曾因为李氏没有娘家依靠而看轻,可林家老太太和妯娌更加变本加厉,她挺着大肚子,还要伺候一家老小。
农忙家里抢收,人手不够,李氏不忍心看自家男人和牲口一般没日没夜地干活,只得下地帮忙,还要伺候一家老小吃喝拉撒,怀孕五个月硬生生地累到小产,被骂丧门星,小月子上一个鸡蛋没吃过,从此落下病根。
“老三家的,老林家还轮不到你做主,你要是不乐意,就带着要死的丑丫头滚出林家!”
林家老太太作威作福习惯了,她看不上李氏那软弱的性子,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又没娘家仰仗,逢年过节,自己得不到一星半点的好处,不如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过年了知道去集市上买花布,给她做个袄子的外罩衣。
李氏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找到声音,一屋子的,除了自己的娃,竟然没一个为小丫说话,她的小丫,咋这么命苦呢!
这么多年,她李秀花为林家做牛做马,到底得到了啥?干最多的活计,却得不到半个铜子儿,吃的永远是清可见底的米汤和坛子里的咸菜疙瘩。
大伯家的几个娃面有红光,偶尔能吃一顿肉,而她的娃清一色瘦小,面色黄黄的,一副半死不活地模样。
李氏突然想给自己一巴掌,第一次有了反抗的心思,哪怕是出去乞讨,也好过在林家窝囊死!
“娘,你把我卖了吧,我去地主家做小丫鬟,给地主儿子做童养媳,这样小丫就有银子治病了!”
林小丫的大姐林大丫今年刚十一岁,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已经是喂猪喂鸡的一把好手,平时也当半个劳力使唤。
林大丫站起身,用手拍了拍膝盖上的土,用手摸了摸脑门处的红肿,无奈地叹息一声。
家里爷爷不管事,对任何人都显得冷漠,孙子都不管,何况她们这些孙女,奶奶胡搅蛮缠,一手遮天,大伯一肚子坏水,二伯惯会当和事佬和稀泥,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也是闷声不吭了。
小丫是她和二丫一起带大的,这丫头其实是姐妹三人中最好看的,只是小时候她疏忽没看住,小丫让大伯家的堂姐大妞推下炕头,脸上破了好大一个口子,从此留下一条蜈蚣一般丑陋的疤痕。
对于小妹,大丫心里有愧疚,这一次,又让堂姐大妞欺负,起因是爹爹给小丫买了一根红头绳。
大妞一个十几岁的丫头,要抢夺,小丫咋是对手!爹爹一直不说话,林大丫的心在慢慢下沉,她吸了吸鼻子,强迫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大丫,你说的是真的?”
正在抢小丫的林家老大林满金顿住身形,眼睛滴溜溜乱转,一脸算计之色。
林家村有个汪姓地主,早年从外面而来,在林家村置产买地,又盖了一个五进的大院子。
汪地主家里奴仆成群,在镇上和县里都有店面,连家里的下人都穿上好的绸缎衣衫,素日伙食都吃大米干饭,还有油汪汪的肥肉。
这等人家,在村里人眼中有点神秘,平日和村民的交集不多,但是林满金这个人善于钻营,惯会巴结,和地主家的一个看门家丁套近乎,久而久之混熟了,偶尔一起喝点小酒。
汪地主今年五十,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却有一个怪癖,就是对青涩未及笄的小丫头有非分之想,家里的丫头都是从外地买来的,全是十五岁以下,未长开的黄毛丫头。据说他还曾经强了村里一户人家的小闺女,那小闺女才八岁。
有钱能使鬼推磨,汪地主不差银子,大手一挥,玩得满意,直接给几十两银子买下来,当个死契的丫鬟,那户人家巴不得,反正丫头将来也是别人家的,卖了能换一笔银子,给儿子娶媳妇盖屋的钱都有了。
夜路走多了,总能遇见鬼,汪地主也算是得了报应,这么多年,无论怎么撒种子,就是不开花结果,只留下以前老妻生下的傻儿子,并且不能人道。
得知此隐秘后,林满金就起了心思,林小丫太丑陋,估计汪地主看不上,但是老三家的大丫和二丫还是不错的,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手里没钱心慌慌,林满金看上村里的风流小寡妇,只是要一夜欢好,至少得送点猪肉和水酒,再加上二斤白米。
林家没分家,上下都是林老太太做主,林满金去找寡妇一次,就得积攒很久。
那小寡妇身材丰满,凹凸有致,又不下地干活,那皮肤白皙细腻,床上花样百出,家里的母夜叉,比不上小寡妇的一根手指头。
林满金正盘算怎么说服三弟林满铜卖了大丫二丫,谁知瞌睡有了枕头,大丫主动提出,让他心头窃喜。
“大姐,你说啥?凭啥让你做丫鬟换银子!”
林小丫的二姐二丫是个火爆脾气,蹭地从地上站起身,大喊道,“是大伯家的大妞把小妹害成这样,要卖也是卖大妞!”
林二丫小小的一个人,眼睛通红的,像个小牛犊,使劲瞪着林满金,只要他再上前抢小丫,自己就算豁出这条命不要,也不能让他得逞!
每次都是家里人受欺负,大哥大姐都是面团一般的性子,但是她不认,她不忍,她每次都反抗,相反,就是被欺负最少的那一个。
村东头老林家二丫,性格彪悍,村里名声也不好,不服管教,不尊敬长辈,得这么个名声,林二丫不后悔,若是为了图好名声将来才能嫁人,万一碰见这等人家,她还不如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娘,你看看老三家的二丫,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
一听说要卖了大妞,林满金的媳妇立刻怒了,她和林家老太太都姓刘,算是远亲,平日又嘴甜,偶尔在娘家弄点小玩意哄哄老太太,因此在林家有地位。
“好啊,你个小蹄子,我撕烂你的嘴!”
一再被质疑自己的权威,林老太太气得抄起炕上的鸡毛掸子,别看五十来岁的人,身体灵活,双手拄着炕沿一跃而起,气势汹汹地直奔林二丫而来。
鸡毛掸子看着细细的一根棍子,抽人却很疼,林二丫见状,立即转身闪躲,她又不是大哥大姐,才不会傻傻地站在原地挨打。
林老太太转了半天,没摸到林二丫一根头发,气得胸口疼,她喘着粗气,指着儿子林满铜,“老三,好好教训一下你闺女,这才九岁就这样,以后咋说人家?”
“二丫,你奶教训你是应该的,你跑啥?”
林满铜虽然这样说,却没有打闺女的意思,他心里特别难受。村里人都说他老实,老实人却不缺心眼,知道爹娘偏心大哥和二哥,可是一家人,为啥要分彼此呢。
做活多些,他没怨言,当年娘生他不容易,他应该孝顺,媳妇李氏跟着他吃苦,林满铜有点愧疚,可村里谁家不都一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日子都是这么过的。
可是,爹娘和一家人要把病重的小丫扔出去,他不懂了,娃的命难道不比吉利更重要吗?咋说也是一条人命啊!
外面滴水成冰,把小丫扔出去,那就是一个死,现在村里人都在家里猫冬,根本不会被人看见。
“爹,奶要扔了小丫,小丫是我妹妹啊!”
林二丫被欺负的时候没哭,被打的时候也没掉眼泪,现在她哭了,小丫还才七岁,就要活不下去了吗,那是她妹子!
爹为什么不反抗,如果就是为孝顺爷奶,就要她们姐妹的命,那么她也不活了,反正丫头不值钱。
“爹,二妹,你们别吵了。”
林大丫跪坐在地上,用手顺了顺林小丫的头发,七岁的小姑娘,和村里同龄人五岁的身高差不多,瘦瘦小小的,总是有干不完的活计,她有心帮忙,可自己手里的活,也是做不完。
“卖我吧,听说地主家有好的郎中,肯定能救活小丫。”
一个村住着,村里咋能没有风言风语,林大丫知道地主的为人,可眼下,逼上绝路,没有任何办法,如果能用她换小丫的命,她是愿意的。
雪越来越大,雪花就和鹅毛片子一样,这种天气就算和族长借马车到镇上,也是来不及了,小丫的病耽误不得。
林小丫好像被带入到这个伤感的情绪中,从最开始的愤怒,到失落,绝望,又燃起新的希望,她知道自己从此以后不是二十一世纪的林立夏,而是林家的小丫,这一刻,她好像真的融入其中了。
家里穷没关系,有极品没关系,只要自家人相亲相爱就好,她只要能活下来,就会替原主好好照顾家人,带领全家发家致富,她发誓。
林家的屋子不大,火炕占了一半地方,炕上放两个箱子,年代久远,上面深红色的漆面斑驳,箱子上挂着两把锁,锁上铁锈斑斑,炕下有一张圆桌,几把椅子,林家三房的人口,或坐或站,表情各异。
林满金给林家老太太使了个眼色,他家铁柱今年十九了,明年刚好及冠,说了隔壁村里的闺女,两家正在相看中。亲事若是成了,家里还得盖屋子,这又是一笔银钱。
林老太太抠门,银钱都把在手里,林满金想在他娘那抠点东西,要费尽心思。
村里人家的男娃十六七成亲大有人在,家里为铁柱说了几门亲事,都是黄在聘礼上。
林家村靠山,属于鸟不拉屎的地方,周围几个村的闺女都不愿意嫁进来,想要娶媳妇,至少要出五两银子的聘礼,还有鸡鸭,布料,首饰,喜饼,林林总总的一大堆东西。
铁柱相看几个闺女,林老太太一马当先,开口就把聘礼银子五两压价到三两,闹得周围几个村的人家一听到林家直摇头,头一回听说聘礼也能杀价。
“大丫,也别怪当奶的心狠,咱家就是这个条件。”
林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心里算了一笔账,老大和地主家看门的有点交情,说不得看病不要银子,把大丫卖了,至少给个几十两,刨除盖屋子的银子,还能剩下一大笔银钱。
“是啊,大丫,这是个好主意,你以后到汪地主家,吃香的喝辣的,可别忘记你大伯娘。”
刘氏用手擦了擦衣摆,心头窃喜,她和林满金相视一笑。就算将来分家,她家男人作为老大,得给爹娘养老,所以现在林老太太死命把着钱,她也没意见,因为那银子迟早要进她的口袋。
“大姐,你这是干啥,要卖也是卖大妞!”
林二丫当即炸毛,怒火中烧,大伯和地主家下人有交情,为啥不去求求人家救救小妹,现在又把大姐搭进去,他们一家也就散了。
“大妞可是正在议亲,说不得嫁到镇里,以后当家做主,让一家人享福。”
大伯娘刘氏挑眉,她家闺女可是亲生的,怎么可能出去给人做下人伺候人?
再者地主什么德性,她没少听男人叨咕,心里有一杆秤,推别人进火坑可以,大妞那是万万不行的!
林小丫费尽全身力气扭动身子,她上辈子是孤儿,全靠村里人养大,和和睦睦的,小时候看到同龄人被爸妈带着一起,她不知道多羡慕。
穿越而来,第一次有爹娘,有兄弟姐妹,这感觉是莫名的复杂,现在又因为她的身体,闹着要卖了大姐,她说不出话,只能拼命地摇头流眼泪,无声地抗议,心里暗暗着急。
“刘月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咋想的,卖大丫,想都别想,除非我死了!”
为母则强,老实人发火相当可怕,李氏低下头,轻轻地拍了拍怀中的小丫,刚才感觉到闺女小小的身体在颤抖,母女连心,她这个当娘的,心上就像被人扎了一把尖刀。
“当家的,你咋说?”
素日,李氏对妯娌多有忍让,今儿是气的狠了,泥人也有三分火性,她眼底露出寒光,扫过屋内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林满铜身上。
孩子爹的做法,让她很失望,可家里不能没有男人,她一个妇道人家,并不能支撑起门户。
“我……”
林满铜张张嘴,颓然地用手抓抓头发,瞅着奄奄一息地小闺女,摇摇头,他咬牙,对着林满金道,“大哥,咱们兄弟一场,弟弟从来没开口求过你,听说你和地主家的下人熟,能不能求求他,带个郎中给小丫看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呵呵。”
林满金冷笑,吐出嘴里的一口唾沫,“三弟,不是当大哥的不帮忙,咱不说那人就是个看门跑腿的,就是能帮忙,这里外都得打点,欠了人家的人情咋还?”
说来说去,就是银钱的事,可惜林满铜兜里空空,他婆娘李氏当初嫁过来,据说李老头私底下给了值钱的陪嫁。
眼下,林小丫病重要死了,李氏也没说拿出值钱的玩意,到底是没有,还是舍不得?
林满金不太确定,帮忙是轻而易举的小事,但事后总有还人情的人,到时候记在他身上咋办?他才不蹚浑水。
“大哥,你……”
林满铜似乎没想到亲大哥这样说,张着嘴巴,呆呆愣愣的,自己的闺女都要没了,亲大哥考虑的却是人情的问题。
这么多年,他一家老小饱受欺负,就因为对方是亲人,所以他选择忍耐,忍让,现在一句话,就好像三九天的一桶冰水,让他从里到外,被淋个透心凉。
原主对爷奶,大伯二伯一家都没任何好感,甚至有憎恨的情绪,这么一闹,林小丫慢慢从悲伤中走出来,看到爹娘正在一点点的清醒,她更多的庆幸。
“行了,不卖大丫也行,赶紧把小崽子丢出去,千万别死在家里!”
林老太太不是没看见大儿子的眼色,但林家村就这么大,村里有点啥事,不到一晚的工夫,全村上下都听见风声。
卖掉大丫能得到银钱固然好,她仔细琢磨,行不通,族里还有族长在,那人极为爱面子,怎么可能看着林家子孙给外人当下人,还是干那种龌龊事,简直给祖宗颜面抹黑。
不过,卖人这事可行,等两年,把人以嫁人的名声卖到外村,族长也管不了,换一笔银钱,也就抵了这么多年吃的米粮,说不得还能小赚一笔。
姜还是老的辣,这方面,林老太太考虑要比林满金周全。
“奶,大过年的,你开口死,闭口也是死,就吉利了?”
林满铜还有一个小儿子,也就是林小丫的小弟,李氏连生三个闺女才生下林小寒,今年五岁的小娃。
林小寒从小就是个人精,懂得眼色,经常跟在林老太太身后拍马屁,又是孙子,哄得林老太太很是喜欢。
他经常在林老太太那骗吃的,转过头偷摸分给哥姐,只可惜他人太小,家里人都不听他的,眼瞅着三姐要不行了,大伯还撺掇奶卖了他大姐,林小寒背地里狠狠哭了好几场。
“小寒,奶的乖孙孙呦,这话谁教你的?”
林老太太眉眼一厉,看向李氏的目光颇为不善,孙子是她带大的,为了一个要死的丑丫头,竟然反过来说她的不是。
一个五岁的小娃子,懂啥?还不是有人传话,让小寒听了进去,平日这娃只和她亲,连老三两口子都不爱搭理。
“奶……”
林小寒很不情愿,不想和死老太婆亲近,以前他也不懂事,觉得他娘李氏对她不好,和村里别的人家不一样,只喜欢丫头。
记得有一次大姑回娘家,他正躲在柜子里和大伯家的大妞堂姐玩躲猫猫,正好偷听到奶和大姑说话,他才明白,自己是被硬抢过来的。
为此,李氏在雪地跪了一天,眼泪哭干了也没用,他奶抱着他养,也不是真喜欢他,而是大姑嫁过去好几年也没生出娃,想把他过继当儿子。
林老头靠在墙角处,对眼前的一幕视而不见,面色冷漠。他常年下地劳作,面皮粗糙,满是褶子,和失去水分的干菜差不多。
“老二,去,帮你大哥一把,把丑丫头扔出去!”
快过年了,家里和睦,来年年景才能好,因为一个救不活的丫头片子,闹得全家上下心焦,林老头吸了一口烟袋锅子,吐着烟雾,终于发话。
在林家,表面上当家的是林老太太,实际上,一家之主还是林老头,只不过他一向不爱说话,家里有啥事也是得过且过。
一直没吭声的林满银被点名,面露苦笑,他不觉得侄女林小丫还有救活的可能,也想把人扔出去,但是有大哥林满金出头,他就没必要做这个恶人,因此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蹲在角落不吭气。
“愣着干啥,爹叫你呢。”
林满银愣神的工夫,媳妇周氏用手捅了捅他的胳膊。当家人林老头发话,他们也没办法,这没分家就是不自在,辛苦一年,到年底一点铜板没留下,腰杆子始终硬气不起来。
周氏到底不是个恶人,没有那些黑心眼,不过在家里,她得首先考虑自己和儿女们的利益,得罪公婆,对她没一星半点的好处。
“爹让你去,你就去。”
周氏见林满银没动作,推了一把。这一年她偷偷做了点绣活,抓紧一切时间打络子,前几天刚到镇上的布庄换了二百文。
家里林老太太一手遮天,每日开火做饭,都会事先把锁在箱子里的米粮拿出来,然后用小碗舀,多出一小撮,都得抓回去,反反复复几次,那一双老手比秤还准。
家里男人们还好,一两年混上一套粗布衣衫,这当媳妇儿的,手里一个大子儿也没有,娃想吃个糖葫芦,都得动用那点子陪嫁的压箱底。
周氏琢磨背着林老太太偷摸攒点银子,谁料事有不巧,避开林老太太,却碰见嫁到镇上的大姑子。
结果可想而知,大姑子是个嘴碎的,冰天雪地特地跑回娘家告状,周氏被责骂一顿。咬紧牙关不放松,就是不承认卖了铜板,她给林老太太买了一块花布,表示自己手里的钱都孝敬了。
“这……”
林满银犹豫,他一向是个和稀泥的角色,让他出头,他不情愿,思来想去,看了三弟林满铜一眼,劝说道,“三弟,大过年的,就别惹爹娘生气了,小丫救不活,咱们也不是没找过赤脚郎中看。”
“是啊,小丫最后一程,还是应该由做爹娘的送送……”
周氏和自家男人一个态度,扔人可以,他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况且她刚因为藏私房得罪婆婆林老太太,必须好好表现。
林小丫对他们的态度一目了然,看得透彻,她闭上眼睛,深呼吸,感觉自己比刚刚醒来那会有点力气,少了几分死气。
怀中的小丫动动身子,让原本眼神呆滞的李氏慢慢找回焦距,她抱着闺女站起身,可能是跪在地上久了,腿麻木不过血,向前踉跄一下,还是一旁的林大寒眼疾手快,上前接过小丫,林大丫扶了李氏一把,她这才站稳。
“好,我带着小丫离开。”
失望之极,李氏变得平静,一双眼睛没有波动,她没有看林满铜一眼,而是看着手脚麻利地二丫,轻声道,“二丫,你去房里收拾东西,娘带着小丫离开。”
“娘,我跟着你和小丫一起走。”
二丫很雀跃,只要能离开让人压抑的林家,就算是睡山洞,她都觉得快活。
“我也走。”
林大寒回答得很干脆,娘带着小丫,必然要回到大舅家的破屋子,很久没有人打扫,也不晓得这天气会不会屋顶漏风,他是家里的男丁,以后要顶立门户,等天暖,他就去镇上找活计,总不能让娘和小丫喝西北风。
以前大舅还在,他总去大舅家里,跟着他学过一些简单的打猎本事,他想着在周边的小山头做点套子,运气好也能套上几只山鸡野兔。
“好哇,李秀花,你是跟老婆子我对着干,要反了天啊!”
林老太太用手拍了拍炕头,不怒反笑,颧骨很高,面相看起来更加刻薄,大嗓门地吼道,“有本事你就带着小崽子滚蛋,出了这个门,你就别回来,以后林家也没有你这号人!”
言外之意,李氏只要走出林家这个门,就等于被休了。林老太太很得意,想和她斗,门都没有!
李家基本死的差不多了,回去最多是和左邻右舍要一口饭吃,一个被扫地出门的妇人,以后哪有活路?
林老太太就不信,李氏这种和面团一般软和的人不会和以前一般,哭泣地跪地求饶。
可惜,李氏听后,只是点点头,一脸麻木,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娘……”
眼看气氛越来越僵,林大丫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卖她真的没关系,反正在这个家里,也没有啥活路,若是娘亲被休,以后他们兄妹该怎么办,爹怎么办?
“你和小寒留下,你们可是林家的子孙,又不是别人的种。”
李氏瞪了林大丫一眼,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言传身教,只会让儿女们忍让,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不是不想带走大丫和小寒,只是,马上要过年了,她回到娘家,到底能不能吃上饭还难说,前路未卜,小寒和大丫留下,至少不用挨饿受冻。
林老太太一向不稀罕小儿子林满铜,一棒子打不出个屁来,闷声不吭,好像生下来就是和她作对的。
“林家的种咋了?小寒留下,其余都给我滚!一个个好吃懒做的,也不看看吃谁家的米长大,白眼狼啊,吃里扒外的东西!”
对亲儿子都没好有脸色,更别提李氏和家里几个娃,但是在林老太太心中,林小寒不同,好歹让她带了几年,心里又有旁的打算,因此才不会让李氏带走。
“奶,你说谁白眼狼呢,村里人谁不知道,村东头老林家所有的活计都是我们三房一家做。”
林二丫用最快速度收拾好铺盖卷,反正家徒四壁,除了棉被,几套换洗的衣裳和娘李氏的一个陪嫁小箱子以外,空无一物。
她刚掀开棉布帘子,就听见林老太太叫骂,言语极其难听,平日早就受够了闲气,她忍不住怒道,“奶,你说话真是丧良心!”
家里十几口人,大伯大伯娘平日好吃懒做,二伯一家就和隐形人一样,赶上农忙全家下地干活,大伯二伯惯会偷奸耍滑,干几下就叫唤。素日的杂活,都是她爹娘干,就连她们姐妹几个人,都活得和堂姐林大妞丫鬟一般。
“二丫,咋和你奶说话呢!”
林满铜是个和善的老实人,虽然被爹娘和大哥二哥的态度伤害不轻,可他总觉得,他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说说而已。
当年李氏连续生了三个丫头,林老太太开口闭口就骂丫头是赔钱货,应该扔到小南山喂狼,可也只限于口头上的,没有真那么做。
“爹,奶她要扔了小丫!”
林二丫跺跺脚,心里憋着一股火,她以前小的时候不懂事,以为自己不被待见,是会的太少,笨手笨脚,她拼命的做活,得到的却是嘲笑和冷眼,还有无休止的谩骂。
“娘,儿子求你了,娘!”
林满铜再次下跪,七尺身高的汉子禁不住红了眼眶,胡子拉碴一脸颓然,在他心里,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从没求过爹娘什么,这是他第一次开口,为了自己的闺女。
林老太太斜着三角眼,怨毒地看了一眼林二丫,“小兔崽子,说我丧良心,你去找个不丧良心的!一个丫头片子,能给你一口饭吃就不错了!”
对于老三的请求,她选择视而不见,什么骨血也没用,眼瞅着过年,不想让家里死人晦气,就是这么简单一件事。
“三弟,你也别怪大哥心狠,咱爹娘不容易,况且入冬后,咱娘受了寒,整日的咳嗽,万一小丫死家里,添了晦气,咱娘……”
林满金转了转眼睛,心里有了计较,他不耐烦和老三一家磨叽,原本以为扔掉林小丫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
“快扔出去!你是想让我死咋的?”
林满金不说还好,说完以后,林老太太顿时站起身,胸前上下起伏,她用手捏着嗓子,脸呈现出猪肝色,一口气上不来,翻了白眼。
村里人迷信,民间传说,娃没有成年若是夭折,怨气会很重,总是留在咽气的地方,阴魂不散,若是家里刚好有重病之人,就会在一个月内把重病的人带走,叫重丧。
林老太太要扔林小丫,根本没想到这一点,被提醒后,一口痰卡在嗓子眼儿,憋着一口气上不来,眼瞅着就要昏厥过去。
“娘,娘你咋了!”
大儿媳刘氏立即尖叫,她和林老太太沾亲带故,一直受宠,若是这个时候林老太太没了,家里剩下林老头一人做主,那点家产,她是一点捞不到。
“娘啊,你这是要去了啊!”
二儿媳周氏故作惊慌失措,心里差点乐开花,心道,“老不死的,赶紧死了最好,以免活着祸害人。”
林老太太一死,林家就会分家单过,反正家里就那点东西,她指望不上,就是想着以后分家,她能当家做主,不至于吃一口肉,还得看别人脸色。
“咳咳咳,周氏,你敢诅咒我死!”
林老太太憋得脸色涨得青紫,又被林满金在后背拍了一掌,别说,还真有点作用,她“呸”地一声吐了一口痰,稍微缓过神,指着周氏的鼻子开口便骂。
大过年的,诅咒她早死,这是上了年纪的人的最大忌讳,林老太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骂一句只觉不过瘾,抄起小炕桌上的茶碗,对着周氏的面门砸去。
“啊!”
茶碗是刚倒进去的滚烫的热水,从空中抛洒成弧线,屋子本来就不大,林老太太使了力气的,无奈准头一般,周氏没咋地,她的大闺女秋香遭了殃。
滚烫的开水,全部落到秋香的脸上,秋香哀嚎一声,蹲下身子,用手捂住脸,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
“秋香!”
周氏眼中瞬间充满血丝,她和林老太太不同,不是个重男轻女的,秋香是她唯一的闺女,今年十五,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情,都是极好的,因此也说了个好亲事。
男方家在隔壁村,有二十亩良田,亲家公是个木匠,有手艺,家里三间大瓦房,算是个有家底的。
以亲家的条件,十里八村的姑娘随便挑,对方主动上门提亲,就是看中了秋香的好容貌。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氏傻愣在原地,她没想到自己的闺女会代替她受罪,若是毁了容,已经定好的亲事,就要泡汤了。
闹剧接连不断,林小丫半躺在大哥林大寒的怀中,把刚刚的一幕都看在眼里。林家上下,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许是灵魂和身体原主渐渐契合,让她察觉到些许的不对劲。林家老太太是个跋扈的,这没什么好说,但从始至终,大伯林满金就好像一根搅屎棍,就怕事不大。
原主一个七岁小丫头,怎么可能和林满金有深仇大恨,林小丫用力回忆,在脑海中搜索到一些信息。
前段时间的某天,林小丫被林老太太打发出去跑腿送东西,无意之中,撞破了林满金和村中小寡妇的好事,当时她还天真地问,“大伯,大冷天的,你为啥光着屁股?”
当时林满金那眼神,尴尬里透着狠毒,还警告她别乱说话。没两天,原主就被堂姐林大妞欺负,丢了性命,这难道是巧合?
周氏也顾不得大骂个没完的林老太太,只想着自己闺女脸上的烫伤,心乱如麻,忙道,“秋香,把手拿开,让娘看看!”
自家闺女出事,一向事不关己的林满银也急了,但是他比周氏多几分冷静,第一时间掀开棉布帘子,到外面去捧了一把雪。
木头门开着,窗外的冷风顺着空隙钻进内室,林小丫缩了缩脖子,感觉有点冷。
“小丫,你一定要挺过去,不让这些人如愿。”
林大寒脱下自己外面罩着的破了棉絮的袄子,盖在她身上,袄子上还残留着暖暖的温度和清新的皂角香。
“大哥……”
一道沙哑的嗓音响起,林小丫发现自己能发出声音,她扭动身子,拼命地想坐起身。
以眼下的情况,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离开林家,冰天雪地,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三个孩子能去哪里,娘李氏没有亲人了,而以林老太太的做派,他们母子几人拿不走林家的一粒米。
“小丫醒了,真好,真好……”
林大寒欢喜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他四处茫然张望,盯着桌子上的茶水半晌,才想起来要喂小妹喝点水。
“大哥,我没事,我会活着的。”
林小丫用小口抿了一口茶水,茶水里全是苦涩的茶叶沫子,这也就是快过年,林家用来待客的好茶。
兄妹二人依偎在一起,充满温情,而反观墙角处,林家的几口人正围着秋香,一个个的垂头丧气,很是沮丧。
“娘,这大过年的,你咋能动手呢!”
一向以林林老太太马首是瞻的刘氏也忍不住埋怨几句,秋香马上嫁人了,可是家里的摇钱树,收到的聘礼都归林老太太分配,亲事黄了,之前收到的银子也得退回去。
在刘氏心里,林老太太手里的所有银子,将来都归他们大房,秋香毁容嫁不出去,烂在手里,损失不是一般的大。
“就算动手,也得有点准头啊!”
刘氏见婆婆林老太太面沉似水,察觉自己说错话,赶紧出言补救,她瞪了妯娌周氏一眼,“大过年好好的,你诅咒咱娘,咋办,现在你闺女遭报应了吧!”
秋香脸上红肿,脱了一层皮,就算长好,也得留下凹凸不平的疤痕,没补救的可能。
“刘氏,你这个满嘴喷粪的贱人,我撕了你这张烂嘴!”
周氏再恨林老太太,也不敢忤逆长辈,心里堵正愁没地方发泄,刘氏说话阴阳怪气的嘲讽,正戳她的软肋。
“哎呦呦,娘啊,周氏疯了!”
刘氏没有防备,闪躲不及,被冲上来的周氏抓住了头发撕扯,她用力推开周氏,无奈周氏真是红了眼睛,把全部怒火发泄在刘氏身上,发疯一般地撕扯,捶打,刘氏被骑在身下,疼得嗷嗷直叫。
“老二家的,放手,你干啥,你当我死了吗?”
林老太太从炕上跳下,一个没留神,脚踩上了破碎的瓷片,瞬间血流如注,屋内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哎呦,娘,大过年的见红,可是遭罪了!”
林满金见自家婆娘被二弟媳妇压在身下扭打,很是恼火,无奈女人之间的口角,他一个大老爷们不好搅和进去。
“啊,见血了,老二家的这个杀千刀的!”
林老太太一贯强悍,却有一个弱点,她晕血,当然,作为村里的妇人,杀鸡宰鸭都没问题,晕血也只是晕自己的血。
脚面被划开一个大口子,洗得发黄的裹脚布很快被染红了一片,林老太太只觉得眼前发黑,身子晃了几晃,摇摇欲坠。
这边,二房周氏打累了,又在大嫂刘氏脸上抓了抓,见自己的指甲缝里有细小的碎肉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就此停手,她闺女毁容,她就没了盼头,那么整个林家上下,谁也别想得到一点好。
“娘,你得给我做主啊,你看看老二家的那个不要脸的娼妇,呜呜呜……”
刘氏感觉脸颊火辣辣地,用手一摸,还有血迹,她哭天抢地,习惯性地找婆婆林老太太告状。
“你就消停点吧,没看到咱娘受伤了吗?”
林满金瞪了刘氏一眼,心道,没眼色的东西,每次他娘受伤,都是他敛财的好机会。
林老太太特别怕死,得个小风寒都要找赤脚大夫抓药,林满金和赤脚大夫相熟,弄点随便的野草糊弄他娘,那点药钱,他偷摸的克扣,回头买上酒菜,去找村里的小寡妇快活。
“娘,你咋了?咋出这么多血!”
尽管心里委屈,表面上还得装模作样,刘氏用手捂着脸颊,招呼另一间屋子里昏昏欲睡的闺女大妞,一起上前搀扶。
“你说我咋了?作孽啊!”
林老太太此刻心慌慌,根本顾不得骂人,迷迷糊糊地从衣衫里摸出钥匙,递给大儿子林满金,“老大,你去开箱子,最下面有个小布袋,里头有几根人参须子,拿着给我熬汤,快点!”
“娘……”
林满金拿着钥匙,有点傻眼,家里有多少压箱底,他心里有数,这么多年,每到年根底下,老三都出去打零工做活,却一个铜板没花,全部上交,积攒下来,也是极为可观的。
为此,他心里嘲笑林满铜人傻,活该做牛做马,赚那么多银钱,一个心眼,就不知道给家里的婆娘和娃们留点。
家里有个十几两银子,可是人参须子哪里来的?人参极为贵重,林满金在赤脚郎中那里见过,几根细碎的参须,就要半两银子。
他娘不过是流点血,就要用半两银子的参须煮汤喝,比大户人家的老太太还要金贵了。
“娘,咱家哪来的参须?”
刘氏正在嘘寒问暖,表现自己,听见林老太太的话,实在无法淡定,她和自家男人对视一眼,急切地问道,“是不是说错了?”
“一共有二十根,拿出三根小的,别多拿,回头我要查数的!”
林老太太头晕脑胀,不耐烦解释这个,随便摆摆手,口气很不好,“都杵着干啥,是盼着我早死呢?”
“娘,二弟三弟都在眼前呢,我哪能多拿。”
林满金敷衍一声,尴尬地抽了抽嘴角,心里却打着小九九,看来之前他是高估自己的地位,老太太有啥,他这个做儿子的并不知道,说不得私藏了不少好东西。
林老太太一受伤,一屋子人跟着团团转,林小丫睁开眼,只觉得有人在眼前走来走去,晃得她天旋地转。
“小妹,袄子给你穿着,等咱们到了大舅家,大哥想办法弄点草药。”
林大寒叹息一声,他若有办法,也不会拖到现在,一个铜板难倒英雄汉,没有钱,要什么没什么。
“大哥……”
对于这接连的闹剧,林小丫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眼瞅着就要过年,外面冰天雪地,娘李氏带着他们兄妹,在外面也过不好,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想厚着脸皮留下。
林家人虽然黑心,却好歹有个遮挡风雪之地,有账不怕四算,等她身子好些,一切再慢慢清算。
可惜,林小丫低估了林家人的狠心程度,林老太太被扶到炕头最热乎的地方躺下,她往下看了一眼,指着林小丫,不耐烦道:“原本家里好好的,都是这个扫把星,不然,秋香也不会因此毁了相貌!小崽子临死之前还不消停,让一大家子跟着倒霉!”
本来,林老太太对于自己扔茶碗失去准头的事儿有点愧疚,可看到林小丫,立刻找到说辞,把全部过错推出去,自己的责任撇得干净。
“秋香爹,你还愣着干啥,赶紧把扫把星扔出去!”
周氏给闺女秋香处理好脸上的伤口,家里没有伤药,只能弄点草木灰涂上,她听林老太太一说,觉得有道理,林小丫才是惹祸的根苗,若是老三早点把死丫头扔到小南山,就没这种事。
“这和小丫有啥关系?”
林满铜低声辩解几句,感觉自己说话很没底气。二哥家的秋香和自己娘受伤,那都是小伤,当初小丫被大妞欺负,脸上留下那么道长长的疤痕,家里人却一句责怪大妞的话没有,真是让人寒心。
“唉!”
李氏深深地叹一口气,就在刚刚,她心里升起一点小小的期待,家里人顾不上她们母女,让小丫能在林家住上一晚,可转瞬之间,她的希望就破灭了。
林满铜是个老实人,是个好人,可绝不是个合格的父亲,而她之前性格软弱,只能换来无尽的欺压。
天色渐渐地暗淡下来,从林家村到李家村的路不近,冰天雪地走上几个时辰,就怕自家小丫承受不来。
“娘,我回来了,我去找了莫大娘,咱们坐牛车走!”
刚才家里乱哄哄的,全围着林老太太转悠,趁着这个机会,林二丫灵机一动,跑出门,找和自家娘亲不错的莫大娘求助。
莫大娘是村里的外来户,为人泼辣却极为热心,她男人在她面前说话都不敢大声,两口子只有一个闺女,嫁的远,冬日大雪封山,初二回不成娘家,改为每年中秋前后回来看看。
“你这丫头,又麻烦你莫大娘!”
李氏虽然嗔怪几句,却给二闺女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如今她顾不得这么多,不会为了面子,让闺女受罪。
东西早已收好,李氏拎过来两个包袱,又脱掉自己外罩着的破了棉絮的袄子,盖在林小丫身上。
这下,林小丫身上总共盖着有好几件袄子,她能感觉到娘亲和哥姐对她沉甸甸的关爱。
很快,院门口有响动声,接着,传来莫大娘爽利地叫喊声,“李家妹子,牛车来了,咱们得赶着时辰上路,不然晚上就要露宿山野了!”
“好,这就出门!”
李氏检查一下行李,见自己的陪嫁小箱子还在,松了一口气,冲着儿子林大寒摆手,林二丫自动跟上,腿脚那叫一个快。
“孩子娘,你这是干啥?”
林满铜彻底傻眼,他娘还没松口,他在等待机会,媳妇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大舅子家的房子好几年没人住,也没翻修过,万一被大雪压塌了屋顶,娘几个要活活冻死了!
“你带着大丫和小寒在家里过年。”
李氏虽然厌恶林家众人,但她和林满铜夫妻感情不错,一向和睦,离别的狠话到嘴边,怎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忍着眼泪,轻描淡写,她知道出这个门,想要回来就难了。
“李家妹子,收拾好了吗?”
门外,莫大娘再次催促,李氏垂下眼睛,应了一声,林二丫率先,拎着小箱子往外跑。
林小丫很郁闷,说的好听是自己走,实则是被赶出去,娘亲,大哥和二姐是被她所连累,前路未知,这让她有点迷茫,还有点对未来日子的惶恐。
“哎呦,我说三弟妹,你拿着这么大个包裹,里头都装了点啥?”
三房一家到底有几个铜板,林满金门儿清,就那两口子的性子,绝对做不出藏私的事来,可是,李氏那个陪嫁小箱子终年上锁,里头有啥,他还真不知道。
从前农忙,他找了个借口偷摸回来,跑到三房屋里翻找,小箱子沉甸甸地,他用铁丝撬锁,摆弄半个小时,也没撬开,想来里面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不然李氏有银钱傍身,断不会被欺负到如此地步。
人总有好奇心,林满金死死地盯着小箱子,恨不得盯出一个窟窿。
“老大,去把包袱打开,想滚可以,我林家的东西,她李秀花别想带走分毫!”
林老太太躺在炕头,头顶上搭着一个帕子,哎呀呀地叫唤,林满金地话刚好戳中她的心思,李氏嫁进来多年,小箱子一直没打开过。
关系到自身的利益,老二林满银也不再和稀泥,直截了当地表明,林家众人达成统一战线,一个态度。
林小丫也有点好奇心,原身对小箱子印象很深,娘李氏经常放在手里摩挲,却很少打开,她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
“好,那你们就睁大狗眼看仔细了。”
李氏气得冷笑,她带走的东西,被子都是从娘家带来的陪嫁,这么多年,伺候一家老小,从没沾一点便宜,现下被扫地出门,还要检查她从娘家带来的陪嫁。
若是以往,李氏就算再老实,也会找人请来族长说道,眼下小丫病得严重,她没耐心废话,当即从衣领里取出钥匙开锁。
“砰”地一声,锁体应声而落,箱子被打开,林家的眼神紧紧地盯着,梦想会出现一箱子的银元宝。
箱子是樟木做的,外面包着一层铁皮,年头久了,铁皮上生了一层红色的铁锈。
箱子里只有两样东西,一个石头做成的手镯,手镯分量不太重,打磨光滑,看着并不是值钱的玉石,对林家众人没有任何的吸引力,另外占分量的是类似于下套子的工具,对于靠山的林家村来说,也不稀奇。
莫大娘在门外等了又等,她知道老林家那些黑心肝的肯定要刁难李氏,也不打招呼,直接板着脸进门,接过李氏怀中的小包袱就往外走,边走边催促,“李家妹子,天色不早了,得快点。”
若不是还要在林家村生活,不好和林家族人闹太僵,她非要找林老太太掐架不可。
“莫大娘,牛车上垫着褥子了吗,我小妹发烧,我怕她再受寒。”
趁着灶间没有人,林二丫手脚麻利,用小罐子偷装一大碗的参汤,然后又在大锅内添水,一气呵成,做得滴水不漏。
“你这个小丫头,还轮到你操心了。”
李氏的五个娃,莫大娘最喜欢林二丫,觉得这丫头和她脾气差不多,不像其余几个,一副受气包的模样,她抖了抖身上的雪花,笑道,“我和你莫大叔赶了牛车,上面还加了厚厚的被褥,肯定冻不着小丫。”
莫大娘想把人直接接到家里,挤挤也能住下,只不过反复考量,觉得有点不妥,林家的老太太本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弄不好大过年的来闹,还不如换地方清净。
她怕李氏过去,家什不全,特地从家里匀了一套锅碗瓢盆,十几斤的糙面,还有两大颗白菜,一块腊肉,别的她自己也拿不出啥了。
这边,李氏锁上箱子,一行人就要出门,林小丫在大哥林大寒的怀中挣扎一下身子,毕竟她不是真的七岁,有些事难免想的多些,娘亲带着他们兄妹离开,剩下爹爹和大姐小弟留下林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本就艰难的日子,更加难过了。
离开之前,怎么也得想个法子,转移一下林家人的注意力,最好能让他们内讧。
“大伯,大伯……”
眼瞅着就要被抱出门去,林小丫急得脑门见汗,她看到站在门口一脸得意的林满金,眼前一亮,立即想到个馊主意。
此人奸诈狡猾,最是能欺负她的爹娘,那么现在,先小小的报复一下。
“你这个晦气的丑八怪,叫魂呢?鬼叫个啥!”
林满金面对林小丫,后退几步,满脸嫌恶,“扫把星赶快滚出去,家里能消停几天!”
原以为扔个丑丫头,谁料李氏主动离开,这一下,家里少了好几张嘴,家里过年的吃食也能更宽裕些。
林小丫心里冷笑,眼中闪过暗芒,她装作一副快要断气地模样,眼泪哗哗地流淌,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大伯,我就要走了。”
林大寒见小妹哭得脸色通红,以为她是舍不得林家,赶忙抱着林小丫颠了颠,耐心地哄着。
林小丫知道大哥误会了,偷偷地伸出棉袄下面的小手,拍了拍林大寒,示意他稍安勿躁。
“快滚,哪那么多废话,平素怎么不见你和你大伯亲!”
刘氏正为大锅里的人参须心疼,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太太,不过是流了点血,干啥要那么贵重的东西。
去年她弟风寒,求着林老太太拿出二十铜板,她想买一条子猪肉回娘家看看,软磨硬泡了几天,林老太太才答应,这还是在妯娌的头一份儿。
刘氏一直以为婆婆对她掏心掏肺,现在看,自己就是个笑话!林老太太那么精于算计,背地里不一定藏了多少好东西。
“大伯娘,你告诉大伯,下雪天北风吹着刺骨,以后不要光着屁股了,多穿些总没错的……”
林小丫重病,断断续续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因屋内鸦雀无声,即便是她声音没比蚊子大多少,林家众人却全听在耳朵里。
“小丫,你别是傻了吧!”
二房周氏似乎想到了什么,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明知故问,她刚和刘氏打了一架,正急于找回场子。
“二伯娘,小丫没傻,还有前村的花婶,也不能光屁股,棉裤就扔在雪地里……”
花婶是村里的小寡妇,辈分高,其实年纪不过二十来岁,是从外地被买来的冲喜小媳妇,谁料嫁进来没多久,男人就死在她的肚皮上。
城里来的,细皮嫩肉,没干过农活,自然吃不得苦,整日就穿着碎花的长裙在村里游荡,勾搭汉子,反正她从来不干农活,家里总是有烧不完的柴禾,用不完的水。
村里的妇人一提小寡妇,恨得牙根痒痒,奈何花婶是个厉害的,找上门的妇人最后全部败北,回家还要被自家男人打一顿。
林小丫的几句话,透露出几条关键点,林满金和花婶在一处,冰天雪地,脱了裤子,干什么不言而喻。
原主才七岁,正是懵懂的年纪,根本不理解光屁股的含义,而且小娃通常不会说谎,林小丫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屋内,正帮着提包袱的林大丫捂住脸,她已经十一,听村里妇人们说荤话,多少明白些男女之事,大伯和寡妇偷情,让她做侄女的听见,只觉得脸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简直胡说八道!丑丫头不是被鬼上身了吧!”
林满金恼羞成怒,心里骂娘,以前村里来个光头和尚,算命就说她和侄女林小丫相克,果不其然,都要死了,还得摆他一道。
家里婆娘生了几个娃,腰和水桶一般粗,哪有小寡妇那两下子,前几天他去帮着送柴禾,一个没忍住,就在雪地里快活一把,别说,比起热热的炕头,别有一番滋味。
刘氏半信半疑,花婶没有儿女,就靠着卖肉吃喝,有时候村里经常陌生的脸孔,都是找小寡妇的相好,她背地里没少骂花婶是个贱蹄子,专门吸汉子的精气。
“我没撒谎,大伯屁股上有个拳头大的疤……”
林小丫很委屈,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把脸往林大寒的怀中蹭,实在是黑了大伯林满金一把,心中暗爽,恨不得笑出声。
“那是了,孩子爹屁股上的疤是前两年留下来的!”
刘氏惊呼一声,这件事,只有夫妻俩知道,并且不光彩,林满金自己觉得丢人,根本提都没提过一句,一直在瞒着林家众人。
两年前,镇上一富户招人盖屋子,林满金和刘氏去做帮工,镇上那富户有个漂亮的儿媳,喜欢在院子露天的池子洗澡。
林满金和帮工们喝多了酒,又听了几段荤段子,心头火起,爬墙头去看小媳妇洗澡,结果一个没站稳,掉到院子里,惊动了看门的大黄狗,被大黄狗在屁股上咬一口,掉了一块肉。
此举惊动了富户,找来干活的帮工,把林满金胖揍一顿,全身上下挂彩,直接把人扔出门。
如此丢人现眼,刘氏抱怨几句,一文钱没赚到,还得花钱看病,夫妻俩都觉得丢不起脸,灰溜溜地回林家村,只说林满金盖屋子从顶上摔下来,富户是黑心的,一个铜板都没给。
林老太太闹腾着要去告官,后来夫妻俩迫不得已,只和林老太太说了实话,她这才偃旗息鼓。
“娘啊,你要给我做主啊,我嫁到林家二十年了,哪有做一点对不起孩子爹的事啊!”
刘氏被周氏打得脸上冒血,心中正委屈着,突然听见这么个消息,当即受不住地大哭起来,“他竟然和小寡妇厮混,娘啊……”
“妇道人家懂个啥!”
丑事被当众揭发,林满金把眼睛瞪到铜铃大小,想要给自己辩解几句,想了半天,都没想到一句台词。
那小寡妇和村里很多人家的汉子都有一腿,他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再说家里是没银子,要是有钱,他也想三妻四妾,齐人之福,整天面对刘氏那张大饼子脸,真是够了!
“林满金,从镇上回来你咋答应我的,你都忘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闺女大妞正在说亲,要是传出去有这样的爹,名声就彻底坏了!铁柱议亲,也是难上加难。想到自己的儿女,刘氏好比愤怒的母狮子,当即朝着林满金的身上撞去,屋里吵吵嚷嚷,闹成一团。
林小丫被抱着出了林家,坐在牛车上。牛车四面架着带补丁的破布,好歹能遮挡一点风雪,上面铺着厚厚的毡子,里面还有热乎乎的水袋。
“小妹,干的漂亮!”
林二丫攥着小拳头,眼神亮晶晶的,一脸八卦,如果不是耽误不得,她真想留下来看热闹,出一口恶气。
“娘,这是我在灶间偷的参汤,给小妹喝点。”
林二丫宝贝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罐子,呲着小牙笑得开心,她的脸蛋红扑扑的,唇上还有几条干裂,上面冒着血珠子。
林小丫见自己二姐和献宝一样,眼里浮现出热气,亲戚极品都没什么,说到底,全是外人,只要自家人相亲相爱,比什么都强。她要赶紧好起来,代替原主,回报家人。
“二丫,不是偷。”
这么多年,李氏第一次看见闺女笑得开心,还是离开林家的时候,她突然有点心酸,为自己的忍让,感到愧疚。
不是偷,他们一家给林家上下老小做牛做马,这点参汤,也是应该得的,说偷,等于败坏自己的名声。李氏暗道,绝对不会再软弱下去。
“是啊,娘。”
林二丫还小,不懂得娘李氏言外之意,笑嘻嘻地凑到林小丫面前,双手搓热,摸了摸妹子的小脸儿,“离开林家,小妹精神不少呢!”
应该给小妹找个郎中,可林二丫不敢开口,因为她心里很清楚,娘肯定没有钱。
“村里的赤脚大夫名声不好,小丫再忍忍,咱们到你大舅的村子找人看看。”
李氏抱着林小丫,亲了亲她的额头,又用棉被紧紧地裹着闺女,出门之前,孩子爹林满铜给了她一把铜板,应该是趁乱,在林家偷出来的。
“娘,大哥,二姐,我好多了。”
林小丫动了动身子,靠近二姐,姐妹二人挤在一处,更暖和一些,出来呼吸清新的空气,她虽然没精神,却更有活力了。
冬日的林家村,大雪纷飞,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大山,被白雪覆盖,只有点点枝条露出的灰突突的颜色。
车辙压在雪地里,留下深深地痕迹,寒风呼啸,冷风无孔不入,冰冷刺骨,林小丫被冻得鼻头通红,风刮在脸上,就好像被刀刻一般。
莫大叔穿着一身皮袄子,头上套着个狗皮帽子,时而回头,也跟着话几句家常。
“都是我家二丫,又麻烦你们,这大雪封山,一来一回就得一天……”
李氏只感觉面热,她几乎算是净身出户,身上只有临出门林满铜给的铜板,带着娃有上顿没下顿,根本没那个脸皮找人帮忙,若不是为了病重的小闺女,她说什么也要走着回去。
“李家妹子,咱们虽说没啥亲戚,但是投缘,你和我还客气啥啊!”
莫大娘是个爽利性子,最不喜欢那些场面话,她不耐烦地摆摆手,“客套话就别说了,太见外,我不会做鞋,脚下的还是你纳的千层底,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得空给我做两双鞋就行了。”
人这一辈子,谁都有难事,彼此帮一把,就当结个善缘,此刻莫大娘根本没当一回事,她却不知道,因为自己小小的善举,以后会得到怎样的回报。
“那成。”
李氏点点头,家里现在困难,别的她拿不出什么,做鞋却是可以的,只要能偿还一点点的人情,她也会好受一点,其实她很怕林老太太去莫大娘家闹腾。
“我们就两口子,闺女又远嫁,闹腾就闹腾,我还怕她不成!”
莫大娘吼叫了两声,惹得前面赶车的老伴频频回头,末了,她自己就笑了,一辈子要强,却在早年亏损,没个儿子傍身,说来,就是个绝户头。
李氏虽然被恶婆婆磋磨,可儿子懂事,闺女孝顺,以后苦尽甘来,日子只有更好的。
“莫大娘,以后我给你和大叔养老。”
林大寒脱口而出,在最困难的时候,族人都不愿意帮忙,只有莫大娘两口子,冒着严寒,伸出援手,受人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他想都没想,承若道,“等来年开春我就到镇上做活去,总得想点法子赚钱。”
他们林家村在大齐边境,镇上和城里好找伙计,扛包也好,去镖局跟着跑腿也行,总归只要肯吃苦,就有收获。
“那成,我就等着大寒发财,给我和你莫大叔养老了。”
莫大娘哈哈大笑,随口接一句,根本就没有当真,而在林大寒身边的林小丫看到大哥的眼神,心里默默把莫大娘两口子划分到自己人的队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