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甄嬛是小说《陵容重生:妖妃祸世》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洛洛天天开心写的一款女频衍生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陵容重生:妖妃祸世》的章节内容
冷,好冷。
寒冷入骨,安陵容控制不住地哆嗦。这样的寒冷,在宫中的那些日子,她曾经历了无数次。
安陵容的脑海里闪过无数在宫中的日子,那样的如履薄冰,那样的身不由己。然而,她记忆中的最后一幕,是在自己宫里。甄嬛来送自己最后一程。
当时,她困于宫中,已无翻身之日,皇上还日日派人来掌她的嘴,那样的疼痛,那样的屈辱,她不愿再忍受如此折磨,便要来了一碟苦杏仁,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当时,当时,她本是看开了,但是现在,想到这些,她的心里又如压了一口气,咽不下,吐不出。
她恨,恨所有看不起她的人,恨把她当棋子的人,恨这宫里的所有人。
一道雷鸣,将安陵容的思绪拉了回来,那愤愤不平的感觉,化为一声呜咽,伴着下一道雷声,从她的喉咙里吐了出来。
“小姐,小姐!”
安陵容感受到有人将被子盖到了自己身上,又双手环抱住自己,暖意传来,她渐渐平复了心绪。
“宝娟——”才开口,安陵容发现自己的嗓子仿佛回到了当初的样子,愣神之余,又听到那人开口。
“小姐,什么宝娟,我是碧桃啊。”
碧桃?难道说,是自己尚在家时,陪自己长大的丫鬟碧桃?她捧起碧桃的脸颊,看了又看,真是碧桃,还是记忆中那稚嫩的模样。
“你真是碧桃!现在是什么时间,我在哪里?”
碧桃将安陵容的手放回被子里,又用手绢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才缓缓开口道:“小姐可是梦魇了?这是在咱们自己家里呢,前段时间小姐才过了秀女小选,再过不久就要去京城大选了,小姐这时候可不能生病啊。”
安陵容此时已完全冷静下来,她打量眼前的环境,确实是自己的闺房,虽不比宫里的华美,却十分温馨。难道说……她重生了?
“哦……确实是梦魇了。”她给碧桃投去一个微笑,见碧桃眼里的担忧减少,她又忙问道:“我娘呢?”
碧桃不明所以:“天还没亮,夫人肯定在自己屋里睡觉啊,小姐可要我现在去找夫人?”
“不,不用。”安陵容连忙阻止。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娘亲了,虽然现在很思念,但是没必要大半夜就过去,更何况娘身体还不是很好。
碧桃见安陵容仿佛惊魂未定的样子,心疼地问:“小姐是做了什么梦竟然被吓成这样?浑身流汗但是手脚如此冰凉。”
安陵容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她示意碧桃上床,碧桃立即脱了外衣,钻进安陵容的被子。
“现在虽说还是夏天,但是已经是夏末了,再过不久就要入秋,夜里可冷的很,今晚又下雨,小姐还把被子踢了,要是生病可怎么办。”
听着碧桃的唠叨,安陵容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她这个小丫鬟,虽然年纪比她小两岁,但是做人却稳重的很,况且,这样子真心实意的关心,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小姐,你怎么又哭了。”碧桃又为安陵容擦去泪水:“要不你还是和我说说吧,噩梦憋在心里不好受。”
“我……”声音里又带了几分哽咽,安陵容深吸一口气:“我梦见了入宫后的日子,碧桃,我好害怕。”
安陵容从入宫时说起,直到封鹂妃结束。说起许多不甘和屈辱,揭开一道道疤痕,说着自己的恐惧。说完后,安陵容感受到无比的畅快,就像丢下了背负许久的重担。
碧桃的眼眶微红,她的手绢早已湿透。
“小姐,那你可以不入宫吗。”
“傻丫头,大选我得去啊,要不然,岂不是藐视君主,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不是你我能担待的。”更何况,她还想去争那曾经争不到的东西,恩宠也好,地位也罢,重来一世,她要弥补自己的不甘。
碧桃紧紧握着安陵容的手:“那小姐,你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安陵容沉默。她想起上一世,为了节省路费,也因为其他人根本就不相信她能入选,她并没有带着碧桃上路,但是这一世,如果还能入宫,若是带上碧桃,总是能有点依靠,不至于成为孤家寡人。
虽然重来一世,她也不能任性地落选,她要努力去争,不只为了娘能得到更好的生活,也为了,让那些看不起她的人后悔。
安陵容郑重地说:“如果说,前路艰险十分,你,也愿意一直陪着我吗?”
碧桃很少见自家小姐如此模样,她立即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但是她还是坚定地点头:“我愿意。”
这是一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风雨声淹没了两人的窃窃私语。
次日清晨,安陵容早早就来到了她母亲的房前,昨日她根本就睡不着,眼底的乌青未加掩饰。
张姨娘来开门的时候,看到安陵容那副样子吓了一跳,但是被她制止了话头,她不想让娘亲担心。
张姨娘为人和善,是安陵容父亲纳的第一房小妾,如今失宠多年,没有子嗣,就只和安陵容的娘亲交好,对她多有照顾。碧桃也是张姨娘张罗给安陵容买的。上一世安陵容入宫后,碧桃就和张姨娘一起照顾安陵容母亲。
“是容儿吗?”安夫人正坐在镜前,显然是刚刚梳洗完的样子。
安陵容再也忍不住,跪在她身侧,将她一只手臂抱入怀中:“娘,娘!我好想你!”
安夫人有些手足无措,忙将安陵容拉起,抱入怀中,一只手轻轻地在她背部拍打:“好啦,我不是在这里吗,容儿这是怎么了?”
“娘,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以为……”
安夫人轻叹一声,放慢语气,哄道:“可是不愿去选秀?”她摸索着擦去安陵容的眼泪:“如果不愿意去,那就算了,过几年娘给你选个好人家。”
安陵容深深看着她娘,要将她此刻的样子刻进心里:“娘,我想去选秀的,我想给你更好的生活。”
“娘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很多委屈,都怪我无用……”
正母子情深时,一道不悦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大早上的哭哭啼啼,也不嫌晦气。”
安陵容循着声音望去,果然是赵姨娘,如今是父亲最宠爱的姨娘。赵姨娘为人尖酸刻薄,没少明里暗里讽刺陵容母女,上一世,陵容为人软弱,不喜争论,面对她的话只当没听见,但是现在,她已经不是上一世懵懂的少女。
“赵姨娘好没意思的话,我在我娘屋子里哭,干着你什么事?”这一次,她不想再忍气吞声。
对着娘亲微微握紧的手,安陵容只轻声回了句“没事”。
赵姨娘面露夸张的鄙夷,说的话也越来越过分:“一个瞎子生的小贱蹄子也敢说我?不过占着早一些嫁给安郎罢了,瞧你那恶心的样子,怪不得安郎厌弃你……”
安陵容忍俊不禁,“噗嗤”声打断了赵姨娘的话。
“你笑什么?”赵姨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笑什么?我当然笑姨娘的无知。”安陵容护在她娘亲身前:“姨娘张口闭口就笑话我娘是瞎子,骂我是贱蹄子,难道不可笑吗?”
赵姨娘“切”了一声,双手抱胸,逐步靠近:“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过几年就让我儿子把你们赶出家门。”
“哦?我倒是不知道赵姨娘有这么大的本事。”安陵容丝毫不惧:“你可知我娘这眼睛怎么瞎的?若没有我娘,我爹哪来的这官?哪来的钱纳你呀?若我爹真把发妻就这样赶出门了,以后如何在官场上混啊?”
“你!”
“赵姨娘别急,还有呢,我马上就要入宫为妃,你若惹我不高兴,将来我得了圣宠,别说帮扶你儿子,你猜,我一句话,会不会让他官运断了?”
赵姨娘一巴掌正要落下,安陵容迅速将她一推,赵姨娘一屁股摔在地上。
“反了天了!”安比槐抬脚进屋,扶起地上的赵姨娘,赵姨娘柔弱地靠在安比槐身上。
安比槐一只手搂着赵姨娘的腰,一只手指着安陵容母女,怒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不敬尊长!”
安陵容看了一眼母亲,听到安比槐过来,她脸上反倒平静了下来,那双无神的眼睛更冷若寒冰。安陵容知道,母亲早就对父亲失望透顶了,只是她们母女俩,无依无靠,出去根本就没办法自己生活。
况且,她的陵容日后还要嫁人,不能一直带着她这个累赘一样的母亲。
“父亲难道没看到吗?刚刚分明是赵姨娘要打容儿。”
安比槐冷哼一声,嘴巴一张一合:“她要打你你就受着!顶撞长辈,难道不该打?来人啊,安陵容目无尊长,家法伺候!”
“我看谁敢!”安陵容语气平稳,并无半分怯懦,斜眼看着他俩:“现在把我打伤,半月后我没办法选秀,或者选不上了,父亲,你不会后悔吗?”
安比槐犹豫了,他太想升官,又太清楚宫中有自己人有多便利,况且,他女儿安陵容可是少有的能从小地方进入殿选的。
“哎呀~安郎~”赵姨娘扭着腰,软糯的语气与刚才判若两人:“这不是还有我们陵玉嘛,到时候就让她顶替这个小贱蹄子得了。”
张姨娘方才去厨房做早饭去了,并没有发现赵姨娘过来,此刻看到屋里站了好多人,又听到赵姨娘那荒唐的话,嘲笑道:“我没记错的话,你女儿陵玉可是第一轮大选就被筛下来了,是吧?”说着看向安陵容,似在求证。
见安陵容点头,又道:“就陵玉那姿色,怎么能和陵容比,到时候怕不是连宫门都进不去。”
安陵容能入殿选,本身的气质容貌都不会太差,况且,她声如莺啼,眼若横波,放在寻常人家,就已经是难得的美人。
安陵容脸上也挂上了嘲讽的笑:“我竟不知赵姨娘胆子如此大,欺君的事都敢做。到时候万一皇上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我们全家。”
安比槐听完,脸上青一阵紫一阵,但却不开口,只作沉思状。
赵姨娘仍不甘心,又说:“你怎么确定你一定能入选?”
“那你又怎么确定我一定不能入选?况且,我有这个机会,不是吗?怎么,姨娘想赌一赌?”
赵姨娘眼睛一转,计上心头:“那如若你不能入选,那就让安郎把你娘休了,把你们都赶出门。”
安陵容冷笑一声:“可以,不过,如果我入选了,那就请你们好好对我娘,我要是知道我娘过得不好……”
安陵容未将话说完,但是其中饱含威胁意味,赵姨娘没由来心里发颤。这,真的只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只一会,赵姨娘就稳住了心神,先别说能不能选上,就算是选上了,能不能得宠都是另一回事,到时候,再随便寻个由头让安郎休了她母亲就行。
“好了!”安比槐终于说话了:“大早上吵吵闹闹算什么事!”说完,正欲拉着赵姨娘走。
安陵容开口拦住了安比槐:“父亲,我有事要单独和你聊。”
“有什么事,现在就说。”他还急着去哄他心爱的赵姨娘,根本就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安陵容身上。
安陵容也不恼怒,语气平稳:“要事,关于银子的事,若父亲想放弃大把的银钱,那就算了,我会去找其他人。”
听到此,安比槐总算来了点兴致,他回头打量安陵容,少女气质不凡,恍若雍容的贵人。本来他是不相信的,但是见此气度,不免有些动摇。
自当了官之后,贵人他也见过不少,但是他女儿这气派,显然比那些他曾经见过的任何人都更高贵。他有些怀疑,自己是怎么生下这个女儿的。
“安郎~”
面对赵姨娘的柔情,他温声道:“最近我们儿子结婚,也需要很多钱,我且去听听,你先回去等我。”
赵姨娘懂事地点头,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安比槐几眼,才缓缓走出去。
“那就去书房聊。”
安陵容宽慰了娘亲几句,又叫张姨娘给自己留点粥,才跟着安比槐走了。
安陵容从小成长的家并不大,比起皇宫,只能算是其中的一个稍大的院子,但好在环境雅致,山石水流错落,也别有趣味。
没一会,安陵容就到了书房,安比槐刚坐下没多久,随意拿起一本书,假意阅读。
安陵容打量着这屋子,书房她很少来,一是因为进书房要征得安比槐同意,再来就是因为她自己其实并不是很喜欢读书。书房的布置过于简单,书架上也没有几本书。
甄府的书房比这里大上不少,甄家姐妹能随意进入书房,甄姐姐时常捧着一本书看,她的房间里也有很多书……
“快说,什么赚钱的法子。”安比槐的话将她飘远的思绪拉回。
她眨了眨眼,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味香料名称和克数。
安比槐没能看出来这配方有什么特别,能让他赚钱:“这就是你说的能赚大把银子的事?”
“是。”安陵容也不急,知道父亲肯定会有所怀疑,当时她在皇后手底下做事,为她配了各种害人的香,这香就是她偶然间发现的,虽然失败了,没有对人体有任何损伤,但是味道却出奇清新别致。
当时以为,这东西以后都不会有任何用地了。
安陵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算真诚的笑容:“父亲必定有所怀疑,不若父亲试试,一试便知。”
安比槐虽疑惑,但还是命人去寻了这几样东西。
东西都不难找,主要就是把控好量。安陵容就是特地给了这个方子,因为成本不需要耗费很多。
待香炉的烟升起,安比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有些难以置信:“这是你配的?”
安陵容点头,并未言语。其实这香承载了太多她的忧愁,总让她想起在宫中如履薄冰的日子。
“好,好,好。”安比槐阅香无数,但从未有如此让他惊艳的香,闻到这香的一瞬间,他立即明白,这香会给他带来一笔丰厚的银钱。
“不愧是我的好女儿!”
安比槐很喜欢,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谈了:“看来父亲很认可陵容的配方,只是这配方骄矜的很,用料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类似的,陵容还有好几副。”
“好容儿,好女儿!”赞扬之情溢于言表,安比槐已迫不及待试试余下的香。
安陵容笑笑,退后了一步:“父亲也知道陵容将要入京殿选,还有五日,陵容只求父亲,将这香拿去买,这五日的收入全部给陵容。”
短暂的沉默。
安陵容又道:“五日后,陵容便要出门,而且会把剩下的几个配方都给父亲,保父亲半世富贵无忧不成问题。到时,父亲得到的,只会比陵容多。”
“有了银钱,陵容才能在后宫安然无恙,陵容在后宫得势,父亲和弟弟们才能官运亨通。”
安比槐被说动,答应了下来“可是,若……”
见安比槐吞吞吐吐的样子,安陵容知道他定是想起了赵姨娘说的赌注,安陵容不禁挂上讽刺的笑容:“父亲放心,我一定说到做到,而且,要是被遣返回家,我一定连这五日的银钱一起还。”
安比槐点头,似是对这个承诺很满意,想到还不知这香叫什么名字,问道:“这香可有名字?”
“清枳琉璃香。”
“那其他的呢?”
“还未命名,到时候父亲看了,再亲自命名吧。”安陵容难得抬起眼眸,用那双墨色的眼睛盯着安比槐:“父亲会好好照顾娘亲,不让姨娘欺负娘吧?”
安比槐被盯得起了一股无名火,他不耐烦道:“自然。若你入选,我会履行承诺。”
安陵容又垂下眼眸,向安比槐道别后便走了出来。
未到傍晚,清枳琉璃香便已上市,量较少,一个原因是时间太少来不及准备太多原料,另一个原因是,想先试试水。没想到效果超出预期的好,没一会就遭到哄抢,还未一个时辰就被买完了。
连续好几天,清枳琉璃香的销量都很好,银子如流水一般进入安陵容口袋里。
第五日,用清枳琉璃香一共赚了七百三十两,安陵容摸着沉甸甸的银钱,心里涌起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靠这些银钱,希望在前面的路,不用再吃这么多苦。
趁着日头还早,安陵容带着碧桃上街买东西,特别是珠钗饰品,可以带入宫,又精巧,又能赏人。
还去租借了几个镖师,马车也早早约好,准备的差不多,终于能安心回府,安陵容不禁感叹,果然是有钱好办事。
等她和碧桃大包小包回府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入山头。今夜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道路很黑,好在,娘亲的屋里还亮着,想来,她应该和张姨娘备好了饭菜。
“小姐,你在看什么?”碧桃看着她家小姐抬头仰望天空,她也抬头看了看,什么都看不见。
“我只是再最后看一眼家乡的夜晚,明天之后,就看不见了。”
安陵容刚走到门前,就看到翘首以盼的娘亲和张姨娘,难得的是,父亲也坐在屋里。
随着张姨娘一声“陵容小姐回来了”,娘亲便踉踉跄跄摸索着向前,待扶到安陵容后,方露出笑容,她们搀扶着进屋。
“来,容儿,吃菜。”
“容儿,你今天去哪里了?去买东西了?噢,是,明天就上路了,得买东西。”
“容儿,吃这个,你最爱吃的。”
“容儿……”
饭桌上,娘亲总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她总想让安陵容多吃些,但是她伸出去的筷子总夹不到菜。扑了空后,她又尴尬笑笑。
不知道为何,吃着吃着,安陵容眼里蓄满了泪水,她快速眨眼,不想让眼泪落下来。
吃完饭后,娘亲将她留了下来:“这是我的容儿最后一次陪我睡了,来和娘亲说说体己话。”
安陵容心中总有万千思绪,有对前路的担忧,有对以后的打算,此刻,更多的是娘亲的眷恋。
娘亲明明眼睛都看不见了,依然坚持自己找东西,她用手指仔细感受,终于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个布包着的东西。
安陵容娘亲转过身,安陵容看见,她的娘亲双手颤抖,几滴泪水落到了手中的布包上。
“娘,你哭了。”安陵容心疼地轻抚她的眼角:“大夫说了,你不能流泪,对眼睛不好。你又流泪了。”
娘亲擦了一把眼睛,强挤出一抹笑:“娘是为你高兴,如果殿选成功,我的容儿就是天家人了。”如果入选了,可能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见了。
安陵容佯装生气:“什么啊,我才不要入选,我还要回来承欢娘亲膝下。”
“乖,好容儿,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她摸索着抚顺安陵容鬓角:“我知道的,我的容儿,不是只会困于这一个小小的松阳县。你的路,还很长,很远。”
“娘亲,我……”安陵容想起上辈子做的恶事,不知那些损阴德的事,会不会对娘亲有什么影响,此刻,她才是真正的悔恨:“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一个很坏很坏的人,娘亲你还会要我吗?”
安陵容娘亲似是没想到她的女儿会问这样的问题,她的女儿,明明是踩死一只蚂蚁都会不忍心的。她想了一会:“如果容儿真的变成那样,一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我只恨,自己没办法保护你……”
短暂的相拥而泣,安陵容事先岔开话题:“娘亲想给我看什么?”
这一提醒,安母才继续打开的动作。几层布褪去后,里面是一副素银簪子。和安陵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这是我当初嫁给你父亲时,你外祖母给我的嫁妆。”她递给安陵容,安陵容郑重地握在手里:“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但是,我只愿,我的容儿,能遇到真心实意疼你的。”
安陵容将那素银簪子收好,将一包沉甸甸的包袱递给安母。她解释:“这是我这几日赚的,七百两,我带走三百两,剩下的给娘亲留着傍身。”
安陵容没让她娘亲拒绝,又继续道:“我入选后,他们必不会过于为难你,但是我可能两三年没办法获得圣宠,这些留着给你,以防万一。”
“张姨娘是个纯朴可靠的,你有事多和她商量,还有,我要把碧桃带走,时间来不及,过几天你让张姨娘拿银子去给你买几个小丫鬟。”
安母久久未言语。
“我的容儿长大了。”
一夜无梦。
清晨。
安陵容和碧桃已登上马车,安母在张姨娘的搀扶下,一直望着马车,听到“驾——”的一声,终是克制不住,向前两步。
容儿,容儿。
她在心底呼喊,她不敢喊出来。万一她反悔了,万一她不愿意去了,要陪自己在这小小县城,随便嫁与一人,了却此生。
安陵容坐马车上,她不回头,她上辈子已经回过头了。待声音消失,她才发出一声轻叹。她好像还听见了,娘亲在唤她。
碧桃看久久看着身后,直到过了这长桥,就再也看不见松阳县,她才问道:“小姐真不回头看看?再不看就看不见了。”
“碧桃。”安陵容叫她的名字,碧桃总觉得,她的小姐在透过她呼喊另一个人,到底是谁呢?她还没想明白,她又听到小姐说:“我才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路上的场景越来越繁华,有镖师在,她们一路畅通无阻,还未日落就入了京。
“哇小姐,这不愧是京城,好热闹啊。”
见碧桃兴奋的模样,安陵容不由得也心跳加速起来。其实对于京城,她也只有上辈子短暂的出来过。
“我们先去找个住处,后面逛的日子可多着呢。”越是离皇宫越近,她越是要沉着冷静。有机会她也该好好教育一下碧桃,让她明白,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
有了上一世的经验,以及足够的银钱,安陵容定了一家离紫荆城较近的驿站。
待忙完一切,她和碧桃躺在床上,她又问了一遍碧桃:“未来的路真的凶险万分,你跟着我,真的不后悔?你要是后悔,现在在还来得及。”
碧桃无奈道:“小姐,你今天都问我三遍了,我真的不后悔,我就要跟着小姐。”
“好,既如此,那你也应该开始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了。”安陵容滔滔不绝地对碧桃讲宫里的规矩,不厌其烦地说宫中的形势,两人不断商量对策。
碧桃听的认真,将安陵容一字一句都记在了心里。
“那小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安陵容半眯着眼,陷入回忆中:“接下来,先成功入选。”
她记得,她曾经经历的,进宫差点迟到,候选冲撞夏冬春,而后是,结识甄嬛沈眉庄……
安陵容其实不太确定,那到底是真的上一世经历,还是一场梦,这一次,是不是还能遇见她们。
对于她们,她有着太复杂的情感,这辈子,她不想再与她们俩产生太多纠葛,她只想得到那至高无上的权利,甚至,私心来说,她有点恨她们两个,可能是,因嫉生恨。
可是,她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到时候出什么差错,导致自己选不上就得不偿失。有了主意后,她也是安定了下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
安陵容起身,将一只珠花浸入水里,然后撒上白色粉末。
碧桃好奇问:“小姐这是做什么?”
安陵容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但是其实她并不打算瞒着碧桃,她说:“这是我研制的香粉,专门用来吸引蝴蝶的。”
“吸引蝴蝶?”
“对,就是吸引蝴蝶。”
碧桃挠了挠头,还是没能明白:“那为什么要放水里,直接撒上去不行吗?”
安陵容十分耐心:“直接撒上也可以,但是效果不持久,这样子明天风干之后,就能更持久的吸引蝴蝶了。”
“哦……”碧桃假装自己听懂了。
“对了碧桃,我们花高价买的那朵仿真桃花呢?”那朵桃花安陵容在市集上一眼就看中了,做的十分逼真,但是价格也昂贵,花了二十两才买下。
碧桃起身:“我知道,让我来找!”
充足的睡眠,让安陵容的气色变得更好。
不用早起赶路,可以悠闲地梳妆打扮。待她将那支素银簪子别入发中,左右打量镜中清纯的面庞。
“小姐真好看,一定能入选的。”
安陵容轻笑:“好看的人多了去了,我算什么好看。”
“小姐,在我的眼里你就是最好看的!”碧桃认真道:“要是戴上我们买的那些饰品,一定更能衬托小姐貌若天仙。”
“不必,就这样子才好呢。”安陵容起身:“可以出门了。”
碧桃扶着安陵容上马车,看着身边有人陪伴,安陵容这次也觉得安心不少,上一世那种紧张早已烟消云散。
身边有人,真好。
到了宫门口,时间还早,碧桃又拉着她在宫门口说了一会话。
“碧桃,你今天本可以不陪我来的,你去京城逛逛,在这里多没趣。”
碧桃狠狠地摇头:“不要!小姐,这可是你重要的大日子!我怎么能一个人跑出去玩呢?更何况……”
碧桃的话没说完,赌约的事情碧桃是知道的,你们俩都明白,如果选不上,你们将面临的是怎么样的处境。
“没事,一定可以选上的。”安陵容戳戳她气鼓鼓的脸:“我,自有办法。”
待宫门将要关闭之时,安陵容才与碧桃辞别,她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进宫中。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安陵容在心里估算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她端着一盏热茶向人群中走去……
“哐当——”
想象中茶盏摔碎的声音并没有传来,这一次,她稳稳当当拿住了茶杯,小心地避开了人群。
上一世她是因为太紧张才会闯祸,留下给人笑话的机会,现在,她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一个小小的选秀,她还真不放在眼里。
“喂!你,对,就是你!”安陵容疑惑地看着大声喧哗的夏冬春,她在脑海里疯狂思考,为什么这一次她并没有撞到夏冬春,夏冬春还是要找自己麻烦。
见那人来势汹汹,安陵容不耐烦地半眯眼睛,为了不让人看出她的神情,特地将头低了低。
“这位姐姐,你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夏冬春的声音将周围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你刚刚走路撞到我了,你不知道吗?”
刚刚分明只是正常的擦肩而过,就这样,她也要刻意为难安陵容。
安陵容不急不躁:“陵容多有冒犯,还请这位姐姐多多包涵。”
安陵容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一次夏冬春还会盯上自己,非要抓着自己为难,就听夏冬春道:“瞧你这寒酸样,你是哪家的秀女啊?”
“我叫安陵容,家父松阳县城安比槐。”
夏冬春冷笑,面上挂着“果然如此”的表情:“我说呢,怪不得这么没规矩。”
一旁秀女道:“你可知她是谁?她是包衣左领夏家的千金,夏冬春。”
夏冬春眼神扫过安陵容上下,不免露出鄙夷:“你不会以为自己有机会能选上吧?”
安陵容静静地站着,此刻的屈辱对她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她现在算是明白了,就算自己没有主动犯事,夏冬春也会找个由头欺凌自己,只因看自己穿着朴素,想借自己逞威风。
“你现在给我下跪,我就大发慈悲的原谅你。”
夏冬春的话越来越过分,四周的人群在窃窃私语,好像没有一个人能来帮自己。
但是会有的,安陵容相信。
不多时,甄嬛便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替她解围。
和她上辈子听到的话一样,她不禁有些走神,原来这就是有一个好父亲带来的好处,可以压人一头。
真好啊,她想。
其实若是甄嬛不来帮她,她也自有办法脱困,但是其实她私心里还是想看看,既然如今已走入和上一世一样的情节,她是不是还会帮自己。
果然啊,还是一样的。
所以说,如果她还如上一世一般,还是会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说话间,甄嬛已将秋海棠别入她发间,又欲将耳环脱下赠予她。安陵容连忙制止,露出腕间一对碧玉手镯,道:“我向来不喜爱这些饰品,便是要戴,也是要贴身戴着,不想显露于人前。”
甄嬛见那对玉镯成色不错,通透异常,必不是俗物,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些轻浮,想来这位姐姐并不缺这一对耳坠,便不再提这件事。
甄嬛笑靥如花:“希望姐姐心想事成,一朝扬眉。”
安陵容笑笑,也道:“也希望姐姐,心想事成。”
没一会,面圣的队伍便叫到了安陵容,她走进队伍,回头看了一眼聊的火热的两人。
这一世,我们别再做仇人,也不要再做姐妹。
希望如此吧,世事总难如愿。
转过头,她摸索着扯去鬓边的秋海棠,随意丢在路边,又摸索着在珠钗旁插上那株桃花。
此番举动还是太冒险,安陵容一直认为自己上一世能入选就是因为那朵秋海棠。但是,她真的想任性一回,就一回,她想知道,如果没有甄嬛,她能不能就这样走下去。
失败了,没能入选,那就回松阳县,以她现在的经历和积累,当一个绣娘,或者香料师傅绰绰有余。
但是如果能成功,那就说明,她自己,靠自己也能成功。
只有这样,她才能永远摆脱甄嬛的光环,走自己想走的路。
“松阳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年十六——”
安陵容提裙跪下,她的仪态因在宫中多年,已经十分娴熟,加之她刻意营造的柔美之态,更显楚楚动人:“臣女安陵容,见过皇上太后,愿皇上太后万福金安!”
记忆中赐花的话并没有说出,殿上沉默了一瞬,下一句话便是:“气质倒是不俗。”
皇上果真是深情的男人,去世多年发妻的声音,直到现在都还记得。便只有八分像,都能让皇上沉醉。
“可曾读过什么书?”安陵容知道,皇上是想再多听听纯元皇后的声音。
“未曾读过书,只略识几个字。”这一句话,安陵容并没有伪装声音,用自己原本的声音说完。
不用抬头,安陵容都能想象得到那个男人失望的神情。
她就是故意的,多年混迹后宫,与皇帝朝夕相处,她早就明白皇上分明就是个贱骨头,太轻易得到的根本就引不起他的注意,不容易得到的才会更加珍惜。
“松阳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留牌子,赐香囊——”
这一世比上一世还要顺利,但是安陵容内心的欣喜,早已不复当年。这一世,她是来夺权的鬼,来索命的鬼。
什么情爱,什么男人,不过是笑话罢了。
她要得到那至高无上的权利,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大殿上,皇上久久望着安陵容的背影,他总觉得那声音好像与纯元很像,但是又不是很像,他的心里一直如小猫在挠,想再听听,但是这一批秀女已经要走了。
突然,皇上看见一只蝴蝶飞向安陵容的鬓边,他的心里一颤,不禁感叹这小县城来的少女竟如此奇特,想来这女子必有什么特别之处。
皇上还未在意太久,更为端庄的沈眉庄和容貌像纯元的甄嬛出现后,皇上就把安陵容抛到脑后了。
对于这次选秀,安陵容可是做了三重准备,犹如纯元的声音,带引蝶香的珠花,还有,那行李时不同凡响的姿态。安陵容知道,皇上是一定能看出来的。
顺利入选终是不辜负她筹谋这么久。
碧桃将安陵容扶上马车:“恭喜小姐入选!”
安陵容笑着夸她:“这是谁的丫头,这么机灵,察言观色的本事学了一等一。”
碧桃欢呼雀跃,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叽叽喳喳:“那小姐,过两天我们就去逛逛吧,顺便吃点好吃的!”
安陵容道:“不用过两天,今天便去吧。”
“可是小姐,你今天已经很累了,还是好好休息要紧。”
安陵容严肃道:“那可不行,今天不去就没机会了,后面可有的忙呢。”
意识到安陵容不是在开玩笑,碧桃也不再反对。
京城果然如记忆中一样,还是那么繁华。上一世,陪着安陵容入京的是张姨娘,当时两人带的盘缠已经所剩不多,回旅馆的路上,安陵容只远远地瞧了一眼。
好在现在,她有了足够的银钱。
两个女孩手挽手穿梭在人群中,碧桃见到稀奇的东西总会停下脚步观看,安陵容倒稳重不少。
上一世她连妃位都坐了,什么稀奇的东西没见过。只是这热闹的场景,她还真没怎么感受过。
两人找地方吃了饭,又逛着买了不少东西,在将日落之时,才往住的旅馆走去。
碧桃还吃着刚买的糖葫芦,含糊不清地说:“以后,是不是要叫小姐你小主了?”
安陵容点头,未置一词。
碧桃又说:“那小姐你以后有什么计划?”
安陵容把玩着那支桃花发饰,思考着说:“先静观其变,我不能侍寝太早。”她太明白了,若是侍寝太早,皇上腻的反而是更快,反正皇上一开始也不会注意到她,那她便先韬光养晦,等到好机会再一举得宠。
就像,甄嬛那样。
又想到甄嬛,安陵容难免有些烦闷。她本是想避开甄嬛的,没想到还是和她们遇上了,而且,刚刚上楼之前,她似乎看到了甄嬛家的家丁。
陵容心思细腻,上辈子没注意到的事情,这辈子注意到了。原来,早在甄嬛入选之后,她父亲就已经开始打听如何为甄嬛拉拢势力了。
自己虽是一个小县城出来的女孩,但是能给甄嬛多一份帮衬也好。安陵容不免有些羡慕。
她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素银簪子,心下也有了主意。
“小主你怎么了?从刚刚回到旅馆开始就闷闷不乐的。”
安陵容看向碧桃,看着她稚嫩的脸庞,不免有些心疼,自己势必要受很多苦,拉着她一起,希望她以后不会恨自己。
“没什么,把东西都收拾了吧。”
碧桃听话地起身,没有多问,她明白,她家小姐叫她怎么做自有道理。
第二天,快午时的时候,有人叩响了她们的房门。
“谁啊?”
门外传来一道清冽的女声:“请问安陵容小主在里面吗?”
是流珠,她记得。
安陵容没让碧桃去开门,自己亲自去把门开了,门外少女梳着小两把头,荆钗布裙也难掩绝色。
“流珠姐姐。”安陵容恭敬地把她请入房内,等着她说下一句话。
流珠眉眼间的喜色流露出来,她笑对安陵容说:“安小主记得我。”
“那日出宫门,见甄姐姐同你们说话,无意间便听到了姐姐名讳。”
流珠这才又重新打量着安陵容,一身鹅黄色的长裙衬得少女更加肌肤胜雪,面上带着亲切的微笑, 一双美目如烟雨朦胧的天山湖水,这样的容貌,虽说不上倾国倾城,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道明来意后,她便带着安陵容主仆二人上了马车,往甄府走去。
从现在开始,她要更加步步小心。
到了甄府门口,安陵容一眼便注意到了浣碧,浣碧依旧打扮的花枝招展,身上的锦衣也在昭示着她身份的不同寻常。
安陵容早就有所猜测,不免觉得可笑。看到上辈子折辱自己的人正毕恭毕敬地给她行礼,心中泛起一阵快意。
安陵容只微微点头,就再未多说一句话。反倒是身边的碧桃向前一步握起浣碧的手,热切地姐姐长姐姐短。
“你见到在门口的那位姑娘,只管上去和她套近乎。”这是头一天晚上安陵容对碧桃说的话。
浣碧有些不忿,一个小县城来的人,也敢对她摆主子的架子,但是这情绪也就持续了一瞬间,她便挤出一张笑脸,迎接他们进门。
甄家人又给安陵容安排到了和上辈子一样住处,因着有上辈子的经历,她倒是没有多少局促,还特地吩咐了不用给碧桃准备单独的房间,她已经习惯了和碧桃一起睡,这样子也更能加深她的安全感。
待一切忙完之后,安陵容又自若地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钱,一一赏了下去,众人见安陵容如此进退有度,不免更恭敬了几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理寺少卿甄远道长女甄嬛,着封为正六品常在,赐号莞,于九月十五日进内,钦此。”
甄府一众人俯身:“谢皇上隆恩!”
见众人俯身,安陵容身后碧桃正要同他们一起动作,没想到看到自家小姐还直挺挺跪着,没有要动的意思,碧桃便同她家小姐一起,没有再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松阳县丞安比槐女安陵容,着封为正七品答应,于九月十五日进内,钦此。”
碧桃一直在关注着安陵容动,见她有所动作,她才跟着一起俯下身:“谢皇上隆恩!”
皇宫还派了芳若姑姑来甄府给安陵容和甄嬛教学。
“姑姑安好。”甄嬛行礼,碧绿色的长裙将她衬的清新脱俗。
安陵容与甄嬛同步行了礼,只是未曾说话,她明白,以她此刻的家世背景和宫中位份,别人根本就不会在意她。不必期待别人青眼有加。
传话的太监恭维道:“好伶俐的小主啊,甄大人好教养。”
碧桃偷偷抬眼看了安陵容一眼,她家小主也很伶俐,这太监却看不见,只夸赞了甄小主,此刻她才隐隐感到她家小姐说的“宫中人趋炎附势”。
公公顺势说出了夏冬春那边的情况,安陵容心中满是鄙夷,那个蠢货,还是那么愚蠢。
待芳若姑姑行完礼,甄嬛向前一步,扶着芳若姑姑起身,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姑姑身份贵重,在教导礼仪期间不必行大礼,我怎敢受姑姑的礼。”
安陵容不慌不忙,等甄嬛说完话后,她缓缓行了一礼:“见过姑姑。”
态度不似甄嬛热切,但芳若姑姑一眼便看出来这位安小主的姿态,比宫里许多娘娘都还好。心下不禁感叹,都说这安小主家世寒微,不成想这通身气派如此不俗。
芳若没忍住又多看几眼,甄嬛发现了芳若姑姑的异样,然而并没有多问。
安陵容眼神示意碧桃,碧桃便拿着一荷包银子赏了下去。
果然好礼数。芳若姑姑又多了几分赞叹。
还是和上一世一样,甄嬛被封为莞常在,沈眉庄是贵人,安陵容是答应。
上一世,因为不安,安陵容曾自嘲道:“那我便是最末等的答应了。”这一次,她听完后,只安静站着,并未多说话。
大多数人都沉浸在甄嬛的封号“莞”上,对她并不过分在意。
而后,芳若姑姑又说了此次选秀的规矩和解释了入宫时间。听到沈眉庄跟她们也是同一天入宫,甄嬛面上不禁挂上了喜色,兴奋地看向安陵容。
安陵容微微点头,并没有说更多。
甄嬛又道:“我们三个既然一同入宫,那彼此也能有个照应了。”
“姐姐说的是。”
安陵容对沈眉庄,其实带了太多复杂的情感,有嫉妒,怨恨,后悔……她不愿意再想,总的来说,还是恨更多一点。
入屋后,芳若姑姑继续介绍宫内情况,对于芳若姑姑说的这些,安陵容早就知道了,而且芳若姑姑没说的,安陵容也知道。
说到皇后,浣碧问道:“听说,现在的皇后是庶出?”
安陵容这时候才发觉,浣碧这个丫鬟的野心这么早就已经显露出来了,据她的推测,浣碧应当是甄远道的女儿,甄嬛的妹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成了甄嬛的丫鬟,真是可笑,真是可笑,难怪上辈子那么看不起自己。
芳若姑姑解释完后,又说起了华妃是如何如何得宠,安陵容斜眼看向身侧,她看见甄嬛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这个表情她见过,在她投靠皇后,在皇后指导下重获圣宠的时候,甄嬛也是这个表情。
碧桃见安陵容有些鄙夷,又听甄嬛说:“我听闻华妃娘娘倾国倾城?”
“就是满蒙八旗加在一起,也不及华妃娘娘凤仪万千。”
甄嬛低眉:“李白说过,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安小主,你笑什么?”
安陵容没刻意控制笑声,流珠嘴快,便直接问了出来。
安陵容神秘道:“听到姐姐念的这句李白的诗,我只是想起来我们家那边一个趣事。”
甄嬛有些不满,她总觉得安陵容是在嘲笑自己,她也想听听安陵容能说出来什么:“什么趣事?”
“我们家那边有一位姑娘,长得那是一个如花似玉,提亲的人连门槛都踏破了,但是呢,这姑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哥,扬言非表哥不嫁,那位表哥也承诺,就算姑娘变老变丑他也会一直对姑娘好,后来……”
“后来怎么了?”
“这姑娘当真信了表哥的话,拿起刀将自己的容貌毁了,说‘我才不要以色事他人’。结果,后面表哥就跑了,娶了其他人,只留她一人孤独终老。”
甄嬛明显有些不悦:“妹妹说这话说什么意思?”
安陵容紧紧握住甄嬛的手,满脸关切:“我是怕姐姐做傻事,如那姑娘一般,不想以色事他人,就毁了自己的容貌。”
“我不是那个意思。”
安陵容不解:“那姐姐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姐姐只觉得别人以色事他人不行吗?”
碧桃真一旁搭腔:“我倒是挺佩服那姑娘,不想以色事他人就把自己容貌毁了,绝对不给自己以色事他人的机会。”
芳若听出来她们主仆话里话外的意思,害怕这甄小主一个想不开真把容貌毁了,到时候万一皇上怪罪下来,可不是她能担待的起的。况且,那样的容貌,世间本就难得……
思及此,芳若姑姑道:“无论如何,能得到皇上恩宠,才是最重要的事。”
经过此事,甄嬛觉得安陵容伶牙俐齿,不太好相处,不免疏远了她几分,想到过几日便能遇见沈眉庄,心里才有了几分安慰。
至少,还有沈眉庄可以依靠。
甄嬛许久未来找安陵容,安陵容礼仪学完之后,她便待在自己房中做绣品。
上一世,甄嬛闲时爱来找安陵容,安陵容便教了她刺绣。当时,她当甄嬛是自己的恩人,可谓是倾囊相授,如今甄嬛不来找她,她也懒得再贴上去。
“小主,这夜色有什么好看的,明天便入宫了,要不早点休息吧。”碧桃已经快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安陵容又抬头望了望天空,万里无云,远处,她隐约能看见,甄家的书房还在亮着灯。
“再多看一会吧,这样自由自在的空气,入宫后,就很难感受到了。”
宫墙那么高,那么长,入了紫荆城,连天空都只有一点点。
简单的道别后,甄嬛眉庄两人的丫鬟一左一右扶着各自小主,向紫荆城走去。
感受到身边人传来的体温,所幸,这辈子自己还有碧桃,不至于孤零零一个人。
碧桃再想怎么压下内心的激动也终究没办法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毕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在家乡从未见过此等恢宏华美的建筑,就算是后来入住甄府,也感受不到此等场景,毕竟,甄家是清流世家。
安陵容感到碧桃有些颤抖,轻轻拍了拍她环在自己臂弯的手。看够了,碧桃赞叹:“这紫荆城,真的好大,好美。”
是啊,确实很美。但是这也是一个吃人的地方。
延禧宫不是很远,再走过一条小道就到了,这里她实在是太熟悉。想到上辈子的种种,安陵容又对碧桃叮嘱道:“若是受了委屈,且先忍着,待到来日,那些人必会得到报应,你不可过于争强好胜,与别人发生口角。”
此刻碧桃还不太能理解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还是郑重地答应了下来。
“此处便是小主的延禧宫。”引路公公笑的谄媚,安陵容一个眼神,碧桃便拿了一小包银子递给他。
引路公公心想:都说这安小主穷酸,没东西赏下人,所以根本就没有人愿意来为她干活,推了自己这个新人过来,没想到能得这么多好处。
安陵容懒得去揣测他人的想法,她抬头望着门上的匾额,上面写着几个字“延禧宫”。上一世,自己就是在这里过了大半辈子,然后在这结束了自己被当做棋子的一生。
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她领着碧桃走进宫内。
“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也能入选?”刚走了进来,夏冬春便风风火火的过来嘲讽,一边说,一边还用手指着她们。
碧桃还想着她家小主刚叮嘱的话,紧咬着牙。
安陵容行了个礼,算不上太恭敬。她不想再听夏冬春说话,直接拉着碧桃走进屋内,合上了门。
夏冬春还在屋外怒骂。这样子的冷嘲热讽她不知道听了多少次,早已没什么可在意的。
只是碧桃脸色不是很好。
“好了。”安陵容没忍住点了点碧桃眉心:“别不开心了,没必要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小主——”碧桃愤愤道:“为什么不让奴婢去骂死她,看她那轻狂样。”
安陵容以帕捂嘴,轻笑道:“瞧你这模样。”转而又正色道:“入了宫,必得步步小心,做好我们自己就行了。”
碧桃冷静了下来,这才回味起安陵容的话:“小主说,将死之人,是什么意思?”
安陵容神秘一笑:“她那样子的人,在这吃人的皇宫,怎么可能活的长。”
即将入秋,风中已微微透露出凉意。
宫人手捧赏赐,如流水般流入延禧宫,然而,其实真正赏给安陵容的东西很少。她几乎只得到了皇后赏的几匹时兴布料和两只银钗。
安陵容身着一件桃粉色绣杜鹃花样宫装,旗头上点缀着几朵素银白色小花,一边别着点翠蝴蝶钗,一边挂着与服装同色系的宝珠流苏,端坐宫内,正津津有味地喝碧桃递来的六安茶。
以前安陵容因没见过什么世面,当时初入宫时,并不会打扮自己,而且所带的珠宝首饰并不多,所以她只能将得到的,并不算逾矩的东西都穿上。效果可想而知,非但没能将她的美貌衬托出来,反而显得土里土气,因此,她还狠狠受到了一番嘲笑。
然而,她现在可是当过妃的人,虽然名号不好听,但是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待宫人基本上都走后,夏冬春看到安陵容桌上的东西,大声嘲道:“自己低贱呢,就别怪别人都瞧不起。”
安陵容并未理会夏冬春,只叫碧桃将东西收进藏阁最里面。
碧桃听话地照做,只是嘴上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些都是皇后赏的,这么好看,小主为什么不拿出来戴?”
安陵容冷笑一声:“皇后赏的这些东西,原不是我这个身份能用的,且先收好,这段时间都不用拿出来了。”
皇后便是这样,做的事情一开始总是叫人挑不出毛病,其实细看全都是坑。安陵容又看向站在门外的宝娟,眼里不禁带上了几分怨恨。
其实,她早就知道,宝娟是皇后的人。
但是,她曾经还是将宝娟看做自己的姐妹。
安陵容细想来,上辈子所走错的路,吃过的亏,其中有很多都是皇后的手笔,而宝娟,便是皇后安插到她身边的手。
碧桃知道安陵容不喜欢宝娟,所以对她态度也算不上恭敬,念在宝娟是内务府派来的人,现在也不能将她怎么办,只是叫她到门外待命就行。
应付完这些人,安陵容的小金库就没剩下多少银子了。那七百两,一大半留给母亲傍身,还有一些用在路上,租借车马镖师,住旅馆,吃东西,都花销不少。如今又赏了不少下去,如果再不做点什么,真的是要走上上辈子的路了。
得想办法弄点银子。安陵容叫碧桃弄来不少针线布料,打算自己做些绣品。她对自己刺绣的手艺是很自信的,且不说她母亲本就是绣娘,从小耳濡目染,而且她对这方面很通,基本上看过一遍新的绣法便能记下来,而且还绣的更好。
记得上一世刚入宫时,她闲暇时候都会做绣工打发时间。宫里的时间那么长,那么无聊,其实刺绣占据了她绝大部分时间。
不过,那好像是刚入宫时的事了……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拿起绣棚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哦,好像是从那件寝衣事件之后,她就不再喜爱刺绣,甚至有些痛恨刺绣。
当时她总喜欢和姐姐在一处,姐姐的刺绣还是她手把手教的。她教的尽心,姐姐也学的很快,没多久,就能单独给皇上绣一整套寝衣了。
当时,她也给皇上绣了一套寝衣。两件寝衣就这样被一起送了上去。
皇上第一次选的寝衣是她做的那套,她当时想,皇上应当是心里有她的。不成想,皇上因为别人的一句话,便随意脱下她做寝衣要赏人,而后换上姐姐做的。
“一条龙孤孤单单地盘在云里,有什么好的呀……”
“像绣院的绣娘做的……”
而她的姐姐,满心满眼都是皇上,非但没为她说一句话,还为了不让她记恨淳儿,只拿两只白玉钗来堵她的嘴。
“哎呀!小主,你的手流血了!”
回忆太痛,以至于安陵容连手上的伤都感受不到。在碧桃的惊呼下,她飘远的思绪才渐渐回笼。
几滴艳红的鲜血从她的指尖流出,正好滴落在刚刚绣好的几片枫叶上,将枫叶的颜色染得更加红。
安陵容本想说没事,这点疼痛她根本就不在意,可是话却说不出来,一眨眼,两行热泪划过脸颊。
给碧桃急得,到处寻找药品,上完药后,又喂安陵容喝了一小碗甜枣银耳汤,听到安陵容忍俊不禁,她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天。
所有入选的秀女都已经入宫,也该到了合宫觐见的日子。
华妃先是嘲笑了夏冬春一番,又为难甄嬛沈眉庄两人几句,皇后又说了六宫和睦的话,这无聊的第一次早会总算是结束了。
一出景仁宫,安陵容便快速几步跟上了甄嬛和沈眉庄。自入宫后,安陵容还没有去找找过她们,又或许是,甄嬛因上次的事感到不快,反正总之,她们生分了许多。
“自入宫后,陵容被许多事缠身,还未去拜访过两位姐姐,两位姐姐不会怪陵容吧?”
甄嬛先一步握住安陵容的手:“怎会?往后,还要我们三人相互照应呢!”
安陵容点头“嗯”了一声,虽脸上挂着笑,却不见几分真诚。
她在心里倒数。五、四、三……
夏冬春的声音如安陵容所预料那般从身后不远处传了出来。夏冬春言语间皆是挑衅,尖酸刻薄,宛若市井中骂街的妇人。
看时机合适,安陵容说出了如上一世一样的话:“妹妹想,姐姐出身武家,必是文武双全,果真姐姐如此骁勇,不失家门风范。”
夏冬春还没得意一会,看到周围人都在憋笑,这才意识到安陵容话里的嘲讽。
两步靠近,抬手便要打,一群丫鬟急忙将其拦住,甄嬛道:“你与她同是嫔妃,你怎能打她?”
夏冬春换了只手,又想落下一掌,一个太监紧紧将其钳住,众人这才发现,华妃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站到了身后。
“今年的枫叶好像不够红啊,那就赏夏常在一丈红吧。”
掌权者几句话,一条鲜活的生命便葬送于此。
这事件全程,安陵容除了说话那一会,基本上都低着眉眼,安静地站着,等待事件发展。
夏冬春废了。
安陵容有些惆怅,然而畅快立即将那点不明的情绪覆盖,她久违地露出开心的笑容。
上一世夏冬春挨打后被抬回寝宫,因无人看管,很快便咽了气。这一世也会是如此,安陵容没打算救这个人。
只是她总想着去见夏冬春最后一眼,待夜深,延禧宫偏殿的门被打开,安陵容缓步向前,身上一身月白色长裙与匍匐在床上殷红的夏冬春形成对比。
屋内昏暗,曾经跟在夏冬春身边的丫鬟已不知去向,屋里飘散着很浓郁的血腥味,然而安陵容就像没闻到一样,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夏冬春气若游丝,连说出一个字都费劲。真是难得的清静,这张嘴,终于不再发出那令人讨厌的声音。
就算她不说话,安陵容也看出了她眼里的愤怒和疑惑,她死死盯着安陵容,像一只恶鬼,似乎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将眼前的人吞噬殆尽。
“夏姐姐安。”安陵容难得对夏冬春行了一个还算真诚的礼。
夏冬春张着嘴,胸口剧烈起伏,嘴里不断发出“嗬、嗬”声。
安陵容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畅快地打量屋内布置,果然比她那边精致许多。
打量满意后,安陵容才说道:“夏姐姐不必害怕,马上就会有很多人下来陪你的,我,保证。”
看到夏冬春眼里浮现出恐惧,安陵容才心满意足。又道:“我只是不明白,我明明已经避开你了,你为什么还非要凑上来。为什么非要找我的不痛快?”
听到这里,夏冬春悔不当初。当时,她明明就是看准了,这个人打扮朴素,必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女儿,就算自己做的过分了些,那又如何?正好诬陷她冒犯自己,耍一下威风,那又能如何?况且,皇帝又不会真的选她这个土包子。
只是没想到,这人居然也通过了殿选,还和她同住一宫,她觉得安陵容拉低了自己的档次,所以对安陵容言语多有侮辱之意。
夏冬春回忆到当时在景仁宫外,沈眉庄言语间都是不想和她争论的意思,如果是这样,她夏冬春根本就不会对她们大打出手,以至于被华妃借机为难。
她看向安陵容那张柔美的脸,一双眼睛清澈见底。难道说,她是故意的?故意以为她好欺负,故意让她以为她只会逆来顺受。
如果安陵容是笨嘴拙舌之人,怎么会一句话就挑起了她的怒火?
夏冬春想明白后,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苍白的小脸变的更加白。夏冬春此刻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初自己就不应该招惹这个人,这个人,简直就像个……就是个,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
“如今,夏姐姐就算再怎么看不起我,再也不能跳起来骂我了。”看到安陵容微笑,夏冬春似乎想明白了她要做什么。
安陵容轻笑一声:“夏姐姐不必担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要记得,杀了你的是华妃,而不是我,安陵容。”
门正要关上之际,安陵容又道:“夏姐姐,下辈子注意一点,不要再故意招惹我了。”
碧桃一直在等安陵容出来,她们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碧桃,我这样子是不是很可怕?”
碧桃摇头:“小主,是她该死。”
安陵容看着碧桃,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对,是他们该死,他们把自己当真棋子,嘲讽自己,他们就是该死。
我这个人,这条命,只能由得了我自己,由不了别人。
第二天,等宫人发现的时候,夏冬春已经死了。听说死状凄惨,除了身下血肉模糊血淋淋的一片,面上还挂着惊恐的表情,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眼睛瞪的老大。
比起这个消息,安陵容更在意另一件事,那就是,甄嬛还是和上一世一样,告病了。
甄嬛告病,这段时间都不能侍寝了。
以前安陵容只觉得甄嬛可怜,可经历了上一世种种,细想来,甄嬛这病来的蹊跷。
“小主,听说皇上今天翻的是沈贵人的牌子。她还是新人中第一个侍寝的呢。”
这个消息她并不意外。安陵容一边绣着东西,头也没抬,一边道:“眉姐姐家世样貌都是一等一,这首次侍寝,必然是她。”
碧桃在她身旁坐下,拿起另一张绣棚,也认真绣起来。
安陵容绣的是蝶戏牡丹图,此刻绣品已经完成了一大半,牡丹花雍容华贵,几只蝴蝶更增添了灵动。碧桃绣的是出水芙蓉,图上只有一朵荷花。
碧桃好奇问道:“小主,为什么我们非要做这些呢?”明明每月都能从内务府领银子,吃喝也不用愁。
没了夏冬春,延禧宫安静了不少,一阵风刮来,碧桃不禁打了个寒颤。分明是十月里的天,就已隐隐有了凉意。
安陵容丝毫不敢停下手里的动作:“紫荆城的冬天,可是很冷的。现在我们想办法多弄点银子,才能平安度过那个冬天。”
碧桃没能明白安陵容的意思。现在皇上已经开始临幸新人,以小主的资质,必然可以一举得宠,再不济,不是还有沈贵人帮衬吗?如今她那么得宠,拉小主一把不是顺手的事?
安陵容没向碧桃解释。她们又怎会真心帮自己?不过是施舍冷饭罢了,她才不需要。
“在这后宫中,没有谁是能依靠的,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两人再无话。
日子一天天过去,皇上基本上已召幸了个遍,除了抱病的莞常在,年纪尚小的淳常在,就只剩下安陵容了。
安陵容也不急,只叫碧桃将她们这些日子做的绣品拿去变卖,换了些许银钱,待做完这些,估摸着将要到自己侍寝,夜晚,安陵容叫碧桃去准备洗澡水,特地吩咐了要冷水。
她没有任何犹豫,脱掉身上的衣服,全身浸在冷水盆中。看着安陵容浑身发抖,碧桃眼睛红了又红。
担心达不到效果,安陵容特地只穿一件薄纱寝衣,躺在地上睡了一晚上。
现在天气已经冷了下来,白天还好,夜里若是不盖被子,寒冷便会刺入骨髓里,让人很难受。可是这种程度的冷,对于安陵容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碧桃本想陪着安陵容,但是在安陵容的坚持下,她还是披上了厚厚的被褥。
“傻丫头,你要是也生病了,就没有人能照顾我了。”安陵容如是说。
安陵容在太医院并没有帮手,想要避宠,她就只能真的生病。她不能在这时候侍寝,她现在已经被皇后盯上了,就算自己想办法躲过了皇后的算计,就算侍了寝,自己也没办法一举得宠。
那还不如先避避风头,等大家快将她遗忘时再突然出现,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第二天,安陵容感到头晕脑胀,浑身乏力,她知道,她成功了。
太医来看过后,说安陵容是夜里感染了风寒,如今身体虚弱,不宜侍寝。
听到此消息,皇上并没有任何感觉,他隐约记得这女子的背影,那只蝴蝶轻落在她发间。至于其他的方面,都不是很出挑。
紫荆城一天更比一天冷,再过不久,就要下雪了吧?
后宫每日都在上演着争风吃醋的戏码。除了华妃以外,最得圣宠的便是沈眉庄,皇帝还有要给沈眉庄协理六宫之权的意思,因此,沈眉庄没少被华妃针对。
碧桃每日都会来跟安陵容将近日发生的趣事,讲着讲着,碧桃这才明白安陵容的用意。得了圣宠,就要被推上风口浪尖,不得圣宠,过的日子也比她们好不上多少。
好在,她们还有银钱,至少每日都能吃到可口的饭菜,还能买一些碳火,不至于挨饿受冻。
这宫中的日子果然艰难。安陵容自病后就更加不走动了,沈眉庄来看过几次,她本想给安陵容送些炭火,都被安陵容拒绝了。因此,她与甄嬛眉庄两人更加生分,现在几乎没人能将她们三人联系在一起。
只是,自病后,安陵容老是做梦,她躺在床上,昏昏沉沉,总是梦见以前的事情。因为甄嬛眉庄的得宠,她要平白受别人白眼,在这宫里,没人将她当做一个人,皇上把她当做自己豢养的一只宠物,别人把她当做甄嬛的附庸,而甄嬛呢?又何曾真心待她。
如果真心待她,怎么会在她自己得宠的时候不拉她一把,而是在眉庄失势之后才想起来帮自己?
如果真心待她,怎么会任由别人肆意的嘲笑,随意打发点东西来堵她的嘴?又怎么会,拿自己舍不得用的东西,送给她的东西,赏给下人?
真心?或许有一点,更多的,不过是施舍,不过是可怜她罢了。
一旦她越过甄嬛去一点点,甄嬛的脸上,全都是嫉恨。
她好恨,他们那些人,都该死。
……
雪太大,压得树枝吱吱吱响,她们的屋里一盆炭火烧的正旺。
过了这么些时日,安陵容的病已经渐好了,只是她刻意少喝药,将这病又拖了些时日。
碧桃翻弄着炭盆里烤的板栗,继续向安陵容说起今日趣事:“奴婢听说,这次除夕夜宴,皇上特意让沈贵人来办理,惹的华妃娘娘发了好大的火。”
安陵容半眯着眼,这个消息她一点也不意外。华妃便是如此,爱一个男人爱到发狂。真是可笑。
碧桃又说:“奴婢今天路过倚梅园,依倚梅园的梅花都长出来了,虽然还未开,但是红红的一片,甚是好看。”
倚梅园的花要开了,那她的计划,就要开始实行了。
见安陵容还是未说话,碧桃又道:“小主如今的病快大好了,何不出去走走?”
“现在还不是时候。”安陵容太清楚红梅在皇上心中代表着什么,想要一举得宠,得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又想到什么,她对碧桃道:“一会我给你个方子,你去内务府按着我给你的方子拿几味香料。”
“可是,我们的银子马上就花完了,再拿这些东西……现在天冷,也不好做绣品。”
“不必担心,这样的日子,马上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