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知鸢谢翎是小说《鸢飞青云里》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簪梨写的一款宫斗宅斗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鸢飞青云里》的章节内容
四枫山外,山路崎岖,两辆马车往前驶去。
马车里,几个小姑娘歪的歪躺的躺,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大都出气多进气少。
车帘猛地被掀开,一身形微胖的吊梢眉婆子进来挨个探了探鼻息。
最严重的那个面色惨白,唇色发青,几乎没呼吸,有点僵硬,显然是熬不过去了。
白瞎了,这女娃娃长的不错,好好调教调教可是能挣大钱。
婆子转身呵斥:“怎么搞的!我就晃个神的功夫,你们就给我出岔子!”
她就绕道去桂香斋买了点芙蓉糕,这些小崽子就闯祸了。
要是这批丫头都折了,那可要亏大发了。
“哎哟,吴妈妈息怒,这新来的没经过事儿,怕她们跑,就给多下了点儿药。”
赶车的车夫忙回道。
“蠢货!这些丫头片子都是自家亲爹娘卖了的,身契还在我手上呢,白纸黑字,谁能跑?往哪儿跑?”
吴婆子眉毛都要竖了起来。
“这不是干花活儿习惯了嘛,忘了这回都是正儿八经花钱买的了。”
车夫tz脸笑道。
“瞅瞅你们那点出息!”
“停下停下,用凉水泼醒!”
吴婆子指挥道。
马车上的小姑娘一个个被拖下来,扔在草地上。
一盆盆凉水兜头而下,小姑娘们哆哆嗦嗦的相继睁开眼睛。
“吴妈妈,这个估计不行了,扔了吧。”
车夫踢了踢那个身体有些僵硬的小姑娘。
“再泼!接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吴婆子背着手。
这个可是这群人里颜色最好的。
一盆又一盆凉水泼在脸上,颜知鸢手指动了动。
“嘿,动了动了,吴妈妈,还是您有招儿。”
车夫连忙恭维道。
“大惊小怪!上车出发!就算死,她也得给我死在采玉楼。”
吴婆子挥挥手。
小姑娘们又惊又怕又虚弱,手脚都使不上劲儿,连马车都爬不上。
“看着做什么!还不帮忙!”
吴婆子看不下去了。
旁边看守的几人便嘻嘻哈哈上前搂的搂,推的推。将她们塞回马车还不忘摸上一把。
“哈哈哈,这就吓的动弹不得了,连头都不敢抬。还真没人敢跑,往日里,跑的抓回来可都是赏给兄弟们解馋呢。”
车夫不屑道。
小丫头片子们又瘦又小,还敢跑?他们追起来就像老鹰捉小鸡一样容易。
“差不多得了!你们可别猴急,这批丫头长相都不错,带回去了多调教几日,听话了才能放出来。”
吴婆子不耐。
“卖身契都在我手上,白纸黑字,都是自个儿亲爹娘卖的,要怪,就怪自己命贱!”
吴婆子故意大声道,仿佛是说给马车上的女孩子们听的。
“还得是您老人家,调教过这么多的姑娘家,哪个到最后不是服服帖帖的。”
车夫又吹捧了起来。
“贫嘴,放心吧,这趟买卖成了,好处少不了你的。”
吴婆子得意的笑了笑。
车窗外哒哒的马蹄声和吴婆子的笑声传进来。
马车上连低低的抽泣声也停止了,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蜷缩在角落的小姑娘指尖微微动了动。
“颜知鸢,你去死吧。”
cb的臂膀徒手掐上她的脖颈,这是她从小带到大的弟弟。
“鸢儿,娘也没办法。”
娇柔的哭腔掩不住如释重负的松快,这是她从小护到大的娘亲。
“颜知鸢,为了颜家,你识相点。”
无情的训斥,这是她从小敬到大的父亲。
满眼刺目的大红色,红绸和彩带不停在眼前旋转,颜知鸢的心也一次次裂开。
何至如此!何至如此!
她颜知鸢,自记事起,从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的。
颜家本无有出息的男儿,父亲平庸,弟弟懒散,大伯这么多年才谋了个小差事,颜家半死不活,拮据的一月连肉都吃不上几回。
是颜知鸢无意间救下义勇侯谢府老太太,便使出浑身解数博得谢家上下的喜爱。
谢家老太太更是将她视为掌中宝,直言一天都离不得颜知鸢,对她的疼爱更是远远越过谢家诸位姑娘。
十三岁时,她已凭借名声和才气博得各大家主母的青睐。
而在这年的年初,谢家定下了她与谢家嫡长子谢羽的亲事。
谢羽,义勇侯府世子,谢家当家人。
闻风声动,颜家自此水涨船高,一跃为京中新贵。
颜知鸢深知凭自己是不可能让颜家长期繁荣,唯有颜家人自己立起来,才是正道。
因此,她对弟弟颜知行甚为严苛,日夜监督,将自己过目不忘的本领发挥到了极致。
务必让弟弟在科举考出成绩。
四年的时间,将自己的婚事往后延了又延。
颜家大伯父万年不变的冷板凳坐到了头,颜父得到了几辈子得不到的好差事。
颜母自此成为各家宴会的座上宾。
颜弟终于在科举考试中榜上有名。
颜家由城南霖水巷搬迁到京中权贵云集的景明大街,挂匾颜宅。
谢府上下对颜知鸢以长媳的身份对待,颜知鸢小小年纪便进退得宜,颇受尊重。
京中无人不赞叹,颜知鸢不光有风华绝代之貌,更是才华冠盖满京城。
满京城都道颜家长女一跃成为京中人人艳羡的对象,一人登天。
却无一人知晓她的付出,有多少。
放榜那日,报喜的锣鼓声敲响颜府大门,颜家众人喜笑颜开。
颜知鸢退回自己闺房,掩面大哭。
颜家,在京中站稳脚跟了。
她终于可以稍稍喘口气了。
熬成老姑娘的她终于可以松口自己与谢家的婚期了。
谁知道,一息之间,变故陡生。
大婚当日,她并没有等来苦苦等候的夫君,那位少年英武的谢世子。
只等来一纸降罪诏书。
边关兵败。
“义勇侯府世子谢羽指挥不当,致使边关大败,连失两城,现夺去世子称号,将谢府众人关押候审。”
耳边回荡着院外刺耳的嘈杂声。
颜知鸢掀开红盖头想冲出房门。
却被推门进来的弟弟按在地上,被自己的亲娘灌下毒酒。
一杯毒酒便要了她的性命。
只因颜家要与谢家撇清干系。
而她,需要自戕以证清白。
她一辈子为颜家鞠躬尽瘁,就连死,都是为了颜家留下好名声。
马车一阵阵的晃动让颜知鸢有些晕眩。
她猛地睁开眼睛。
晕眩?
她在哪儿?
她不是死了吗!
头疼欲裂,一段记忆猛冲进脑海。
颜知鸢举手扶了扶额头。
这是一双粗糙布满伤痕,瘦削见骨的双手。
颜知鸢双眼猩红,想哭又想笑,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老天有眼。
她活过来了!
在这具小姑娘的身体里。
颜知鸢以最快的速度理了理思绪。
这具身体是一个叫刘二丫的小姑娘,自出生就没见过亲娘,只有个酒鬼爹,三天赌博,两天酗酒,从来就没清醒过。
许是多年酗酒,刘渣爹上个月一病不起,临死前嘱托兄嫂将刘二丫交由外祖家抚养。
这时候刘家人才知道,原来刘二丫的亲娘并没有死,外祖家还是赫赫有名的锦陵城里的经商之家。
可怜在大伯家长大的刘二丫,不光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还日日吃不饱穿不暖,动辄被打骂,家里脏活累活全都是她干。
这会子突然知道自己是有亲娘的人,那心思是止不住的。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她虽胆小怯弱,却也知道刻薄的大伯娘在面对堂姐刘心蕊时的诸多维护。
她也见过村里的婶子大娘们对自家孩子的心疼呵护。
原来她也有娘亲!
她也是会有人疼爱的!
哪怕再远,只要让她见一见,叫一声娘亲也好。
单纯的小姑娘在忐忑不安中等来了一个老婆子来接她,说是娘亲身边的嬷嬷。
大伯大伯母将她送上马车,嘴角止不住的笑容。
小姑娘甚至想,等她见到娘亲了,以往对大伯一家的埋怨憎恨,也就不计较了。
谁知,满心的期待竟然是一场拙劣的骗局。
大伯和大伯母居然将她卖了,还是卖给了最远最脏最乱的窑子里。
得知真相的她又绝望又恐惧,夜里起了高烧就去了。
再醒过来,就成了颜知鸢。
唉,娘有什么好的,我倒是有娘,可我娘从来只知道哭,而且,她害死了我。
突然心里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是颜知鸢从来没有过的。
她知道,这是小姑娘对娘亲执着的念想。
知道了,我会让你见到娘亲的。
不管是刘二丫,还是颜知鸢。
颜知鸢闭了闭眼,掩下双眸里的痛苦。
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到祝家,二丫的外祖家。
锦陵城,定国最富裕的城池。不光生意人多,读书人更多。
排名第一的凌云书院就在锦陵城。
若是在锦陵城,离定国京城,自是更近一步,离那些狼心狗肺的人也更近一步。
自己死的时候只知道谢家众人被收押看守,不知道后来如何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谢家武将世家,定能找到破解之法的。
颜知鸢安慰自己。
这偏远村落自是打探不到任何消息。
须得尽快想办法才是。
得赶回去!
祝家这两天就要来接人了。
“开饭了!”
车夫掀开门帘扔进来一袋干硬的馒头。
几个小姑娘都没有动弹,颜知鸢觉得精神恢复了些,捡起一个馒头大口咽了起来。
“咳咳咳。”
馒头冷硬,卡的颜知鸢一阵咳嗽。
旁边一只瘦弱的小手递过来一只水囊。
颜知鸢抬头,一身补丁套补丁,洗的泛白的碎花衣裙小姑娘冲她扯了扯嘴角。
“这是新换的,干净的。”
见颜知鸢不接,她解释道。
“谢谢。”
祝知鸢接过。
对面的小姑娘还是扯了扯嘴角,好像不知道怎么笑了。
“你也吃点吧,才有力气。”
颜知鸢道。
要跑也得吃饱才行。
被泼水的时候她就醒了,吴婆子和车夫的话她自然听在心中。
环顾周围的几个小姑娘,都是面黄肌瘦,粗布衣衫,补丁打了一层又一层。
想必平日里是连馒头都吃不上的,这会儿面对食物却无动于衷,想是接下来要面对的未来太让她们恐惧。
吃饱了,颜知鸢将车窗掀开一个缝,只一眼,便心中一喜。
这地方,她太熟悉了。
四枫山外灵泉寺。
还是颜知鸢的时候,她曾随谢家老太太舟车劳顿个多月来这里,为征战在外的谢羽,为定国祈福。
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叩首。
足足待了几个月,直到战事大捷,国土安定才启程回京。
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闭着眼睛都知道。
将水袋还给小姑娘,颜知鸢还递过去一个馒头。
“吃点吧,才有力气,我对这里很熟。”
最后一句话快到听不见。
碎花裙小姑娘呆呆的望着她,颜知鸢微微点点头,小姑娘瞪大了眼睛,仿佛不可置信。
颜知鸢没有多作表示,她自身难保,能救一个是一个。其他的,她也顾不了那许多。
马车继续吱悠吱悠往前驶去。
颜知鸢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
终于,马车在一片树林停了下来。
“下来了!要方便的快去!”
吴婆子掀开车帘。
颜知鸢将脸埋的低低的,拉着小姑娘一起互相搀扶着下了马车。
吴婆子见她虽虚弱但已经能下来马车了,不由得多瞅了两眼,命真硬!
“再说一遍啊,老老实实的,要是谁起那不该有的心思,逮回来第一个当众给她办喽!”
车夫一边扬着鞭子一边大声呵斥。
小姑娘们相继下了马车,脚步虚弱的走进旁边的草丛里。
三个看守的不紧不慢的守在草丛外边,不怀好意的贱笑着。
就是现在!
颜知鸢一把拉起准备蹲下的小姑娘就想跑。
谁知小姑娘见颜知鸢开始动作,往后退一步,张嘴就想喊。
糟了!她想报信。
“呜呜呜。”
不待颜知鸢反应过来,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狠狠捂住那小姑娘的嘴。
“快跑!”
另一个青衣小姑娘冲颜知鸢低声道,顺势将人扑倒在地。
“什么声音?”
看守的好像听见了动静,往这边看过来。
两个小姑娘还倒在地上纠缠。
电光火石间,颜知鸢一脚踹开碎花衣裙,拉起青衣小姑娘撒腿就跑。
“有人跑了!有人逃跑!”
碎花衣裙小姑娘滚了滚忙爬起来大喊。
几个看守的一边吹口哨一边怪笑着追了上来。
“还真有人敢跑啊!”
逃跑的他们倒见过不少,抓回来是迟早的事儿。
最后还不是白便宜了他们。
“这边,跟上!”
好在这边山林茂密,树枝多,仗着体型娇小,颜知鸢拉着青衣小姑娘没命的往树林里钻。
小姑娘体力渐渐跟不上:“你......走吧!别管我了,反正我也没想活着。”
“再坚持一下。”
颜知鸢不由道。
“在那呢!”
不待颜知鸢多说,后方传来几个看守的声音。
颜知鸢再次拉起气喘吁吁的小姑娘。
“这是吓傻了吧,居然往山顶跑!”
“哈哈哈哈哈,这下跑不掉了吧”
“臭丫头片子,等会要你好看!”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近。
颜知鸢和青衣小姑娘却停住了脚步,前面居然是断崖。
断崖下云雾缭绕,深不可测。
“跟我一起跳,相信我!”
颜知鸢定定的看着青衣小姑娘。
小姑娘双腿忍不住的颤抖。
“跑啊!老子看你们还跑啊!”
后面几人得意的笑了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就在这时,颜知鸢抱住小姑娘,从山顶一跃而下。
小姑娘认命的眼睛一闭。
反正都是死。
三个看守的眼睁睁看着二人跳下断崖,这才慌神了。
几人匆忙奔上断崖边,扔下几块石头,好半响才听见回声。
“呸!这得摔成一团乱泥吧!”
“晦气,我他妈还指望抓回去好好爽爽呢。
“走走走,赶紧告诉吴婆子去!”
三人只好骂骂咧咧的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断崖底下,颜知鸢捂住青衣小姑娘的嘴,二人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确定几人都走远了,二人才松了一口气,瘫倒在地上。
“你,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洞口?”青衣小姑娘问道。
“我对这里很熟悉。”颜知鸢回答。
她能知道这里的崖洞,还多亏了谢翎,谢家小公子。
当年她和谢老夫人来祈福,谢翎照例游山玩水,她没少奉命到处抓他回去抄经书。
一次眼睁睁见谢翎为躲避她跳下断崖,她吓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扑上前嚎啕大哭。
“啧啧,有生之年竟然能见到你哭,我可算没白活了!”
正在惊吓之时却见谢翎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或许是对自己歉疚,萧翎亲自带她跳下断崖,她才发现这洞口的奇特构造。
现在居然救了她的命。
想到言笑晏晏的谢翎此刻还不知下落如何。
颜知鸢心里越发沉重。
“走吧。我劝你,最好别回家了。他们肯定还会去你家的。”颜知鸢对青衣小姑娘道。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吴婆子那些人寻到崖底没有发现尸体,定然会起疑,待反应过来,定会去家里要人的。
小姑娘点点头。
“我叫唐凝香,你呢?”
“我叫祝潋。”颜知鸢想到二丫时常摩挲的一块玉佩。
“谢谢你。”唐凝香道。
她是想死,但是并不想在那些人手里死去。
“该我谢你才是,若不是你帮我拖延了时间,我早被发现了。”颜知鸢道。
“别,别客气。”小姑娘连忙摆摆手。
“我猜到你们想跑,想帮一把的。总归是死,有人能跑掉也好。只是没想到,你还带我逃了出来。”唐凝香声音小小的。
“既逃了出来,便想办法好好活着吧。”颜知鸢劝道。
“嗯,既死不成,自然是要想办法活着。”唐凝香点点头。
或许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跳下断崖的,此刻没死成,她便也没那么想死了。
二人到柳阳镇分别后,颜知鸢直奔刘家村而去。
看到熟悉的村庄已是天色将黑。
颜知鸢借着夜色的掩护,踮起脚尖穿过木篱笆院,悄悄的蹲在窗户下。
厨房里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当家的,咱今儿可得好好庆祝庆祝,甩了个拖油瓶不说,咱家闺女走大运了,这祝家可是大户人家!”大伯母何氏乐的合不拢嘴。
“你瞅瞅那排场,光马车就四辆,还有三个护卫,留下的布匹滑溜溜的,咱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些好东西。”何氏摩挲着布匹不住赞叹。
“那还用说!老二当初去科考,灰溜溜的回来,扔给咱一袋子银子和个臭丫头片子,我还只当是他得罪谁了,没成想居然攀上了富贵人家。”
“早知道,多讹点银子好了!咱也买点下人使唤使唤,没得让咱天天苦哈哈的。”刘老大撇撇嘴。
“就那袋银子,够干啥的,哼!那臭丫头,给口吃的就不错了,天生贱命!还得是咱闺女,天天当花儿似的养着,你看,不说能说个好人家,这大小姐模样,人祝家来接人时可一点儿也没怀疑!”何氏更得意了。
二人在厨房里的对话一字不漏传来。
颜知鸢心下一沉。
好一个李代桃僵!
回来晚了!
堂姐刘心蕊已经被祝家接走了。
颜知鸢拔腿就想跑去追。
可眼角瞥见角落里的大水缸,突然改了主意,继续蹲下只剩轻轻的呼吸声。
“也不知道蕊儿现在到哪儿了,想没想咱呢。”何氏道。
“瞅瞅你这出息,咱蕊儿可是去当富家大小姐了,那还能过不好?”
“你要想她了,过几日等她在祝家站稳了,咱投奔她去!一起跟着享享福!”刘大说道。
“也是,过两年祝家再给蕊儿找个好人家,赔上笔的嫁妆,那咱们这一辈子可就不用愁了!”何氏越想越乐。
“行了行了,先做饭,多做俩菜,你不说庆祝嘛,咱今儿多喝点,拿碗喝!”刘大催道。
“不成不成,那臭丫头不在了,连个打水的人都没有,更别提做饭了,我都多少年没干过活了!”何氏老不乐意。
“那随便做点?祝家带来的可是好酒,我可等不到明日。你也尝尝,咱开心开心。”刘大哄道。
“哼!明儿咱也去镇上买个丫头使唤使唤,寻常丫头五两银子尽够了。那小贱人可是不枉我多跑好几家,给她卖了个好地儿,足足十两银子呢!”
“是是是,还得是你,快热酒吧,可馋死我了。”刘大等不及。
不一会儿,厨房里传来饭菜香和酒香,刘大和何氏开始吃吃喝喝了起来。
夜越来越深,二人越喝越美,越喝越上头。
寒风袭来,颜知鸢蹲在角落里,脚麻了一阵又一阵。
直到刘大夫妻二人左摇右晃互相搀扶着进了房间,听着震天的呼噜声响起,她才悄悄起身去了厨房。
......
“着火了!着火了!”
不出片刻,火势越烧越大,连篱笆院都燃了起来。
乡亲们被吵醒才发现村尾的刘家着火了,匆匆套上衣衫便赶过来。
众人将火堆里挣扎的二人拖了出来。
不顾二人在地上打着滚哀嚎,村里人纷纷质问。
“人救出来了!就他俩在屋里吧?”
“是,是,二丫被接走了,蕊儿也去何家屯走亲戚了。”
“哟,这么大火,这俩咋不早跑呢!”
“那还用问,这一身酒气,定是又喝多了呗。就他俩舒坦!天天好酒好肉的,啥也不干,也不知哪儿来的银子。”
村里人白日里还要劳作,这会儿被吵醒救人,还是一向狗都嫌的刘家,都是一肚子怨气。
“懒的呗,我们是最先来的,水缸里一滴水都没有,往日里都是二丫担水,这会儿二丫被接走了,水都没人打!屋里一股子灯油味儿,准是喝多了打翻油灯了。”
“火太大,屋子是保不住了,人救回来就成,还是先去叫大夫吧,这刘老大怕是腿都折了。”
村里的里正赶过来道。
幸好刘家在村尾是独一户,周围没有别的人家,烧不到别的地儿去。
平日里这刘家两口子就懒的发指,这下闯祸了吧,该!
地上的何氏才顾不得别人说什么,还一边哭嚎一边往屋里爬。
那么些精贵东西呀!
她的布匹!她的银子!
她可是眼睁睁看着大火烧了那些好东西,火太大了,她想救也救不了,反倒被黑烟熏的眼睛像是扎了针。
她也顾不上疼,只想往怀里扒拉银子,可是找来找去也找不着藏在柜子底层的钱袋。
这么一耽搁,火势更大了,连一样值钱的东西都没扒拉着,就被赶来的村里人拖出来了。
刘大更是醉的像死猪一样,火烧到身边了也不知道,直到烧断的梁木砸腿上他才疼醒往外爬。
此刻更是捂着黢黑流血的小腿直哼哼。
远远躲在山沟后的颜知鸢看着火势越烧越大,抿了抿嘴角,摸了摸手里的钱袋,转身跑了。
当牛做马这么些年,没有人比刘二丫更熟悉刘家了。
一片狼藉的厨房,一坛坛的好酒,散落一地的布匹绸缎。
从最容易烧起来的地方开始。
火石,灯油,洒酒,点火,一气呵成。
她一把火烧了刘家。
凉风习习,烧的刘家毛都不剩。
熊熊火焰倒映在颜知鸢的眼底。
还没完,这才只是个开始。
颜知鸢朝着镇上跑去,一路上再累也不敢歇息。
赶到柳阳镇上时已是天色大亮。
不知道祝家人有没有在镇上歇息,要是脚程快,怕是能赶到到庐城了。
颜知鸢没有户籍在手,连城都进不了。
“卖包子咯,热腾腾的肉包子。”
诱人的香味传来,颜知鸢的肚子适时的咕咕叫了起来,昨日到现在,她早已饥肠辘辘。
颜知鸢略一思忖,买了几个馒头走向窝在墙角角落里的几个小乞儿。
舍出去几个馒头,并承诺找到祝家人后一人能拿到五个铜板,小乞儿们马上就出发去打听了。
柳阳镇并不大,找到她们并不需要费多大的功夫。
之前颜知鸢没少跟着谢老夫人出去赈灾施粥,自是知道要论打探消息,没有比路边的乞丐更快的了。
想到谢老夫人,颜知鸢眸子暗了暗,不知道谢家现在如何了。
颜知鸢在馄饨摊坐下要了一碗热汤馄饨。
经过昨日的摸爬滚打,她本就破旧的衣衫早已脏污,脸上更是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整个人实在是狼狈不堪。
可她顾不得那许多,这具身体早已饥肠辘辘。
一口滚烫鲜香的馄饨汤下肚,颜知鸢才觉得自己是真真切切的活了过来。
以二丫的身份。
既然天不亡我,能让我再活一遭。
我必然不放过那些害我们的人!
那些踩着我们尸体往上爬的人!
血债仍需血来偿。
刚吃完,小乞儿便拖着拐杖来了。
“就在云来客栈,四辆马车,一个小姐,四个侍卫。”
颜知鸢点点头,一人给了五个铜板。
站在云来客栈门口,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娇蛮声。
“我不吃这些,给我买芙蓉糕!”
果然,又在作妖呢。
这个堂姐,跟她爹娘一个性子,好吃懒做,骄纵任性。
往日里可没少欺压二丫。
“小姐,已经派人去买糕点了,您将就着用点早饭吧,等会才有力气坐马车。”一旁有护卫劝说的声音。
这小姐昨日又是说自己渴了又是饿了又是晕车了,一路上都没消停过。
好不容易到镇上便不肯再走了,非说累了要歇息。
今早才知道原来是想吃芝香斋新鲜现做的芙蓉糕。
芝香斋的点心都是要提前预定的,现买光排队就要花一个时辰,照这速度,赶回锦陵城还不得猴年马月啊。
“你们居然敢用客栈的饭菜来糊弄我,我要吃新鲜的芙蓉糕,不吃上我可是不走的!”
刘心蕊理直气壮的发着大小姐脾气。
爹娘说了,祝家可是有钱人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要什么有什么,不用客气!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这芝香斋的芙蓉糕自己可是听过多少回了,一定要现做的才好吃,不尝尝她才舍不得走呢。
再说了,来接她的不过都是些下人,等到了祝家,她再装乖巧一点。
那祝家这么多年没见过自己的外孙女儿,还不得好好的补偿着!
护卫安抚道:“小姐放心吧,已经差人去排队了,等买到了咱们再出发。”
心里却不免鄙夷,不愧是乡下丫头,粗蛮无礼不说,只知道吃吃喝喝。
“堂姐还想吃芝香斋的点心呢?大伯母可是等着你回家喂猪呢。”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全身上下脏兮兮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短一截的衣衫破破烂烂挂在身上,瘦的像是一阵风就能被吹倒。
“哪儿来的小乞丐!出去!别惊着我们的贵客。”客栈小二忙过来赶人。
这住的可是大主顾,花钱不眨眼,一来就包下了整个客栈。
“这是我大伯家堂姐,我找我姐!姐!大伯母喊你回家,猪都没人喂呢。”颜知鸢指了指坐着的刘心蕊。
“你你你...你不是......,呸!你胡说!我可从来没喂过猪,那可都是你的活儿!”刘心蕊咋一回头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这丫头不是被卖了吗!从哪里冒出来的?
“是都是我的活儿,可我就要回我外祖祝家了,这些活儿不都是你的了。”颜知鸢推开小二走上前。
"你胡说!祝家明明是我外祖家。喂!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将她赶走。"刘心蕊反应过来,对一旁的护卫呵斥道。
“小姑娘,话可别乱说,我们可是从刘家接回来的小姐。”旁边有护卫也说道。
“对!你是哪儿来的叫花子跑来乱说话,快赶她走!”见有护卫说话,刘心蕊更有底气了。
“堂堂祝家可别接个假小姐回去。刘心蕊,你外祖家不是何家沟的何家吗?大伯母每年年节都带你去走亲戚的,打听一下就知道,怎么,你都忘了?”
颜知鸢不为所动,反而笑了笑。
刚准备动作的护卫顿了顿,停下脚步。
他们并不耐烦同刘家打交道,只是放下礼品接了人便走了,并没有打听。
“我我......你你......我就是刘二丫,你才是刘心蕊!”
刘心蕊没想到一向胆小怯弱的二丫居然变的口舌伶俐,又想不出说辞来,只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刘二丫。
反正祝家人谁都没见过,还不是她爹娘说谁是就是。
似是知道她心中的想法,颜知鸢凑过来道:
“堂姐,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啊。祝家人虽不认识你,但村里人从小看我们长大,定不会认错的,咱们回去试试就知道了。”
昨日祝家接人时刘家以不想被打扰为由赶走了来看热闹的乡亲们。
所以村里人只知道刘二丫被接走了,但是谁也没见着上马车的人。
“笑话!你说回就回吗?你就是嫉妒我才跑来说这些疯话!回去了也是耽误时间,我们还赶着回祝家呢!走,我们快出发!”
刘心蕊这会儿慌了。
不能回去!
哪怕就一日的风光,她也将自己当成了真的祝家大小姐。
到了祝家,她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她怎么可能再回去那个山沟里!
“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昨晚刘家失火了,屋子全烧没了,听说大伯大伯母这会儿腿也断了,眼也瞎了,不知死活。你,不回去看看吗”颜知鸢轻飘飘道。
柳阳镇到刘家村快马也就个把时辰的距离。
“还是说,你宁愿花一个时辰等芙蓉糕,也不愿意回去看自己生死未卜的爹娘一眼?”见刘心蕊呆住,颜知鸢提醒道。
“不,我不回去!从小她们就虐待我,让我干活,还打我骂我,挨饿受冻,我恨他们还来不及呢,凭什么回去!”
刘心蕊顿时脑袋一片空白,将预备着去祝家扮可怜的话一口气喊了出来。
颜知鸢笑道:“好啊,原来你也知道,刘二丫该恨他们呢?”
转过身,走到一个圆脸大眼的护卫跟前福了福,开口道:“兹事体大,舅舅,您看呢?”
“咳咳。”圆脸护卫,也就是祝家小儿子祝青舟收起了看戏的眼神,清了清嗓子。
“好说,回去一趟倒是不难。只是,你说她是假的?若是再来一个小姑娘,说你是假的,又要如何?我们难道还要再回去一次不成?”
祝青舟嘴角挂上一抹戏谑的笑。
“你要怎么证明,你就是我那外甥女?”
颜知鸢在心里估算了下时间,对祝青舟道。
“自然。”
“我有一物件,自小便带着,不如舅舅见过之后,再决定还需不需要跑一趟。”
“哦?”
祝青舟奇道。
这丫头虽然看起来狼狈不堪,但一双眸子闪闪发亮,倒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故而刚刚他暗暗摇头阻止了护卫们要去赶人的举动。
没想到,竟让这丫头察觉了。
他倒是有些好奇,她是怎么认出自己的呢?
只见颜知鸢从怀里掏出一枚状如婴儿拇指大小的玉佩。
玉佩上满是灰色纹路,看起来再普通不过。
“没出息,这玩意儿你还留着,几文钱都卖不上。”
刘心蕊见祝青舟好像没有回村的打算,又放心嘲笑了起来。
也就这臭丫头,稀罕的跟什么似的。
“嘶~”
祝青舟乍一见这玉佩,不由得吸了一口气。
见祝青舟的表情,颜知鸢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
“潋儿见过舅舅。”
她拿出的,是二丫从小戴在脖子上的一块玉佩。
乡下货郎不识货,刘家人不识货,颜知鸢却是识得的。
只一眼,她就认出了这玉的不凡之处。
极品南溪,触感温润,灰纹如流水,价值连城,整个定国,怕是都找不出几个来。
更为稀罕的是,这玉的纹路看似嘈杂,实际上汇聚成一个字。
“潋。”
想来是祝家人给二丫取的字了。
可笑竟然被刘家人当成卖不出去的便宜货。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得以留了下来。
被二丫当成珍宝似的护着。
祝青舟怔了怔,这块玉佩是父亲花费许久才寻得的,只因“潋”这个字是母亲亲自给外孙女取的小字。
祝家其他人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刘家人根本不知情。
这个外甥女,竟然自己琢磨出来了。
"祝叁祝伍,送她回去!"祝青舟挥挥手。
“等等,刘心蕊,我的户籍拿来!”
颜知鸢拿回户籍揣进怀里,这世道,没有户籍,可是寸步难行。
再没有人搭理刘心蕊的哭闹,祝叁祝伍将她塞进马车。
“舅舅,我想去刘家看看。”
“你疯了,那家人......”
祝青舟自然知道刘心蕊刚刚说的刘家虐待人的事是真的。
也是眼前这个小姑娘故意激刘心蕊说出来的。
“我还有事情没办完,您跟着我去一趟就知道了。”
祝青舟打量了几眼眼前的小姑娘。
短一截的袖口露出青一块紫一块的手臂,双手布满划痕,脸上还有凝固的血渍,遮住了原本面目,只留一双漆黑沉静的大眼睛。
“你先去洗漱,这是什么鬼样子。”
这小丫头虽可怜,但想到她也算是刘家人,祝青舟还是不由得一阵烦躁。
刘家没一个好东西!
颜知鸢上楼简单洗漱了一番,换上了现买的合身衣衫。
得知祝青舟在楼下等她,便走了下去。
“舅舅,咱们走吧。”
祝青舟正坐在桌边喝茶,回头见一步一步走下楼梯的小姑娘,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阿姐!
眼前的小姑娘长了跟自己一样的圆脸大眼睛,那眉眼,跟阿姐当年一模一样!
他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认出来的了。
怪不得刚见到她就觉得熟悉。
祝青舟心里涌上莫名的心酸。
“你,你当真要去看看?”
祝青舟只当祝知鸢想去看望失火的刘家人。
“是。”
颜知鸢坚持道。
“潋儿,刘家是罪有应得!当年竟故意将你藏起来,说你没了。你本应该姓祝,你祖父为你取名知鸢,小字为潋。是我们祝家的孩子。”祝青舟急道。
自小母亲身体不好,他是阿姐看着长大的,见外甥女长得像阿姐,他再也不想外甥女跟刘家有任何的牵扯。
“祝知鸢,这个名字,我喜欢。”颜知鸢回道。
以后她就是祝知鸢了。
还没出生祝家就为她取好了名字,而在刘家当牛做马十二载,却只得一个二丫唤着。
祝知鸢心头泛酸。
“可是不舍得?”祝青舟见祝知鸢眼眶微红,小声问道。
毕竟是小姑娘,第一次离开从小长大的地方,就算是对她再不好,也还是有感情的,容易心软。
“舅舅,您只需要答应我一件事就好。其他的,您到了就知道了。”
颜知鸢并没有解释,只是淡淡一笑道。
祝青舟怔怔的看着祝知鸢脸上的笑容。
仿佛看到了阿姐的影子。
他都忘了有多久没有见到阿姐的笑容了。
“好,都听你的。”祝青舟答道。
罢了罢了,大不了再贴点银子就是,刘家人再可恶,他也要顾及外甥女的感受。
几人套上马车便往刘家村驶去。
约莫一个时辰,到了刘家村,远远就看见刘家门口停着马车和满是围观的人。
将马车停在闹哄哄的人群外头,倒也没人注意。
祝知鸢弯了弯嘴角,看来好戏已经开始了。
只见人群里刘大被人按在地上,何氏正在奋力跟其他人撕扯。
“再不赔钱就把你这条刚接好的腿打折了!”
吴婆子在旁边冷冷看着。
“呸!人昨日里你可是接走了,这会儿说跑了来要银子,门儿都没有。”何氏实在是气急。
“若是找不着那臭丫头,就拿你来抵,再加你男人一条腿。”吴婆子见何氏虽然狼狈不堪,伤了一只眼,但却比普通农户妇人强些。
“你瞎了!烧成这样儿,哪里还藏得了人?我看你就是讹银子来了!”何氏骂道。
“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吴婆子是谁?犯得着讹你这点银子?”
“怪不得卖人时要我卖的越远越好,越低贱越好,原来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你当姑奶奶我是吃素的呐?”吴婆子喝道。
“放你的屁,昨日里钱货可是两讫了。人是你带走的,跑了也是你自个儿倒霉!还赖到我头上。”何氏毫不示弱。
“十多岁的乡下丫头片子,若不是你们教唆她敢跑?”吴婆子瞪眼。
“那我哪儿知道,指不定死哪个犄角旮旯了,这会儿估计臭都臭了。你就自认倒霉吧!”何氏反而笑了起来。
此刻坐在马车里的祝青舟双手握拳,面色铁青,强压着自己的怒火。
他这才明白祝知鸢一身的狼狈是为何。
好一个刘家,不光想李代桃僵,还想将潋儿卖掉!
亏得父亲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在潋儿的面子上要忍耐,不可生事。
“他们,他们竟然如此歹毒......”
祝青舟怒火中烧,不行,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们!
“走,潋儿,舅舅给你撑腰!”
他非打的他们亲娘都认不得!
“不必了,舅舅,您忘了答应我什么了吗?”祝知鸢平静的说。
“难道就这么算了?”祝青舟不甘心。
“您放心吧,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的报应已经到了。”
祝知鸢说着,下车向人群里走去。
“哼,我只数三个数。三......二......一。”
吴婆子不再搭理何氏,示意直接动手。
这种人她见的多了,不见血不流泪。
按住刘大的人也高高抬起手里的木棒。
何氏赶忙转身去拦,一眼瞄见走过来的祝知鸢,大喊道:
"小贱人!她回来了,你们找的人回来了,快!抓她呀!"
吴婆子却微微面露诧异。
若不是昨日自个儿亲自接走的祝知鸢,她都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小姑娘虽然还是瘦弱娇小的站在那里,但是整个人散发着端庄高贵的气息。
或许是裁剪得体的金线绣花衣裙,又或许是端正的姿态。
完全没有之前畏缩怯弱的样子,像是换了一个人。
“好啊!你还敢回来。带走!”
吴婆子不再犹豫。
“慢着,你们在村里仗势欺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祝知鸢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蓝衣老者怒喝道。
“我是村里的里正,若不给个说法,我就要报官了!”
刘里正见几人要带走祝知鸢忙开口道。
他正一肚子火气呢。
想当年,刘家村好不容易出了个读书人,都以为祖坟冒青烟了。谁知道那刘世玄一去京城科考便毫无音讯,回来时还带回来个没娘的奶娃娃。
自回村后便日日酗酒没个清醒时候,刘老大一家也整日里只知道吃吃喝喝,活也不干了,地也不种了,一屋子懒鬼加酒鬼。
可怜的二丫自小就没人看顾,到处爬来爬去,村里看不下去的大婶还会给口米汤喝。
后来大点儿了洗衣做饭打水,还得拎着锄头种地,小小点人儿还没有锄头高呢。
里正不知劝过多少回了,刘家人却一个比一个横,一个比一个没脸皮。
本来知道这下小丫头被亲娘接走了,他还替她高兴来着,苦日子终于熬出头了。
谁知道刘家失火了,大半夜的好不容易安顿好,他刚回到家又听说刘家卖女儿。
水都来不及喝一口赶过来就见到牙婆要带走二丫。
刘家村虽然也不富裕,但是靠山吃山,只要勤于劳作是饿不死的,哪里到卖儿卖女的份上。
“多管闲事,我们可是钱货两讫,白纸黑字,谁不服气谁拿十倍银子来赎。”
吴婆子不耐烦的晃了晃卖身契。
刘里正哑然,刘大真真的将孩子卖了?
“白纸黑字,那你倒是看看,白纸上写的到底是谁的名字?”
祝知鸢却缓缓说。
“还有谁?自然是你咯,刘心蕊。”吴婆子道。
“不对!刘心蕊?她她是刘二丫啊。不许走,你们找错人了!”里正急道。
“对,对,我们从小看孩子长大的,这明明是二丫。”村里人也纷纷说道。
“什么二丫!她就是刘心蕊,我自己闺女,我爱卖就卖,谁也管不着。”何氏仰起脖子。
“就是就是!天王老子也管不着!”
“老子说谁是谁就是,我们老刘家说了算!”
刘大也跟着嚷嚷着。
吴婆子丝毫不在意,她才不管谁是谁,今天她必须带走人。
祝知鸢嘴角绽放一丝笑容。
“这可是你们说的。”
“舅舅,下来吧。”
嘴里塞着破布的刘心蕊从马车上被扔到众人面前。
“你们要找的人在这里。”祝叁拍拍手。
何氏大惊!
蕊儿?她不是早就已经跟祝家人走了吗!
舅舅?不是说祝家来的只是几个下人吗?
“恐怕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祝青舟缓缓从前一辆马车下来,抬脚踩在刘大的伤腿上。
刘大顿时鲜血横流,惨叫连连。
何氏尖叫着要上前来阻止,却被祝叁拦得死死的。
吴婆子见多识广,一眼看出祝青舟非富即贵,光那一身蜀锦绸缎衣裳便值上百两,两名侍卫更是气势十足,自己这一群人加起来都不是对手。
”人送回来了,你们带走吧。别忘了卖人的时候交待过你的话。”祝知鸢朝吴婆子道。
“是,是的。小姐。”吴婆子一改刚才的嚣张态度,适时恭敬道。
她自然知道,交待的话,是那句卖的越远越好,越低贱越好。
吴婆子心里暗喜。
本来以为今儿找回逃跑的丫头就是幸事了,谁知道换了个更中意的。
这刘心蕊细皮嫩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都不用花时间养,真是再划算不过了。
何氏此时才明白祝家人已经知道他们换女儿的事儿了,还将卖人家女儿的事逮了个正着。
只能眼睁睁见吴婆子几人将刘心蕊塞进马车。
“祝少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求您看在我们养大二丫的份上救救蕊儿吧。”何氏忙转过来哀求祝青舟。
“你还有脸提!滚!”
祝青舟怒道。
若不是他们刘家隐瞒,祝知鸢不知道过的多好。
祝家的女孩子娇养的像花朵一样,若是她从小在祝家长大,哪里还需要经历这般的苦楚!
“天杀的,你个白眼狼啊,没良心啊。亏得你在我们刘家长大。”
何氏见祝青舟不搭理只能一屁股坐地上骂起了祝知鸢。
马车经过祝知鸢身旁,一阵微风掀起一角车帘。
“等等!我要赎她。”
祝知鸢突然停下脚步。
“鸢儿?”
祝青舟愕然。
何氏大喜,忙爬起来。
“吴妈妈,我赎她。”祝知鸢道。
众人的目光随着祝知鸢的手指看向车内。
“呜呜呜。”
一个青衣女孩嘴里塞着破布,全身被绑的严严实实,动弹不得,见到祝知鸢顿时瞪大了眼睛。
唐凝香,她被抓了。
“小姐,这......不是老婆子不给你面子,这丫头可是她爹卖的死契,整整十两银子呐。带回去养养可是能挣一辈子钱呢。您看,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十倍赎回.....”吴婆子假装为难。
“啰嗦什么,放人!”
祝青舟见祝知鸢并不是要赎回刘心蕊,大松一口气,忙让祝叁给钱。
她祝家的小姐想买个人,一百两算什么。
“二丫啊,救救你姐吧,求求你了!那地方她可去不得啊!”
“是我们不好,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一回吧,我给你磕头了!”
“只要能救救你姐,我们全家人给你当牛做马报答你呀。”
何氏见只祝知鸢一句话,祝青舟便轻轻松松拿出一百两银子。
心下一计较,噗通一声跪下,对着祝知鸢哭喊着连连磕头。
不大一会儿,额头便磕出血来,顺着眼角往下流。
围观的众人本来是厌恶刘家人的,这会儿见何氏血泪横流的模样,也有的人看不下去了。
“二丫啊,你也姓刘,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呢,好歹是你姐姐,要不你给她也买下来得了。”
“你个丧良心的,宁愿买不认识的人都不愿意救你姐!”
刘大见祝知鸢赎的竟然不是刘心蕊,气急败坏骂道。
“就是,买个外人也不买自个儿亲人,我看那祝家有的是钱,两个都买了呗。”
“你可别说,有钱了就是气派。这长辈都给跪下了也不眨眼,也不怕折寿啊。”
议论声悄悄响起,看不下去的人纷纷指指点点。
“谁说她姓刘的?她明明姓祝!”
“她出生之前就已言明,刘世玄入赘祝家,孩子自然也是祝家的。”
“是那刘世玄背信弃义,故意欺瞒,骗我们说孩子出生就没了。”
“我祝家的姑娘说买谁就买谁,谁敢多言?”
祝青舟上前一步挡在祝知鸢身前冷冷道。
见祝青舟替自己说话,祝知鸢心下微暖。
她本不欲理会,可看里正也流露出丝不忍的望着自己,叹了口气。
“那地方她去不得?我就去得吗?”
“我赎人的理由很简单,若不是这小姑娘相救,我早就被卖到窑子里了,生不如死。”
“你们所说的这些亲人,拿着卖我的银子花天酒地。”
“祝家人,接走的是我亲堂姐,回祝家,做大小姐。”
“在我在脏乱的窑子里被人折辱时,她顶着我的名字享尽荣华富贵。”
祝知鸢说道。
什么?
众人顶多以为是卖去做丫鬟。
谁知道居然是卖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
丧心病狂!
刘里正瞬间冷了脸。
“那你这不是回来了吗?你不是没被卖掉吗?你不是没损失什么吗?现在你做回你的大小姐,让我们蕊儿还是回刘家呀。”
何氏却理直气壮的喊道。
哈哈哈哈哈。
祝知鸢气急反笑。
回来了?
真正的祝知鸢可再也回不来了!
她猛地上前几步掀开衣袖。
瘦可见骨的手臂上淤青,血痕,新伤旧伤齐齐展露在众人面前。
这还只是一条手臂,别处有多严重可想而知了。
周围只剩阵阵抽气声,再无一人说话。
他们怎么忘了二丫在刘家过的什么日子了?
“这样吧,我出十两,虽不够赎回刘心蕊,但是足够换个人了,让大伯母去替她吧。”
祝知鸢扔地上一个钱袋,露出里面的银裸子。
冲何氏说道:“你这么舍不得她,想必也是愿意的吧?”。
“大伯,你决定吧,要银子和大伯母,还是要刘心蕊。”
刘大盯着地上的银子眼睛都直了。
“我......我......"他激动的险些话都说不出来。
屋子烧的一干二净,自己的腿也废了,明儿不饿死就是好的,这会儿居然有十两银子拿!
何氏手紧,自己以前可从来没有摸过银子呐。
“要银......不,要蕊儿,我要赎回蕊儿,银子我不要了!”
刘大眼珠转了转。
反正这会儿银子到手了也是何氏揣着,花着也不痛快,还不如直接将何氏踹了。
连二丫都能卖十两银子,回头将蕊儿一转手,可不止十两哪,那银子才是实实在在在自己手里的,可不是想咋花咋花嘛。
刘大打的一手好算盘。
“好你个王八羔子,这就想把我踹了!”
何氏顿时怒了,上前就是一耳光。
“你个母老虎,银子踹得死紧,让你将女儿换回来不正好,你不是要救她吗!”
刘大边躲边喊。
“你休想!银子是我的!”
何氏一把抢过银子,她平日里好吃懒做,这会儿能拿到银子,哪里还愿意替女儿去受罪。
“臭婆娘,挡老子财路,换回蕊儿转手还能卖更多,你又懒又瞎还有啥用!”
刘大眼睁睁见银子被抢走,只能干骂道。
“你个白眼狼,给你脸了。”
何氏下手毫不留情。
刘大的嚎叫声和何氏的怒吼声交织在一起。
“我们走!”
祝青舟不想再搭理刘家人,拉住祝知鸢便走。
吴婆子也摇摇头转身走了。
马车渐行渐远,直到刘家村消失不见,祝知鸢才收回紧盯着的视线。
“小姐,您还好吗?”
唐凝香小声关心道,所有的事情她自然都听到了。
“我很好。”祝知鸢浅浅一笑。
“你呢?”
“我,我临走之前只是想去娘亲坟前再看一眼。他就带着人找来了。只有他知道我在那里。从前我还抱有幻想,是后娘想卖了我,他是不得已的。”唐凝香小声喃喃道。
唐家本没有到要卖人的地步,娘亲在的时候她还跟着识过字。后来娘亲不在了,继母进门,接二连三的生了弟弟妹
妹,她就成了看孩子干活的,现在弟妹大了,用不着她了,嫁人还要一笔嫁妆,继母日日哭诉,卖了她好填补家用。
她本以为父亲是舍不得的,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死心了?”祝知鸢问。
“死心了。”唐凝香自嘲的一笑。
“那你可有何打算?”祝知鸢问道。
“祝小姐,您救了我,本该我就跟着您的。”唐凝香亮着眼睛望着祝知鸢。
祝知鸢想到那日决绝的一抹青色衣衫,摇摇头。
“我说过,是你先救的我。你该有你自己的生活,路在你自己脚下,你想想,可有好的去处?”
“我吗?”唐凝香细想。
祝知鸢的事情她全都听见了,她不敢想象若遇见这些事情的是自己,自己早就活不下去了。
可祝知鸢不光逃脱了,还能报仇。
让那些坑害自己的人血债血偿。
她也可以一样吗?
“你识文断字,现如今已是自由身了,有何不可?”祝知鸢鼓励道。
“我娘亲有一故人,在定都城。娘亲临终前交待,有朝一日,若是她不在了,可以前去寻。”唐凝香想起那个自己倒背如流的住址。
或许娘亲早就有预感,她那父亲并不可靠。
“好,到镇上我会找妥当的人送你。”祝知鸢点点头。
到了宁阳镇,祝青舟找了妥当的镖局护送唐凝香。
此刻马车上就剩下甥舅二人。
“咳咳,知鸢啊,你怎么还给他们留银子呐?”
祝青舟见祝知鸢闭口不提刘家人,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他自然知道祝知鸢是故意拿出银子引得刘大夫妻二人内讧的,可他没想真把银子留下呀。
他们不配!
“舅舅,您放心吧,我跟村长伯伯商议过了,银子到不了他们手里。”
刘大二人的医药钱都是村里人凑的,再加上村里人平日里对二丫不差,没得让人白出钱的。
知道了刘家如此丧心病狂,村里人可不会再对他们手软了。
将医药费除去,那十两银钱便不剩什么了。
接下来是死是活,全看命了。
而刘心蕊,也将自己爹娘的对话听了个全,以后,她自然知道该恨谁去。
“那就好,可不能便宜了他们!”祝青舟撇撇嘴。
“舅舅,您看,这样是不是算给二丫出了口气呢?”祝知鸢笑笑。
就算祝家人觉得她锱铢必报,她也要做,她要为二丫。
祝青舟再次审视这个小外甥女。
想到刘家这两日里发生的一连串事件。
他当然不像村里人一样认为一切都是巧合。
他本以为她说的报应是孩子的赌气话,没想到她还是有筹谋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怪不得临去刘家前让自己无论出什么事儿都不要插手呢。
同时心里微微一酸,没有家人护着的孩子,只有自己护着自己。
“算你还不是太笨!”
祝青舟点点祝知鸢的头。
“不必理会了,以后你与他们再无干系。”祝青舟道。
刘家罪有应得。
若不是父亲再三嘱咐,他早掀了他们的屋子了。
这外甥女,倒还挺对他的胃口。
一行人走了大半个月,远远能看到锦陵城的城墙了。
祝知鸢见越接近锦陵城,祝青舟越是不安。
“这千载楼的点心可是锦陵城一绝,鸢儿,咱们来尝尝。”
明明可以一口气进城,祝青舟却心神不宁的进了三楼的雅座。
城外千载楼,是锦陵城送人迎人的最佳地点。
祝知鸢淡淡瞥了祝清舟一眼,跟着上楼坐下喝了口清茶,品起点心来。
“祝青舟!你胆子太大了!”
一声怒吼,房门被踹开。
“谁让你带她回来的?不是让你直接送去粟阳吗!”
祝青舟腾的一下站起来。
“大哥大哥,你听我说。”祝青舟忙喊。
“说什么!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来人风尘仆仆,一看就是着急赶过来的。
“大哥,你快看,先看看啊!”
祝青舟躲在祝知鸢身后。
刚进门正准备发作的祝青松见着祝知鸢瞬时愣住了。
这面容,这眉眼。
“小妹!”
不!是年幼时的小妹!身着宝蓝色锦缎的祝青松喃喃道。
“大哥,你看吧,不是我自作主张,她明明和阿姐长得一模一样嘛!”
祝青舟朝还在怔愣的祝青松道。
祝青松回过神:“那你也不能一声不吭就带来锦陵,爹明明让你。。。”
见祝知鸢含笑看着自己,生生止住了话头。
“知鸢,这是你大舅舅。”祝清舟道。
“见过大舅舅。”祝知鸢行礼。
“大哥,咱们就跟爹商量商量吧,外甥女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头,吃不饱穿不暖,豆芽菜似的,还差点让那刘家给卖了!呸,那家人没一个好东西!”
“青舟!”祝青松瞪了祝青舟一眼。
“大舅舅,方才进门见后院的花池景色不错,我想下去看看。”
祝知鸢见二人明显是有话要说,便想借故出去。
察言观色,乖巧懂礼是她最擅长的。
见祝知鸢乖巧,祝青松叹口气,有些不忍心。
来之前,他并没有想到这外甥女同小妹长得这么像。
“坐吧,我特地赶过来,是有一事,你且听听。”
祝青松开门见山。
“本来呢,你父亲有负与我祝家,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他的。但念在你是你母亲的血脉,祝家不忍心你流落在外,想着接你回来,但是,你就不必认你母亲了,祝家会安排好你的去处。”
祝知鸢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孩子,当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们一直以为你刚出生便没了,这么多年也没看顾到你半分,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祝青松见祝知鸢似是吓呆了,便放缓了语气。
“本来知道你还活着,我们都很高兴,但是你母亲,自从那年之后身子一直不大好,前阵子更是卧床不起。大夫说,她再受不住任何的刺激了。”
“所以,我们不能接你回祝家。”
“但是你放心,你外祖帮你挑了一门绝佳的亲事,在溯阳,是祝家的世代之交,家底颇丰。祝家也会给你更多的陪嫁,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祝青松接着说道。
溯阳,离锦陵城路途遥远,离定都都城更是十万八千里。
怪不得,回来的一路上行踪隐蔽,原来祝家想悄悄把她打发到溯阳。
若是普通小姑娘,一门好亲事,一辈子吃穿不愁的嫁妆,自是一个好的选择。
可是祝知鸢不行,她这辈子,绝对不会再走上依靠婚姻谋生的路。
“舅舅,我知道,若是回到祝家,必然是会给你们带来许多麻烦的。你们的安排我都没有异议。”祝知鸢抿着嘴角道。
“喂!你是不是傻了?”祝青舟瞪大眼睛。
祝青松见祝知鸢答应的丝毫没有犹豫,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只是,我只有一个请求,请您一定要答应我!”祝知鸢抬头,定定的看向祝青松。
“说吧,只要舅舅能做到的,舅舅一定满足你。”祝青松摆摆手。
“我,我想见娘亲一面。偷偷的,绝对不让人发现,我就远远的看一眼就好,看完我就离开!”好像是怕祝青松反对,祝知鸢忐忑的说道。
“听说这些年你过得很苦,你就不怨你娘亲?”祝青松问道。
“我自小就知道自己没有娘亲,就连做梦都不知道娘亲的样子。所以我一定要看一眼,就一眼就好,以后做梦的时候,我就能知道我娘的样子了。
祝知鸢说完便低下头。
祝青松眼眶发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罢了,罢了,是个重情义的,毕竟是血亲骨肉。
''哎呀,大哥,若是阿姐知道侄女还活着,也定是会开心的,指不定病就好了呢。”
祝青舟受不了了,小外甥女也太委屈了。
“你懂什么!你阿姐已经嫁人了,有自己的生活。而且自那年大病一场,记忆全失,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若是如今告
诉她,再受一场刺激,这命还要不要了!”
祝青松瞪祝青舟。
“那不告诉阿姐便是!就说,嗯,就说是我的私生女!难道我们祝家连一个小女娃还护不住了吗!”
祝青舟着急道。
“混账话,你连亲事都没有,哪里来的私生女。你二哥常年在外,二弟妹胆子小,更是不可能。”
“要说也只能说是我的!”祝青松咬咬牙道。
“对啊,那不就行了吗!”
“外甥女能常常见到阿姐,阿姐也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嘿嘿,爹和大嫂那边,还得大哥你出马才成。”
祝青舟见大哥上钩,立马乐道。
“......”
祝青松见滑头滑脑的小弟便想教训,但看到祝知鸢在一旁,忙闭上了嘴。
“这个法子,也不是不可,你觉得如何?若是你能做到保守秘密,便能时常见到你娘亲了。”
祝青松问祝知鸢。
“我真的可以时常见到娘亲吗?太好了!我愿意我愿意!”
祝知鸢喜得跳了起来。
“放心吧,往后你便安心留在祝家,我罩着你!”
祝青舟拍拍祝知鸢的肩膀。
“你还是先想想怎么逃过爹的家法吧。”
祝青松摇了摇头,见祝知鸢的笑容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毕竟是小妹唯一的骨肉,留下便留下吧。
他至今还在愧疚,当初没有护住妹妹。
青舟说的对,他祝家难道连一个小女娃都护不住了吗?
“放心吧,只要大哥同意了就定下了!”
祝青舟朝祝知鸢眨眨眼。
祝知鸢当然知道。
祝家一接到信件便派人来接,说明祝家还是在意她的。
不管是留在祝家还是嫁出去,祝家都是希望她有个好的归宿。
她现在这幅容貌,以及祝家对她的愧疚,是她最大的底牌。
约莫半个时辰,一行人到了锦陵城祝家。
祝知鸢也见到了祝家老爷子,祝行。
老爷子已经很多年不闻世事了。
“知鸢见过祖父。”祝知鸢行礼。
“好,好,回来就好。”
祝行微微抚上祝知鸢的头顶,双手微微颤抖。
“父亲,正事要紧,晚宴上再好好叙一叙吧,知鸢一路奔波也累了,先让她歇息歇息。”
祝青松见老父亲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提醒道。
“是呀!爹,我都快被折腾散架啦。”
祝青舟跟着嚷嚷。
“你还叫!再吵就跪祠堂去!”
祝行横了一眼小儿子。
“馨娘,你先给知鸢安排歇息,我和父亲去族长家一趟。”
祝青松对身侧一名容貌姣好,身材微丰腴的妇人道。
这便是大舅母谈氏,祝知鸢名义上的母亲。
看她见到自己丝毫不意外,便知道她必是知情者了。
“可算回来了,母亲就是盼着你呢。”
祝知鸢还来不及说话,便被一个怀抱抱住了,顿时一股清香袭来。
“我可怜的孩子。”
谈氏眼眶略红,松开祝知鸢开始打量起来。
肤色菜黄,头发稀疏,一身铺子里买的衣裳穿在瘦弱纤细的身躯上。
家里的洒扫丫头都比她看上去要富足几分。
一双大圆眼睛清澈明亮,像极了小姑子。
唉,谭氏心底不自觉的怜惜。
当年自己那孩子若能留住,也该是这么大了。
不待祝知鸢说话,谭氏忙又笑道:
“走,母亲带你去院里,鸢儿先好好休息,晚上带你见见弟弟妹妹。”
“你就住皓月阁,和你淇妹妹的香雪苑挨着,姐妹俩好好亲近亲近。”
“母亲已经定下了鎏金坊明儿来给你量尺寸,好好做几身鲜亮的衣裳。”
谭氏心疼小姑子,也心疼这个一看就吃过不少苦头的小姑娘。
当年的事是祝家的秘密,关系到唯一的小姑子和已经故去的婆母,谁都不愿再去提起。
而自己也曾有过一个女儿,可惜出生没多久就没了,这么多年只得一子,还是个调皮捣蛋不成气候的。
如今这外甥女既是回来了,养在自己膝下,唤自己一声母亲,就是自己的亲女儿。
谭氏将祝知鸢带到皓月阁,伺候在院子里的丫鬟便上前迎上来。
“奴婢翡翠,琉璃见过小姐。”
两个大丫鬟一齐上前来行礼。
祝知鸢见两个丫鬟面容沉静,举止大方,点点头。
“这是你祖父专门给你挑的两个大丫鬟,若是有什么短缺的,你就告诉母亲。”
略交待了几句让她好好歇息,像是怕祝知鸢会不自在,谭氏便急匆匆去准备晚上的家宴。
祝知鸢躺在宽大的酸枝木床上,闻着淡淡的熏香,微微闭上眼。
两个丫鬟见祝知鸢准备歇息,便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这祝家,倒是颇有意思。
虽然说着打算将自己送走,却偏偏还有早就收拾妥当无一不精致的院子,祝老爷子专门挑好的丫鬟。
祝家人口简单,祝老爷子与发妻育有三子一女,自发妻故去后便深居简出。
大房长子祝青松与妻子谭氏青梅竹马,二人一个打理城中生意,一个掌管祝家内宅,感情甚好,育有一子祝游。
二房祝青岚常年在外跑生意,妻子柳氏文静纤弱,育一女祝知淇。
女儿祝青诗嫁在城外的顾家,收养一子顾鹤。
小儿子祝青舟也在跑生意。
在这个重士轻商的定国,锦陵城里的祝家并不算起眼。
只是,对祝知鸢来说,却也已经是她能够接触到去京城最好的路了。
更何况,她占了这具身躯,自是要让她如愿见到娘亲的。
祝知鸢慢慢盘算着睡了过去。
梦中还是那碗醒酒汤,那根白绫,还是颜母娇弱的面容。
祝知鸢明明知道自己在梦中,拼了命的想醒来,却是徒劳。
“小姐,小姐?”
琉璃听见动静,轻轻唤道。
祝知鸢有一瞬间的失神。
“您醒啦?”
“嗯。”
翡翠端来准备好的温水伺候祝知鸢梳洗。
“小姐,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这匣子里都是咱锦陵城现下最时兴的首饰呢,大夫人刚派人送来的。”
琉璃捧着一个红木匣子上前。
“挑鲜艳的戴吧。”
祝知鸢扫了一眼便知道谭氏用心了。
匣子里都是价格不菲却又适合这个年纪小姑娘的鲜亮颜色。
若是以前,她必定会挑最淡雅庄重的首饰,务必做到端庄雅致,不被人忽视又不会强抢她人的风头,处处让人妥帖满意。
可是最后呢?
祝知鸢摇了摇头。
今生,她必然要活的潇洒肆意,绝对不会再委屈自己半分。
祝家的晚宴设在流觞堂。
祝知鸢到的时候已经听见阵阵笑声。
“你就是知鸢姐姐?”
还没进门,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小姑娘便蹦蹦跳跳出来挽住祝知鸢。
“我是祝知淇,你的妹妹。本来下学我就想去见见姐姐了,母亲偏偏说你要休息~”
“终于我也有姐姐了!我可太开心了!明儿咱们便一起去族学吧,那些讨厌鬼再也不敢笑我了!”
祝知淇边走边道。
祝知鸢有些好笑,祝家女眷说话都响亮直爽,跟她以前接触的一句话绕八百个弯来说的世家女子可真不一样。
“族学?”
祝青舟提过祝氏的族学是一应费用全由祝行资助的。
在定国,哪怕是京城,女子能上学的都极少。
除非是书香世家,有专门的老师在家教授习字。
她从前便是在谢府学堂旁听。
没想到祝家竟然让自家女儿也跟着上族学,倒是新鲜。
“是啊,姐姐,明儿我来约你一起吧。”
祝知淇见祝知鸢回话更高兴了。
“好了,淇儿,别霸着你姐姐了。让鸢儿来认认人。”
谭氏笑着见二人迈进门。
“鸢儿,这是你淇妹妹,最是话多了。”谭氏取笑道。
“大伯母,我来我来,我来介绍!”
祝知淇引着祝知鸢走向谭氏和旁边的妇人。
“这是你娘,我大伯母。”
“这是我娘,你二婶。”
祝知淇俏皮道。
祝知鸢上前见礼。
柳氏身形苗条,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两人:
“鸢儿,好孩子,你淇妹妹盼着有个姐妹盼好久了,这下你俩人有个伴儿了。”
说着退下手腕上的翡翠玉镯塞给祝知鸢。
“呀!娘,这可是你最宝贝的镯子。我讨了好多回了,你连带都不舍得让我带呢。”
祝知淇假装生气道。
“你跟个皮猴儿似的,好东西给了你也白瞎。看你鸢姐姐,这镯子跟她顶配。”
柳氏笑着赞叹道。
祝知鸢虽然还是瘦弱,皮肤也稍显粗糙,但是光站在那里便气质卓越。
“谢二婶。”
祝知鸢见谭氏点点头,便收下了。
“哈哈,姐姐,你看看,你这才刚回来呢,我娘就宝贝你,连我都看不上了。”
祝知淇转了转眼珠子。
“祝知淇,说什么呢!你不许欺负人。”
一个清朗的男声传来。
“祝游!你看看,你这就护上了,看来我说的没错呀。”
祝知淇跺跺脚。
“才怪,二婶分明是一直都看不上你,哪里是因为阿姐回来的缘故。”
祝游连忙走上前来。
祝知淇见祝游要上来拎她耳朵,赶紧躲到祝知鸢身后。
“哎呀呀,你们听我说完呀。”
“姐姐,祖父常说,爱之深责之切,以后就让她们全都疼爱你吧。”
“而姐姐你呢,只需要疼我一个人就行了!”
祝知淇抱着祝知鸢的手臂晃了晃。
祝知鸢在一片哄笑声中有一瞬间的恍惚。
从前也有个小姑娘喜欢摇着她的手臂,一声声的唤她“姐姐。”
柳氏笑着戳了戳祝知淇的脑袋:“还是这皮样儿~知鸢你别理她,她一向这样,训多少回了也不长记性。”
“阿姐,我是祝游,你有什么事儿可以找我。”
祝游挠挠脑袋,站在祝知鸢面前。
二人相差一岁,个头也差不多。
这便是祝青松和谭氏唯一的儿子,祝游,自己的弟弟了。
“啊?你是说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啦。”
祝知淇又呛道。
“咳,不是不是。还不是你,有事儿才找我,没事儿人影也见不着。”
祝游忙挥挥手。
“阿姐你随时都能来找我的。”
祝游对祝知鸢急切的道。
阿姐刚回家来,肯定有很多不适应的,自己做弟弟的,定是要护好她的。
“好了,别管他俩,天天不吵架不罢休。若是饿了便尝尝这糕点,母亲下午专门让厨房准备的。”
谈氏牵着祝知鸢坐下。
祝知鸢含笑点头,慢慢品尝着桌上淡粉色的桃花糕。
入口清香,甜而不腻,清淡温馨。
一如她现在的心情。
不一会,祝行几人进来了。
“知鸢,这是鹤儿,你姑姑这几天身体不适,没能回来。鹤儿,这是你姐姐。”
祝青松介绍道。
“见过知鸢姐姐。”
一道清冽如玉的声音响起。
祝知鸢抬眼看向面前着月白色衣衫的小少年。
面容白皙,眉眼冷峻,小小年纪却漂亮的有些过分了。
鹤儿,这就是祝知鸢亲娘的养子了?
小小少年只比自己小两岁,可一眼看过去却瘦弱的过分。
祝知鸢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摆饭吧。”
祝老爷子示意,众人便围坐了下来。
祝青舟一回来就被他那群狐朋狗友拉走了,说是接风洗尘。
祝知鸢还挺新奇,以前不管是颜家还是谢家,男女都是分席而坐,中间以屏风隔开。
祝家却没这些讲究。
“知鸢,咱们家人口简单,祖父也喜欢看一家子其乐融融,所以没那么多规矩。”谭氏悄悄道。
“其实是祖父喜欢我们。特别是我,看见我都要多吃两碗饭的。”
祝知淇大咧咧道。
祝知鸢忍俊不禁,这祝知淇也太可爱了。
见二人相处融洽,祝行也心里欣慰。
“今日里咱们祝家有一件大喜事。”
祝行看看祝知鸢。
“老大家的鸢儿失散多年终于回家了,以后我们祝家多了一位掌上明珠。大家要像以前一样互相爱护。”
“是父亲(祖父)。”
祝家众人站起身应道。
“知鸢,祖父已经将你上了祝家族谱,这是你的新户籍,交给你母亲保管吧。”
祝青松将户籍纸递过来。
原来祝青松说的正事就是赶去族里和官府打点了。
薄薄的一张纸若千斤重。
祝知鸢看着纸上“祝知鸢”三个字,心里不禁为原身感到悲痛。
祝家人对她,是真心的。
“知鸢,以后要做到长姐的责任,爱护弟弟妹妹。”
祝青松说道。
“是,父亲。”
祝知鸢应道。
“明儿开始,你便和淇儿一起去族学。”
“咱们祝家为商,少不了要学些算账看账的本事,至于其他的,不必太勉强,认识几个字也是好的。”
祝青松叮嘱道。
祝家人都没有念书的天分,他也没指望祝知鸢。
只当她在乡下长大,大字都不识得一个,因此宽慰道。
“知道了,父亲。”
祝知鸢没有辩解,乖巧答道。
一道道菜上桌,祝老爷子动筷后,众人便开始用餐。
“多吃点儿,你太瘦了。多吃点长点肉。”
谭氏不断给祝知鸢夹菜,小丫头瘦的让人心疼。
祝知鸢也配合着吃的香甜。
这身体是该好好养养。
“大伯母,姐姐的盘里都盛不下啦!”
祝知淇提醒道。
“那再喝碗汤。这汤一点儿不油腻,清爽着呢。”
谭氏又递过来一碗清煨鸡汤。
祝知淇......
祝家吃饭并没有太多讲究,用祝知淇的话来说,就是以吃饱最大,是以氛围轻轻松松。
“那个金蔷太嚣张啦,仗着自己学问做得好,谁也不放在眼里。哼,整天鼻孔朝天。”
祝知淇对柳氏抱怨道。
“淇儿,不可这样议论别人。”
柳氏无奈。
“就算她是大小姐,也不能看不起我们吧。要不是我学问不好,我定会好好给她点颜色看看。”
祝知淇撇撇嘴。
“你也知道你学问不好啊,那还不用点心念书。”
祝游道。
“嘿,祝游,你这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吧,你才用点心呢。”
祝知淇不甘示弱。
祝游摸摸鼻子不作声了。
的确,他和祝知淇一样,听着夫子讲些湿啊干的就想打瞌睡。
但是祖父最是看重读书人了,无他,士农工商,谁不希望自家出个读书人呢。
是以,祝家族学不光教习经商必学的算学,还有科考的四书五经。
凡是祝氏族里的孩子上学束脩全免,到年纪便可送来族学。
族学分为蒙童班和育才班,每十日一休沐。
蒙童班主要教习三字经,千字文,给年龄小的孩童启蒙。
育才班以四书五经为主,每五日一天算学课。
以祝知鸢的年龄自是上育才班。
餐桌上祝知淇和祝游斗着嘴。
这边祝青松也说起了锦陵城里和祝家铺子里的事。
“连心堂的税收又增加了。”
祝青松道,孝敬钱又涨了。
“这两日我和青舟就要启程,近来各地变动过大,还是得自己去盯着才行。”
“可是京城的变故引起的?”
“是,如今任上的姚知府,都是那边的,这下更肆无忌惮了。自上月谢家倒台,咱们锦陵城商户的税收翻了个番。”
祝青岩手指了指天。
“谢家怎么样了?”
祝知鸢差点以为是自己嘴里喊出来的。
“父亲,谢家怎么样了?谢羽谢大将军呢?”
祝游顾不上跟祝知淇斗嘴,急道。
少年将军谢羽年纪轻轻便驰骋沙场,赢下一场场胜仗。
他听过无数遍他的故事,那可是自己最崇拜的人!
“谢家满门所剩无几。谢将军拒绝认罪奋战而亡,谢家女眷大多在狱中撞柱而死。
“谢家,亡了。”
“啪。”
祝知鸢手里的筷子掉在地上。
谢家,亡了。
她死的时候,禁军正奉旨收押谢府众人。
不是说暂押候审吗?
短短几日,居然家破人亡!
祝知鸢如坠冰窟。
“什么死啊亡的,吓着鸢儿了吧。莫怕莫怕。”
谭氏见祝知鸢脸色惨白,一边轻抚她的后背一边安慰。
祝知鸢咬咬牙勉强开口:“无事,母亲。父亲,您继续说。”
谢家世代忠骨,谁人不知?
就这样草率的就判下罪责了?
“早日让孩子们接触这些没有坏处,如今大街小巷都议论纷纷呢,说谢家狼子野心,心藏不轨。”
“据说谢家之所以这么快定罪,是因为颜家。世子夫人的娘家双亲和新晋探花郎指证,在谢府搜出了通敌信件和巫蛊之术。”
“人证物证俱在,谢家想抵赖也抵赖不了。”
“今上为了褒奖颜家,将颜家大房的女儿指给太子为侧妃。这颜家,了不得了。”
祝青松轻叹道。
世子夫人娘家!探花郎!指证!
爹,娘,弟弟!
一记记响雷劈在了祝知鸢心上。
原来如此!
她以为是颜家众人胆小害怕连累,才舍弃了她。
谁知道,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颜家巴结上了太子,太子许以堂妹侧妃之位,颜家栽赃陷害谢家。
私通外敌,巫蛊诅咒。
任一样都会让一个武将之家万劫不复。
谢家满门的鲜血。
便是颜家向太子投出的第一颗投名状。
她也是谢家人。
大婚当日恰逢战事胶着,谢羽无法赶回来成亲,是谢翎替代兄长来接亲。
十里红妆,满目刺眼的血红色在祝知鸢眼前打转。
“潋潋,这两个作为小字如何?待你及笄,我要亲自给你簪发,风风光光娶你这个孙媳妇儿进门。”
谢老夫人满目慈爱。
“鸢儿,这是咱定都最新的首饰样式,你先挑。”
谢夫人笑容温婉。
“姐姐!月牙岭的桃花开了,你禀告祖母咱们去赏花嘛,祖母最听你的话啦。”
谢芷撒娇的摇晃着她的手臂。
“知鸢辛苦你了,多年来陪伴祖母。”
谢羽浅浅微笑。
“喂!走快点!终于嫁给我兄长了,给你美坏了吧!”
谢翎着大红喜服,侧着头,挑着眉,眼里却有掩不住的淡淡喜色。
谢家众人一个一个出现在面前。
祝知鸢再也支撑不住倒下。
“鸢儿!”
谭氏惊叫。
“叫大夫!快叫大夫!”
祝家一阵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