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允禾元若是小说《和离后,我在逃难路上卖盒饭》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奶黄小猪包写的一款种田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和离后,我在逃难路上卖盒饭》的章节内容
“小贱蹄子,你们还救她做什么,浪费两个铜板,让她去阴间陪我儿!
温允禾,你这个丧门星,克死了我的儿子,你怎么还有脸活着,我可怜的明章啊…”
外间传来妇人中气十足的骂喊声,温允禾呆呆的躺在床上,目光所及,是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她整个人脑子都是懵的,这具身体原来主人的意志,还没有完全散去,铺天盖地的绝望和痛苦将她淹没,原来人真的会悲伤到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温允禾,职业是传统技艺手工非遗博主,日常爱分享一些弘扬传统文化和美食的视频,传承非遗技艺,宣传非遗文化,粉丝也有上千万。
因为出身孤儿院,非常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家,所以在赚了钱以后,她就自己在深山老林里修了一间小院,过起了独居生活。
平日里除了拍视频,唯一的爱好就是看小说打发时间。
不过是看小说入了迷,夜深人静,准备起身上厕所睡觉的时候,被窗外奇怪的旋涡吸引,一个不察,便被吸到了这异世界来。
接收了原身的记忆后,她发现自己穿越到了刚刚看的这本《将军的小娇妻》里。
这本书主要写的是草根出生的英俊将军跟千娇百宠的泼辣郡主之间的故事。
看的时候她还觉得挺过瘾,两个不同阶层的人碰撞出火花,让人欲罢不能。
可谁知道下一秒她会变成书里那该死的冤大头原配呢!
是的,她穿成了将军的糟糠之妻,一个也叫温允禾的女子身上。
因为跟她同名同姓,看书的时候,温允禾还对她的命运深表同情,这姑娘也实属太倒霉了些。
温允禾跟男主贺明章青梅竹马长大,自小心悦于他,好不容易排除万难嫁过去了。
结果杀千刀的婆家舍不得为儿子缴纳代役税,新婚当天新郎官就被征兵的人抽调去了前线,两人连圆房也不曾。
这姑娘也是个实心眼,认定了丈夫,就一心一意侍奉公婆,照顾家中弟妹,等着丈夫归家。
公婆欺她娘家只有一个瞎眼的寡母和幼弟幼妹,无人依靠,败光了她的嫁妆,还时常冷言冷语呵斥,她却毫无怨言,甚至用父亲教给自己的陶工手艺养家糊口。
贺明章这厮一去就是两年毫无音讯,最终等来了一则阵亡通知,和一笔不菲的抚恤金。
温允禾接到这个消息,当晚就想不开上吊了,可惜没死成,被贺家人发现救下。
贺母拿着这笔抚恤金为幼子贺明杰聘了秀才家的闺女,这老二媳妇儿进门不但不分担家务,还跟贺家人一起把温允禾当仆人使唤。
不久后,两国交战,祸及乡里,贺家被迫逃难,后来定居他乡。
温允禾靠着自己勤劳的一双手养活了整个贺家,供贺明杰读书考秀才,给小姑子贺明玉挣嫁妆银子,可谓至纯至孝至善。
贺明杰考了八年都不曾考上秀才,一直到贺明章机缘巧合找到他们,他还依然是个童生,却恬不知耻的享受着大嫂的付出。
原来贺明章当年在战场上并没有死,他潜入敌营,烧了敌军粮草,终于获得出头机会,建功立业,后来还一路升上了骠骑大将军,打仗甚是勇猛,深得帝心。
甚至皇帝还亲自给他和郡主赐婚,两人育有一子一女。
贺家因为搬离了原籍,所以没有得到消息,贺明章也以为贺家人在战乱时丧生,这才错过许多年。
后来温允禾这个原配糟糠就被迫变成了平妻,毕竟郡主可是皇上亲自赐婚,谁敢让她做小?
只能是温允禾独自咽了这苦果,说是平妻,其实连妾的待遇也不如。
她后半辈子就在贺明章的后宅里蹉跎了一生,因为早年亏空了身体,她早早的就去了,一生无儿无女,郁郁而终。
虽然郡主不曾明面苛待她,但贺明章又哪里敢得罪郡主。
为了维持家中生计,变得又黑又丑的糟糠之妻,还不如府里的婢女好看,他哪里下得去嘴,甚至懒得多看一眼。
年少爱慕终究会走到两看相厌。
这就是书里温允禾的一生。
从郡主的角度看,贺明章是当之无愧的好夫君,但从温允禾的角度看,贺明章就是个薄情寡义的背信之人。
原身是好人,坚强勇敢,可是她的善良里缺少锋芒,反而变成自己的催命符。
任何时代,做人都不能太过包子,人性经不起试探,太软弱的人,只会被人踩在脚下践踏。
温允禾叹了一口气,这姑娘的一生也太惨了,贼老天,好歹让她穿到原身还没有跟贺明章成亲之前啊,如今这局面还真是不好收拾。
她穿越来的节点,正是贺明章的死讯传来,原身想不开上吊,这不,她来了。
不知原身的灵魂这会儿去了哪里,也好,一了百了,这苦难的人生,不要也罢。
看书的时候,因为原身不是主角,都是三言两语带过,倒也只是有些同情。
接收了原身记忆以后的她,才真正对原身的经历感同身受,内心不由得骂娘。
这是嫁了个什么破落户啊。
贺父贺母育有两子一女,老大贺明章从军,老二贺明杰从文,刚考上童生,小姑子倒还小,才八岁。
一个普通的农户家庭想供养读书人,很难,所以这些年贺家真是穷的叮当响,耗子来了都要连夜跑路。
这两年因为有贺明章的饷银,日子才算好过了一些,不过也没好多少,有贺明杰这个吞金兽在,再多的钱也不够花。
为了他考童生的事情,家里所有的钱都被掏空,连温允禾带来的十两嫁妆银也没漏下。
甚至于她娘家陪嫁的两床新棉被也被贺家拿去当了。
刚进门的时候,贺母倒是装模作样的对原身好了一段时间。
一则自己的儿子愧对人家,二则她知晓温允禾家底不错,应该有一笔不菲的嫁妆。
掏空了温允禾的嫁妆以后,她便开始恶语相向,动辄打骂。
也是温允禾自己性格太软弱,被人拿捏住了,她在这个家里就是奴隶,仆人,任劳任怨的伺候着所有人,却得不到一句好话。
想想就糟心,不行,她得想办法,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古代的妇女没有人权,像原身一样窝囊的活一辈子,还不如直接死了。
外间贺母还在继续咒骂哭闹,可笑,贺明章上前线本就生死难料,她却把所有的原因归结于女子克夫。
温允禾慢慢爬坐起来,只觉得脑袋和身体快要分家了。
原身是上吊死的,现在脖子疼的要命,想发出声音嗓子疼的厉害,本想对老妖婆口吐芬芳,只能先搁置。
她是被一个奇怪的旋涡吸引来到这里的,也不知道现代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会不会有人发现她出事。
难不成再跳窗一次?
又或者自杀试一试?
温允禾想来想去都没有找到回去的法门,亦不敢轻易尝试。
好饿啊,这具身体从昨日得知丈夫的死讯就一直未曾进食,嗓子也干痛的冒烟,好想喝水。
天杀的贺家人,那赤脚大夫明明让他们给她喂些水和流食,还给了几味消肿的药材,他们竟当作耳旁风。
救她一命,也不过是不想失去这个免费的奴才吧!
不得不说,她还真猜对了,早上是贺明章他爹最先发现不对劲的。
往日里早早起床煮饭干活的大儿媳,日上三竿了竟还未见人,他直觉不对,撞开房门,才发现已经上吊的原身。
他赶紧割断绳子把人放下来,貌似还有一口气,叫来小儿子商量一番以后,他们还是决定请个郎中来看看。
这两年免费劳动力用惯了,万一真没了,家里谁干活呢。
温允禾艰难的翻身起床,不行,她得去找点水喝,死也不能当个渴死鬼啊。
这么想着,突然,她手上多了一个粉红色的陶瓷杯。
这不是她常用的杯子吗?怎么会?
温允禾激动的差点跳起来,难道是小说里常写的金手指?
既然能拿到陶瓷杯,是她的家也一起过来了?
我要进去,我要回家。
顾不上喝水,她这么在心里想着,然后眼前的画面一转,她就真的出现在了自己家里。
哈哈哈哈,太好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能不能回去,在这异世生存,如果有金手指,她的日子会好很多。
温允禾小口小口的干了一杯水,嗓子的难受缓解一些,又在厨房里寻摸了一圈。
她嗓子疼,实在不方便吃复杂的食物,只能喝点奶补充补充营养先,顺便拿出砂锅熬粥,准备给自己做一锅方便吞咽的鱼片粥,再蒸个鸡蛋羹。
饭做上了,先洗漱一番,温允禾被镜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面容憔悴、肤色蜡黄,肤白如纸,头发披散着倒像是索命的厉鬼。
细一看,与自己曾经的模样有着些许神似之处,五官也很耐看,只是过于消瘦,瘦骨嶙峋,弱不禁风,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一头长发枯燥且泛黄,毫无光泽可言,宛如秋日里凋零的枯草一般。
肌肤粗糙无比,摸上去犹如砂纸般的质感,一点也不像一个十八岁女孩的肤质。
一双手更是让人心惊,厚实的老茧密密麻麻地分布在手心上,每一道茧痕都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和生活的艰辛。
唉,以后好好养着吧。
温允禾简单洗漱一番,抹上自己惯用的精华面霜护肤。
一头长发用自己的一根木簪子挽起来,倒也不难,她以前就喜欢研究古代女子的发型发饰,拍视频的时候也会穿汉服,作古装打扮,所以轻车熟路。
搜索了一番原身的记忆,她穿越的这个朝代,并不是历史上存在的朝代,是一个叫大顺的王朝。
收拾利索,趁着锅里的粥还在煮,她准备先探查一番。
出了小院的大门,没有看到熟悉的山路和林子,只有几块黑土地,约莫一亩大小。
小院外还有一汪泉眼,泉眼旁边种着几颗桃树,上面的桃子已然熟了,压弯枝头,看着粉嘟嘟挺诱人,嫩的一掐就能滴水。
好想吃一个,肯定很好吃吧?
这么想着,突然间一个大桃子就这么直愣愣的飞到了她手里。
温允禾赶紧抓住,沉甸甸的分量,这个大桃子估摸着没有一斤也有半斤。
随意在身上蹭了蹭,一口下去,柔软多汁,甜津津的,回味无穷,比她吃过的所有桃子都好吃。
当然,也可能是原身这具身体太饿了,吃什么都香。
桃子好吃,但她也是不敢多吃的,吃多会导致胃胀胸闷,这具身体的胃暂时承受不了。
吃了几口她便停下来,暗暗思索着这桃子好端端怎么会突然到她手里,难道是用意念取物?
接下来尝试了几次,还真是的,只要属于这个空间里的东西,她都可以用意念控制。
不过有些耗费精力,这么来回实验几次,她就觉得自己累的快不行了。
想到书里接下来的情节,只觉得这金手指简直来的太是时候了。
过不了多久,战乱波及此地,所有人拖家带口的逃难,她有空间在,想吃什么完全可以自己种,甚至可以提前准备一些物资在空间里,未雨绸缪。
而且她的小院也跟过来了,因为之前住在山里,买东西不方便,所以她每次买生活用品都会囤很多,小院里的物资,足够她度过一段艰难的日子。
想到这里,她赶紧去厨房检查了一遍冰箱,也不知道空间是用了什么黑科技,竟然没有断电。
两个大冰柜里,冻满了各种肉类,还有她之前在山下农民家里买的一头家养猪,整整一头猪的肉,切割好,码的整整齐齐。
保鲜区也还有一些新鲜的蔬菜水果。
小仓库里还有十袋大米,都是二十斤装的,一共两百斤,面粉少一点,五袋二十斤装的,一共一百斤,还有几袋做蛋糕的低筋面粉,和做面包的高筋粉。
其余就是她倒腾美食的杂粮,豆类,各种各样的品种都有,还有她喜欢看小说时打发时间的各种小零食。
所有东西原封不动都在,温允禾不禁庆幸,因为疫情,自己养成了像仓鼠一样爱囤货的习惯,虽然囤的都不多,但是够她撑一段时间了。
就是可惜了她银行卡里的几百万存款还没来得及花,辛辛苦苦好几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不过她早就做过遗嘱公证,死后把所有遗产捐赠给孤儿院,也算是变相花掉,这么想也就不心疼了。
简单检查完空间的物资,锅里的粥也差不多了,最后滑入提前腌制好的鱼片,等待三十秒,撒上葱花,起锅。
生滚鱼片粥,热乎乎的。
闻着味道都能让人香掉舌头,口水直流。
主要是温允禾太饿了,刚刚用意念操控物品,让她整个人的力气都被抽走似的。
小口小口的喝着鱼片粥,嗓子这会好像舒服了不少,至少吞咽的时候不会痛了,吃点热乎的,胃里舒服许多。
咽下两小碗粥,就撑到了嗓子眼,原身一直吃不饱,胃早就收缩的很小,吃不下也是正常,慢慢来吧。
喂饱自己以后,温允禾正准备在小院里搜索一遍,再找找能用上的物资,就听到一阵剧烈的拍门声。
她赶紧默念一声出去。
刚回到房里躺下,门就被人粗鲁的踢开了。
是贺家老二,贺明杰。
“别装死,娘病了,你快起来煮饭,还有,耽搁了两日,家里的稻谷未收完,下午让你娘家弟妹帮忙,一起收回来。”贺明杰阴沉着脸道。
兄长亡故,贺明杰心情也不好,倒不是舍不得兄长,而是想着以后没有人供自己读书了。
这两年如果不是靠大哥的饷银,家里根本拿不出银钱供他读书考试。
他才刚考过童生试,只等明年通过院试,能得个秀才功名,再娶一房好妻室,家里就突然断了财路。
靠田里那点收成,根本不可能支撑他往前走,大嫂的嫁妆银子也用完了,读书样样都要钱,以后可怎么办呢。
温允禾半靠在床边,睨了他一眼,眼神狠厉无比,还带着几分讥笑,目光好似刀子一般,泛着逼人寒意。
“不…做!”嘶哑的喉咙里冒出两个字,斩钉截铁。
那个老妖婆会生病?半个时辰之前还中气十足的骂人呢,不过是变着法的磋磨她罢了。
让她一个刚刚上吊的病人起来做饭,收稻谷,还让把娘家人叫过来帮忙,他们老贺家也真是做的出,恬不知耻。
贺明杰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有一瞬间,他感觉大嫂像是话本子里来索命的厉鬼。
小姑子贺明玉在门边听到她说不做,眼睛一转,马上一溜烟跑到母亲屋里告状。
“娘,那个女人说她不煮饭,家里的稻谷也不管了,还凶巴巴的吼二哥呢。”
王氏一听,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下来,眉头皱的可以夹死蚊虫。
她一拍床沿,随即翻身起来,身形矫健。
本就是装模作样躺在床上无病呻吟,其实精神好着呢。
“小贱蹄子,反了她!老娘还没死呢。”
说罢她便冲出门去。
贺明杰这边也很快反应过来,他竟被这个软弱的嫂子一个眼神吓住了,可恶。
“无知妇人,婆母生病,身为儿媳,理应侍疾,身为长嫂,家中琐事,理应担责,你如此不孝不义之人,我贺家万万容不下。
虽兄长故去,但你可知,吾亦能代兄休妻!”贺明杰怒目呵斥道。
说白了就是什么都想推给这个当牛做马的大嫂,呸!一个大男人,整日在家吃喝玩乐,却让一个弱小的妇女承担一家人的吃喝拉撒,真是好大的一张脸。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用休妻来威胁吓唬温允禾,以往每每提及此,都能吓住温允禾,让她言听计从。
一方面,原身下意识的敬重读书人,有一种敬畏感。
另一方面,她和贺明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人也曾经有过一段郎情妾意的热恋。
好不容易排除万难嫁进来,她不愿意被休离贺家,一心等着贺明章凯旋而归,到时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在这个时代,女人如果被婆家休弃是很严重的,整个家族都会蒙羞,她家里的姊妹都会跟着婚事艰难,被婆家刁难。
家中还有弟妹尚幼,她不能为了自己痛快,让他们为难。
所以这也是原身性格包子的原因之一。
“笑话!你说休…便能休吗?我温氏女…尽心侍奉公婆,村里人尽皆知,官府…也断不会听你一人之言。”温允禾铿锵有力的回道。
别以为她不知道,大顺朝休妻是要跟官府报备的,官府也会调查,证实女方有七出之情,才会允许休妻,并非像电视上演的那般,随便一纸休书就能休妻。
这还是她那个自小读书的幼弟跟原身说过的,这会儿倒是派上用场了,原身害怕贺家人,她可不怕。
她是想离开贺家,但绝对不是这样不公平的被休弃,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和离,给她放妻书。
这也算是对原身的交代,她作为后世人,可以不在意这些细节,但原身生前确实很在意自己的家人,生怕自己被休弃令弟妹未来艰难。
“老娘说休就能休!你不孝顺婆母,膝下无子,就这两条就能休了你。
还不起身煮饭?莫不是等着我老婆子来伺候你不成?”王氏冲过来,指着温允禾的鼻子骂道。
温允卿刚从田里回来,就听说了昨夜阿姐上吊自杀的事,家门都没来得及进,一双赤足,挽着裤腿,来不及收拾,就赶紧过来看姐姐,路上遇到了几个过来看望的婶子一道。
几人一进院门,就听到了王氏的大声呵斥。
几位婶子面面相觑,有些尴尬。
温允卿原本还算正常的脸色刹那间变得犹如锅底一般漆黑,一股无名怒火仿佛决堤的洪水在他心底迅速蔓延开来。
紧紧地握着拳头,力道之大,以至于指节处都因为过度用力而开始泛白。
平日长姐总是报喜不报忧,但他哪里不知道,这贺家就没一个好东西,都是狼心狗肺之辈。
姐夫死了,姐姐伤心自缢,他们竟还说的出这种不要脸的话。
他恨自己不能快点长大,恨时运不济,更恨贺家欺人太甚。
“伯母慎言,长姐自嫁进你家,日夜操劳,家里家外的活计从不落下,供养小叔幼妹,对二老尽心尽力,从未有逆德之举。
几位婶子都可以作证,我相信官府不会任你抹黑是非。
再则,无子更是无稽之谈。
众人皆知,长姐与姐夫新婚当日就被抽调从军,子嗣从何而来?伯母何必咄咄逼人,强人所难?”温允卿极力克制自己的怒气,放声道。
少年血性在翻腾着,他其实早就跟长姐隐晦的提过,若贺家欺人太甚,她自归家就是,大不了他多做些活计,总能养活大家。
可惜长姐总是说,他还小,很多事情还不懂。
如今亲眼撞破长姐在贺家受苦,他是万万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温允禾在内间都听到了,独属于变声期少年沙哑的声音,但不卑不亢,特别有力量。
原身竟有这样一个明理懂事的弟弟,知道保护姐姐。
她内心不由得一暖,也许多个弟弟妹妹也不错呢,突然对未来的日子多了些期望和盼头。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了个主意,趁着没人看到她,她飞快的在心里念了一声:粉饼。
然后,空间小院里她化妆台上的粉饼,就突然到了手上。
她抓紧时间给自己画了一个残花败柳妆,本来原身的气色就差,这么一扑粉,脸色更是惨白惨白的,头发放下来都可以直接去演女鬼了。
这边贺明杰自知理亏,担心被人议论德行有亏,马上转移话题。
他一脸鄙夷的看向温允卿挽起来的裤腿及赤足,不屑的说:“真是有辱斯文,亏你还是读书人。”
贺家村就两个读书人,一个就是温允卿,一个是他贺明杰。
两人师从同一个授业恩师,从前老师总是夸奖温允卿聪慧过人,假以时日,必有所得。
贺明杰心里好生嫉妒。
幸而前两年温家父亲因病去了,温允卿需丁忧三年,期间不得参加科考,这才让贺明杰抢先考过了童生试。
如今在这里秀存在感。
“一边剥削长嫂嫁妆为己所用,一边对她傲慢无礼,这才是真正的有辱斯文。”温允卿毫不客气的揭开遮羞布。
平日里他一般不会搭理贺明杰的小动作,也是为了姐姐在贺家日子能好过一些。
但今日他心里的怒火怎么都克制不住,说话就难听了些,不过这是事实。
贺明杰自诩读书人,还是要脸面的,闻言闹了个没脸,丢下一句“不知所谓”就回房了。
王氏顾不上两个小年轻的针锋相对,她盯上了几人带来的礼物。
几个婶子面面相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又想到平日里和温允禾的交情,只得附和。
“大嫂子,节哀顺变,大郎走了,本来还说来看看你,见你脚下生风,想来是无事了。”胖婶儿对王氏意有所指道。
“老姐姐,看你刚才这话说的,无子才是好事,允禾若是真的产子,那才是大逆不道呢。”
“我看你这儿媳妇儿倒是不错,比我家那个强太多了,这两年你家的大事小事,是她一个人料理的井井有条。”
“何苦呢,都是可怜人,允禾现在无人依靠,成了寡妇,还不许她伤心两天吗?”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为温允禾说话的,原身温柔善良,从前在村里交好的人很多。
如今也是种善因,得善果。
温允禾闻言有些感动,原身是个善良姑娘,这是她的福报。
不过今日不是提和离的好时机,所以她没有彻底撕破脸。
王氏见大家都为她说话,脸色黑的像锅底灰,硬扯出一丝笑容说:“我也是因为大郎的死,心里难受,这小…孩子又迟迟赖着不起身,我才话重了些。
你们屋里坐,明玉,去给客人烧些茶水来。”
王氏深知名声的重要,她还有一子一女未曾婚配,只能暂且忍了这些说教。
明玉屁颠屁颠的跑走了,她已经看到婶婶们手里带来的鸡蛋,今天晚上她又可以吃上香喷喷的炒鸡蛋了。
几位婶子还未开口。
王氏便上前不要脸的把几人手里带来的礼物都搜罗到自己怀里。
“你们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太客气了。”
觉得客气你别抢啊!
趁着几人说话的空档,温允卿赶紧冲到温允禾房门前看望姐姐。
见她躺在床上,脸色死白,脖颈上还有深深的勒痕,皮包骨的惨样,如果不是眼睛还在转动,他甚至以为姐姐已经去了。
彼时也顾不上什么避嫌和读书人的斯文礼节,生怕姐姐有个什么不好,他直接冲了进去。
“阿姐,你可还疼?上过药了不曾?”温允卿抬手想摸摸姐姐的伤痕,又怕弄疼了她,满眼都是心疼,带着一丝哭腔。
适才听到贺家母子那些难听的话,他没有哭,此刻看到可怜的姐姐,他终是忍不住了。
温允禾没有回答,只虚弱的挤出几个字:“大弟,我…想家了。”
当然,多半是演戏的。
她这会其实已经感觉好多了,去了一趟空间出来,也不知为何,身体的疼痛减轻许多。
这是为了做给外人看的。
不过温允卿显然当真了,他飞快的用衣袖擦干眼泪,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阿姐,允卿这就带你回家,无论如何,我定会治好你。
你不要放弃性命,这世上除了姐夫,你还有我们。”
说罢温允卿便直接连人带她身上的破被一起打横抱起来,顺手把柜子上的药包也塞进怀里。
少年还未长开,个头并不高,但没想到抱着她的双手孔武有力,不曾让她颠簸半分,安全感十足。
温允禾心里突然柔软的不像话,她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关心爱护过呢,有人撑腰的感觉,真好。
温允卿虽是文人,但也时常忙家里的活计,所以一身力气不弱。
再则,长姐实在太轻了,加上薄被的重量,恐怕也不到八十斤,从前长姐在家时,日子虽也不算富裕,但不至于瘦的皮包骨头。
这两年间,他一步一步看着自己明艳动人的姐姐,变成了一个被生活磨平棱角的可怜妇人。
径直抱着温允禾往外走,心里好似憋了一团火,难受的紧。
王氏余光瞥到他将人带走,哪还得了,顾不上放下手里的东西,连忙跑过来阻拦。
“温家小子,你这是何意?温允禾乃是我贺家妇,你想将人带走,问过我贺家不曾?
除非我贺家将她休弃,否则,她死了都是我贺家的尸体。”
温允卿一双鹰眼直视王氏,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伯母休要欺人太甚!我姐姐不是嫁不出去,非要塞到你家的。
当初是贺家大哥几次三番诚心求娶,我母亲这才松口,将女儿嫁到你家,这两年我姐姐日夜劳作,勤勤恳恳,伺奉公婆,从未懈怠。
如今姐夫不过刚过走,你们便如此磋磨我姐姐,我想他泉下有知,想必难以合眼。”
两人说话间,又有一波人上门了。
贺明章阵亡和温允禾上吊自缢的消息,今早才刚刚在村里传开,主要是给温允禾看病的赤脚郎中家,有个碎嘴子的媳妇儿。
平时有交情的人家,此刻都带着礼物上门来探望。
王氏眼看着院子里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不由得恼恨,自己竟然被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怼了。
“你一个黄口小儿,休要胡言,温氏自己上吊自缢,关我贺家何事?我儿还亲自为她请来郎中医治,何来磋磨?”
“郎中开的药,你们为何不煎?还让我姐姐一个病人起身煮饭,你们一家人都没有手脚不成?
还对她破口大骂,以休弃相威胁,这是几位婶子一起看到听到的,我是不是胡言乱语,公道自在人心。
往日种种,我不想再提,但你今日若是对她有半分情谊,就不该阻拦我带她归家照顾。”温允卿以退为进道。
王氏一时间还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特别她一直自诩是未来秀才的娘,十分在意颜面。
一个村里的人,哪里不清楚她的德性,不过是同宗同族,打断骨头连着筋,不好说破。
而且贺明杰如今确实是贺家村最炙手可热的青年,若日后真能考中秀才,光宗耀祖,也是好事一桩。
温允禾故意把自己苍白的死尸脸露出来,猛掐大腿肉,拼命挤出几滴泪,让大家都能看到。
“疼…”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一个饱含泪水的疼字胜过千言万语。
温允卿下意识的放轻自己的动作,生怕再让姐姐受疼,眼眶含泪,脸上是浓的化不开的心疼。
周边的人看到,都议论开了。
“允禾真是可惜了,嫁到贺家没有享一天福,竟是吃苦,男人现在死了,婆家也不待见,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
“你看她脖子上的勒痕,想必是抱了必死的决心,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媳妇。”
“可怜,也才十八的年纪,被王氏磋磨的只有一把骨头了。”
“可惜她爹死的早,家中无人撑腰,否则王氏也不敢如此磋磨她。”
“我看她这个大弟倒是个好儿郎,日后能成为她的依靠也说不定。”
…
于是大家都劝:“贺家大嫂,温家小子说的对,你家现在正是多事之秋,让他将允禾带回去照顾,你们也能专心为明章办身后事。”
“允禾伺候你们一家子两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看允禾这个样子,若是真留在你家,怕是活不过今夜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允禾是个多好的儿媳妇啊,她肯为明章殉情,你们就不该薄待她。”村里的一位老妇人也拄着拐杖为温允禾说话。
…
大家都在劝说,让王氏放温允禾回娘家照顾,越是这样,她越不想松口,像个斗鸡一样,不肯退让,逮着谁怼谁。
贺父蹲在屋檐下,抱着脑袋不说话。
他是个闷葫芦,平常除了在地里干活,其他家里的大事小事是一概不管的。
大儿子去了,除了原身温允禾,他是家里最伤心的人,
贺明杰此刻躲在自己屋内,不想沾染是非,任由王氏冲锋陷阵。
贺明玉暗戳戳的在灶房门口偷看战况,瞧着好多人手里都提着东西,希望今天晚上能如愿吃上炒鸡蛋。
“王氏!休要无理取闹。”一声怒喝让吵嚷的庭院安静下来。
是里正来了。
“温家小子,事情我已知晓,人你带走吧。”这句是对温允卿说的。
里正是温允卿让人叫来的。
“多谢里正,小子先走一步。”温允卿礼貌性的弯腰,随后抱着温允禾大步流星的走出贺家。
挺直的脊梁犹如钢铁铸就一般,稳稳地支撑着疲惫的身躯。
尽管此时的他打着赤足,双腿沾满了泥土,但他坚毅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强大的气势,仿佛能够冲破一切阻碍。
温允禾抬眼看着这个少年老成的弟弟,不禁有些骄傲。
原来会驾着五彩祥云来保护她的,不一定是良人,还有可能是,至亲。
是的,这一刻,她在心里认下了温允卿这个弟弟。
里正是贺家村的里正,他也是贺氏的族长,所以他说的话,是很有份量的。
王氏也不敢不听。
不过里正终究还是偏袒着本家人,只是口头说两句了事。
“王氏,温氏是为了你家明章自缢伤的,你怎可如此耍横!
看在你家明章的分上,这次就算了,刚好,大家都在,一起商量商量怎么把你家明章的身后事办了吧。
虽说没有尸身,好歹也给孩子立个衣冠冢,让他死后灵魂有个归处。
你家明章死的时候已经是百夫长,负责前锋,勇猛非常,又身负战功,是贺氏一族的好儿郎。
我今早特意去问了县丞,上面特批,说抚恤很快就会下来。”
一般来说,抚恤是不会这么快下来的,也是贺明章运气好,得将军青睐,因此特批。
这也是里正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原因。
王氏着实是个荒唐的母亲,但谁让她生了两个有出息的孩子呢。
王氏一听,眼睛都亮了。
“竟有此事?县丞可有提我家能得几两银?”
昨日送消息的那位官爷没有提,她也没有奢望自家能收到抚恤,没想到峰回路转,竟还有这种好事。
她不知道什么是百夫长,但她知道抚恤就是有钱拿,有粮分。
其他村里人也竖着耳朵听。
贺明杰躲在房门后,耳朵直接贴到门上,专心听着。
里正本想等四下无人时再具体跟她说,毕竟财不外露。
但王氏这蠢妇如此迫不及待,他也不用帮她遮掩了。
“按照你家明章的战功和职级,共得八十二两银,另外还有大米十石。”(大顺朝一石约等于106斤)
此话一出,人群沸腾了。
“竟有这种好事,八十二两银和十石大米,早知道让我儿也从军去。”
“这是人家用命换来的,你也想让你儿子用命换钱不成?”
“能拿到这么多抚恤是明章的本事,其他人,说不定就白死了。
村里前些年从军的人,有几个是全须全尾回来的?听说隔壁村还有人疯了,从来没听过谁能拿到这么多抚恤啊。”
“我就是嘴上说说嘛,我可舍不得让我儿去吃这份苦。
也就是王氏心狠,为了供她家的文曲星读书,连代役税也舍不得交,让明章大婚当天被捉去服役。”
“明章这孩子也是孝顺的,刚成婚,不忍心逼母亲,也不忍让弟弟受苦,只能苦了自己。”
“说起代役税,明年又该交了,你家可凑齐了没有?”
“这王氏还真是因祸得福,这么多钱,后半辈子不用愁了。”
“什么不用愁,她还想供她家明杰考秀才,读书烧钱,哪有够用的时候。”
“可不是,但明杰若真是考上秀才,贺家可就真的改换门庭了,跟咱们这些泥腿子不一样咯。”
“就是可怜了明章,新媳妇儿娶回来还没来得及亲香,就去见了阎罗,希望他一辈子投个好人家罢。”
…
八十二两银,十石大米。
激起了很多人心里的酸意,也有人真心替贺明章可惜。
王氏像战胜的公鸡一般,高昂着头颅,喜笑颜开,全然忘了这些钱粮是自己儿子的命换来的。
贺明杰靠在门后,也悄悄的勾起嘴唇,松了一口气。
这么多银子,完全足够供他考秀才了,等他考上秀才,官府每月会有食饩(粮食和银两补贴),家中的田产也能免税赋,后面的日子便不再艰难了。
只有贺父脸上留下两行泪,心疼大儿去的太早。
“娘,你眼睛不好,走路慢些别摔了…”温允微一路小跑跟上母亲。
她手里提着一个竹篮,里面是家里凑了好久,准备卖了换钱的鸡蛋,家里没有别的好东西,只能先把这个拿去给姐姐补身体。
温母杵着拐棍,靠眼前昏暗的光影摸索前行,走的踉踉跄跄。
温家是多年前落户贺家村的,因为温父陶工的手艺,需要烧窑,所以他们的房子在靠近山脚下的地方。
温父在山脚下一处合适的地方建了简易的横穴窑,用来做简单的陶器售卖,供儿子读书,养活了一家人。
也因为远离村庄,所以她们也是最后得到消息的,还是村里交好的花婶儿,让她儿子专门跑过来通知的。
“微儿,赶紧去看看,你姐姐怎么这么糊涂啊!我那命苦的闺女,当初就不该依了她嫁到贺家,如今成了寡妇,连命也险些丢了。”温母一边说一边擦干泪继续前行。
她年轻的时候做绣活太多,把眼睛熬坏了,丈夫去世以后哭的太狠,没有及时医治,如今眼睛只能看到一些光影,模模糊糊,等同于半个瞎子。
温允微也是又气又急,扶着母亲往贺家去。
再说温允卿抱着温允禾走出来,一路上被村里人打量不停,她只能继续装尸体,博取同情,以待来日。
走到没有人烟的地方,温允禾这才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允卿,这儿没人了,放我下来自己走吧,其实我没事,好着呢。”
他抱着自己足足有半个时辰,想必手臂早就酸了乏了。
温允卿闻言微愣。
这一路上他脑子里想了很多,长姐年纪轻轻守寡,未来怎么办?贺家吃人不吐骨头,是万万不能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