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绾绾乔文殊是小说《农女逆袭:我成了京城第一富婆》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十七纬写的一款种田类小说。目前小说已完结,以下是小说《农女逆袭:我成了京城第一富婆》的章节内容
大盛朝,天启四年。
咚——
一声巨响,天边炸开一团惊雷,闪电划拉开半边天际,照亮了下河村一间破败的柴房。柴房里的一团影子抽搐了一下,长睫毛颤悠悠的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慕绾绾半撑着坐了起来,感觉到环境不对,眸中绽开凛冽寒光。
他们慕家是华夏有名的医药世家,一手医术出神入化,中西医兼修的她更是家族的翘楚。爸爸是慕家这一代的家主,只是一场意外,误中了对手的毒,以至于双腿残废,有了退隐之心。慕家子孙为了得到家主的位置,明里暗里展开了生死角逐,甚至不惜手足相残。她防着那些虎视眈眈的堂兄弟妹,却万万没想到,最终对她伸出魔爪的竟然是自己的亲哥哥!
“绾绾,谢谢你研究出来解毒血清,有了这个东西,我就能治好爸爸的腿,以后,爸爸一定会很看重我。”
“你,就下地狱吧。”
实验室轰然爆炸,毁了她的心血,也毁了她对那个家族残存的最后一点眷恋。
忽然,慕绾绾呆住了。
不对啊,实验室爆炸了,她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她抬起自己的手,不再是印象中细嫩修长的模样,而是一双白皙却肥胖的手,在粗壮的左手食指上,一块粉红色的胎记很像桃花;地上搁着的一双腿,比这双手还要肥上好几倍。摸着自己的脸,明显不平的触感更是让慕绾绾心惊……
没等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脑袋便觉一阵钻心的疼,天旋地转中,一段陌生的记忆冲入了脑袋——
慕绾绾,十四岁,祖上原是官家,因家中有人犯了事,全家男丁俱被流放北寒之地,女眷全部没入奴籍,几经买卖,来到平遥府易县。原本是在易县某官家做奴婢,因年岁渐长张开了些,那家女主嫉恨,又一次将她卖了出去,被清水镇上河村的一个姓白的猎户买了去。
那白猎户倒也真心疼她,眼见她年纪小迟迟没下口,最终抵不过他母亲催促两人才成婚。
不曾想新婚之夜,家中被狼群袭击,白猎户被狼群咬伤了脖子当场死亡,她就做了寡妇。
白猎户死后,他母亲横竖看她不顺眼,正逢下河村乔家要娶个媳妇冲喜,就以三两银子的贱价将她卖了过去。
三天前是婚礼,因相貌丑陋吓晕了病重的未来的公爹,被村里人一顿羞辱,慕绾绾一时想不开上了吊,惹恼了乔家老爷子,乔老爷子命人将她丢到柴房,慕绾绾又饿又冷晕了过去,再睁开眼就成了她这个同名同姓的人。
原主的记忆模糊而混乱,然而,并不妨碍慕绾绾知道一个事实:
“穿越了!”
她闭了闭眼睛,想起实验室爆炸,她的身体只怕已成了碎片,自己再也回不去,胸中压不住的窜出愤怒和委屈,隐约有种共鸣,似乎一半是来自她,一半来自原主。朦朦胧胧中,眼圈酸胀,滚烫的泪滴落在手背上,脑海里有人似乎幽幽的叹了口气,有个声音在脑海里飘飘荡荡的说:“好好活下去吧,替我找到我爹娘,与他们团聚……”
随后,她便觉浑身一松,仿佛有什么远去了。
慕绾绾呆坐在地上,隔了好久,双眼才露出一抹坚定的光。
罢罢罢,左右也回不去,既然上天让她重生,她占了原主的身体,就该好好活下去,完成原主的愿望!
想到这里,慕绾绾不再坐以待毙,她肚子里咕噜噜的叫着,已经饿了整整三天了。她手脚发软的爬起来,试图去开柴房的门。
门是从外面锁上的,慕绾绾低头看了一眼,是古铜锁,她从小喜欢这些东西,应该能开,正捉摸着从哪里弄一根铁丝时,外面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借着一指宽的门缝,慕绾绾看清楚了,是个瘦巴巴的女孩子。
是乔家二房的独女,乔明丽。
慕绾绾被关,连着两天都是这女孩偷偷摸摸过来送一个馍馍,慕绾绾才不至于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乔明丽紧张的走到门口,探头往里面看:“二嫂,醒醒!”
“我醒着。”慕绾绾忙说。
乔明丽松了口气,将怀里捂着的馍馍从门下递进去,黑暗中,她的声音满是同情和可怜:“二嫂,你快吃一点,不要饿坏了。”
慕绾绾眼睛发黑,忙接了过来,顾不得沾不沾灰先咬了一口。
就听门外乔明丽沉默了一下,再开口,难得几分欢快:“二嫂,你且再忍一忍,今儿三叔还是不见醒,我听大伯和阿爷商量,说三叔怕是不行了,要叫二哥回来一趟,我爹我娘去城里找二哥,估摸着再过一两个时辰,二哥就回来了。等二哥回来,阿爷就不会再关着你啦!”
慕绾绾咬馍馍的动作一停。
她不禁问:“都三天了,乔……我爹一直没醒,阿爷和大伯没让人去告诉你二哥?”
乔明丽垂下头,很是小声的说:“大伯说,二哥在码头做工不能耽误,是要扣钱的,要是三叔醒来什么事儿都没,二哥白跑一趟,说不定会丢了活儿,就拦着不让去。”
“家里没钱,二哥的活儿每个月能赚一两银子,能让大哥好好在镇上读书,阿爷和大伯不会让他丢了饭碗的。”乔明丽又叹气。
“乔明丽,你个贱皮子,你又往柴房里钻什么!”
慕绾绾还没来得及回答,院子外传来一阵怒骂,接着,一个瘦弱的老妇扑过来,抡起放在柴房外的扫帚就往乔明丽的身上招呼:“死妮子,赔钱货,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说,你是不是又来柴房里偷柴去烧!这才几月就要烧炕,当自己是城里的少奶奶?”
啪啪——
两声闷响,乔明丽猝不及防挨了两扫帚,连忙抱着手臂往一边躲:“阿奶,我没有,你别打我……”
妇人正是乔老爷子的原配白氏。
“好啊,你还敢给这贱人送吃的,家里的米粮是大风刮来的是不是,轮得到你拿来做人情?”白氏连着打了乔明丽数下,一抬眼从门缝里瞧见慕绾绾手里的馍馍,圆瞪着双眼,手下更狠:“还偷吃的,真是母猪生不出好货,你怎么不去死啊你?”
这显然触怒了白氏。
她手里抡圆了扫帚,打得毫不含糊,一边打一边尖声骂:“吃里扒外的东西,家里人自己都吃不饱,还敢拿白送外人?”
乔明丽被打得眼泪汪汪,小声争辩:“阿奶,她不是外人,她是二哥新娶进门来的媳妇,是二嫂。”
“呸!”白氏啐了一口:“你巴结着你二哥都巴结到外人头上来了,我告诉你,就是冲喜用的贱货,一分嫁妆没有,你二哥看不看得上她还是一回事,你一口一个二嫂叫得亲!”
顿了顿,白氏满脸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将来他就会给你添嫁妆?想都别想,老娘还没死,就是死了,名下也还有儿子,这个家轮不到他做主!”
“我没有!”乔明丽说不过,也被冤得狠了,哇的放声大哭起来:“我没巴结二哥,我就是可怜二嫂!”
“你可怜她,怎么不来可怜可怜我?”白氏打得更狠:“我是做了什么孽,才让我家老二生出你这么一个赔钱货!”
慕绾绾瞧着这一幕,心头涌出一阵怒火,捏紧了手里没吃完的馍馍站了起来:“够了!”
白氏气得脸皮煞白:“你敢吼我?慕绾绾,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反了你了!好,好,今儿不教训教训你,以后你不得骑到我个糟老婆子的头上去?”
她跳着脚,摸着腰间的钥匙就去开门,将慕绾绾往院子里拽。
慕绾绾本就想出柴房,顺着她的拉扯就到了院子里。
从乔明丽挨打开始,其他屋子里的人都出来了,只是见状都见怪不怪。乔家二房的人都不在,没人护着乔明丽,乔明丽缩在门口呜呜的哭。慕绾绾一出柴房,就挣脱了白氏的手,弯腰将乔明丽先扶了起来。乔明丽一双手上全是红痕,小脸斑驳,哭着躲到她背后去。
慕绾绾胖,随手一推白氏,白氏就趔趄了两步,这一下,白氏更生气了。
“好啊你,你还打我?”白氏插着腰呵呵抽气:“反了反了,你这不孝的狗东西,真是皮子痒!”
她也不废话,丢了扫帚,就捡起旁边一根扁担往慕绾绾身上抽去。
慕绾绾身体很胖,背后又躲了个乔明丽,一下子没避开挨了一扁担。钻心的疼让慕绾绾蹙起眉,可刚挨过这一下,转眼又挨了两扁担,一扁担砸在慕绾绾的大腿上,将慕绾绾抽得一下子跪了下去。
“不是泼得很?给老娘起来!”
白氏不饶人,扁担一直往慕绾绾身上抽,噼里啪啦的闷响听得乔明丽倒抽了一口气,连忙跪了下去:“阿奶,你不要气了,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不要打了,再打就真的要死人的!”
“胳膊肘向外拐的小贱人!”白氏更怒,转头又要去打乔明丽。
慕绾绾再也忍不得,上前一把抓住了白氏的手。
白氏只觉得手腕被铁钳子捁住了一般,半点力气都用不上,手中的扁担落到地上。
她正要怒骂,就见慕绾绾星眸凝寒:“阿奶,我已经嫁了乔明渊,怎么也是乔家的孙媳妇,是乔家的人!你若再打我,传出去,外人会怎么议论乔家?人家会说,乔家嫌弃新娶的孙媳妇貌丑,天天关起门来虐待孙媳妇,以后读书人家的脸面就丢到茅坑里去捡不起来了!家里男娃子都没娶妻,几个妹妹也还没定人家,这事儿传出去了,以后谁敢让女儿嫁到乔家来,谁又敢娶乔家的姑娘?”
白氏冷笑:“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老娘还省了嫁妆了!”
“那大哥呢,也不娶媳妇了吗?”慕绾绾反问:“还有,小姑要到明年才要出嫁吧,要是被人退了亲,再找好人家就难了。”
白氏顿时僵住。
是啊,她最疼爱的大孙子还没娶妻,她的小女儿也还待字闺中呢!
不甘心败下阵来,白氏多的是手段。
她嚷嚷着叫了起来:“反了你了,轮得到你来教训我?松手!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她一双眼珠直转,就等着慕绾绾顶嘴。
慕绾绾却顺势松了她的手。
她方才醒来,已经将乔家大致的情况从原主的脑袋里摸得明明白白,也知道在乡下这种地方,最重家族的秩序和长幼孝道,哪怕是她占着道理,也不能跟白氏这样的老人硬碰硬。
她马上软了下来:“阿奶,听说乔家是读书人家,读书人家都讲道理,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白氏一直觉得,她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嫁到乔家来,乔家的“书香门第”给了她在婆家挺直腰板的底气,听见慕绾绾夸乔家,她不自觉的就想“讲起道理”来:“那是,我……”刚说了一句,才惊觉不对,她气得又想捡起扁担打人:“好啊,你个贱蹄子,你这是拐着弯儿骂老娘不讲道理是不是?好,好,好,今儿我就不跟你讲道理,我打死你……”
慕绾绾瞥了一眼站在屋檐下的乔老爷子,噗嗤就笑了起来,丑脸挤成了一团:“阿奶,我可没这么说,你这样讲话,是不是告诉大家,你压根就没当自己是乔家人?”
“老娘在乔家几十年,孩子都生了一窝,你说我不是乔家人?”白氏更气。
乔明丽从慕绾绾背后伸出个脑袋来,小声的提醒白氏:“二嫂没有这样说,是阿奶你自己说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白氏从没读过书,一下子就被慕绾绾绕进去了。
乔明丽道:“二嫂说乔家人讲道理,阿奶你自己说她是说你不讲道理,这不就是说,你不是乔家人吗?”
白氏这才恍然大悟。
她立即转头,看向站在屋檐下的乔老爷子。
嫁到乔家几十年,乔老爷子一直最看重的就是乔家的颜面,他们二人夫妻几十年,一直都是男主外女主内,乔老爷子不止一次说过,入了乔家门就是乔家人。乔老爷子年纪大了,越发爱脸面,喜欢被人捧着,若是这话被乔老爷子听了去,难保他不会心生罅隙。
果然,乔老爷子早将这一切看在眼底,他心烦意乱,拉着老脸站在院子门口:“吵吵吵吵,一天到晚没个清净!”
白氏回嘴:“还不是这两个贱皮子!”
“回去,看看老三醒了没!”乔老爷子瞪她。
白氏心下惴惴,又恨恨的瞪了一眼慕绾绾,终于悻悻走开。
乔老爷子将目光落在慕绾绾身上,难掩其中厌恶,一句话也没说,也转身进了三房的屋子。
这二人一走,慕绾绾和乔明丽终于松了口气,乔明丽想也不想,一把抱住慕绾绾:“二嫂,都是我不好,你疼不疼?”
“不疼。”慕绾绾对她印象很好,见小姑娘内疚得直掉眼泪,忙忍痛笑着回:“你给我送吃的来,我感谢你都来不及,怎么会觉得你错了?”
她一张脸胖得五官都不分,又长了不少红疙瘩,这一笑颇为恐怖。
“丑鬼!老妖婆!”
乔明丽还没回话,一块石头准确无误的砸在慕绾绾的背上,两人齐刷刷抬头,就瞧见门口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小子,是大房的二小子乔明鹭,平日里大房和乔家二老又宠,熊得不能再熊。砸了人还做了个鬼脸,才一溜小跑的进了屋子里。慕绾绾懒得理他,她头发散了,浑身都疼,乔家人也没再说要将她关回去,索幸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乔明丽看着她这幅惨样,心里越发难过,趴在她身上哭了起来。
“明丽,怎么一回事?”
恰在这时,大门口传来一阵响动,有人讶异的问了一声。
慕绾绾方一抬头,身侧的乔明丽已经一阵风般爬起来,扑向了来人的怀里。
大门口停着一辆破旧的牛车,此时,从牛车上先跳下来一男一女,年纪都不轻了,男人身材魁梧,一张国字脸看起来老实憨厚;女人长了一张圆脸,身材却格外瘦弱,宽大的襦裙看起来会兜风一般。乔明丽扑在中年妇女的怀中,委屈的喊了一声:“娘!”
这是乔老二的妻子于氏,也是乔明丽的爹娘。
既是长辈,慕绾绾赶紧站了起来。
于氏一眼就瞧见了乔明丽胳膊上的条子印,眼里全是怒火:“明丽,你阿奶又打你了?”
乔明丽还没回答,马车的另一边转过来一个人。
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跟乔老二比起来,他显得格外瘦小,皮肤在月色下泛着苍白,越发给人一种文弱的感觉。看五官倒是长得颇为俊朗,只是有一种不符年纪的镇定与沉稳。他手里拿着牛鞭,眼睛从乔明丽身上扫过,落在院子里的慕绾绾身上,满脸都是疑惑。
这铁定是她的便宜夫君乔明渊。
慕绾绾的心突地一跳。
想起先前乔明丽的话,娶自己过来冲喜这件事,乔明渊十之八九还蒙在鼓里,不认得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等他知道了,会怎么对自己?
乔明丽靠在于氏的怀里抹着眼泪:“阿奶关着二嫂,我给二嫂送了个馒头,阿奶就说我是存心巴结二哥,娘,我没有,我就是可怜二嫂……”
“好了,不要说啦。”于氏脸色微变,抬手捂住了乔明丽的嘴巴,下意识的瞥了一眼乔明渊。
乔老二在一旁无奈的叹了口气,有些手足无措的抬起手搓着:“明渊,你阿爷和阿奶也是为了你爹好,先前那阵子,你爹看着确实不大好,道士说要冲喜……”
“二伯,先去看我爹。”乔明渊脸色微白,打断了乔老.二。
他的手在控制不住的发抖,跨过慕绾绾身侧径直进了院子。
乔老.二又叹气,忙跟上他的步子。
于氏拍着乔明丽的脑袋,满脸无措。
慕绾绾瞧见乔明渊连看都不敢看自己,又是这态度,心立马一沉。她没想跟乔明渊做夫妻,可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旧社会,她要是被乔明渊送回去,白家那婆子非把她打死不可。就算没打死,铁定也要将她再次卖出去。乔家好歹还有人读过书,在古代已算非常难得,要是卖给个行止粗陋的人家,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满腔心事,勉强对于氏笑道:“二伯娘先去看看吧,别出什么事才好。家里有没有跌打药,我带明丽去擦擦。”
“有,有。”于氏紧紧的抱着乔明丽,脸上浮起戒备:“你跟我来吧。”
她实在不放心将乔明丽交给慕绾绾,更不放心让慕绾绾接触那些烈性的东西——怕慕绾绾还是想不开要寻死哩!
慕绾绾没说破,跟着她拐去了偏屋。
乔明丽身上挨了几扁担,脱了外衣就看到已是几条青紫,于氏一双眼睛发红,背过身去抹了眼泪,抖着手给乔明丽擦药酒。
“娘,我不疼的……”乔明丽懂事的宽慰。
于氏叹气:“都是娘没本事,没把你生做男儿身。”
乔明丽低下头,隔了半天才小声的问:“娘,我不是男娃,阿爷阿奶就不喜欢我,没关系的,我有爹娘疼就好啦。再说,我还有二哥疼我,二哥是家里最好的人,二嫂也是好人,刚刚还护着我呢,我才不怕阿爷阿奶!”
“呜呜……”于氏再压抑不住,哽咽了起来。
慕绾绾耳边响起方才白氏诟骂乔明丽的那些话,一口一个贱皮子赔钱货,想来平日里这娘俩儿在乔家没少受气。
白氏对自己亲生的孙女尚且如此,更何况她一个外人呢?
慕绾绾耳朵竖了起来,倾听三房那边的动静。
“悔婚……我不……我寒心……”隐隐约约,三房传来乔明渊愤怒的低吼,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
于氏和乔明丽都听见了,乔明丽吓得缩到于氏的怀里:“娘,阿爷会不会打二哥?”
“我去看看。”于氏坐不住了,放开乔明丽站了起来。
慕绾绾忙跟上:“我也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三房的屋子。
屋子里果真是一片狼藉,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却都静悄悄的,乔明渊跪在床前,双手握着一只枯槁的手,眼圈湿润。床上躺着一个男人,四十多岁的样子,一双眼睛圆睁,胸口剧烈的起伏,眼见着就剩下出的气儿了!
这就是乔老三,乔明渊的爹,她的家公!
乔老三躺在床上,面皮青白,喉咙里大口大口的出着气,手里死死的抓着自己的儿子似乎有话要说。
白氏等几个女人已哭了起来,乔老爷子坐在床边,一口一口抽着旱烟,神色痛苦又挣扎。
于氏进门后就悄悄问站在门边的一个妇人:“四弟妹,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好像听到吵起来了。”
“明渊跟大哥绊了几句嘴,结果三哥犯了病喘不来气,阿奶说要请个郎中,大哥又说天太晚请郎中又贵不肯去,阿爷也同意了。明渊气不过就……”老四家的罗氏说两句就哽住了,默默的擦了擦眼泪,停了停才说:“三哥太可怜了。明渊也可怜。”
慕绾绾闻言,愕然的抬头看了一眼床边的乔老爷子。
儿子都病得只剩一口气,怎么还听着大房的话,心疼起银钱来了?
想到大房,慕绾绾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乔老爷子身边的人。
乡下人都种地,个个皮糙肉厚,乔老大却生得面皮很白,身穿整洁的长衫,看起来跟乔家人格格不入。这人也是一副好相貌,只是眸中利光太过,一眼就能看得出是个精明人,让人喜欢不起来。
此时,听见罗氏的话,乔老大沉下眼眸没反驳,只是低声对跪在床前的乔明渊说:“明渊啊,不是大伯不想治你爹,家里不宽裕你也看到了,请个郎中说得五百文,更不要说抓药的钱,以你爹如今的身子骨,多拖一天都是受罪,还不如让他痛快些去,跟你娘团聚了他也欢喜得多。”
乔明渊本是低着头在哭,闻言豁然梗起脖子:“家里不宽裕?每月二伯二娘赚一两多银子交给公中八百文,我在码头做工,一个月八百文交五百,算起来家里一个月一两多银子的进账,我爹的药早就停了,若说花销,吃食都是地里的,那么多钱都去了哪里?”
乔老大板起脸来:“鹤小子在镇上读书,每个月的花销就要一两银子,你以为大伯是诓你的?”
“给鹤哥读书就有钱,给我爹看病就没钱。”乔明渊红了眼:“阿爷,我爹到底还是不是你的儿子?你就狠着心看他去死?”
乔老爷子蹙着眉灭了旱烟,叹了口气:“明渊,你大伯说得对,先前郎中来看的时候就说你爹这病治不好,花再多的银子也是打水漂……”
“阿奶!你说句话!”乔明渊只听了个开头就愤然的打断了乔老爷子,悲怆的看着床边哭得不成人形的白氏。
在这个家里,因乔老大在乔家地位超群,自然而然的,他的话几乎一言九鼎。他说不治了,乔老爷子犯了糊涂竟也听,如此就舍了三儿子的命,乔明渊唯一能仰仗的就只有白氏一人。他红着眼睛,满眼都是期盼,这个眼神让一边看着的慕绾绾都觉得心里发酸。
白氏满脸为难,她实在是疼孙子,只得开口:“青云,就给老三请个郎中吧,你咋忍心让我一个老婆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乔老爷子神色复杂:“老婆子,公中是你在管,你也知道……”
“我拿我的陪嫁来请,不动公中的。”白氏泪眼婆娑。
乔老大身侧的一个妇人撇了撇嘴:“娘不是早说,您老的陪嫁将来都归于公中,现在要用,又说不是公中的了……”
这是大房媳妇李氏。
一家子中,因大房读书,她一向自命不同,穿得也比旁人更为光亮,只是同乔老大一样,面上写满了精明与尖刻。
“行了,你少说两句。”乔老大呵斥她,然而,谁都看得出来这呵斥有几分真心,因他转脸就说:“爹,我婆娘说得也不错,不过娘铁了心要治,儿子也不好说什么,你决定吧。”
说着,又摇了摇头,不赞同的意思一目了然。
乔老爷子不说话,看了看床上垂死的三子,又看了看一屋子的人,十分为难挣扎。片刻后,他才问其他两房:“老二,老四,你们说呢?”
乔老二闻言立即说:“爹,总不能看着他活生生死在大家跟前吧?”
“爹,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于氏也赶紧开口。
旁边站着乔老四,他看了看爹和几个兄长,脚尖搓着地下的泥土:“我觉得二哥二嫂说得有道理,要不,还是请个郎中吧?”
方才还哭泣的罗氏听罢,也顾不得哭了,狠狠掐了他一把,乔老四回头,她凶巴巴的瞪了一眼才转头:“爹,我们听你的。”
慕绾绾顿时一阵心寒。
这都一家子什么人?儿子兄弟要死了,竟在这计较银钱的事!
她盯着那乔老大,一时间,脑子里全是自己兄长慕之遥的脸——呵,论起残忍来,将她活生生炸死的兄弟又能好到哪里去?也怪她一时不查,没留意人心之恶能恶劣到如此地步才着了慕之遥的道,重活一世,她既然遇到了这种事,就不会袖手旁观。
更何况,乔明渊还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她如果留在乔家,她就不能让人欺负了他去!
此念一起,她便跟乔明渊生出一股同仇敌忾之感,忍不住想要帮帮他,往前一挤,生生将乔老大等人挤了开去。
“你做什么?”乔老大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有些气急败坏的回头,见是她,立即呵斥道:“慕氏,你竟然敢这样对长辈,你还有没有点教养!明渊,你管管你家里的!长得五大三粗一副猪样子就够让人恶心的了,别这幅德行走出去丢我们乔家的脸!”
乔明渊跪在地上,闻言冷笑了两声,五大三粗一副猪样子,他会娶了这女人,谁又是始作俑者?
慕绾绾已站到了乔老三的床榻前。
乔老三脸色青白,呼吸不畅,症状像极了长期卧床导致的肺部感染并发症,这种情况是十分容易引发窒息的,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消炎、排出堵在支气管里的分泌物,否则恐怕挨不过十五分钟了。
人命关天,慕绾绾本还想藏拙,却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慕家世代从医,她慕绾绾中西医兼修,一手医术不说生死人肉白骨,却也从阎罗爷那抢回来不少人。
“快,将他扶起来。”慕绾绾眼见着乔老三双眼翻白,顾不得跟其他人多说,低头看着乔明渊:“夫……明渊……”话语梗了一下,她实在是没法叫出口,只得改了称呼:“大哥,你若信得过我,就按我说的做,或许还能救救爹!”
乔明渊愣愣的看着她,此时,这丑女人身上散发出强大的气场,又听父亲有救,不由自主的就动了起来。
他马上将乔老三扶了起来。
乔老大见状在一边摇头,不过,总归不是吵着要找郎中了,不花钱,他乐得在一边冷眼旁观。
“都让开一些,开窗户透气!”慕绾绾翻开乔老三的眼睑看了一眼就忙说。
总归是自己的儿子,旁人不疼,白氏还是心疼的。她推开乔老爷子扑过去将窗户打开,又喊着老.二老四家往旁边让让。
于氏也赶紧去帮忙。
乔老大见状,便觉拂了自己的面子,张口就是风凉话:“老三病得这么重,哪里能动的,娘,你不拦着这女人,怎么还跟着胡闹,老三本来还有一口气,说不定给这女人依着一折腾就没了。要是折腾没了,你可别来怨我!”
“大哥!”乔老.二听不过去,抬头重重的喊了一声。
乔老大哼了一声,不甘不愿的住了口,只是要他伸手帮忙也是万万不能。
妻子李氏则拉了拉他:“让他们折腾,折腾死了就怪不到我们头上了。”
乔老大转念一想也是,这才没话说。
“将爹翻过来,面朝下,你用力拍爹的背。”慕绾绾对乔明渊说:“看看能不能让爹咳嗽,越用力越好!”说着又侧头看白氏:“阿奶,劳烦您帮我拿双筷子来。”方才她看得明白,这屋子里人虽多,真正挂心乔老三的不过白氏、乔老.二一家,大房心思重,四房没主见又怕得罪人,她请人也有眼力见儿,又对乔老.二夫妻说:“二娘,劳烦你带着明丽帮忙烧点热水。”
乔老三的情形不大好,需要吸氧,可眼下穷乡僻壤又不是在她的实验室,她去哪里弄一个氧气瓶来呢?
慕绾绾一边想着,手无意识的摸索着自己的左手手指。
奇怪的事发生了!
在她的脑中,瞬间涌入一个宽大的药房——左边是整整齐齐的中药柜子,右边是高低不一的西药架子,正对面还有一个门,透过玻璃门能清楚的看到医用设备。她仿佛置身其中,连脚下的触感都格外真实,这,分明是她在京江的实验室啊!
慕绾绾心底一阵激动,这个实验室不是随着她一起被大哥炸成了灰烬了吗?怎么又出现了?
她低下头,左手食指上的那个桃花胎记在发烫。难道,这是个进入某个神秘空间的钥匙?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她松开摩挲胎记的手指。果然,意识里的实验室消失了,再把手搭上去,空间又出现了!
太好了,这真是天助我也!
慕绾绾欣喜若狂,只要有了实验室,她就再也不担心会在这个古代活不下去!
慕绾绾闭了闭眼睛,快速的绕到西药架子前,取出了两小包过氧碳酸钠和二氧化锰,抬头看见乔老.二在一旁站着,忙说:“二伯,家里有没有水壶,劳烦你帮我找两个,再砍两根竹子,要小指粗细的,取中间空的那部分,不要剖开拿给我,再拿一些布条来。”
她不能直接将氧气瓶拿出来,这时候快速制氧才能不引起人的怀疑。
这是最没有办法的办法!
说罢,她又蹙起眉头:“屋子里人太多,其他人就都先出去吧。”
“出去?那怎么行,我们不在跟前看着,谁知道你会不会……”乔老大下意识的反驳,一双眼转得很快。
早些年老三还没瘸的时候,打猎的手艺极好,每月都能往家里带几两银子。这些年病着,也不见他拿出来过一分,指定都藏着私想留给儿子,说不得是三房故意将人支开的!
这话实在过分,一直没说话的乔老爷子呵斥了一声:“都别说了,跟我出去!”
乔老爷子很少发怒,铁青着脸十分吓人,李氏有些怕,拽着丈夫先出去了。乔老四叹了口气,也带着妻子出了门。乔老爷子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心里直道:“贫贱人家百事哀,老三啊,你可别怪我狠心!”
这些人出去后,屋子里总算空了些,只剩下意识不清的乔老三、乔明渊和慕绾绾三人了。
乔明渊照着慕绾绾的指示,一下一下的用力拍着乔老三的后背。慕绾绾则坐在一边,拉过乔老三的手切脉。一边切脉一边暗自点头,越发肯定了自己的诊断。
“怎样?”乔明渊哑声问。
慕绾绾抬头,就撞上一双期盼的眼。
她本想说试试看,可遇到这样一双眼,便觉心头发软说不出让他失望的话:“只要咳出痰来就能救。”
乔明渊如同受到鼓舞,手下更见不停。终于,抱着的乔老三痉挛一般的抖了两三下后,用力的咳了出来,连带着喷涌而出的还有一口浓痰,几乎都吐在了乔明渊的身上。
这口痰一出,乔老三明显就能出气了,翻白的双眼也跟着转了转。
慕绾绾稍稍松了口气,本是三分把握立即就变成了六分。
乔明渊更是大喜的喊了一声:“爹,能不能听到儿子说话?”
怀里的乔老三转了转眼珠,连连眨眼,这意思是说,他听见了。
乔明渊双眼润红,两滴眼泪吧啦砸在乔老三的肩膀上,他也顾不得擦,抬起泪汪汪的眼看着慕绾绾,似乎在问下一步怎么做。
这时,去拿筷子的白氏也回来了,慕绾绾接过筷子:“抱着肩膀,按住不要让爹乱动。”
说着,就将筷子头往乔老三的鼻孔里戳去。
人的鼻孔里藏着不少神经,十分敏感,慕绾绾的手法有章法,只钻了几下,乔老三就觉得鼻子极痒。慕绾绾察言观色及时松开筷子,乔老三就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不少鼻涕喷了满脸。
白氏和乔明渊惊喜的看到,这几个喷嚏一打,乔老三的呼吸明显的顺畅起来。
慕绾绾又着手制氧。
她在水壶里加了半瓶水,用竹筒将两个水壶相连,在其中一个水壶里加了过氧碳酸钠和二氧化锰,这两剂药会发生反应产生氧气,经过另一个水壶的过滤后,就制成了简单的氧气瓶。再用一根竹筒连接壶口,就可以将氧气输给需要的人。为了避免漏气,只得用布条打湿,将缺口都堵上。
将竹筒的一端放在乔老三的嘴巴里,乔老三猛地吸了几口,脸上终于流出了几分轻松,慢慢的不再白得吓人。
“儿啊,娘在这,娘在这!”白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乔老二抱着两个水壶和细竹筒正进屋,听了这话忙放下,走过来一看,乔老三已经睁开了眼,呼吸也正常了,他顿时高兴的跑了出去:“爹,你快来,老三醒了,缓过气来了!”
乔老爷子在院子里本就没走,听了这声喊,快步走了进来。
瞧见乔老三是真的清醒了,一时间心情复杂,定定的站在床尾不知说什么才好。大房四房也进来了,对望一眼,罗氏忙笑起来:“真是菩萨保佑,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李氏撇了撇嘴,眸色阴暗。
总这么拖着,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银钱呢,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于氏带着乔明丽烧了水,刚端过来就听见乔老.二的喊声,母女两人亦十分高兴,加紧几步走进屋子里,放下水就去看乔老三。
“怎么又进来了?”慕绾绾瞧着大房这些人就没什么好脸色,沉下脸说:“阿爷留下,其他人没事就出去,我爹喘不过气来,人多对他不好。”说着又放柔了声音对乔老.二一家说:“二伯,二娘,明丽,你们也去休息吧,如果有事,明渊会去请你们的。”
刚见了她的一手本事,乔老.二一家对她并无不从,听说人多对乔老三不好,一边点着头一边退了出去。
出了门,于氏还说:“我们就在隔壁屋子,要是有事你就大声喊二娘,不要跟二娘客气!”
“好。”慕绾绾点头。
乔老大见她目光看过来,甩了甩袖子,哼了一声就带着妻子走了出去。
乔老四磨磨蹭蹭的在那儿站着,最后被妻子罗氏拉走了。慕绾绾心中有数,这乔老四是个软耳朵,没什么主见,倒是他的婆娘罗氏心思颇多。
她也管不着那许多,等人都走后,径直走到乔明渊跟前:“大哥,将爹放下吧,明丽端了热水来,你给爹擦一擦脸和衣服,你自己也擦一擦。”
“我来吧。”白氏抢着要做。
一醒来就挨了白氏的打,慕绾绾对这老太婆的印象本是不佳,可比起其他的乔家人,除了乔老.二一家,似乎也只有她还在意乔老三的生死。想起原主儿做的事情,白氏讨厌自己似乎也情有可原,慕绾绾倒释怀了一些。
乔明渊不让:“阿奶,你也累了一晚上,快去歇着,我来就可以。”
“给阿奶也行。”慕绾绾低声说:“大哥,爹的病不能没有药,你点个灯,出去找找看有没有适用的。”
“我不会认药。”乔明渊抬眼。
白氏的眼睛一亮:“绾绾,你是叫绾绾吧?你会认药?”
她见了这孙媳妇,只觉得丑陋不堪,又因慕绾绾害得乔老三病危垂死,满心都是厌恶,没怎么留意打听,只隐约听见送亲的那白家二婶子是这么喊她的。这会儿见她救了自己的儿子,哪怕再丑,此刻看着也觉得亲切,怎么看怎么顺眼,主动喊了她一声,语气已变得温和了不少。
慕绾绾点点头:“认得一些。”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乔老爷子说话了:“明渊,你拎着马灯带着绾绾去寻药,让阿奶来照看你爹。”
“我去请二伯来帮忙看着。”乔明渊低声说。
乔老爷子一听这话就不高兴:“怎么,你还怕阿爷害了你爹不成?”
乔明渊没说话。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先前不愿意为了乔老三花钱,可不就是间接害人!
乔老爷子怒了:“他是你爹,也是我的儿子,我难不成还会盼着他死?”
慕绾绾见乔明渊这幅形容,怕他又要惹怒了这老头,忙在一边说:“阿爷想哪里去了,大哥是担心您年纪大了吃不消,二伯年轻力壮的,让他来看顾最合适。这样吧,阿奶阿爷都去休息,我去请二伯和二娘来照看爹。”
说罢,不等两个老人同意,就小跑着去敲了隔壁的门。
乔老.二和于氏二话不说就来了。
乔明渊又劝了几句,终于将白氏劝住,乔老爷子早已摔门而去。
慕绾绾给乔老.二夫妻两人说了一些注意事项,乔明渊也找白氏拿了马灯,两人一同出门去寻药。此时已是夜深人静,推了门才知道外面的雨水淅沥,偶尔传来几声乡间虫鸣,乔明渊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见慕绾绾穿着单衣有些发抖,他蹙起眉:“等我一下。”
他几步回去,不多时回来,手上多了两件蓑衣。
他先将蓑衣给慕绾绾穿上。
慕绾绾身材胖,那蓑衣明显遮不住慕绾绾的身体,慕绾绾窘得面红耳赤,就听乔明渊低声说:“等明天雨停了,我去寻了蒲苇给你做一件合身的,今晚就委屈你一些。”
他自己也穿好了蓑衣,这才提着马灯走在前面,示意慕绾绾跟上。
慕绾绾抬头看他。
乔明渊的意思……是接受她留在乔家了?
不用担心会被送回白家再被卖掉,慕绾绾的心一下子就安稳了,唇边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乔明渊没回头看她,他走在前面照路,提醒慕绾绾:“田埂上很滑,小心一点。”
乔家在村子中部,乔明渊问了慕绾绾那药长在山里还是水边,慕绾绾答在潮湿的地方,他便带着慕绾绾往河边走去。
慕绾绾这具身体实在是太胖,没走几步就喘得不行,乔明渊脚步匆匆,好几次都是走着走着就停下来等她。他几度欲言又止,显然心里焦急又不好催促。慕绾绾都看在眼里,心里暗下决心,等这事儿解决了,从明天开始,她就开始减肥!
两人名义上是夫妻,实则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没什么话说,乔明渊心事重重,慕绾绾又一心想赶快弄完了回去研究自己的空间,匆匆寻了药回来煎上,两人都松了口气。
慕绾绾回来先去看了乔老三,咳了痰出来后,他明显意识恢复了很多,此时已疲倦的睡着了。慕绾绾撤了氧气瓶,乔明渊眼巴巴的看着她:“这个是什么?”
“爹呼吸困难,这个是氧气。”慕绾绾解释。
乔明渊蹙眉:“氧气?”
慕绾绾一愣,氧气是现代的说法,她委实很难给乔明渊解释清楚,想了想,才说:“也就是很浓的空气。就好像吃饭,你一颗一颗的吃,跟一口一口的吃,是不是一口吃下去的更容易饱?”
“原来如此。”乔明渊听明白了,点了点头便不再追问。
此时已是深夜,乔明渊让乔老.二夫妻俩回去歇着,自己在床榻前守着乔老三,时不时的伸手在他鼻尖探探鼻息,见还有气就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这模样让慕绾绾忍不住的心酸,不由想起了自己来。
没娘的孩子苦啊,这滋味,她也懂。在她那个世界,她妈妈也是早早就离开了人世,读幼儿园小学的时候,每逢学校开家长会就是她最难过的时候。看着别的小朋友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她就羡慕得偷偷的躲着哭……
“今天多谢你啦。”正叹气呢,忽听乔明渊低声说。
慕绾绾抬头,油灯忽明忽暗,乔明渊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成婚的事,方才阿爷和阿奶跟我说了。嫁到我们乔家来,你心里也是不愿意的吧?”顿了顿,乔明渊扯开一抹嘲讽的笑:“外人都说乔家是个好人家,可实际上,你刚刚都看到了,在这个家里,阿爷的心偏得没边儿了,以后的日子,少不得有更多的委屈给你受。你要是想走,我可以给你写一封放妻书。”
慕绾绾呆了一呆。
从原主的记忆里,慕绾绾将早将乔家的情形摸了个大概。
她如今所在的地方是平遥府易县清水镇,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临着清水河,按照地势将这一片的人家划分了十几个村,白家所在的村是上河村,下河村就在清水河下游,另有一个大村叫河口村,外延还有河口坝等几个村落。这其中,下河村和河坝村地理位置优越,最为富庶。
下河村里有两百多户人家,皆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乔家也是其中一户。
然而这乔家比起一般庄稼人又有些不一样。
乔家人祖上参军得了不大不小的军功,受了封赏得了不少田地后,含辛茹苦供了个读书人出来,官至户部侍郎。在这种乡下地方,能有一个大官儿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是能在十里八村都扬名的好名声,因了这个户部侍郎,乔家那一辈的人在下河村十分风光,连着出了两个族长和无数乡老,在下河村拥有极重的话语权。因福泽后辈,乔家连过了两代好日子。
到了乔老爷子这一代,乔家闹了些不和,乔老爷子的几个兄弟闹着分了家。
乔老爷子乔青云是大房,另有两个兄弟分了出去,暂时不提。只说他这一支,因乔老爷子踏实肯干,家底日积月累倒也算丰厚,良田近四十亩,几个儿子各有营生,日子是红红火火的让人羡慕非常,原本也是下河村的头一号殷实人家。
乔老爷子娶妻上河村白氏,生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老大乔松平娶妻河口村李氏,膝下两个儿子两个女儿,长子乔明鹤今年十七岁,次子乔明鹭十二岁,长女乔明娇已经十八岁,早年就嫁了出去,次女乔明喜和三子乔明宇均是早早夭折。
老.二乔松柏娶妻河口村于氏,膝下只有个十一岁的女儿乔明丽。
老三乔松岳娶妻河坝村颜氏,膝下独子乔明渊今年十六岁,颜氏生下儿子后身子不好,在乔明渊三岁时去世。乔松岳是一个猎户,因思念亡妻,在一次打猎时疏忽大意被大虫咬断了腿,成了个废人后,就一直卧病在床。
四子乔松禄娶妻河口村罗氏,夫妻俩育有一个儿子乔明强,今年只有六岁,还有一个三岁的女儿乔明琦。
乔老爷子还有两个女儿,长女乔松月嫁到上河村白家,是白氏的娘家一脉,算是亲上加亲。另一个女儿乔松灵则是乔青云老来子,今年才十五岁,订婚上河村孟家。因孟家儿子读书无钱,一直没办婚事,定了来年开春成婚。乔松灵长得瘦弱娇滴滴,自小就干不了地里的活儿,十岁的时候就被乔老爷子送到镇子上的绣坊去学手艺了,只偶尔回家来。
如此庞大的一家子人,因为乔老爷子和白氏还在,并未分家,皆是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乔家大院零零总总二十多间,是下河村最大的一家。
本是人人羡慕的日子,然则,乔家人尝过读书带来的好处,所以,也比寻常人家要更具眼光,乔老爷子更是一心想让孩子们都读书,盼着孩子们有出息,能将乔家再带回曾经那个风光的时代。刚开始的时候,乔老爷子将膝下四个儿子都送到河坝村的私塾读书,读到后来,又咬着牙将四个儿子送到镇上去。可在镇里读书不比在乡下,每年光是束脩就要走了乔家绝大部分的银钱,一年两年还好,等供了五六年,就有些捉襟见肘。
恰逢镇上学馆进行考试,乔老爷子就给四个儿子定下规矩,家里只能供一个在镇上读书,谁在那次考试中被先生评为甲等就留下,其余人均得回家。
竞争如何激烈暂且不提,最终,乔家老大乔松平脱颖而出,如愿留在了镇上学馆,其余三人皆回了村里。
乔老爷子治家严明,又有言在先,回来的均不得生怨,大家拧成一股绳,咬着牙供乔老大读书,盼着他能出人头地。
如今,乔家老.二走家串户做货郎,妻子于氏在码头上卖饭,每月能挣一两银子,承担了乔家大部分的开销。老三原本是猎户,山里物种丰富时节能得几两银子,可惜后来断了腿就废了。老四读书不成又没学到什么手艺,家里的地也不能没人耕,就在家看护那些庄稼。
乔家老大也算是个争气的,一大家子紧着大房供他一人,在二十二岁时,乔松平过了县试和府试,做了童生老爷。成了童生就等于是有了资格角逐科举,再进一步便是秀才,做了秀才算是得了半个功名,只差一步中了举,就可做官。
因着这个,哪怕乔松平后面多次考科举都没能中秀才,在乔家的地位依然稳如泰山。
一晃眼人到中年,各房各自成家,又有了儿子,乔老爷子做主,又让小的一辈子都读书。只是到了这一代,乔家的境遇大不如前,自然不可能人人都供,一样经过私塾先生考试,择优而选。最后,大房的长子乔明鹤和三房的独子乔明渊都不错,一块儿在私塾读书到十二岁后,乔明鹤终究是有个做童生的爹,渐渐拉开跟乔明渊的距离。
如此一来,去镇上读书的便非乔明鹤莫属。
三房长久没有营生,于是,在乔明渊十四岁的年纪,他便被指派到了镇上去谋生,如今是在码头给人做账房。
至于今儿这婚事,又牵扯出另一段缘由来。
乔老三乔松岳自从断了腿身子就不太好,一直养在床上,缠.绵病榻儿子又小,全靠几个兄弟养着。虽说一样是乔老爷子的儿子,然而日子久了,难免会让人生出拖累之感,又因要供着两个读书人,乔家不宽裕,难免对每月都要支给三房的汤药费颇多怨言。乔老三病久了也修了玲珑心肠,自然看得出家里人的不愿意,便主动说不治了。
一拖二拖的,身子便越发不行,眼见着是要死了。临死之前,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儿子,就想看着儿子成婚生子才瞑目。
也算是对儿子有愧,这事儿乔老爷子一口答应下来。
可真办起来才发现难办。
乔明渊倒是有个定亲的人家,但乔老爷子托了媒人上门商议婚期,那家人见乔家催的急就生了别的心思,张口索要十两银子的天价聘礼不说,还要乔家包出嫁女的酒席。乔老爷子被气得不轻,也是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钱,索性作罢了这门婚事,另外托人再寻。
好巧不巧,白氏的娘家人来了一趟下河村,顺便就说起了上河村白家那个新婚夜就死了丈夫的寡.妇,因为被夫家嫌弃,她家婆正打算将她卖了出去。
白氏问了年纪,一听才十四又新婚夜死了丈夫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也顾不得什么克夫的传言,当场就定了下来,托娘家人回去探个口风。
一来二去,这事儿成了,定了三两银子将慕绾绾买了。
换了新娘子的事情是一直瞒着乔老三和乔明渊的,因此,直到慕绾绾下来拜堂,乔老三才看到自己儿子娶了个什么样的人,当场在堂上就险些背过气去。至于乔明渊,乔老三病了三天眼见着瞒不过去才接了人回来,直到进了家门才知道,自己娶了慕绾绾的事!
要说委屈,恐怕最委屈的就是乔明渊!
慕绾绾摇摇头,乔家这些勾心斗角她是看得分明,可说到底,只要她不依靠乔家这群人,她好歹还能活着,如果回白家……想起白家那婆娘,慕绾绾脑子里充斥的便是鞭影、诟骂,以及阴暗的偏房和馊臭的味道,原主骨子里对白家的恐惧,让她控制不住的发抖!
她眼珠转着,不,先留在乔家,等安稳后,她会想一个既不被送回去所谓“娘家”,又能自由脱身的法子的!
想到这里,她忙说:“大哥,你别撵我走,我要是回了白家会被打死的!”
乔明渊哑然,隔了片刻才说:“你不走,也好。”
慕绾绾会医术,说不定,有她在乔家,爹能得救!
他想通了这一点,笑着站起身来:“我这几天不在,听明丽说你一直被关在柴房,对不住你。你饿了吧,我给你煮碗面条。”
他不说还好,话音未落,慕绾绾的肚子咕噜噜的响了起来。
慕绾绾脸涨得通红:“多谢大哥。”
乔明渊进了灶房。
这会儿黑黢瞎火的,也没个亮,乔明渊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这一连串的事情下来,他内心的悲戚越盛,黑暗中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反复几次,才平静下来。他记得灶房里总是备着一些干面,想翻些出来煮给慕绾绾吃,可找了半天,干面的影子都找不到。想起慕绾绾饿得咕咕叫的肚子,他有些着急起来,动作也大了起来。
二房离灶房最近,于氏本已睡下,听到动静又起来。
“明渊,你找什么?”
“二娘,家里的面呢,怎么没了?”乔明渊抬起头有些窘:“我和绾绾都饿了。”
于氏将油灯挂在脊梁上,脸色不怎么好:“你带回来的那些面收起来了,平日里大家都吃稀饭馍馍,你阿奶说要留给明鹤回来吃。他在镇上读书,吃面是吃惯了,回家来吃面疙瘩会不习惯。”
“鹤哥的身子金贵。”乔明渊直起身来,眼中有压不住的怒火:“可明丽他们也在长身子,老是吃稀饭馍馍怎么长高长壮?”
“唉!”于氏叹着气看向他:“算了!我在码头卖的饭还有些剩的,我给你端来,对付着吃点垫垫肚子。”
乔明渊闷声站着,若是平时,他多半扭头就回屋了,可今天慕绾绾刚救了他爹,他总不能让那姑娘一直饿肚子,只得回:“多谢二娘。”
于氏盛了满满一大碗麦饭,因为要早起去码头卖饭,寅时要动身,一般丑时就要开始忙碌,灶房里的一间矮灶是常年不熄的,她便取了昨晚吃剩下的菜热了,给乔明渊盖在饭上,看了他一眼,突然多嘴说了一句:“绾绾那孩子长相是不太好,但心眼还不错,二娘看她今晚救你爹时不慌不乱,是个聪明的,你再不想娶,如今也拜了堂……”
“二娘,这事儿我有主意。”乔明渊便知道她要说什么,他笑着打断她:“你放心,我不会做糊涂事的。”
“你这孩子从小就不让人操心,二娘自然放心你,就是怕你觉得委屈……”于氏叹气。
乔明渊低下头,委屈?他跟爹在这个家里的委屈也不止一点,比起这个来,爹还活着,他就觉得很庆幸。
说起来,还得感谢阿爷阿奶他们,要不是他们把慕绾绾娶进来,今天晚上,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爹撒手人寰了!
他抬起头笑:“既然进了我乔家的门,以后就是我的人,只要她不委屈,我就不委屈。”
“那就好。”于氏总算放了心,又叮嘱他:“快回去吧,绾绾饿了三天怕是都饿坏了。”
乔明渊的脚步一顿,很快应了一声:“嗯!多谢二娘。”
他抬起眼睛,饿了三天,也就是进了家门就没吃过乔家一口饭,即使这样,她还是愿意伸出援手救他爹……
他笑了笑,看来,他乔明渊运气也不错,老天爷总算长了眼睛。
慕绾绾还不知道这些事,她正坐着专心的把弄自己手指上那个神奇的空间呢!
将手指放在桃花胎记上,她的意识立即就落在了实验室里。一瞬间,连脚下的触感都变得真实起来,她伸手摸了摸实验室里的药柜,一切都是真实的一般,她甚至还动手操作了一番实验器材,一切都如她所想的运作。
更让人惊喜的是,药柜里的那些药材,只需她动一动意念,就能自动取出来!
而且,似乎是保留了实验室爆炸那一刻的存量,慕绾绾发现,她刚刚明明取走了两包制氧的过氧碳酸钠和二氧化锰,可存货依然没变,还是那个数量!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在这个古代,有了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随身药房!
慕绾绾脸上绽开笑容,欢喜得忍不住原地转了两个圈:“慕绾绾,你简直是个天才!你当初修这个实验室、放那么多药品的时候,是不是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啊!啊啊,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我一定搜罗所有珍贵的药都放进去……不不不,我要知足,有了这个实验室,没有的药我可以做出来,不要急!”
她想着这些,眼珠又转了转。
这可是在古代,生态环境还没遭到破坏,很多只存在医术中的珍稀药草说不定会有,如果找到了能保存进实验室,岂不是又是另一个意外之喜?
存?
能取出来,是不是意味着也可以往里面放东西?
慕绾绾看了看自己的手,将大拇指搭在桃花上,空出一只手来。她环顾四周,见桌子上放着一本书,脑袋里想着:“放!”
神奇的事情又发生了,手上一空,意识里,那本书已经躺在了实验室里的空架子上。
这一下,慕绾绾再也平静不了了。
抚摸着手上的胎记,她几乎笑出声来,一时间,对未来的恐惧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信心和动力。她重新坐下时,眼睛里全是光彩,让她一张肥脸都生动了很多。乔明渊走进屋子里时,看到的就是肥胖的少女坐在椅子上,笑得五官都皱成了一团,脸上的红疙瘩挤在一起,丑,自然是很丑,可却意外的不让人感到讨厌。
他笑了笑,将搪瓷大碗放在她跟前,又起身去倒了杯冷水放在她手边:“没有找到面,给你盛了一些饭,你先吃,吃完了饭,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听听你的意思。”
慕绾绾忙收回自己的思绪,趁着乔明渊不注意,将放进去的书又取了出去,小心的放在桌子上。
不曾想,乔明渊正好回头看见,他一愣,脸上的笑微微僵住,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慕绾绾狐疑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书,连忙放下坐好,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乔明渊的不高兴只是一瞬间,他很快笑道:“你会医术又认药,自然是识字的。你叫绾绾,是哪两个字?
“慕绾绾。”她低声回:“羡慕的慕,‘绾雾青丝弱,牵风紫蔓长’的那个绾。”
乔明渊的眼睛刷地亮了起来:“你读过书?”
慕绾绾点了点头。
原主从前是官家小姐,后来沦为奴婢后颇受那家少爷喜欢,少爷也教过她读书。她认得字也不是很稀奇。
这一下,轮到乔明渊不解:“你既能读书,家底向来不弱,怎么会……”
“我是白家买去的。”说到这儿,颇有些唏嘘,慕绾绾悄悄抬起头看了乔明渊一眼:“来这儿,也是被卖过来的。”
乔明渊脸上的笑顿时僵住。
今天是新婚之喜,屋子里亮着一对红烛,将对面人的一张脸照得格外清晰。五官肥得分不清,唯一有神采的便是一双眼,此刻在烛火下亮晶晶的,隐隐有不安和惶恐,还有担忧,清澈见底的深褐色,竟让他生出一股愧疚感和怜惜之意。
他涌起一股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顿了顿:“听媒人说,你才十四岁?”
慕绾绾点了点头。
“我今年十六,比你虚长两岁,我们成了亲就算是一家人。我们都还小,圆房的事情不着急。以后你若愿意,便叫我一声哥哥,我也定把你当妹妹看待。”乔明渊缓了缓,看着她又说:“我家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爹病得不轻,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我对你只有一个请求,希望我爹还在时,你能对他好些,让老人了了心愿,就算是走也放心一些。我爹走了,你要是想走,我也不会强留你。你要是想留在,我不会亏待你,你永远是我妹子。”
至于他……
乔明渊垂眼,他这一辈子必定不会乐意窝在这儿的,以后若遇到了喜欢的人,他也断不会委屈了他自己。给她正妻之位无妨,大不了,他开门纳妾便是。
慕绾绾暗自颔首,心中也有所了悟。
方才在新房中断断续续也听一些妇人说起,这乔家是十里八乡难得的读书人家,因祖上出过官尝到了甜头,一心想让子孙摆脱这种苦日子,乔老爷子让几个孙子都读了书的。
这门婚事想来乔明渊也不愿意,人到底是读了几天书,说话客客气气的十分委婉。本是娶回来做夫妻,他却说是要做兄妹,不愿意的意思透露得明明白白,却又不会教人太过难堪。
这人,应该好处。
慕绾绾原本提着的心放到了肚子里。
她原本就不想跟乔明渊圆房做夫妻,眼下他的提议正合心意,咧开嘴笑了起来:“好,大哥放心,我一定会将咱爹照顾好的!”
这话一出,就等于是应承了乔明渊的提议。
乔明渊跟着也笑了起来,他轻松了不少。他偷偷觑着慕绾绾的脸色,见对方是真心实意的,对她的感激更多了一层。
话说分明,两人都轻松了很多。
床榻上的乔老三无意识的咳嗽了一嗓子,乔明渊紧张得心都提了起来,慕绾绾宽慰他:“大哥你不要忧心,爹的病是多年卧床得来的,急也没用,等明天天亮了,我去山里再寻一些草药,慢慢调养会好的。”
乔明渊给乔老三掖了被角,重新坐下:“绾绾,你学过医?”
“会一点。”慕绾绾点头。
她以后总是要用到医术的,瞒不过乔明渊,索性也不瞒着:“我祖上是学医的,我小的时候看得多听得多了,一些简单的病我能治。”
乔明渊闻言看了一眼她的脸。
肥得五官不分,鼻子眼睛都快挤成一团了,这不是一张好看的脸。更可怕的是,肥肥的脸庞上爬满了红色的小疙瘩,还有抓挠后留下的紫红色痕迹,看起来十分狰狞。
既然自己会治病,为何不肯治一下自己的脸?
他满腔疑惑,却又不敢问。
慕绾绾猜到他想问什么,可这个问题,她还真不好回答。对于医术,原主只是懂一点点皮毛都算不上的东西,又如何能治好自己?在原主的记忆里,慕绾绾发现这具身体原来不是这副又肥又丑的尊容,是到了白家之后,才慢慢变成这样的。
到底在白家发生了什么?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没照过镜子,不知道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况,但手下的触感凹凸不平,想来定是惨不忍睹。
她暗自给自己切脉,却发现慕绾绾的脉象混乱无比,脑袋里嗡的一下,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过,她很快笑了。
那个软弱的、任人拿捏的原主走了,如今这具身体是她的身体,她必不会让自己过得太委屈!
她装作不知道乔明渊的心思,羞愧一般的低下头。这一下,反而是乔明渊觉得不好意思,他轻咳了一声,有点窘迫的开口:“绾绾,爹这里有我守着,你回屋去歇息吧。”顿了顿,又想起于氏的话,指了指东侧的屋子:“先前成婚的时候,东房是做的新房,二娘和四娘帮着布置过。你要是想洗个澡,我去帮你烧点水,刚才出了一身汗,怕是会难受。”
这人可真细致!
慕绾绾见他站了起来,忙说:“不用不用,我用冷水冲一下就可以了。”
“秋了,天凉。”乔明渊笑了笑,示意慕绾绾跟着他,他将慕绾绾领到东房,又转身去灶房忙碌起来。
慕绾绾目送他离开,忍不住有些感叹。
这乔明渊真的只十六岁吗?
这沉稳劲儿,比起她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都不差。长得好看还为人可靠,更难得做事细致又有涵养,如果真的嫁给了他,应该会过得很幸福吧?
等等!
她在想什么?
这才见了对方一面,她就真的想跟个毛头小子过一辈子了吗?自己有意,对方还不乐意呢!
慕绾绾握拳给自己打气:“加油,活出个人样来再说!”
她收起心思,循着乔明渊指的方向去到东房。乔家的屋子很多,每房都分到一个小院子,三房的主房是乔老三在住着,另有东房、西房和一间耳房,比起其他几房来并不大,但比当初的白家还是好了很多。能有一间屋子落脚,慕绾绾已经十分知足。她进了东房,屋子里已经点了灯,到处都是红色,这是新房,大红的床单被罩在夜里似着了火一般耀眼。
白氏之所以格外讨厌她,不单单是她貌丑吓晕了乔老三又上吊让乔家人丢了脸,还因为买她花了三两银子,原婆家白家又一分嫁妆都不曾给她,她的陪嫁,只有一身值几十文钱的粗布衣服……
白家巴不得她早点死,怎么可能让她在新人家好过?
慕绾绾叹了口气,认命的开始在屋子里翻找,很快找到了一套洗得发白的床上用品,她将那火红的被套等换下来,又出了一身的汗。
等忙完了这些,乔明渊终于烧好了水,给她提到屋子里来。
卧房的旁边用粗布隔了一小间,农村没那么讲究,晚上如厕、洗澡都是在小隔间里完成。惊喜的是,隔间里竟然有一个半人多高的木桶。
乔明渊提了热水后,又从屋后拎了冷水进来,都倒进了木桶里:“这是我娘在的时候留下的,这些年来一直没舍得扔掉。”
慕绾绾点头,方才进来便看到了屋子里的旧家具,故去的婆婆颜氏应是一个十分讲究的人。
“我在主屋,你要有事就喊,我听得见。”
做完了这些,乔明渊放下桶就出去了。
他一走,慕绾绾就火速拿了自己唯一的一身干净衣服,三下五除二的脱了身上馊臭的衣服,站到了木桶边。看了看自己的身材和木桶的大小,慕绾绾不敢坐下去,她担心会将屋子里弄得全是水,也担心浴桶多年没人用会经不住自己硕大的身体挤压而坏掉。木桶旁边的竹架子上放着一个丝瓜瓤儿,应该是搓澡的工具,还有一小块褐色的东西,味道有点奇怪,似乎是皂角做成的。
这东西农村不常见,原主从前呆的地主家却多的是,故而慕绾绾知道,这是古人洗头用的胰子。
慕绾绾不喜欢这味道,看那物品皲裂的程度,怕也是颜氏生前所用,放了不知道多少年,早已是“过期物品”。
她将东西放了回去,忽然涌起一阵兴奋的笑。
她现在有了随身的实验室,从前她常年待在实验室里,在药房旁边的屋子里还有她的起居室,里面卫生间、厨房、卧房应有尽有,是她的另一个家。她抚摸着胎记凝神搜寻,果真找到了她的起居室,卫生间的架子上,摆放着她惯用的沐浴露等东西。她取了洗发水和沐浴露,看了看搓澡的丝瓜瓤,果断的又取了泡泡球出来备用。
很快,慕绾绾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这具身体真的是太胖了,她站在木桶前,要想弯腰洗头根本是难如登天!
她尝试了几次都不行,反而将自己又折腾出一身的汗,只能无奈放弃。
就在这时,慕绾绾灵光一闪——她能将乔明渊的书放进实验室里,是不是也意味着可以将别的东西放进去,比如她自己?
她压住激动,将手搭上胎记,默念:“将我放进去。”
眼前一晃,她站在了实验室里。
“啊啊啊啊——”慕绾绾原地跳了起来,她伸手抚摸自己实验室里的东西,忍不住放声尖叫。
她太兴奋了!
慕绾绾用了好久才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她满脑子都是欢喜,对那个未知的世界一点恐惧都没了。她的身体能进入这个实验室,就意味着,她可以利用这个实验室的一切,让自己在古代过得尽可能的舒服一点。她冲到自己的起居室,第一件事就是好好洗一个热水澡。
原主这几天都是被关在柴房里,身上又脏又臭,慕绾绾足足搓洗了半个小时,才将这一身馊臭洗掉。
兴奋之情一直持续到她开始吹头发才戛然而止。
现代高清的镜子里,映出了慕绾绾的容颜,手中的吹风机差点没拿稳摔成碎片,慕绾绾哭丧着脸再三确认,才明白原来她重生到了一具怎样的身体里,又获得了一副怎样的尊容!
原主岂止是胖?这身体,简直称得上是巨大,怕是顶得上三个原本的自己!还有这张脸,满脸皮疹和红肿的痤疮,五官都挤成了一团,不笑的时候恐怖,笑起来更是让人瘆得慌。抬起手,十指粗壮,皮肤倒是一种奇怪的昏黄,可看得出底子很好,肤质还算细腻,当然,如果忽略掉长长短短的疤痕的话……
全身唯一可取之处,只有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
难怪乔明渊看到她的第一眼,脸都扭了!
慕绾绾嘴角直抽,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又看,终于认命。
看来,未来的日子她不单单是要减肥,原主走几步都气喘吁吁,她还需要锻炼身体,更要治好自己的脸,抚平自己身上难看的疤痕,这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她也不折腾头发了,生怕又将自己折腾出一身汗,将吹风机放下后,在实验室里找了一管夫地西酸涂抹在痤疮上。
先前乔明渊问起她的脸,慕绾绾给自己把了个脉,发现原主这具身体虚弱之余,还有常年积累的毒素作祟,导致她越长越胖、越长越丑。她想了想,在实验室里翻找起前世自己给爸爸研制的解毒血清,可找了半天,才发现什么都没有,连资料都不在了。
这些东西在实验室爆炸前都被哥哥拿走,这个神奇的空间保存的是爆炸前那一刻的所有物品的话,解毒血清自然不会有。
看来,解毒治病的大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慕绾绾唏嘘着从实验室出来,本是想穿自己的睡衣,可她初来乍到,若被人发现了她的秘密,说不定会被人当成妖邪烧死,她思虑再三,还是换了慕绾绾带来的那一身布衣。就着热水,将刚刚换下来的脏衣服洗了晒在竹架子。
刚做完,就听门外一阵响动,接着,乔明渊推开门闯了进来。
他似乎没料到慕绾绾会端端正正的站在那儿,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慕绾绾狐疑的开口:“大哥?”
她一开口,立即打破了僵局。
乔明渊的脸瞬间通红,他指了指门口又指了指慕绾绾,最后挠了挠头:“你没事?”他怕慕绾绾误会,忙开口:“我喊了半天都没听到你应声,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本想去请二娘过来看看,她又已经歇下了,我没办法,这才闯进来……”
慕绾绾恍然。
她方才一直在实验室里洗澡,声音太大了,估计是没听到。
“我刚刚睡着了。”慕绾绾低下头撒谎。
她心里暗自揣测,看来,以后用实验室时要更加小心,要是被人发现她突然不见,怕是解释不清。
这个举动落在乔明渊的眼里,便成了内疚,他也不好意思起来:“没出事就好。”
慕绾绾在木桶里洗了衣服,那水早已脏兮兮的,乔明渊只当她是在木桶里洗澡乏了睡着,松了口气般不再追问。
他弯下腰,扒了木桶的栓塞,木桶里的水刷刷的流了出来,顺着地上的沟往外流去。这隔间的设计倒十分科学,如此一来,省得人又要将脏水拎出去,费时又费力。只是木桶里剩下最后一点水的时候,就必须要人将木桶侧倒才能流干净。
慕绾绾不知道,她占了东房后,乔明渊不能在屋子里洗澡,方才自己在东房后用冷水胡乱冲洗。他之所以会发现东房的异样,正是这隔间的水一直没流出去,以至于他以为慕绾绾出了什么事。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连个洗澡水都可能引出祸患来!
慕绾绾看了看木桶,下定决心要尽快减肥,以后,还是用木桶洗澡安全一些。
乔明渊没呆多久,放了水后,他就关上门出去了。
灯光黑暗,慕绾绾没发现他的耳根早已红得发紫,尴尬让他甚至不敢抬头多看慕绾绾一眼。
经过这么一折腾,慕绾绾也不敢去实验室里睡觉了,她爬上硬硬的床榻,身体早已困倦不堪,她翻了个身很快就睡着了。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晚上,本以为会十分难捱,没想到再睁眼,已经是第二天。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整个村子都活了起来。
乔家人也都起身,开始新的忙碌。
于氏要早起去码头卖饭,鸡鸣时分就起来忙活,在灶房里做饭做菜。慕绾绾就是被一阵饭菜香饿醒的,她穿衣起身寻到灶房,于氏已经将大麦饭装在木桶里,另一个两层的木桶里,下面一层做了猪肉炒白菜,片片绿色的白菜里,零星的可以看见一些切得薄薄的肉片。按照这个时代的物价,一盒饭只卖六文钱,一斤猪肉是十八文,一般人去卖饭,是极难赚到钱,于氏这份菜已经算得上是出手阔绰,难怪她的生意能一直做下去。
只是,这图的是薄利多销,是赚的辛苦钱。
慕绾绾到灶房时,于氏正在做第二个菜,村里人靠山吃山,山里最不缺的就是干货,于氏在做的就是酸豇豆炒干菇。
“二娘,你好厉害!”慕绾绾见于氏熟练的手起手落,那酸豇豆炒干菇看起来格外好看,忍不住夸奖。
乔明丽也起来帮忙,见她来了,小姑娘十分高兴:“二嫂,你也来灶房帮忙吗?”
于氏扑哧一笑:“你这孩子太不懂事,新娘子刚来婆家,第一个月都是不干活儿的,会坏了老祖宗的规矩。”
“什么规矩?”慕绾绾好奇。
现代人没有那么多讲究,她还真没听说过这风俗。
于氏看她一眼,本想问她娘家怎么没告诉她,转念一想,慕绾绾的娘家白家也并不真的是她的娘家,而是她的前婆家。听说慕绾绾是丫头出身,定是老早就被家里人卖掉。于氏心善,想到这里,心里就有些可怜慕绾绾。加上一大早起来乔明丽就一直在她耳边夸慕绾绾昨天是如何凶悍的护着她,以至于阿奶没下太重的手,她心中对原主的那点儿芥蒂就全消了。
于氏笑着说:“老祖宗说的,新娘子刚到婆家就干活儿,一辈子都是劳碌的命。”
乔明丽在一旁嘟嘴:“才不是这样的。那是因为女人一旦嫁了人,以后一辈子都要操劳,所以第一个月先让我们闲着,这叫先给个甜枣,以后就全是巴掌了。”
“你这孩子又胡说!”于氏扬起勺子要打。
慕绾绾也忍俊不禁。
她挽起袖子,虽说第一个月不用干活,但帮忙装一下饭菜还是可以的。
于氏见慕绾绾胖嘟嘟的身子蹲在那儿捣鼓木桶,不由暗自点头,这孩子丑是丑了点,但性子好,人又勤快,加上还会治病,倒是个能过好日子的。
只是……为何那白家非要将她卖掉呢?
趁着时间,于氏也将家里的规矩跟慕绾绾说一说:“绾绾,你刚来乔家,你公爹一直病着,阿奶迁怒于你,你不要跟她计较,人啊,要看开一点,才能活得开心。”她说到这儿,似乎颇为感叹,停了停才继续开口:“乔家是读书人家,家里规矩也比其他人家多一点。在这个家里,男人的事情我们不能管,也最好不要问。家里有四十多亩地,农耕时男人们会放下手里的活儿下地,我们女人下地的时间少,中公的事情就全靠我们。”
“家里有四房人,除了你们三房外,平日里都是你大娘、我、四娘轮流着来,阿奶年纪大了,干不动灶房的活计。”于氏说到这里,脸上有些阴郁。
乔明丽更是不开心:“阿奶干活儿的时候干不了,打人的时候有的是力气。”
“你个小妮子,再说我掌嘴了!”于氏瞪她。
乔明丽低下头:“二嫂又不是外人我才说的。我知道错了,阿奶是老人,不能说她,大娘才是真的过分,平日里就会欺负我们二房的人老实。”
于氏扬手,乔明丽已跟泥鳅一样躲到了慕绾绾背后。
“大娘应该不会到灶房来干活儿的吧。”慕绾绾想起乔家那唯一一个衣着光鲜的女人,那看起来就不是会干活儿的主儿。
于氏点头:“你大伯是读书人,总说做这些有辱斯文,他自己也不下地的。他是童生老爷,你大娘自然也不是一般人,所以平日里,中公的活儿就是我和你四娘在干。”
果真是欺负老实人!
慕绾绾心底涌出一阵冷笑,男人不干地里的活儿,女人不干中公的活儿,合着平日里大房一家都是靠其他人养着?
“那大伯家平日里做什么?”慕绾绾还真有几分好奇。
乔明丽吐了吐舌头:“等着吃饭!”
于氏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跳过来拎起乔明丽的耳朵一扭:“让你不要再说,给你爹听见了,非揍你不可,你是要挨了打才长记性是不是?”
“二嫂救命!”乔明丽根本不怕她娘,哭唧唧的向慕绾绾伸出手。
慕绾绾忙道:“二娘,明丽耳朵红了!”
到底是自己的骨肉,乔明丽是二房夫妻俩唯一的孩子,打坏了于氏也心疼,她松开乔明丽,哼了一声,似乎还是很不高兴。
乔明丽讨好的将饭勺递给于氏,于氏转怒为喜,接着说:“你不要听明丽胡说八道,你大伯平日里在村里的私塾教书,你大娘会做一些绣品拿到镇上去卖,也不真的是等着吃饭而已。不过,你现在嫁过来了,三房也算有人了,以后,中公的活儿你要跟着分担。我们是一人一天的轮着来,今天是你四娘,明天是我,到你大娘干活儿的那一天,一般就是我和四娘一起干。等这个月过了,下月开始,我会带着你先熟悉一下灶房的活儿。”
“好,都听二娘安排。”慕绾绾点头:“也不用等下月,我没有娘家,没那么多规矩的。”
她还要减肥呢,干活儿能多出出汗!
她可不想拖着这具肥胖的身体一直活着!
于氏看她一眼,劝道:“还是按照规矩来吧,以后难得……”
“二嫂也真是的,既然绾绾有心,就让她一起来吧。”于氏话未说完,就被人打断了,灶房的帘子挑起,四房的罗氏笑着走了进来。
今儿是罗氏负责灶房的活儿,她刚进来就听到两人在说这事,多一个人就意味着她每个月可以多歇息几天,哪里会拒绝这样的好事?
她笑着说:“绾绾,你会做菜吧?今天就先跟着我,好好练练手。”
慕绾绾正要应答,于氏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一抬头,就见于氏摇了摇头。大概是因为乔明渊对二房的态度不同,她也跟着没理由的信任于氏,下意识的说:“四娘,我不会做菜。”
“那不正好学一下吗?我刚来乔家的时候,我也不会呢。”罗氏笑眯眯的。
于氏看不下去:“绾绾来门都还没回,哪有就让人干活儿的道理,传出去,怕是要笑掉乡亲们的大牙。罗氏,你再诳着绾绾帮忙,自己偷懒耍滑,我跟娘说去!”
“乔家早就是村里的笑柄了。”提到这茬,罗氏觑着慕绾绾撇了撇。
乔明渊在村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儿郎,娶了这么一个二嫁女,还生得又胖又丑,前几天婚礼的时候,谁不不暗暗笑话乔家没落了?
于氏哼了一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也是乔家人,别人笑绾绾自然会笑你。”
“哎呀,嫂子……”罗氏脸上挂不住,笑容讪讪的。
于氏懒得理她,将慕绾绾推出灶房:“今儿是回门的日子,你去喊明渊起来,让他跟你去一趟白家,免得被人当成笑话看。”
她自己则转身,将饭菜扣上,用扁担挑出了灶房。
乔明丽更是一溜烟跑回了二房的屋子里,慕绾绾听见她欢快的喊:“爹,娘准备好了,我们该走啦!”
罗氏在身后小声的啐骂:“死丫头,真是一点忙都不肯帮,去去去,你们一家都去,整天抛头露面的,我看将来哪个敢要你。”
慕绾绾不想再听,快步回了房。
她先去主屋看乔老三。
乔老三已经醒了,正靠在乔明渊的怀里喝水,见慕绾绾进来,他仿佛被吓住了一般,接连呛咳了好几声,乔明渊忙放下手里的碗给他顺气。
“爹,你醒了?胸口还闷吗?”慕绾绾昨晚照镜子知道了这身体如今是有多丑,见乔老三又被吓到,心里有些内疚。
乔老三咳了一小会儿才平静下来,他睁着一双眼睛默默的看着慕绾绾,眸子流露出几分悲哀。
他没用啊!
要不是他成了个废人,也不至于拖累了渊儿的一辈子!
乔明渊懂老人的心思,握着他的手捏了捏。
隔了半天,乔老三才开口:“罢罢罢。”丑是丑了点,但昨晚自己能活过来全靠这姑娘,看明渊也不算格外抵触这婚事,他终于看开了些,停了停,虚弱的说道:“我还好,就是胸口像压着一块石头,难受得紧,怕是活不了几天啦。”
乔明渊松了口气,他最担心乔老三一直想不开,这病郁结于心更是好不了,闻言忙出言宽慰:“爹,你放心,绾绾昨晚给你诊了脉,说你的病问题不大,只要你自己看开一点,不要思虑过重,慢慢调理很快就会好的。”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乔老三摇头。
慕绾绾才十几岁,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医术?
先前那些大夫都说了,他腿断的时候没处理好,以至于五脏六腑都是毒,能留到现在都是捡到的命,他哪里敢奢望好起来!
再则,一副药就是天价,他哪里吃得起?
慕绾绾没反驳,她坐在床榻前的小凳子上:“爹,我给你切一切脉。”
久病的人总是两种心态。一种是什么大夫都信,为了活下去,什么离谱的药都敢吃;一种是什么大夫都不信,总觉得自己毫无活路,什么靠谱的药都不吃。
能不能好起来,等她治好了病不就足够说明一切了吗?
乔老三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将手伸了出来。慕绾绾搭脉片刻,便道:“昨天采来的药再给爹煎上,让爹喝一碗。”
“已经煎了。”乔明渊指了指小桌子。
慕绾绾站起身来,手搭上了胎记。她一边慢悠悠的走过去拿碗,一边凝神在实验室里捣鼓,取了两颗抗生素两颗消炎药在掌心,用肥大的身躯遮挡,将药丢在药碗里,用勺子碾碎了注入温热的药汁。西药融入中药里,什么都看不见,她才喂给乔老三:“爹,你要振作起来,大哥做账房已经很辛苦,你别让他太过担心你。”
她常年在医院跟病患打交道,知道怎样才能让一个病人听话。
这番话勾动了乔老三的心。
他眼中含着泪,想起亡妻和自己断掉腿后乔明渊过的日子,想起孩子小小年纪就被迫去做账房,日日辛苦不说,还常年遭人白眼,赚到的钱连口好的都吃不上,乔老三的脸上就涌出了愧疚心疼之色,他就着慕绾绾端的碗二话不说将药全喝了下去。
乔明渊面露感激。
他早就起来了,煎了药哄着乔老三喝已有半天,可这个固执的老人似乎一心求死,根本不配合,没想到慕绾绾只说了几句话,就完全扭转了乔老三的态度。
喝了药,乔老三躺了回去,他刚从鬼门关回来,虚弱得厉害,不多时就闭上眼睛呼吸均匀的睡了过去。
“绾绾,谢谢你。”乔明渊松了口气。
慕绾绾笑:“我们是一家人,大哥不要客气啦。”
“方才二叔提醒我,昨天是回门的日子,我昨天不在,按照规矩,今儿该带你回娘家。绾绾,一会儿吃过了早饭,我们就动身。”乔明渊开口。
慕绾绾是一百个不愿意去白家,但既然是规矩,她无话可说,只得点头:“好。”
之后,两人再没话说。
乔明渊坐到小桌子边,将昨天慕绾绾用来做实验的那本书拿了过来,开始翻看起来。那书是《幼学琼林》,不知道被翻看了多少遍,早已十分破旧,可见得乔明渊仍旧十分爱惜,哪里卷了皱了,都要小心的抚平。慕绾绾瞧着这一幕,心中微暖。到底是读过书的,对这些书本十分看重,若是换了她,这么破的书,早不知道放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此时无事,乔明渊看书,慕绾绾也一头扎进了她的实验室里。
乔老三的病好治,她自己的病却难。
慕绾绾凭着自己的记忆,开始在电脑上回忆起上辈子给爸爸研制解毒血清的资料。她是睁着眼睛在看乔老三,意识却在空间里忙碌着。
从外表看去,是一派小心看护的模样,期间乔明渊抬头看了她好几次,她都没发觉。
这一幕,自然让乔明渊对她越发的感激。
“吃早饭啦。”不知过了多久,乔明渊唤她。
慕绾绾的身体没进到实验室里,乔明渊一喊就听见了,她松开手,立即清醒过来。乔明渊带着她去了乔家院子的正厅,一家人已经齐齐整整的坐着,两人来得最晚,进门后就瞧见大房李氏阴阳怪气的在说话:“有些人就是金贵,吃个早饭还要人三请四请,当自己是城里的大少爷大少奶奶呢。”
“明渊,怎么来那么晚,是不是你爹犯病了?”白氏问。
乔明渊摇头:“我爹喝了药睡下了,之后就没犯病。”
白氏松了口气,乔老爷子蹙着的眉头松了些许,刚要说话,乔老大已在一旁问:“喝药,喝的什么药?娘,昨晚还是去请了大夫来的是不是?花了多少银钱?”
昨晚乔老三醒来后乔老大夫妻就回去了,并不知道慕绾绾会认药的事情。
一听这话,乔老大跟李氏交换了一个眼神,李氏就急着数落起白氏来:“娘,你糊涂啊,老三的病就是个烧钱的窟窿,根本填不满的。一副药最少也要三四百文吧,哪个郎中来不是一次要开个三副药,哎哟,这一两银子不是打水漂了?明鹤在镇上读书,昨儿还来信说,十月就要交束脩了,学馆新修了一座藏书楼,先生们商量下来,束脩要涨,让备十两银子……你将这钱挪用了,让明鹤怎么办?咱们家里能有出息的就他一个,以后全家人都还指着他过日子,要是被学馆退了学,哎哟,我也不活了!”
李氏连珠炮一般的开口,根本没给人插话的机会,白氏几次想开口解释,都被压了下去。
好不容易等李氏停下来,她又开始呜呜的哭了起来。
乔老大也是一脸为难的看着乔老爷子:“爹,总不能让明鹤退学吧?”
“上次束脩才涨,这次又要十两银子。”乔老爷子抽着旱烟,神色郁结:“实在不行,让明鹤换一家学馆吧。”
“那不行,修文学馆是清河镇最好的学馆。”乔老大立即说。
乔老爷子又抽了一会儿旱烟,十两银子对乡下人来说是巨款,就算是乔家也并非马上能拿出来。
他闷了一会儿,抬头问白氏:“老婆子,中公还有多少钱?”
“满打满算六两银子吧。”白氏也紧张乔明鹤的学业,“算上明渊成婚乡亲们送的礼,凑个八两银子没什么问题。”
还差二两银子呢!
几人自顾自的说着话,没人注意到乔明渊的脸猛地一白,手紧紧的抓住了衣衫的下摆,几乎将那布料扯破。
昨夜回来,爹重病垂死,乔家人不是跟他说,家里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了吗?
他们还说,之所以没有娶他自小定亲的未婚妻,是因为对方家要彩礼太高家里拿不出……
原来,不是家里没钱,而是爹的命、他的人生在乔家人的眼里,都比不上乔明鹤的前途要紧啊!为了乔明鹤虚无缥缈的前途,他们宁可赌上爹的命,宁可让他娶一个寡妇!
慕绾绾就坐在乔明渊的身边,立即发现了他的不对。
略一想,她就明白了乔明渊在气什么。
她自己都来气呢!
只是,看着才十六岁的少年稳成的隐忍着自己的情绪,一股说不上的心疼在慕绾绾的胸腔蔓延,她下意识的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乔明渊的手掌。
坚毅的力量从掌心传来,让乔明渊的理智回到了身体里。他诧异的扭头看着身侧的女孩,在对方的眼中,他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怀。一时间,乔明渊便觉得委屈至极,眼圈微红,他也不由自主的回握着慕绾绾的手,喉头微动,几乎哽咽。但他素来稳得住,很快,他调整了自己的呼吸,情绪也跟着平静下来。
他松开慕绾绾的手,什么话都没说,默默的端起跟前的碗扒饭。
乔老爷子纠结了一会儿,一拍桌子,将事儿定了:“明儿你进城去,将家里那一套银器当了,换个五两银子回来。”
白氏有点舍不得:“那套银器是老祖宗留下的最值钱的了……”
“娘,等以后明鹤当上了大官,咱们要什么样的银器买不到?”银钱有了着落,李氏心情大好,搂着白氏的手哄她:“到时候啊,就让明鹤给您老买一整套最好的!”
李氏很会说话,白氏疼乔老大也偏疼她一些,顿时眉开眼笑。
乔老大和李氏对视一眼,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
只是,乔老大仍旧是挂心替乔老三看病的事情,他不忘嘱咐白氏:“娘,老三那病是看不好的,吃完了这几服药,你可别再犯糊涂了!家里就是有金山银山,也经不起这么折腾的。”
这话,让慕绾绾再也忍不得!
她啪地将筷子放下,大家都看向她,她脸上挂着笑:“大伯这话我就不明白了,合着家里人人的命都值钱,就我爹的命不值钱!人还没断气呢,就想给我爹留棺材本,人在做天在看,我爹也是姓乔的,你就不怕老祖宗们在九泉之下看了生气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乔老大被慕绾绾拿话捏住,跟着生起气来,端着架子训斥乔明渊:“明渊,你不管管你媳妇儿!”
乔明渊没吭声。
慕绾绾这话是一点都没说错,合着这个家里都盼着他爹早点死呢!
见她不说话,乔老大更生气:“什么叫老三的命不值钱,老三这么多年一直瘫在床上,三房颗粒无收,家里谁抛弃他了,还不是这一大家子在养着他!”
“大伯这话说得不实诚,我爹是瘫了几年,家里养了他几年是没错,可明渊这两年来在镇上做工,赚来的钱没一分藏私的吧?”慕绾绾昨晚就听见乔明渊在跟家里人掰扯这件事,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她看得明白,乔明渊是个不太会为自己说话的人,若她再不替乔明渊开口,以后三房就真的要被捏得死死的。
乔明渊不常在家,自己却要待这里的,哪怕是为了自己能过好日子,她都得泼辣起来。
商场如战场,绵里藏针的把戏,她慕绾绾素来不含糊糊,于是,她脸上的笑容更真:“我昨儿还听明渊说,他每个月做账房,赚一两交给中公八百文,就剩下的那两百文,还用来给家里添些粉面,自己可一口都没落着过。不说明渊,就说我爹,他后来腿断了是不假,可从前他身子好的时候,每个月进山打猎得来的银子没给自己藏过一分吧?反倒是大伯你,听说大伯向来读书好,一直是念书的,大房没营生,里里外外都是其他几房在出钱出力,要论起银钱的理儿,怕是说出去十里路,谁都不会说我们三房一句不是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乔老大气呼呼的瞪着眼:“你懂什么?等我将来高中,自然是能回报咱们家的!”
乔老爷子也有点生气:“老大念书不比种地轻松!你以为考上举人老爷是很容易的事情?”
“我知道读书辛苦。”慕绾绾眨巴着一双眼:“既然很辛苦,不如大伯跟明渊换换,让明渊去读书?明渊是年轻人,吃点苦头,想必他是十分乐意的!”
一本旧书都能反复翻开,要不是乔家人不允许,恐怕乔明渊比谁都喜欢读书!
慕绾绾知道,在这个尊卑分明的古代,要想有出息,科举是穷苦百姓唯一的出路。可是乔明渊的这条路,如今已经被乔家人完完全全的堵死。她很心疼乔明渊。
乔老大被慕绾绾巧舌如簧的一番话气得七窍生烟,他已经完全忘记吵起来的初衷是什么了,将碗筷拍在桌子上,他冷笑:“行,我算是知道了。明渊,慕氏这些话是你教她说的吧,她一个刚来乔家的野丫头,知道什么读书不读书的?你若是不想再替明鹤出些力就明着跟我们说,都是一家人,别给我整这些弯弯拐拐的,你小时候我教你读书,难道我没教过你君子立德的道理?”
“我还当是怎么一回事,”李氏恍然大悟:“明渊长大了,心思也跟着多了!”
四房两口子一直没吭声,闻言,罗氏抬头看了一眼乔明渊,眼中闪过一丝急切:“明渊,这真的是你的主意?”
她心思活络,若是三房不想供着大房,以后这重担就得全落在他们四房身上。乔老四整日里就知道下地,已经十分劳累,若是到时候还管四房要钱,指不定自家男人要被逼着在农闲时去做买卖。她想着乔老四那双常年劳作已苍老不堪的手,就是一阵心酸。
自家的男人还得自己疼,三房要想退出,那是万万不能!
乔明渊坐在那儿,什么话都没说,眼中露出几丝悲戚。
他垂下眼,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
慕绾绾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番话会让众人误解乔明渊,见大家都将矛头指向乔明渊,她怒火跟着起来了。
柿子都捡软的捏,乔明渊不吭声,不代表她就认了!
“我说的这些可不是明渊教我说的,虽说我刚来乔家,还不是很清楚家里是什么情况,但十里八乡的邻居眼睛都是雪亮的,一路走过来早就听了不少。大伯教过明渊君子立德的道理,明渊一直都记在心里。人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些年来,明渊没少跟家里人报恩,可见大伯教得好。”慕绾绾眼珠一转,“大伯是读书人,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道理,大伯比我们懂吧?”
她一人说不过乔家这么多张嘴,索性抬出左邻右舍,读书人都要脸,她还不信会有人真的敢去跟乡里人对质。
果然,乔老爷子听了,脸沉了下去:“别人是这么说的?”
还真巧了,乔老爷子一辈子别的不爱,就爱这张脸,若旁人真如此议论乔家,他这张老脸就挂不住了。
慕绾绾微微一笑:“我都是听来的,阿爷,要是说错了,您老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乔老爷子放下手中的旱烟,拿在手里抖了抖,情绪一下子就低了下去。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些年为了大房,他并非不清楚自己亏待了其他几房,只是大家都没怨言,他万万没想到,落在旁人的眼睛里,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一时间,乔老爷子的心里颇不是滋味,他抬头看了一眼乔明渊,见乔明渊低着脑袋,猛然间想起,原来这个孙子今年不过十六岁而已……
“明渊……”他有点艰难的开口:“你爹的病,等缓过这阵子,阿爷就请郎中来照看。”
“不用了阿爷。”乔明渊抬起头,脸上有种异样:“还是鹤哥读书要紧,大伯说得对,不要浪费家里的银钱了。”
家里人人都反对给爹找郎中,就算找了,少不得又有不少怨言,爹病了几年就受了几年的气。慕绾绾说了,爹要心情放平和才能好起来,与其让阿爷找郎中看病,还不如相信慕绾绾。他跟慕绾绾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然而,他眼睛不瞎,他看得出来,这个姑娘丑是丑,可心地善良,难得还念过书,论人品是靠得住的。
更何况……
眼中暗芒闪过,乔明渊的手微微颤抖,他做账房的时间越长,就越不信任乔家人。如今不过是几百文的药钱就能让大伯大娘急了眼,要是真的请郎中,怕大伯大娘为了乔明鹤的前途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情来。
“明渊是个明事理的。”李氏松了口气,连连点头。
乔老大见他应承,终于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罗氏则劝道:“明渊,你也不要担心,你爹是个有福气的,将来肯定长命百岁!”她怕乔明渊继续提起读书的事情,忙转向白氏,卖力的夸慕绾绾:“娘,你不知道绾绾多贤惠,今儿一早起来我就听见她跟二嫂说,从明天起,她也来中公帮忙做事。明渊能娶到这样的贤惠的媳妇,依我看,全是爹娘操持有方……”
一家人不再为了银钱争执,屋子里安静了一下,罗氏的话仿佛给了所有人台阶下。
白氏是个乡下妇人,乡下人都喜欢勤快的女人,闻言笑起来:“绾绾是三房的人,以后你们分着做灶房里的活自然最好。”
“一家人嘛,就要和和气气的,力气都往一处使,这日子才会越过越好!”乔老爷子也趁机劝诫。
“是是是……”
“老头子,别抽了,喝了稀饭早些下地,回来就早些。”白氏熟练的给乔老爷子舀稀饭,替他摆上筷子。
乔老爷子呵呵笑着,接过碗筷开始吃了起来。
乔家人的早饭很简单,粥是煮得很清的玉米粥,配上窝窝头很容易吃饱。菜是乡下很常见的咸菜和酱菜,这时节胡萝卜和菠菜很多,罗氏将胡萝卜切成丝,合着菠菜一起炒,颜色倒是好看,慕绾绾吃了一口,却觉得味道奇怪得难以下咽,便只捡着跟前的咸菜就着窝窝头,一口一口的喝碗里的稀饭。
乔明渊也低着头吃东西,偶尔抬头,见她吃得慢吞吞的,不由蹙起眉头。
然而,大人们不说话了,饭桌上却不见得就会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