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李元芳是小说《神探狄仁杰之阴兵借路》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轩胖儿写的一款悬疑灵异类小说。目前小说已完结,以下是小说《神探狄仁杰之阴兵借路》的章节内容
阴兵借路在民间有很多传说,其中一种说法是说军队败亡后,怨念没有消散,而是聚集在战场附近,他们都认为自己还没有死还要继续战斗,以维护自己的那份军人荣誉。这些阴兵往往出现在一些偏远无人的极阴之地,所以看到过的人很少。
还有一种说法,说大灾难发生后会死很多人,诸多的冤魂聚集一处舍不得离开阳间,时间久了就会对阳间的人们形成威胁,影响正常的轮回,这时地府便会派出勾魂使者来拘魂。
阴差带着大量的冤魂回地府,就形成了阴兵借路。
后人总结出一些相同之处,就是它发生的时间一定是在夜间,人们要是走霉运遇到,就会被阴差一并带走。年长的人常说,一旦发生过阴兵借路,人们便不能在夜间走这条路,否则必死无疑。
凡事总会有个例外,有的是人胆包天,有的是迫不得已,有的则是为了生存,这才壮着胆子在夜间来走这条阴路。无论是斗气也好,求财也罢,结果都是有去无回,不是失踪就是死在了这条路上。
张三李四这种名字在民间再常见不过了,父母将他生下来,因为没文化,更请不起先生帮起名字,就按照排行来为他起名。
这两人本是彭泽街头不务正业的混子,除了靠父母和兄弟姐妹的救济,就只好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来糊口,所以至今没娶妻生子。二人的父母去世后,兄弟姐妹就不再管他们,以至生活变得日渐窘迫。
偶尔偷来些值钱的物件到当铺当了钱,两人就到青楼及时行乐,用他们的话说,得过一天快乐一天。
青楼、酒家这些地方都是看钱认人的,有钱时便称张三爷、李四爷,没钱就叫他瘪三儿屁四儿,反正没个好称呼。两人也无所谓,有钱就挥霍,没钱了就躲在家里。
这天早上,太阳刚刚露出山头,一贯懒惰的张三却已经穿好了衣裳,哼着从青楼学来的小曲在街道上走着,脸上那得意的神情就好像他变成了地主员外一般。
人们都不以为意,早已看惯了他小人得志的这幅模样。众人心中都是一个盘算:又不知是哪家遭了秧。
张三晃荡着来到李四的家门口,双手一推那两扇破木门,结果没推动。
“嘿!家里穷的跟洪水冲过似的,还把大门锁上了。”张三把叼着的狗尾草连同黄痰吐在木门上,随即飞起一脚踹在门上。
“咣当!”,本就不太结实的木门应声而开,瘦弱的门栓断成两截。刚想抬脚迈进门槛,里面就传来了李四的咒骂声。他歪了歪嘴,左眼眉一挑,耸着肩膀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走到正房门口,就见房门猛地打开,一张怒气冲冲的脸现了出来。只见李四拿着一根长门栓,一副要与人拼命的样子,要不是看到那张痞气十足的脸,恐怕那门栓就会狠狠地砸下去,将来人砸个脑袋开花。
“老三,你个狗东西不在家里好好睡觉,跑我家来做啥,有肉吃咋地?”李四摸了摸瘪瘪的肚子。挨着饿已经让他心烦意乱,被打搅了好梦更是让他怒火中烧,要不是两人一直是臭味相投,这一次就得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来。
“四孙子,三爷我找你自然是有好事,要不这时候我也睡着呢!”张三从来都是嘴上不吃亏,脸上的痞相更加十足,完全没把李四的怒气放在眼里。
“要是没好事,你看我不打断你狗腿。”李四朝地上吐了一口痰转身进了屋。
张三刚一进房间,就被一股刺鼻的酸臭味儿熏得差点吐出来,急忙“呸呸”两声,讽刺道:“这没有婆娘的日子真是难挨啊!”
李四往床榻上一躺,将那床破得不能再破的棉被裹在身上,哼哼着说道:“少废话,啥事儿?”
张三没理他的碴儿,慢悠悠地走到桌边,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用两根粗糙的手指夹着,那东西有小手指肚般大小,在一缕阳光下黄灿灿明晃晃,散发出迷人的光彩。
李四惊叫一声:金子!
他把被子一扔,从床榻上蹦下来,冲到桌子旁直愣愣地盯着金豆子,表情是既羡慕又嫉妒。
“一共两颗,昨天用了一颗,在鸳鸯楼过的夜!”张三说得很随意,却把鸳鸯楼三个字说得很重,脸上尽是暧昧。
李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伸手把金豆子抢在手中把玩。
“想娶孙寡妇不?”张三笑着问道,完全没有拿金豆子当回事。
“狗日的不想,快说,咋弄的?”李四的眼睛一直没离开金豆子。
张三嘿嘿一笑:鸳鸯楼这帮女人,昨晚把三爷累得不轻。来,捶捶背,三爷慢慢和你说!
“我是在那条通往山里的那条小道上捡的,一共两颗,在月光下面散发着迷人的光,一眼我便看见了。”张三将自己吹得跟神眼似的,这么小的金豆子就算是白天放在小道上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更何况是在夜间。
“啊!那……那是阴兵常走的路啊,莫不成……”李四手一哆嗦,险些将金豆子扔到地上。
张三见状急忙将金豆子抢了过来,说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哪来的阴兵,都是唬人的,不信则无!”
“那咱们就白天去,省得和阴兵冲突。”李四虽说脑子笨却爱命。
“啪!”李四被张三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他顿时感到眼冒金星,脸涨得像一块新媳妇的红盖头,一股怒气窜上脑袋,“腾”地一下站起来,想了想,嘴动了动,最终还是坐了下来。要是换做平日,两人一定会大动干戈,可今天张三有金豆子在手,底气自然足了些。
“傻啊,那条道是进出大山唯一的路,进山出山的人比你家的耗子都多,咱们白天蹲在地上找金豆子,一天之后,蹲着找金豆子的就不止咱俩了。”张三抖了抖有些疼痛发麻的手。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李四自己也拍了一下脑袋,又露出了龌龊的笑容和一排大黄牙。
“就你那智商,嘿嘿……你去不去?”张三小声地问道,生怕声音大了被外面的人听见。
李四低着头咬着嘴唇犹豫着,过了一阵,猛地抬起头一拍桌子,说道:“去!”
……
大山中的夜静极了,一轮圆月像一只银盘挂在天边,月光四散而出,撒在松软的山间和那条蜿蜒曲折的小路上。阵阵清风,吹动了秋日的败草,吹过粗糙的树干,带来了一股股泥土的清香。
两条人影潜伏在小路上方的小树林中,虽把家里厚一点的衣裳都穿了来,可透骨的秋风吹过,使得两人不由自主地一阵阵打着哆嗦。
“早知道就多穿些来了。”李四后悔没把破棉被带来,将身上的破衣服又使劲地裹了裹,挪动着脚步向张三的方向靠了过去。
张三皱着眉头捂鼻子小声骂道:“四孙子,你多少年没洗澡了,臭得像头猪一样。去,靠一边去。”说罢还用手推了推李四。
李四白了一眼张三,只好又挪回了原处,心道:捡到了金豆子,就要到城西孙寡妇那里做一床像样点的棉被和一身像样的衣裳,再美美地洗个澡……
想到了孙寡妇那丰腴的身体,李四又乐了,瞟了一眼聚精会神盯着小路的张三。
天上的云朵顽皮地将月亮遮住,天开始变得阴沉,小路两旁的树木在黑夜中摇摆着"沙沙"的响着,那条本还算正常的小路在暮色下越来越窄,渐渐消失在漆黑的尽头。
“老三,月亮都被遮住了,黑乎乎的也看不见啥,我看不如还是撤了吧,你手里那粒金豆子够我们花上一阵的了。”李四有些害怕,但心里还是惦记着张三的金豆子。
“就知道你得怂,给!”张三递给了李四一个酒葫芦。
李四见张三根本就没有走的意思,自己也不敢独自离开,只好接过酒葫芦,打开葫芦塞“咕嘟咕嘟”猛灌了几口,想借着酒劲给自己壮壮胆,却不想酒一下肚,一股浓浓的酒香气竟然顺着喉咙滚落下去。
李四“咦”了一声,刚想放到鼻子下面闻闻,却听见张三又骂了一句粗口。
张三将酒葫芦从李四的手中抢了过来,骂道:“二十年的女儿红,就你这种喝法,还不糟蹋了。”说罢忙向自己的口中灌了一口,吧唧吧唧嘴品着酒香。
张三哈出一口酒气:“喝这种高档酒得像品姑娘一样品,得慢才能品出味道。”
俗话说得好,酒壮怂人胆,几口酒下肚,李四的胆子的确是大了不少,浑身血液沸腾,一股热气从胃部散遍全身。同时张三的话让他一阵欣喜,二十年的女儿红,那得多少银子啊,看来他手中绝不止两颗金豆子。
过了一阵,酒劲儿开始发挥作用,原本还感觉山里的风有些凉,此时却嫌风来得有些慢。
“老三,咱们还等什么啊,找金豆子去啊。”李四焦急地问着。
“哪有那么多的金豆子给你捡,得等机会。”张三说罢还扬起手,吓得李四向后一闪。
“什么机会啊,大晚上的,还有人在路上撒金豆子不成?”李四借着酒劲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嘘!来了!”张三将身子趴得更低了,几乎是贴着地皮。
李四见状也忙照着样子趴下来,一双牛般大的眼睛瞪得溜圆:“在哪?我怎么看不见?”
山间本是安静的,可这时却从山里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还有一种金属摩擦的声音,声音由小变大,由模糊变得清晰。
李四从半枯的草中向山里面望着,不时揉揉眼睛。
偶尔露出脸的月光洒下一丝丝银光,只见一队穿着整齐的兵士迈着整齐步伐从山里面走出来,队伍中还有几辆马车,车轮压过小路发出“吱纽吱纽”的声音。
“老三,这些人怕不是……”李四小声地问道,身体也跟着微微地颤抖,显得是既紧张又兴奋。
“别说话。”张三反手一巴掌打在李四脸上。李四此时却连个屁也不敢放,更何况与张三争执,只好忍住怒火盯着下面的小道。
等脚步声逐渐走得近了,李四这才得着机会仔细地观察这队人马,这一细看不要紧,险些将他的三魂七魄吓出来。
虽说李四没什么文化,对军营的事儿却很熟悉,因为他有一个在军中服役的哥哥。哥哥回家探亲时,总是要借着酒劲将军营的事情讲给他听。
此时,他看得清清楚楚,这队士兵穿的盔甲不是现在军中流行的明光甲,而是汉朝时流行的札甲。
明光铠最主要的特征是胸前、背后有大型圆形或椭圆形甲板,这种甲板经过打磨,在阳光下有耀眼的反光,就好像一面镜子。在战场上穿明光铠,由于太阳的照射,将会发出耀眼的“明光”,故名明光甲。
而札甲是由长方形或近方形铁甲片组成,由前后甲裙组成,无肩无袖,又称为两当铠,在汉初时期很流行,而自西汉后,这种铠甲因为防护有缺陷,就被淘汰不再使用。
“阴兵!”李四心里咯噔一下,浑身一抖,嗓子里发出一声极怪的声音,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那是他发出的。夜深人静的山间,莫说是人发出的声音,便是一只小虫飞起的声音都会传出很远。
张三抬手将李四的嘴死死地捂住,另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李四急促地呼吸着,眼睛中充满恐惧。
“想活命就别出声!”张三咬着牙小声说着,眼中冒出凶光,像一头豹子。
李四拼命地点头,他从来都不知道张三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要是自己再挣扎,怕是真会被掐死。
小路上的阴兵们并没有因为声音而停下来,整齐的步伐声、马车轮“吱纽吱纽”的声音渐渐地越来越远……
“四狗子,你差点闯大祸!”张三松开手,他有些后悔带李四来,刚才万一被阴兵发现,小命就保不住了。
“这就是阴兵借道!这种财岂是咱们能发的?”李四有些害怕了,早就听老人们说阴兵借道的事儿,不想今天却撞个正着。
“管它什么兵,金子可是货真价实的金子。走!”张三一骨碌站了起来,从半山坡跑向小路。
“咱还是回去吧,这阴兵邪门得很,弄不好会没命的。”李四怕死,但也不甘心,一边跟着跑一边劝。
“我前几天捡到了几粒金豆子,不也没事儿吗?要不凭咱俩那点能耐啥时候能发财?你还想不想碰城西的孙寡妇了?”张三连滚带爬地冲下山坡,唯恐跑得慢了金豆子会消失。
李四一听到孙寡妇,便立刻来了精神,加快脚步追了下去。
孙寡妇是李四几年前勾搭上的,那时候李四的家境还不错,因为家里反对,两人的婚事一直拖着。孙寡妇还算有情有义,在李四困难时,明里暗里还接济他。
李四毕竟是个男人,虽说是混子,但也不愿吃软饭,发财便成了他唯一的也是最大的梦想。
人性是贪婪的,尤其是穷怕了的人更是如此,一旦见了利益,就会忽略了眼前的危险。
云仿佛累了,顺着风慢慢飘着,月亮露出了磨盘一般的脸,银光洒向了大地。
“这段山路的路况不好,过往车辆免不了掉些货物下来,之前我捡到的金豆子就是从那几辆马车上颠下来的,说不定我们今晚上的运气会更好。”张三一面说着一面蹲下来借着月光仔细地寻找着。
李四见阴兵已经远去,也顾不得刚才的恐惧,急忙蹲下来找,生怕动作慢了被张三都抢了去,边找边问张三:“这坑该不会是你挖的吧?我记得这条路原本挺平整的呀。”
张三根本没理会李四,在地上不停地摸索着,突然他的动作停下来,小声说道:“四孙子,你看这是什么?”
李四的语气有些兴奋:“你大爷的!”
每逢张三得意或是兴奋,他都会叫李四为四孙子,而尊称自己为三爷。
此时的李四已经顾不得是什么称呼,在他心中,只有找到了金豆子那才是真真正正的爷。他定睛瞧过去,只见张三粗糙的手指上捏着的果然是一粒金豆子,在月光下散发出迷人的光晕。
“真的是金豆子,快找,快找!”李四急忙低下头在地上不停地摸索着。
不大会儿的功夫,两人先后找到了四粒金豆子,高兴得差点没跳进旁边的山谷。
“发了,我张三这是要发呀!”张三手里紧紧地攥着三粒金豆子跪在地上喃喃道。
“再找,一定还有!”李四不甘心,仍然在地上摸索着,渐渐地便远离了张三。
云朵遮住了月亮,黑暗再一次笼罩了大地。
李四不停地摸索着,他知道金豆子是冰凉的,和石头不一样,就算是没有月光,凭着手感一样能摸得出来。
终于,一股冰凉的感觉传到了李四的手上,他兴奋得险些叫了出来,急忙用另一只手捂住嘴,想笑又不敢笑,怕引起张三的注意,只好偷偷地乐着。
因为他摸到的要比金豆子大得多,很可能是金块,它光滑带着些许的凉意,也许在月光下还会散发出迷人光晕。
李四突然停住动作:“咦!”
他感觉有些不对劲,按说金块、金条的形状应该是方方正正的,可他摸到的却是圆的。
月光透过云朵的缝隙洒向大地。李四终于看清了他摸到的究竟是什么,那是一柄有着长长的金属把柄的巨大铁锤,他抬起头顺着铁锤向上看。一个人站在那柄大锤的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妈呀,老三,老三!”李四差点吓出尿来,一屁股坐到地上,手脚并用急速地向后退,边退便喊着:“老三,你死哪里去啦?”
他的叫声并未得到张三的回应,双手突然感到地面有异状,黏糊糊带着些温暖,低头一看,一滩红黑色的液体在月光下显得那么扎眼。
“血!”李四狂跳着的心险些没蹦出来,裤裆被一股热流冲击着。虽说他外表看起来凶神恶煞,却天生胆子小。
那人拖着大锤走到李四面前,表情没有丝毫波动,缓慢地向李四伸出手。
李四继续后退,摸到了一把匕首,那是张三平时用来吓唬人的匕首。
他突然意识到张三已经死了,那一瞬间,他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虽说张三是地地道道的损友,总喜欢占他的便宜,可有好处时,也没落下他。
那人拖着大铁锤已来到李四面前,再次伸出手。
李四抓起匕首狠狠地朝他大腿一刺,这一刺用足了力气,就算是一块木板,怕也得被戳个窟窿。李四虽害怕却未失去理智,他是打算刺中了那人的大腿后就跑向向城里,进了城就安全了。
可实际情况却出乎人意料,匕首刺到那人的大腿上,却好像刺到一根木桩子上一样,把李四的手震得生疼。
“阴兵!”李四心中惊恐万分,想跑却发现双腿根本不听使唤,只好撒手将匕首扔在地上,跪在那人面前不停地磕头。
他从未想过死,就算穷困潦倒,就算饥肠辘辘也从未想过死,可他感觉此时距离死亡只有很短的距离,短到他已闻到了死亡味道。
阴兵再次向他伸出手。
李四连忙将金豆子放到阴兵手中,一脸企盼地望着眼前可以决定他生死的阴兵。
“吼!唔!”阴兵发出了吼声。
与此同时,李四感觉到身后也有同样的声音传来,回过头看了看,果然还有一个同样装扮的阴兵站在张三的尸首旁。
两名阴兵迈着整齐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向着山外走去。
人只有经历生死后,才知道生命的宝贵,就算是用世间最珍贵的珍宝来换,也不会去换,可经历生死这个过程往往不可控,只能听天由命。
李四张嘴吐出一颗金豆子在手上,叹了一口气,心想着自己以后要勤劳些,就会不愁吃穿,再也不做这些投机倒把的事情了。
他开始筹划如何找一份工来做,攒些钱,娶房媳妇,美美地过小日子。又回头看了看张三的尸首,那已经不能称为是一具完整的尸首,头颅完全碎了,红红白白地流了一地,惨不忍睹。
正想着如何安置张三的尸首,却觉得脑后一阵恶风袭来,“啪!”李四的脑袋突然开了花,白花花的脑浆混合着喷涌而出的血水流到地上。
阴兵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的变化,仿佛李四如同蝼蚁一般,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下,拖着大铁锤向山外走去……
狄仁杰是乐观的,这一点常人很难做到。无论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都能以一颗最平常的心去对待,这也是他能活到今天的原因。否则,光凭着官场上的勾心斗角,早早就被奸诈的小人给气死了。
他骑着马欣赏着沿途的风景,不时地触景生情,吟出一两首小诗助兴,就连不懂诗情画意的李元芳也一阵拍掌称赞。
“大人,从正三品的宰相降到正七品的县令,却不见您有任何不快,这等胸怀天下谁人能及!”李元芳的话惹得如燕一个劲儿地使眼色。
“如燕啊,不要紧,官都被免了,还能在乎元芳一句话吗?免了也好,正好到彭泽来休息休息。这几年光是忙于政务,的确有些累了。你们看,这山山水水有多惬意,怕是神都那些活在恐惧中的官员所不能看到的吧。”狄仁杰呵呵一笑,完全没将降职当回事儿。
“大人,我总觉得这事情还没完,想那魏王武承嗣和来俊臣岂是将您罢免后就能罢手的主儿?一定还有后手等着,咱们还是小心些。”如燕抱着孩子在一旁说道。
“嗯。”狄仁杰点了点头,望着不远处的彭泽,叹了一口气,回想起之前的经历……
冷泉大捷后,狄仁杰破了来俊臣和白鸽门之间的勾当,让来俊臣陷入危机,所以不等狄仁杰回朝,他就联合武承嗣诬陷狄仁杰等大臣谋反,狄仁杰刚一回朝,便被他们逮捕下狱。
大周律法规定,一经审问即承认谋反的人可以减免死罪。狄仁杰下狱后,知道如果不承认罪行,一定会死于酷刑,所以便认罪:“大周革命,万物惟新,唐室旧臣,甘从诛戮,反是实!”
来俊臣得到满意的口供,知道武则天定不会放过狄仁杰,所以并未对其施用酷刑,只是将他收监,待来日下旨行刑。
狄仁杰曾做过大理寺丞,狱吏们对他十分钦佩,在牢中照顾得无微不至。狄仁杰借此机会向狱吏借来笔墨,从被子上撕下一块帛,在上面写上了自己的冤情,塞在棉衣里,让人送回家去。
狄仁杰的儿子狄光远也在朝中任职,得到帛书后,当朝持书上告。武则天看了帛书,便质问来俊臣。来俊臣解释道:“狄仁杰等入狱后,我并未用刑,假如没有事实,怎么肯承认谋反!”
武则天便命人前往查看,来俊臣威胁前往天牢查看狄仁杰的官员,并伪造了狄仁杰等的谢死罪表,回朝上奏武则天。
武则天觉得事情有异,便召见狄仁杰,问道:“你为什么承认造反?”狄仁杰回道:“我如果不承认造反,早已死于酷刑,哪来的机会向陛下申辩。”
武则天又问:“那你为什么作谢死表?”狄仁杰回道:“我从未写过谢死表。”
于是武则天令人拿出谢死表当场对质,才知道谢死表是伪造的,便当场免了狄仁杰的死罪。可因此事牵连,按照律法,狄仁杰不能再在洛阳为官,只好贬到彭泽为县令……
出了洛阳城,狄仁杰回过头看了看身后巍峨的城池,不禁叹了一口气,策马沿着官道向南方奔去,袁客师和齐灵芷向狄仁杰等人告辞,沿着另外一条进山的路拉着一辆马车慢慢地驶去……
“大人,彭泽到了。”李元芳小声地提醒着。
“哦,到了!”狄仁杰缓过神来。
看了看李元芳一家,狄仁杰心中感触颇多,本来李元芳可以继续做他的千牛卫大将军,不必流离失所来到彭泽这等小地方受罪。可李元芳却冒着得罪皇帝的风险,硬是辞了官,带着如燕和孩子来到偏远的彭泽县。
“元芳啊,这次可是委屈你了!”狄仁杰感叹了一声说道。
“叔父这话实在不中听,罚您今天中午请客。”如燕还未等李元芳回答便抢着说道。
如燕的话惹得狄仁杰一阵大笑,心中刚刚升起的阴霾随之挥散而去。
“请客,一定请客,哈哈哈!”狄仁杰大笑着。
李元芳接着说道:“要是汪兄能一起来就好了。”
如燕白了李元芳一眼:“你懂什么,叔父自有他的打算。”
汪远洋本欲追随,可狄仁杰硬是说服了汪远洋,让他留在洛阳。皇帝也未给汪远洋另作安排,仍旧让他在狄府中充任卫队长。
齐灵芷、袁客师这对欢喜冤家则是前往洛阳南部的深山,看望父亲齐东郡顺便提亲。在此过程中袁齐二人还有一番奇遇,居然与狄仁杰此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县官到任自然是要迎接一番的,不但县衙的人全部到场,彭泽有头有脸的人也都来了,迎接这位从宰相位置上退下来的县令老爷。
有的人是为了目睹大周宰相的风采,有的是为了沾一沾位极人臣的官气,虽说被贬做县令,可这年头的事儿谁又能说得清呢!也许明天圣旨一到,立刻官复原职也说不定。也有人纯是为了看热闹,看看身份地位的落差会对狄仁杰造成什么样的打击。
一番礼数后,县衙的官吏们请狄仁杰到彭泽最大的酒楼接风洗尘,却见一名女子跌跌撞撞地跑进县衙。
“狄大人,青天大老爷,民女前来伸冤!”一名女子疾走几步绕过衙役,径直来到狄仁杰的面前跪下来。
仔细看那女子,只见她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身着白色的长裙,上配一件素淡的白纱衣,乃是极为淡雅的装束,一阵风吹过大堂,使女子在风中稍显单薄,也含有一丝悲凉之意,那张清秀的脸上隐含着一丝丝忧伤,让人不由得心中一疼。
捕头周琮连忙上前将女子扶起,小声说道:“雀雀,今天是狄大人就任的日子,你就不能让他消停一天吗?”说罢便欲将女子架离县衙。
女子挣扎着,可哪里敌得过常年习武的周琮,无奈之下只好随着他向外走去。
“等等,周捕头,你先将她放开。”狄仁杰摆了摆手阻止周琮。
“可是……是,大人。”周琮放开了手。
女子疾走几步,再次跪倒在狄仁杰的脚下。
“快起来,有什么冤屈尽管向本官说。”狄仁杰将女子搀扶了起来。
原来女子便是前一任县令的女儿,名为黄梦曦,小名雀雀,打小就跟随父亲生活,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县衙的人都叫她的小名雀雀,真名反而很少有人知道。
雀雀认为父亲黄光行死于非命,便多次到县衙来找捕头周琮,请其重新查案。周琮将此案重新查过,结果却仍是一样,黄县令暴毙而亡纯属意外,并未发现任何谋杀的线索。
狄仁杰听完叙述后点了点头,转身问周琮:“周捕头,黄县令下葬了吗?”
“回大人,黄县令去世半年了,早就入土为安了。”周琮回道。
“姑娘,你先回去休息,容我先看看案件相关的卷宗,然后再做定夺如何?”狄仁杰劝道。
“狄大人名扬天下,雀雀哪有不信之理,既然您这样说了,我父亲的案子便托付给您了,小女子告退。”雀雀不再纠缠,干净利索地行礼后退出了县衙。
狄仁杰望着雀雀离去的身影心中暗赞着,看她行事干净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一定是父亲教导有方。
“狄大人,这件案子都过去半年了,而且也结了案,虽有些怪异,可黄县令死于意外这是铁定的事实,县衙很多人都看见了。”周琮苦着脸。
“周捕头,等我安顿好,你来书房,详细说说黄县令的事儿。”狄仁杰说道。
周琮一脸为难之色,但看着狄仁杰坚定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周围的官吏们见周琮将事儿揽到身上便松了一口气。
狄仁杰看众官吏们的反应觉得很奇怪,心道:县令在任上出了意外,和众官吏们又没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们那么紧张?
送走了众人之后,狄仁杰看着一桌子的饭菜却吃不下去,狄春端着茶杯走过来,小声说道:“老爷,吃不下饭就喝口茶提提神吧。”
“哦,狄春啊。”狄仁杰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抬起头问道:“狄春,你感觉到这彭泽县的异常没有?”
“老爷,我觉得挺好啊。难道您是说黄县令的千金雀雀小姐?”狄春瞪大眼睛答道。
“不但是她,刚才提到黄县令案子时,在场所有官吏的反应都不太对劲,后来周捕头说案子有些怪异,如果真是意外的话,有什么怪异之处呢?”狄仁杰问道。
“老爷,这动脑筋的事情还是您来吧,问我还不是白问,不如将周捕头请来,问个明白不就好了,省得您在这里瞎猜,饭吃不下觉睡不香的。”狄春的脑袋摇晃得像一只拨浪鼓。
“你看我,真的是老糊涂了,光想着案子,忘了大伙还都没吃饭。快去将元芳他们叫来,咱们先填饱肚子,再说案子。”狄仁杰笑着说道。
“是,老爷。”狄春笑着走了出去。
李元芳性情豪爽又从不以官位压人,因此人缘极佳。刚到彭泽,便与周琮等捕快打成一片,以兄弟相称。
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李元芳和周琮走客厅,施礼后坐到狄仁杰身旁。
狄仁杰望着桌上的空位心里仿佛打碎了五味瓶,在洛阳时,到了开饭时狄府的客厅便热闹起来,满满的一大桌子人,有老有少、有说有笑。可如今自己背井离乡孤家寡人,身边也只剩下李元芳和如燕陪着。
李元芳冲狄春使了个眼色。狄春会意一笑,急忙转身出去。
狄仁杰叹了一口气,伸出去的筷子又缩回来,望着饭菜发愣。
“爷爷,爷爷。”虎头虎脑的小元芳扭着屁股跑了过来,边跑着边将两只肉呼呼的小手张开着,脸上的小嫩肉不停地颤着,
“跑慢点,别摔了,跟你爹一样,莽莽撞撞的。” 如燕则是跟在后面追着。
李元芳看了一眼狄仁杰,小声嘀咕:说孩子就说孩子,怎么还带上我了!
狄仁杰哈哈一笑:“呦!快来,让爷爷抱抱!”随后蹲下来将小孩一把抱在怀里。
小孩一上桌子,饭局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一会抓抓这个,一会要要那个。很快,小元芳变成了整个饭桌上的中心,欢乐的气氛充满了整间屋子。
狄仁杰心情好了不少,在李元芳和周琮的陪同下在县衙的后花园中散步。
“周琮啊,咱就别到书房去了,就在这儿聊,环境优雅,空气又好。”狄仁杰边走边说道。
周琮有些犹豫,双手攥拳,抿着嘴,眼神飘摆不定。
狄仁杰和李元芳对视一眼,并未催促,他判断周琮定有难言之隐,若催的急了会起反作用。
过了好一阵,周琮终于叹了一口气,开始讲述黄县令的案子……
黄光行是八年前来到彭泽任职的,满腔忠心报国的他立刻新官上任三把火,大力整饬彭泽官场,虽说经验欠缺,可一身正气却不得不让人佩服。
彭泽县衙虽小,官吏的关系却错综复杂,一个小小的官吏背后就是一张巨大的关系网,因此整饬官场并不简单,不但要将下属官员镇住,更重要的是顶住来自于上级官员的压力。
黄光行不但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彭泽经济和民生在他的大力整饬下慢慢复苏,政令畅通,百姓安居乐业。
黄光行在百姓眼里千好万好,却不讨上司的好,屡次失去晋升的机会,一直在任上做了八年,期间下属的官员换了一茬又一茬,有的甚至已经高升做了他的上级,他却仍在县令的位置上原地踏步。
黄光行有个习惯,每年的开春都会到治下的村落去走访,尤其是大山里面的几个小村落,相对封闭且生活贫困,历年来都是救济物资的重点发放对象。
春雨是缠绵的,敲打着大地的声音却有点争先恐后的意味,好像是天空的倾诉,想融入大地的怀抱。风不大,雨中的树看起来很美,像一幅画,静立着,畅快地接纳着不断的雨丝。树枝弯曲的角度恰到好处,向四周伸展,嫩黄和浅红的树叶相间,还有刚刚开始萌发的乳白色的小花,使这洁净的树成了雨中的风景,孤独而美丽。
黄光行的雷厉风行是出了名的,莫说是绵绵的春雨,就是夏季的瓢泼大雨,也一样要顶着雨出发,这种惯例县衙的众僚们都是知道的,所以没人阻拦,只是象征性地关心一下,让他注意避雨,注意路上安全等等。
黄光行顶着雨带着十几名官吏和衙役出发了,周琮是捕头,一路跟随负责众人的安全。县令出行是可以坐轿的,黄光行为了节省人力便骑了马,一是可以加快速度,二是他不愿意摆那么大的排场。
一行人三更天准时出发,目的就是为了当天去当天回来。
一路无话,众人来到通往大山中唯一的那条小路时还不到四更天,春寒本就透体,加上绵绵的春雨,使众人不由得一阵阵地打颤。
山路上安静极了,除了人们手中的火把发出噼啪声,就剩下规律的马蹄声。
一阵风吹过,走在最后的衙役打了个寒颤,回过头看却什么都没看到,小声嘀咕着:“这风来得有点邪门!”
诡异的事情就在这条小路上发生了……
小路环着半山腰,上方是茂密的树林,下方是深达数十丈的悬崖,路面并不宽,刚好容下一辆马车,却很平整。上方的密林对小路起到了非常好的保护作用,使得夏季的大雨不会将路冲毁。
黄光行所骑乘的马是一匹宝马良驹,据说是山里的一位养马人在野马群中驯服而来,见彭泽在黄光行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所以便将这匹马送给了他。
此马不同于普通的马匹,虽被驯服却还保留着一丝野性,黄光行平时也舍不得骑,只有在下访的时候才会骑。
只见那马浑身上下的黑毛油亮油亮,身体的各个部分都搭配得那么得当,每块肌肉都显示出爆炸性的力量,宽宽的额头两边有两处白点,眼下的泪槽很明显,与三国蜀主刘备的的卢马十分相似。
对于此说,黄光行只是一笑,回应道:“此马比不了的卢,我更比不了雄主刘备。不过我也不相信什么妨主之类的传言,这马我已经拥有很长时间了,也没见不妥之处,说是妨主,不是杞人忧天嘛!”
天公不作美,下起绵绵细雨。黄光行穿着蓑衣戴着斗笠,驱着马向前走着。山间小路,除了春雨绵绵敲打树叶声,就剩下马蹄落地的声音。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由小渐大越来越多清晰,听起来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在行军,每迈出一步都像是敲在人的心坎上一样,甚至是可以控制人的心跳。
所有的马打着响鼻,四蹄不停地刨着地面,任凭骑乘者的鞭子落在身上也不肯前进半步。一时间远处整齐的脚步声、皮鞭声、喝骂声、马的嘶鸣声连成一片,使得本来安静的小路嘈杂起来。
动物的感知能力往往都是高于人类的,尤其是在一些特定的灾难面前,动物会先一步知道,然后表现出异常行为。当然,它并不是为了警示人类,而是一种天生俱来的本能反应。
“黄大人,您看看这些马,一个劲儿地向后退……拉都拉不住,太奇怪了!不如我们退回县衙稍待休息,等天亮后再进山。”一名官吏说道。
黄光行回头看众僚,除了他的马原地没动,其他的马匹都在慢慢后退,眼睛中流露出恐惧,不停地嘶鸣着。
随从们只好翻身下马,使劲地拉着缰绳,可人力哪及得上高头大马,众人被马匹拉得不断后退。鞭子再次狠狠地落在马的身上,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触目惊心,到最后众人都不忍心再扬起手中的皮鞭。
一阵风携着寒意吹来,令人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这股寒意仿佛来自地狱一般,让人打心里往外冷。
“咔!咔!咔!咔!”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同时传来的还有车轮摩擦的声音。众人的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词——阴兵借路。
黄光行的马如同黄光行一样,胆子大得出奇,眼中不但没有一丝惧怕,反而充满了渴望,它载着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黄光行根本不相信鬼神之说,鼻子发出冷哼声,轻蔑地瞥了一眼身后众僚们,最后目光盯在捕头周琮身上。
周琮仿佛被诡异的声音吓住,不敢抬头与黄光行对视。
“黄大人!去不得。”一名官吏鼓起勇气小声地喊着。
“众僚勿慌,尔等原地待命,本官前去探查一番,再做定夺!”黄光行说罢将手中的火把向前探了探。
雨虽不大,却令人的视线受到极大的阻碍。
众官吏的马终于不再后退,人们拉着马在路上向黄县令的方向观望着,眼见着火把的光越来越小、越来越弱,最后消失在黑暗中。
又一阵阴风吹来,众官吏手中的火把全都灭了,松油烟混合着恐惧钻进人们的鼻孔,众人皆是一惊。
火把由枣木、麻布、松节油制成,除非是碰上大风大雨,否则绝不会熄灭。
“是阴风!快叫黄县令回来!”一名官吏急着喊道。
在众人的意识里,只有来自地狱的阴风才能将火把吹灭。可官吏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个人动。
“帮我拉着马。”周琮咬咬牙喊着,他身为捕头,职责所在,就算害怕也得上,抽出腰刀摸着黑向前走去。
周琮是习武之人,目力要比常人好上一些,虽失去了火把,缓了一阵后,眼睛渐渐地适应了黑暗。
“黄大人!”周琮小声喊着。他盼望得到黄光行的回应,可黑暗只剩下整齐的脚步声和车轮声。
突然,周琮感到前方一股阴气袭来,隐隐约约参杂着杀气。
“谁?”周琮的声音仿佛暴雷一般响起。这一声暴喝并不是他要将人吓破胆,而是壮自己的胆子,毕竟眼前的事情过于诡异,已超出了他想象的极限。
“吼!”低吼声传来。
当周琮瞪大眼睛看清声音的主人时,他一下子惊呆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队整齐的士兵,每人手中都拎着一柄无比巨大的铁锤,泛着黑色的脸上毫无表情,眼神空洞,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之无关。
队伍中央几辆马车晃晃悠悠地行驶着,马夫坐在车辕上,他面无表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一手持着缰绳,一手拿着鞭子,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不但如此,就连拉车的马也不寻常。山中寒气十足,却看不到马匹呼吸时鼻孔中冒出的白气!
“当啷!”周琮手中的腰刀落在地上,身体急速地退了几步,撞到路边的一棵小树停下来,脸色煞白浑身抖动,无措地靠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众官吏的马匹再次倒退,拉得众人不由自主地跟着,最后马儿转过身来,不顾主人四蹄翻飞地奔跑起来。
众僚们有的翻身上马骑着马疾奔出去,有的被马拉倒在地,翻滚了几下落入道旁,险些掉下悬崖。
“咔!咔!咔!咔……”阴兵整齐的步伐逼近,众僚们的反应几乎和周琮一样,浑身筛糠似的蜷缩在小道旁,有的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口中念叨着‘阿弥陀佛’,有的人已尿湿了裤子,丑态百出。
传说,如果遇到阴兵借路这种事情,只要不看不问不说不跑,就不会在他身上发生任何祸事,这种说法在当地非常流行。周琮虽然害怕,还未完全失去理智,反应过来后立刻将双眼捂住。
好奇害死猫。虽说周琮有一定的克制力,却抵不住好奇的诱惑。当整齐的脚步声过去后,他将眼睛慢慢睁开,从手指缝向外观察着。
走在最后面的阴兵迈着僵硬的步子向前走着,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死亡的冰冷的味道。
阴兵像是感觉到了周琮的目光,停住脚步慢慢地转过头,颈骨转动发出的“咯咯”声令人毛骨悚然。
“他应该不是在看我吧!”周琮犯嘀咕。
阴兵迈着僵硬的步伐向周琮走来,巨大的铁锤拖着地,不时地碰撞到石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阴兵黝黑的脸上泛着死气,目光呆滞,半张开的嘴里发出低吼声,听起来仿佛是来自于十八层地狱,让人不寒而栗。
阴兵越是走近,那股隐含的死气就越发强烈,令周围的空气都凝结起来。
“呃!”阴兵走到周琮的面前,将铁锤慢慢地举起。
周琮这才发觉之前对大铁锤的判断大错特错。
大铁锤简直和小磨盘一般大小,算起来至少有三百斤的重量,常人连拿都拿不起来。
周琮感觉到他距离死亡很近,甚至可以闻到死亡的味道,本能地向后退去,可身体却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完了。”周琮丧气至极,脑海中闪出很多念头——还没向暗恋的雀雀表白、还有几件悬案未破,甚至还想到了邻家三婶的房子还等着修补……
周琮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到周琮头部,冲击力令他仿佛飘上云端。恍惚间,他看到了已经去世的父母正向他招手,黄县令冲着他呵呵地笑……那股来自于阴兵的杀气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无比舒坦的祥和……
“周捕头,周捕头!”书吏的声音传来。
周琮睁开眼睛,发现书手持大锤的阴兵不知何时走了。
“唔!”周琮感到头部像炸裂一般,心脏每一次跳动都会令头部剧痛。
“我还活着,也许是上天眷顾,看到我还有这么多的事没做完,驱散了阴兵吧!”周琮心道。
“周捕头,你在哪?”书吏小声叫着。
“糟了!黄大人!”周琮缓过神来,九死一生后再次想起了黄县令。
“我在这儿!”周琮边应着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捡起腰刀,又努力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脸。
书吏战战巍巍地走过来,看到了仍然英姿飒爽的周捕头,那张饱经沧桑的老脸不禁一红,随后站直了身子。
“幸好天黑看不到。”书吏心里庆幸着,搓着双手慢慢地走到周琮的身边。
周琮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状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跟在我身后。”说罢,持刀向前面走去。
“周捕头,刚才你看到什么了吗?”书吏努力使声音听起来平静些,却仍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没有。”周琮的回答很坚决。
碰到阴兵这种事就算是说出来书吏也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会趁机嘲笑。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捕头,居然说看到了阴兵,岂不是笑掉大牙。
“哦,那就好,那就好,刚才……”书吏喉咙里“咕噜”了几声,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周琮停住脚步问道:“刚才怎么了?”
书吏支吾着:“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周琮没再追问,两人默默地向前走着,走了一阵,终于发现了黄县令所骑乘的那匹马远远地站着。
只见那马在不停地四蹄刨地,既不前进也不后退,马上端坐着的黄县令跟着马儿上下晃动着,脑袋低垂,双手紧紧地握着缰绳,双脚稳稳地蹬在马镫上。
“黄大人!”周琮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疾走了几步来到了马前。黄光行的模样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仿佛像是掉进了冰窖中一般,霎时间僵在了那里。
书吏紧追过来,小声问道:“黄大人怎样了?”
书吏走到马前,抬头看了看端坐在马上的黄光行。毕竟书吏是文人出身,没见过太大的世面,这一看顿时吓得他连续倒退了几步,双腿yr,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黄大人……黄大人他……”书吏嘴唇哆嗦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黄光行。
“黄大人,你没事吧。”周琮小声问着。
“死了!死了!”书吏喃喃自语。
周琮上前拉住马的缰绳,手刚刚碰到缰绳,黄光行的手却突然松开了缰绳,一把抓向周琮的手。
按照周琮的武功,别说是不懂武功的黄光行,就算是一般的江湖客也很难碰到他一根汗毛。
可黄光行的手却紧紧地抓住了周琮的手,周琮立刻感觉到一股寒意从黄县令的手上传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黄大人……黄……”周琮双腿开始打颤。
只见黄光行铁青的脸上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裂开嘴时,嘶哑而怪异的声音从喉头传来:“阴兵借路,淮南……”
话未说完,整个人yr,从马背上栽了下来,只有那只手还紧紧地握着周琮的手。周琮感到了黄光行的身上传出了一个只有死人才有的气息。
他知道,黄县令死了。
“啊!阴兵借路!啊……”书吏毕竟是个文人,别说是今晚这种骇人的场面,就连死人都没见过,在看了整个过程之后,大喊了一声后便晕了过去。
绵绵细雨仍在不停地下着,落在了周琮的帽子上,攒成了水流后便顺着帽子流下来,流到了脸上,流进了嘴里,可他却仍然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眼前的一切已经远超他的接受范围,让他的大脑无法立时反应过来。
“咔!”一记清脆的雷声从半空中响起,惊得周琮一个激灵,看到黄光行的手还紧紧地抓着自己,他用力抖着手,企图甩开黄光行,可是黄光行的手握得很紧,甩了几下都没有甩掉。
“咔!”
借着闪电的光亮,周琮再次看到了黄光行那张带着诡异笑容的脸,那双已经无神的眼睛仿佛地狱恶鬼的眼睛一样,直勾勾地望着他。
“啊!”周琮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疯狂地甩手,可是黄光行的手像是长在了他的手上一样,无论他怎样使劲都甩不掉。
无论人受过多少良好的教育,在情急之下都会做出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甚至不惜违背做人的原则。有人说他就不会,那是因为‘情急之下’还没有达到他所能承受的极限,一旦到达了,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周琮已处于疯狂的边缘,在掰断了黄县令的三根手指后,他的手才得以抽出来,抖了抖被握得发麻的手,从身上解下一个酒葫芦,拔下葫芦塞向口中倒去。
“咕噜咕噜!”他一口气把酒喝个精光。
烈酒一下肚,火辣辣的感觉从口中传到了胃里,鼻涕和眼泪一同流了下来,用衣袖胡乱地抹了一把之后,将酒葫芦摔在了旁边。
酒的作用逐渐显现出来,他感到了身上涌出了一股暖意,深吸了一口气,环顾四周,发现原本站在路旁的那匹马不见了踪影。
“马呢?”周琮向两旁看了看,还是没有发现马的踪迹,仔细地看了看地面,居然连马蹄印也消失不见。
周琮的头皮又是一炸,一个不祥的念头在脑海里渐渐地升起:“难道那匹马也是传说中的阴马幻化而成?”
“唔!呃!嘿嘿嘿……嘿嘿嘿……”一声声诡异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
周琮喝了酒令心跳加快到极限,诡异的声音使那跳到极限的心脏再次加速。
他慢慢地扭动着脖子向后看,一只冰凉的手却摸上了他的后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