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月萧承景是小说《弃我娶新后,我离开你哭什么》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十八拍清笳写的一款宫斗宅斗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弃我娶新后,我离开你哭什么》的章节内容
“我们娘娘虽被禁足,也还是陛下亲封的贵妃!”
“你们拿这种东西来给娘娘吃,就不怕陛下知道了怪罪?”
江晚月刚饿醒,便听见殿外传来吵嚷声。
自从半月前她被禁足之后,内务府送来的饭食一日差过一日。
她的婢女兰心总是同那些送饭的宫人争执几句,此刻定是又吵起来了。
江晚月走出门去,便见那太监冷笑。
“如今谁不知道,陛下最宠爱的人是今日刚进宫的皇后娘娘,有皇后娘娘陪伴左右,陛下哪还会想起这冷宫里的人。”
“还能有口饭吃,你们就知足吧!”
兰心正欲辩驳,江晚月出声叫住她,示意她不必同这些人多费口舌。
主仆二人如何能不知道,这都是想讨好沈玉柔的人在暗中刻意为难她们。
可沈玉柔现在毕竟是皇后娘娘,全宫上下,无人敢说什么。
昔日萧承景还不是皇帝,只是一个不得宠的落魄皇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另嫁他人。
如今萧承景刚刚登基,沈玉柔的夫婿便匆匆写了和离书,将人恭恭敬敬地送到帝王身边。
白月光都回来了,她江晚月这个替代品,自然也就无人在意了。
太监也不想在这么个晦气的地方多做停留,甩了拂尘,扬长而去。
兰心气急,朝那太监的背影呸了一声,“狗仗人势的东西!”
殿门重新关上,两人还未走远,守在外面的侍卫便开始耳语起来。
“今日陛下大婚,为皇后娘娘积福,大赦天下,宫中人人都有喜酒喝,还有赏钱拿,怎么偏生我们几个就要守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捞不到一点好处。”
“对啊,也不知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理里面这位,难不成要我们在这守一辈子?”
凉风席卷而来,夹杂着几个侍卫抱怨的声音。
兰心走过去,踢了一脚殿门,“不想守在这里就滚远点,看陛下会不会要了你们的命!”
殿外的声音戛然而止,两个侍卫互视一眼,双双闭上了嘴。
兰心回到屋内,见江晚月正吃着方才送来的饭菜,心中颇不是滋味。
江晚月倒是不甚在意,平静道:“将就吃吧。”
兰心心疼得垂泪,“这饭菜闻起来一股馊味,娘娘千金之躯怎么能吃,若是吃坏了身体……”
“没事没事,总归现在肯定是出不去的,有口吃的,总比饿死要好吧!”
说起来,她遇见萧承景的那年,恰逢饥荒,甚至连这样一口馊了的饭菜都吃不上。
没有办法,当时她只能偷偷溜进酒楼的后厨,去捡客人吃剩的残羹剩饭。
后来,被酒楼的老板发现了,要将她卖去青楼,是萧承景救了她。
那年江晚月十五岁,眼中少年眉目含笑,恣意风流。
萧承景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这位姑娘的饭钱,在下来付吧!”
江晚月感激涕零,正要上去以身相许,却听他开口道:“不知姑娘家中可还有什么姊妹?”
看出江晚月眼中疑惑,萧承景解释道:“无意冒犯,只是姑娘长相与我一位故人有些相似。”
江晚月挠了挠头,还是觉得他问的问题颇为奇怪,哪有一见面就打听人家中之事的。
思索片刻,她还是老老实实回道:“没有没有,我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她理了理衣裳,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规整一些,“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萧承景默了片刻,“姑娘一人只身在外,难免还会遇到危险。”
“若是姑娘不嫌弃,以后可以跟着我,不知姑娘是否愿意?”
江晚月见他身上的衣料都是丝绸锦缎,袖口还绣着金线,猜想此人肯定非富即贵。
若是真能跟着他,就不必每日流落街头挨饿受冻了。
这样想着,江晚月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问道,“跟着你,每天都有肉吃吗?”
少年勾唇笑了。
“当然。”
正午的阳光穿过窗台,落在他的脸上,温暖和煦,还有些耀眼。
“山珍海味,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孤身多年,无依无靠。
有个人朝她伸出手,说要带她回家。
“我不叫姑娘,我叫江晚月。”
就这样,江晚月没出息地跟着他走了。
这一跟,就是好多年……
初见之时的承诺不断在脑海中涌现,江晚月心里越想越觉得委屈。
忍了半天忍不住了,她一拍桌子就站起来。
“这萧承景也真是个小人,说好了顿顿都有肉吃的,现在没有了,他也不管管!”
兰心本来也是一肚子的气,却被她的模样逗笑。
普天之下,也只有自家娘娘一人,敢直呼当今天子的名讳了。
她将满是异味的碗推到一边,随后握着江晚月的手。
“娘娘,我们去找陛下,告诉他我们的处境,陛下以前那么宠爱你,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江晚月规规矩矩地坐好,双手撑着下巴,满面愁容,“你也说了,是以前了。”
兰心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江晚月耷拉着脑袋,又扒拉了两口饭,才回到床边。
她拿着一张图纸,借着昏暗的烛火研究。
兰心放下碗筷,走到江晚月身旁一看,惊讶道:“娘娘,你哪来的这……”
江晚月立即将她拉过来,捂住她的嘴,作了个“嘘”的手势。
“小点声!”
这是她趁萧承景不注意,在他的书桌上偷偷摸来的。
兰心点头如捣蒜,轻声道:“娘娘你是要逃出去吗?”
“我们要先为将来打算打算,要是萧承景一辈子将我丢在这里”,她抬手指了指前面的桌子,“我们不是天天都得吃这些东西?”
“那娘娘你当真舍得陛下吗?”兰心小心翼翼问道。
江晚月闻言,忽然怔住。
三年之前,江晚月嫁他为妻,陪着萧承景从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到如今的万人之上。
无数个夜晚,他伏在她的耳畔,缱绻低喃,“阿晚,不要离开我。”
她一直以为,她会就这样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一辈子。
直到他登基之时,便迫不及待地力排众议,立沈大将军之女沈玉柔为后,她再也没有从萧承景口中听到这句话。
自从沈玉柔回来后,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少年,已经不复存在。
或者说,这样的少年,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从始至终,都是她在自作多情而已。
江晚月露出苦笑,“这么多年,他对我太好,险些让我忘了,当时他只是迫于无奈,与我假成亲而已。”
也让她忘了,她只是一个萧承景捡来的一个乡野女子,而萧承景如今已是皇帝。
她和他,本就不相配。
余生很长,长到足够让她忘记那个人。
她不要在这冰冷的皇宫里,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直到白发苍苍。
按照宫规,翌日清晨,宫中的妃子,要去给皇后请安。
萧承景刚刚登基,没有别的嫔妃,后宫中只有江晚月一人。
江晚月本以为被禁足,就不用去请安的。
可是天亮没多久,皇后宫中就来人了。
来人是沈玉柔的陪嫁丫头,现如今也是凤栖宫的掌事姑姑,如意。
江晚月不想搭理她,以现在正在禁足,不能违抗圣旨为由,将她拒之门外。
如意不肯走,她端着架子,在门前极大声的说,皇后派人亲自接她过去,是莫大的殊荣。
再者,陛下宠爱皇后娘娘至极,知道是皇后娘娘想见江晚月,也定然不会怪罪。
皇后的人,就算是强闯进来,侍卫也不敢阻拦。
没办法,江晚月只好掀了被子起床,穿上衣裙,草草收拾一番,跟着她去了凤栖宫。
此时,沈玉柔斜倚在榻上,看上去面色红润,肤色白皙。
看得出来,昨晚的新婚之夜,她确实很幸福。
珠帘拉开,发出清脆响声。
沈玉柔一见江晚月就笑了。
她打量着眼前这张与她八分像的脸,得意之色毫不掩饰。
“你就是陛下曾经捧在心尖上的贵妃?”
她将“曾经”二字咬得极重。
“很久之前便想见上一面了,今日总算是见到了,果然与本宫长得颇为相似。”
沈玉柔本想借此事故意刺激江晚月,好找个理由治江晚月的罪,立立威风。
没想到江晚月竟然没有丝毫不满之色,而是淡定地行了一礼,“皇后娘娘过奖了,能长得像娘娘,简直是我……臣妾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确实,如果不是因为长相与沈玉柔相似,萧承景那日不会救她,也不会三年来都对她那样好。
若是没有萧承景,她可能早就死在无人的角落。
凡事要往好处想,白白得了那么多好处,她应该觉得开心才对。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沈玉柔目光游移一瞬,随即咳嗽两声。
“你可知道,为何陛下之前对你那么好,本宫刚一入宫,陛下就下令将你禁足?”
江晚月笑了笑,这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夺天下时,只有我陪她。”
“等他得到天下,想换个喜欢的人陪。”
沈玉柔见江晚月如此豁达,心中闪过一丝疑问。
按理说,就算是替身,她不信江晚月待在萧承景身边这么久,两个人之间真的对对方一点感情也没有。
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怎么会在看见他另结新欢,一点都不吃醋呢?
沈玉柔猜测,江晚月一定是在故作坚强,装作不在乎的样子。
她向来最是讨厌这样的人,虚伪至极。
这样的人,居然陪在萧承景身边那样久,而曾经的自己,却只能嫁给一个整日游手好闲的世子。
沈玉柔想到这些年所受的屈辱,心中对江晚月的憎恶又多了几分。
“那你可知,为何陛下如今一点也不喜欢你了?”
沈玉柔抚了抚鬓边华丽的珠翠,高高在上的模样,开始指点江晚月。
“作为一个嫔妃,最重要的就是照顾好陛下,讨陛下欢心。”
“女人太要强,是会没人要的,”她俯身,眸中挑衅之色明显,“包括陛下。”
绕了一大圈,无非是想说,萧承景不要她了呗。
江晚月倒不是很在意沈玉柔的先前的冷嘲热讽,但是现在这样明着羞辱她,她就不能忍了。
她毫不怯懦地对上沈玉柔的眼眸,真诚发问:“皇后娘娘这么弱,一定很多男人要吧?”
“你……”沈玉柔脸色突变。
江晚月漠然看着沈玉柔发怒的模样,忽然想到一件可笑的的事。
原来,这就是萧承景心心念念多年想娶的妻子。
沈玉柔是二嫁之身,最是忌讳别人提起关于这方面的话题。
她入宫以来,虽然明面上无人非议她的过去,但总有暗处嚼舌根的。
她几欲大怒,却担心萧承景觉得她不够大度,有失国母风范,才忍了又忍。
如今江晚月敢当着她的面这样说,她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来人,”沈玉柔抬手,正欲下令让侍女教训江晚月,珠帘外传来一道温和带着笑意的声音。
“柔儿这是要做什么?”
萧承景从江晚月身旁走过时,不经意瞥了一眼江晚月,眉眼间皆是淡漠疏离。
丝毫看不出来,两人也曾经是结发共枕的夫妻。
沈玉柔见萧承景过来,急忙俯身行礼,“陛下怎么来了?”
“怎么,朕不能来?”萧承景扶她起身,动作格外温柔。
沈玉柔摇头,“不是不是,陛下能来,臣妾自然欢喜得紧,只是陛下此刻不是应该在前朝处理正事吗,怎的有空过来?”
“朕方才听李允说宸贵妃在你殿中,她向来刁蛮任性,不知礼数,朕担心她伤了你,便抽空过来看看。”
李允是萧承景的贴身太监,从萧承景幼时便跟在他身边服侍。
听见萧承景这样说,他赶紧附和道,“陛下心中挂念皇后娘娘,特地先放下政务,匆匆赶来。”
沈玉柔闻言,心中像是食了蜜糖。
她脸颊微红,忙抬袖掩面,娇羞不已。
萧承景牵起她的手,“朕年少与你错过,如今失而复得,必然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沈玉柔娇羞了好半天,才想起来一旁的江晚月。
知晓萧承景必定会护着她,她直接下令道:“来人,宸贵妃目无宫规,出言顶撞本宫,掌嘴。”
江晚玉站在原地没动,她想看看萧承景会是何反应。
刚刚嫁给萧承景的时候,宫里也有嬷嬷来王府教她礼数,第一天就将她的手背抽出青紫伤痕。
萧承景亲自给她上药,用法子将教习嬷嬷打发走了。
他告诉她,规矩是管教下人用的。
而她是王妃,是整个王府的女主人,不用学这些规矩,受这些约束,只要她过得开心自在就好。
但现在,他的身边换了女主人。
有别的女人,当着萧承景的面,要管教她。
“不必多此一举了,”萧承景面色冷峻,出口毫不留情,“直接将宸贵妃拖下去,杖责八十。”
江晚月还未说什么,沈玉柔先震惊了,“八……八十大板?”
萧承景点点头,“朕的好柔儿,你就是太心善了,下不去手重罚。若是这次不让她长记性,日后还怎么管得住她。”
虽然沈玉柔不是很喜欢江晚月吧,但也只是想小惩大诫。
这八十大板下去,江晚月可能会死的。
不,是肯定会死的。
她也不想刚入宫就闹出人命,落个泼辣善妒的名声,不利于在中宫立足。
更重要的是,萧承景都说了,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姑娘。
别人给了梯子,你再顺着往上面一爬,就下不来了。
若是今日同意了萧承景的做法,他会不会事后想起来,又会觉得她心狠手辣。
她还在沉思当中,已经有宫人上前,小心翼翼地抓着江晚月的胳膊,准备将她带下去。
不少宫人都知道,宸贵妃虽然如今不得宠了,但曾经也跟着陛下多年,所以动作还是有些犹豫。
眼看着江晚月快被带出殿门,萧承景突然拍案而起。
她身旁正走神的沈玉柔见此情形,吓得娇躯一颤。
江晚月深吸了一口气,正想着,算他还有点良心,是不是悔了不舍得她死了。
结果带着怒意的声音,将她的妄想统统打破。
“八十大板,一板都不能少。若是让朕发现有人故意放水,与其同罪论处。”
没想到沈玉柔居然为她求情,“陛下息怒,贵妃出言顶撞,可能只是无心之失,并非存心,还请陛下看在今日是臣妾进宫的第一日,从轻发落。”
萧承景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万分温柔地将沈玉柔揽在怀里,安慰道:“朕知道你一直都是如此心善,可你今日刚刚进宫,她就对你这般无礼,若是轻纵了去,日后岂不是更加跋扈?”
沈玉柔觉得,萧承景言之有理。
但她已经开了这个口,也只好硬着头皮,将善良大度贯彻到底。
“臣妾知道陛下是为了臣妾着想,但臣妾身为皇后,对后宫中人,理应包容大度。若是因为一点小事就要人性命,今后还有谁能真心实意地敬重臣妾这个皇后呢?”
萧承景犹豫了许久,最终挥手让人将江晚月放了。
“既然如此,就依你好了。”
萧承景握着沈玉柔的手,又是一番怜爱叹息。
“死罪难免,活罪难逃。”
“宸贵妃禁足的这段时间,就罚抄《女诫》一百遍吧,一日抄不完,便一日不许出宫门。”
一百遍,至少要抄上两三个月。
江晚月真是想谢谢他,想谢谢他全家。
本来还想着让他解了禁足的,现在倒好,又多加了几个月。
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逃出去啊!
“多谢陛下。”江晚月俯身行了一礼,准备打道回宫。
刚转身却被如意拦住。
“贵妃娘娘,您还未给皇后娘娘敬茶呢?”
萧承景闻言,转过身来,厉声道:“那便快些敬完茶再回去抄书,以免耽误皇后休息。”
话毕,有婢女端着木盘,将新沏好的茶送到江晚月面前。
江晚月自然而然的伸出了手。
这时,在萧承景未曾注意的角落,如意轻轻勾唇一笑,朝上方坐着的沈玉柔点了点头。
示意她放心,一切交给她来做。
“砰!”
白色花鸟云纹杯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刺耳的声音像是一种信号,如意立即面露悲怆道:“这可是皇后娘娘最喜欢的茶杯,贵妃娘娘您……”
她话还未出口,端茶的婢女跪在地上,惊慌求饶。
“奴婢办事不力,皇后娘娘恕罪!”
沈玉柔正欲开口让其退下,萧承景便斥责道:“没用的东西,竟然连一盏茶都拿不稳,下去领三十大板。”
如意看着眼前的场景,抹额擦汗,支支吾吾对江晚月道:“贵妃娘娘您……没伤着吧?”
江晚月淡淡一笑,“没事。”
还好她及时将手收了回来,要不然肯定要栽赃她故意打翻茶杯,对皇后不敬。
偏偏萧承景还恰巧看见了她根本就没有碰到杯子,如意才不能继续污蔑她。
这端茶的婢女也是倒霉,功没立成,还白挨三十个板子。
她被带下去的同时,又有一名宫女端着茶走进来了。
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幺蛾子,江晚月双眼紧盯着她半晌,才伸手去拿。
碰到茶盏之前,江晚月还是不放心地虚晃了两下。
那宫女还是一脸平静地站在那里,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
江晚月刚放下戒心,在手指触碰到杯盏的一瞬,才发现这茶杯颇为烫手。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不过好在,这盏茶的烫度,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从前她学着为萧承景泡茶时,被烫伤过无数次,后来就渐渐不那么怕烫了。
江晚月拿起那盏茶,朝沈玉柔的方向走过去,面色无波无澜。
可如意却是心急如焚,因为沈玉柔不知道她的计划。
谁能想到江晚月端着这么烫的茶水,竟然一声不吭,像个没事人一样。
茶水最终还是递到了沈玉柔面前。
江晚月俯身,恭恭敬敬地呈上,“皇后娘娘请用。”
沈玉柔不疑有他,伸手去接,却格外烫手。
瑟缩之际,失手将茶盏打翻了。
江晚月本一直等着看沈玉柔出糗,可这一幕最终没有发生。
萧承景及时伸手,为沈玉柔挡住了飞溅的茶水。
衣袖宽大,沈玉柔被他护在怀里,毫发无伤。
江晚月就没这么好运了,因为萧承景的阻隔,茶水倒向了她这边,落在了她的脚背上。
脚背传来一阵剧痛,江晚月差点站不稳。
她咬牙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控制着自己不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
头顶传来萧承景暴怒的声音,“这么烫的茶水也敢呈上来,伤了皇后,你该当何罪?”
江晚月被他忽然的吼叫吓得一愣,“我……”
她还未出声,就听见萧承景冷冷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来人,将她拖下去,砍了双手。”
江晚月手腕一凉,正准备骂这个是非不分的萧承景,身后就传来了婢女哭喊的声音。
“陛下饶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是如……”
婢女被堵住了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江晚月有些愣神,原来,萧承景说的不是她。
她微微欠身,“茶已经敬完了,臣妾可以走了吗?”
脚背上火辣辣的,她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
她可不想倒在这里,都没人背她回去。
见萧承景点头,江晚月转身欲走,却又听他道:“宸贵妃虽是无心之失,但也有错,就多抄一百遍《女诫》以示惩戒吧”。
“还有,以后也不用每日来凤栖宫请安了,以免冲撞了皇后。”
一旁的沈玉柔见萧承景又是只罚她抄书,甚至连请安都免了,心中颇不是滋味。
但君无戏言,没有让他收回的道理。
最重要的是,谁让自己心善大度,是个贤后呢!
思来想去,既然已成定局,便只好将这口气暂时憋在心里。
来日方长,她还有很多机会,教训那个目中无人的野丫头。
“是。”江晚月平静地接受了这样的处罚。
她未曾回头。
萧承景看着她,一步步离开,直到消失在珠帘之外。
不知为何,心中生出莫名的情绪。
他似乎,很不喜欢,这样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陛下,您的手受伤了?”
沈玉柔的惊呼声,将萧承景飞远的思绪拉回。
萧承景低头,这才看见方才被茶水浸湿的手腕处,露出一抹红肿的皮肤。
沈玉柔一脸着急,拉着他的手,准备掀开袖子看一看伤势如何。
萧承景却将她的手推开,把伤口往袖子里藏了藏。
“朕没事,柔儿不必担心,你没伤着就好。”
闻言,沈玉柔心中感动得一塌糊涂。
萧承景受了如此重的伤,竟因为怕她担心,连看也不让她看。
沈玉柔忙让人去宣太医,随后扑到萧承景的怀里,声音娇软,“陛下九五之尊,却因为臣妾受了如此重的伤,臣妾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朕说了,朕会一直护着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萧承景笑着宽慰她,眼角余光却又望向了珠帘外。
这句话,她曾经也对江晚月说过的。
带她回王府的第一天,他看着明媚开怀的江晚月,说,“我会一直护着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
被拦在凤栖宫外的兰心,正在宫门前来回踱步。
见江晚月从里面出来,匆匆跑向她。
本是喜笑颜开地准备去扶她,却发现她走路一瘸一拐的,还喘着粗气。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兰心眼中都是担忧。
“没事,烫到脚了,不太好走路。”
兰心闻言,小脸皱成一团。
“皇后娘娘这样欺负你,陛下不管吗?”
要不是得扶着江晚月,兰心肯定当即就冲进去请萧承景为自家娘娘做主了。
江晚月将手搭在兰心的肩上,借着她的力撑着身子往逐月宫走。
“他不会管的。”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江晚月才咬牙道:“就是他干的。”
兰心的表情由愤怒变成震惊。
她在外面这么久,一直担心娘娘在里面被人欺负。
看见陛下进去,才稍稍放下心来。
她还以为,娘娘与陛下夫妻多年,虽然陛下如今确实有些狠心,但必然还是会护着娘娘一些的。
没想到竟然是陛下将娘娘害成这样。
江晚月一路骂骂咧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些脚上的疼痛。
“这个杀千刀的,虽然他这么多年对我的好,我都记得,但是,他现在这样对我,我也是会记仇的。”
“别指望我会原谅他,哼!”
兰心见她如此卖力,想着能帮她分散下注意力也好,便跟着附和。
“对,绝对不要原谅他!”
虽然兰心这样说,但她也知道,在这宫中,没有帝王的庇护,并不会好过。
看她们现在的处境就知道了。
所以,若是有机会,她还是会为江晚月想办法,重新获得帝王的喜爱。
或者退而求其次,看在昔日的情分上,萧承景会护着江晚月一二,至少会在往后的岁月中,保她周全。
江晚月见她依旧苦着一张脸,笑着拍拍她的肩:“好了好了,骂完了,心里舒服多了,我们快点回宫吧,我快走不动了。”
兰心看着江晚月额头渗出的细汗,鼻尖瞬间涌上一股酸意。
娘娘一直都看起来如往常一般,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就连昨日陛下迎娶皇后时,也是安安静静的,一声不吭地吃着馊饭。
可是没人能懂娘娘心里的难过。
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人,越是难过,表面上就越会装作不在乎。
“你若是个男子就好了,长得壮些,力气大些,就能背我了。”
兰心闻言,忽然想起,以前在王府的时候。
那时萧承景还只是王爷,会经常背着自己的王妃回家。
而整个王府,也只有江晚月一个女主人。
外人都赞,萧承景堂堂王爷,为江晚月一人,放弃门当户对的高门贵女,真心可鉴。
如今却也只能说一句,多年夫妻,终抵不过少时情深。
“兰心若是身为男子,肯定不会辜负娘娘。”兰心一脸认真地回答她。
人到底有没有下辈子,江晚月不知道。
她只知道,如果真的有下辈子,她不想再遇见萧承景了。
今日亲眼见过他是如何为了沈玉柔,对她不管不顾,她便知道,萧承景永远不会站在她这边了。
往后在这宫里的日子,可要更加艰难了。
“我看好你,下辈子你若投胎做男子,我一定嫁给你。”
江晚月同她开玩笑时分了心,连地上有颗石子儿都没注意到,一脚踩下去。
感受到一旁的人身形猛然晃了下,兰心极快的反应过来,却因力气不够,眼看着江晚月倒下去。
“娘娘!”
江晚月一颗心快要跳出来。
没想到忽然出现一双修长如玉的手,隔着衣袖,将她扶稳。
她惊慌抬头,面前的人正垂眸看她,声音温和。
“娘娘当心脚下。”
“许公子?”兰心漏了半拍的心,渐渐恢复到正轨。
许长慕是萧承景是多年至交,却因为不喜官场明争暗斗,辞官云游四方。
如今却不知为何,又回来了。
还出现在这里。
“多谢,”江晚月站稳后,及时将手抽出。
许长慕收回手,微微俯首,“失礼了。”
“许公子怎会在这里?”
与萧承景在一起的三年里,江晚月曾与许长慕有过一面之缘。
萧承景为她挡箭,命悬一线之时,连宫中太医都束手无策,最后是许长慕救了他。
也是当时,她才知道,萧承景这么孤僻的人,竟然还会有医术如此了得的朋友。
“微臣现居太医院院正之职,奉命前去凤栖宫看诊。”许长慕解释道。
“一别多年,娘娘与之前相比,似乎变了不少。”
初见江晚月时,她虽是王妃,却也如未出阁的少女般,懵懂爱笑,开怀明艳。
如今深居后宫,显然拘谨了不少。
也难怪,当时的萧承景宠着她,现如今却是另结新欢了。
“是啊,不像许大人,无拘无束,闲适自在,我倒是十分羡慕。”
两人虽是旧识,但毕竟身份有别,也不便有太多交集。
但许长慕看得出来,江晚月似乎是还有什么话想同他说,又迟迟难以开口。
江晚月不说,他便静静等在那里。
良久,江晚月终于小心翼翼地询问,“我有一事相求,不知……”
“娘娘与微臣也算是故交,不必如此见外,有何事需要微臣的,微臣定当尽力。”
见他如此好说话,江晚月也不多做犹豫了,直截了当道:“许大人可以给我一些治疗烫伤的药吗?”
如今萧承景不管她的死活,宫里又都是些见风使舵的,回宫之后还不知道请不请得来太医看伤。
现在正巧碰到个不太熟的老熟人,想着要些药将就一下得了。
许长慕眉心微动,余光扫了一眼江晚月湿透的裙摆。
难怪他方才见江晚月似乎行动颇为不便,原来是脚被烫伤了。
他唤来身后药童杜衡,取出一瓶药递给江晚月。
“微臣正好带了些药,娘娘且先拿去用,若是不够,就让兰心姑娘来太医院找微臣再拿些便可。”
江晚月伸手接过,感激道:“那就多谢许大人了。”
许长慕眸子里闪过一丝浅淡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娘娘客气了,微臣还要去凤栖宫,就先告辞了。”
他微微颔首,继续往前走了。
药童连忙跟上,“公子,这药原是您为陛下准备的,如今却被您送给了贵妃娘娘,那陛下怎么办?”
许长慕抬手敲了一下杜衡的额头,“他堂堂男子,皮糙肉厚,被烫一下又不会怎么样,既然有药,当然要紧着姑娘家先用了。”
杜衡揉了揉脑门,傻笑回他:“杜衡知道了。”
*
沈玉柔等了许久,早已等得心焦万分。
“如意,你亲自去瞧瞧,太医为何还未来?”
话音刚落,许长慕便踏进殿中。
他走到萧承景身边,俯身行礼,“微臣见过陛下,皇后娘娘!”
沈玉柔正想斥责他为何现在才到,萧承景先开口道:“长慕于朕,既是八拜之交,不必拘礼。”
训斥的话又生生憋了回去,沈玉柔有些惊讶,此人就是传闻中的许长慕。
许家世代从医,个个医术了得,许长慕更是自幼天资聪颖。
五年前南雍瘟疫横行之时,多亏了许氏一族,才能阻止了这场天灾,救万千百姓于水火之中。
先不说许长慕与萧承景的关系,就单单凭他的家世与才能,也不能轻易得罪。
“许大人既与陛下是结义兄弟,自然在本宫这个嫂嫂这里也是不必多礼的。”
许长慕唇角弯了弯,露出个不失礼的笑。
“皇后娘娘抬举微臣了,娘娘身份尊贵,微臣只是区区太医,就算娘娘不介意微臣出身低微,微臣也是断不敢认娘娘这个嫂嫂的。”
想当年,江晚月是王妃之时,都不会自称是他嫂嫂,只会唤他一声许公子。
如今成了贵妃,也还是一口一个许大人地叫他。
听到这样的回答,沈玉柔明显有些尴尬。
不知如何应付时,萧承景扯开话题。
“朕记得太医院到这里不是很远,你怎么现在才到?”
“走到半路才想起,缺了一味药,便又折返一趟。”
许长慕边说边将药箱里剩下的另一瓶药取出,又拿出纱布,为萧承景包扎伤口。
萧承景却是不太信,“你一向仔细,怎会忘了带药?”
“这不是多年未曾给人看诊,便有些生疏了。”
许长慕目光坦然,但萧承景与他相处多年,岂会不知他有事瞒着自己。
“今日难得有空,待会你陪朕走走吧!”
“陛下既然有此雅兴,臣却之不恭。”
待伤口包扎好,许长慕跟着萧承景一同离开。
出了凤栖宫的宫门,萧承景才侧头问他:“长慕有什么事,是不方便说与朕听的?”
许长慕勾唇一笑,似是无奈,“陛下与娘娘正浓情蜜意,有些人的名讳,若是当着你心上人的面说出来,恐怕会扰了兴致了。”
萧承景听闻他话中之意,自然也猜到,许长慕可能是来的途中,撞见了刚刚离开的江晚月了。
果然,下一刻,许长慕便老老实实回道:“臣去凤栖宫的路上,遇见了贵妃娘娘。”
“没想到一别多年,她还记得臣,便向臣讨了些药。”
萧承景神色微僵,继而转头看他,“什么药?”
江晚月被禁足的这些时日,逐月宫一直安安静静地,他并未听闻任何关于她生病的消息。
“与陛下是同一种药。”
“臣也是有些惊讶,堂堂贵妃娘娘,连一个太医都请不来,还要向臣这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讨药。”
萧承景喉结微动,最终还是淡淡道了句,“朕只是下旨让她禁足。”
其实,他何尝不明白,宫中见风使舵之人比比皆是,虽只是禁足,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但与江晚月进王府之前颠沛流离的生活相比,还是强过千百倍的。
尽管沈玉柔已经回到他身边了,但若是江晚月能这样,一直安安分分的留在他身边,他一定会保她一生平平安安,衣食无忧。
带她进王府之时,对她许下的承诺,他一直都记得。
否则也不会在得知江晚月被皇后的人叫去的时候,马不停蹄地赶去凤栖宫了。
许长慕浅浅叹息一声,跟着他默默往前走,良久都未再出声。
有意无意让她受苦,都是虚的。
关键是,你还在不在乎那个人。
萧承景见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一些以前的事。”
许长慕笑着看他,“当年你受伤垂死之际,她日日守在你的床头,求我一定要救活你。”
“她跪在我面前,说如果能让你活过来,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哪怕是代你去死。”
有异样的感觉一瞬间涌上心头,萧承景背在身后的手指微蜷。
“不要告诉我,你与她三年夫妻,你对她没有丝毫感情。”
这一刻,许长慕将手放在他的肩头,他没有自称“微臣”,而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劝他。
“我与你相知多年,从你舍命救她,我就知道,你对她也并非无意,既然如此,何不善待于她?”
许长慕知道,萧承景只是暂时没有想清楚。
他也曾在宫中饱受冷眼苛责,又怎会不明白,江晚月区区一个女子,在这宫中没有他的照顾,更是举步维艰。
“如今她在这宫中无依无靠,却还是没想要离开你,依旧守在你身边。趁一切还来得及,还可以挽回,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许长慕拍了拍他的肩头,“我言尽于此,要如何做,最终还是看你自己。”
“只是作为朋友,我不想看你将来后悔。”
夜幕降临,冷风寂寂。
江晚月早早便合衣躺下,睡梦中又好像回到了多年以前。
萧承景教她读书,识字,算账,经商,日子过得平淡而快乐。
她嫁给萧承景,是在先皇立太子那年,当时册封大典一结束,皇帝便急着给萧承景赐婚。
萧承景找到了江晚月,问她能不能先与他假成亲。
他对萧晚月说,他不愿意娶一个面都没见过的女子。
说江晚月跟随他多年,对王府上下都很熟悉,处理王府事务得心应手,若是真要娶妻,娶她是最好的选择。
江晚月没有多想,同意了。
反正是假的,她孤身一人,没有顾虑。
再说,白捡个王妃之位,还有吃有喝,她赚大发了。
为了尽快完婚,堵住皇帝的嘴,婚礼准备得十分匆忙。
没有合身的婚服,没有十里红妆。
因为是假成亲,也没有合卺酒。
京中盛传,堂堂王妃之位,是一个乡野女子。
再也没有女子,愿意再嫁给他做侧妃。
能帮到萧承景,江晚月很开心。
本以为日子还是同从前一般,可日渐的相处中,萧承景总是对她无微不至。
吃穿用度,皆是按王妃规制准备,从未亏待过她。
西域进贡的葡萄,江南进贡的荔枝,萧承景都一一拿来给她,“你既爱吃这些,以后都给你留着。”
郊外闹饥荒时,江晚月收留了几个快要饿死的孤儿。
萧承景说,“你是这王府的女主人,想收留几个就收留几个,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江晚月太感动了,连夜做了一盘桂花糕,以示感激。
萧承景捧着她烫伤的手,对她说,“以后这些粗活交给下人来做。”
她没听,每日依旧为他泡茶,做点心。
江晚月总觉得萧承景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后来的某一日,她终于好像懂了这样的感情。
那日,萧承景带着她去街上看花灯,结果遇上了太子派来的刺客。
关键时刻,萧承景居然为她挡下一箭,差点丢了命。
他受了伤,睡得迷迷糊糊。
高烧不退时,江晚月害怕他有危险,守了他整整三个晚上,不曾合眼。
直到第四个晚上,萧承景才悠悠转醒。
说好的假成亲,但那一晚之后,两个人却假戏真做了。
江晚月本以为他们会这样,白头偕老。
直到一次宫宴上,萧承景得知沈玉柔已与他人定亲时,喝得烂醉如泥。
那一刻,江晚月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再想想沈玉柔那张与她相似的脸,才恍然明白。
为何萧承景要救她这个毫不相干的人,还一直对她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