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远李煜是小说《余晖帝国》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顶荡八荒写的一款历史古代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余晖帝国》的章节内容
晨光熹微,金陵城外的秦淮河水泛着粼粼波光。河岸的杨柳依旧笼罩在薄雾中,远处钟山的轮廓若隐若现。清晨的钟声从大报恩寺传来,悠远绵长。
李明远站在江畔的凉亭里,手中握着一封火漆未开的密信。二月的寒意还未完全散去,他下意识地紧了紧墨青色直裰的衣领。运河上已经开始有船只往来,粗重的号子声隐约传来。水面上漂浮的零星薄冰,记录着这个冬天最后的痕迹。
"公子,"身后传来管家老周的声音,"六殿下派人来催了。"
李明远缓缓转身,目光落在老周布满皱纹的脸上。这位跟随父亲几十年的老仆,此刻神色中带着少有的凝重。
"可是又出事了?"李明远问道。
老周点点头:"早朝刚散,礼部那边就传来消息。赵大人连夜进宫了。"
"赵无极?"李明远眯起眼睛。这位以酷吏闻名的次辅大人,深夜进宫必然不是什么好事。他将手中的密信收入袖中,大步向府邸走去。
府门外,一队骑士正等在那里。为首的是个英姿勃勃的年轻将领,头戴银冠,身着绣云锦蟒服,正是当朝六皇子李煜。看到李明远出来,李煜催马上前:"明远,你总算出来了。父皇那边等不得了。"
李明远抬头看了看天色:"殿下,现在去清秋宫,只怕不太合适。"
李煜俊朗的面容上露出一丝苦笑:"若是平常,自然要避嫌。但今日却是太后召见。"
这句话让李明远心中一凛。垂帘听政二十年的太后几乎从不轻易召见臣子,更不会在清晨这个时辰。他快步上马,随着李煜的仪仗向皇宫驰去。
春日的金陵城已经开始热闹起来。街道上满是晨起赶集的百姓,店铺的伙计们正在开门迎客。一队巡城的禁军从街角转出,看到六皇子的仪仗,立刻让出道路。李明远注意到,这些禁军身上的甲胄都是新配的,显然是近日才更换。
穿过繁华的秦淮河区,皇城的朱红城墙已经近在眼前。守城的禁军见到六皇子的旗帜,立刻打开了偏门。一行人沿着宫道疾驰,很快就到了清秋宫外。
下马时,李明远注意到宫门外除了寻常的侍卫,还多了一队便装的暗卫。这些人虽然刻意隐藏,但那种久经训练的警觉气息却瞒不过他的眼睛。
"殿下,"他低声提醒李煜,"宫中戒备似乎格外森严。"
李煜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早朝时工部递了一本奏折,说是江南水师的军饷出了问题。父皇大怒,当场摔了御案。"
李明远心中一动。江南水师是朝廷的命脉,掌控着整个运河和海上贸易的命门。军饷出问题,背后必有隐情。他正要详问,清秋宫的大门已经打开。
踏入宫门的瞬间,一股沉重的气息扑面而来。往日熙熙攘攘的宫人不见踪影,空旷的庭院显得格外压抑。李明远跟在李煜身后,穿过几重回廊,来到了太后的起居正殿。
殿内燃着龙涎香,淡淡的香气中带着一丝凝重。太后端坐在雕花楠木椅上,虽已年过花甲,但气势依然威严。她身边站着个高大的中年文官,正是次辅赵无极。看到李煜进来,太后微微点头:"煜儿来了。"
李煜行礼后退到一旁,李明远也跟着躬身行礼。他余光扫过大殿,发现除了几个贴身宫女外,竟然连太后的心腹太监郑安都不在场。这种反常的安排,让他心中的警惕更甚。
"李明远,"太后开口了,声音不疾不徐,"朕听说你近日在研究西洋的火器?"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李明远一怔。他确实在研究西洋火器,但这件事一直秘而不宣。能让太后知道,说明宫中早有人在暗中盯着他的举动。
"回太后,确有此事。"他沉声答道,"臣认为西洋火器虽不及我朝'神机営'精良,但其中也有可取之处。"
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江南水师的提督苏远,前日也上书推荐西洋火器。你们父子竟如此心意相通?"
这句话让李明远心中一震。苏远是他未过门的岳父,也是江南水师的实际掌控者。他和苏远确实私下讨论过改良火器的事,但绝对没有上书。既然苏远冒险上书,必然是形势所迫。
就在这时,赵无极开口了:"太后,依微臣看,江南水师私自研究西洋火器,恐怕不止是为了防海。"
李煜立刻反驳:"次辅此言差矣。江南水师守卫海疆,研究火器天经地义。况且这些年海盗猖獗,不少都是用的西洋火器。"
"六殿下说得在理。"赵无极笑了笑,"只是微臣听说,苏提督近来与东瀛商人往来频繁,采购的火药比往年多了三倍。这就不能不让人生疑了。"
李明远心中一沉。东瀛商人的事他确实知情,那是苏远在为水师筹措军饷。但这件事做得极其隐秘,赵无极却能说得这么清楚,显然是有人在暗中收集证据。
"够了。"太后突然开口,"明远,你与苏远往来密切,水师的情况想必很清楚。朕给你三日时间,查清军饷去向。若有人胆敢挪用军饷,哪怕是亲王将相,也决不轻饶。"
李明远心念电转。太后这是在给他机会,让他去摸清江南水师的底细。但同时,这也是一个危险的任务。若是查得不力,他和六皇子都会陷入险境。若是查得太深,得罪的可能就是整个江南集团。
"臣领旨。"他躬身应命,心中已经在盘算对策。
走出清秋宫时,晨光已经大亮。李煜遣退了随从,低声道:"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赵无极昨夜入宫,很可能是拿到了什么确凿的证据。"
李明远点点头:"殿下,臣建议立刻派人去一趟江南,先一步通知苏提督。不管军饷出了什么问题,都不能让水师动摇。"
"这件事你自己安排。"李煜沉声道,"我会在朝中为你周旋。记住,一定要在三日之内找到突破口。"
看着李煜远去的背影,李明远掏出了那封未拆的密信。火漆上是一枚江南水师的印记,想必就是苏远派人送来的。他小心地拆开信封,展开里面的信纸。
看完信上的内容,他的神色越发凝重。江南的局势,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来人,"他唤来心腹,"准备快马,我们连夜去一趟江宁。"
此时的阳光照在金陵城的屋脊上,将一片片琉璃瓦映得熠熠生辉。城中的钟声再次响起,悠扬的声音中似乎预示着暴风雨的来临。
李明远策马飞驰在前往江宁的官道上,脑海中已经开始推演各种可能。这一次,他必须在刀尖上走钢丝,在虎口里拔牙。而这,仅仅是开始。
江宁水师大营外的黄旗猎猎作响。刚过午时,长江上的阴霾便压了下来。江面上停泊着数十艘战船,高大的桅杆林立,远远望去颇为壮观。
李明远没有走正门,而是让人从水师大营附近的一处小码头靠岸。不远处就是军械所,一排排崭新的仓房沿江而建。看守的士兵精神抖擞,显然比他前几个月来时更加严整。
"这边请,李大人。"领路的是个三十出头的水师参将,名叫朱晋。这是苏远的心腹,专门负责督造新船。此刻他的神色明显有些紧张,时不时回头张望。
进入一座偏僻的仓房,朱晋立即关紧了门。仓内摆放着几个巨大的木箱,上面落了厚厚的灰尘。李明远伸手抹去灰尘,露出底下"神机营"三个大字。
"这批军械是两个月前刚到的?"李明远问道。
朱晋点头:"回大人,确实是两月前到的。但是..."他犹豫了一下,"但箱子里装的并不是神机营的军械。"
李明远挑了挑眉:"打开看看。"
两人合力撬开木箱,里面整齐码放着一排排火铳。这些火铳的样式明显不是大玥的制式,反而更像是西洋商人带来的那种。李明远拿起一支仔细端详,发现上面刻着一个奇怪的徽记。
"这是红毛番的火器?"
"正是。"朱晋压低声音,"提督大人原本打算将这批火器改装成我们的样式,但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军饷就出了问题。"
李明远若有所思。苏远购买西洋火器本无可厚非,但要瞒天过海地改装,就显得有些蹊跷了。他正要详问,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朱晋脸色一变:"不好,是查账的御史到了!"
李明远迅速合上箱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带我去见苏提督。"
两人从仓房后门绕出,远远看见十几名骑士簇拥着一个身着紫袍的御史,正在大营门口和守卫说话。那御史李明远也认识,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沈德潜,专门负责江南一带的监察。
穿过几条僻静的小巷,很快到了提督府。府邸并不如何奢华,但处处透着军人的气息。门口站岗的士兵看到朱晋,立刻让开路。
"李大人来得正好。"迎出来的是苏婉儿。她一身素色衣裙,神色略显疲惫,但依然端庄大方。"父亲正在书房等您。"
李明远跟着她穿过庭院,隐约听见后院传来喊杀声。苏婉儿解释道:"是新兵在练武。这段时间父亲特意加强了训练。"
书房里,苏远正在翻阅账册。这位当朝水师提督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几岁,面容憔悴,双鬓斑白。见李明远进来,他放下账册,苦笑道:"贤婿来得好快。"
"岳父大人,朝廷已经派御史来查账了。"李明远开门见山,"太后给了三天期限,要我查清军饷去向。"
苏远点点头:"我知道。这些年水师的军饷,确实没有完全用在该用的地方。"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江面上的战船,"但若不如此,江南水师早就成了一支空架子。"
"父亲!"苏婉儿急道,"这话不能对外人说。"
"明远不是外人。"苏远转过身,"况且这件事,他迟早要知道。"
李明远心中一动:"岳父的意思是...?"
苏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厚厚的账册:"这是水师这些年的实际开支。表面上的短缺,其实都在这里。"
李明远接过账册翻看,越看越是心惊。账册上详细记录了每一笔军饷的去向,其中相当一部分都用来购买西洋火器和征募水手。更让他意外的是,居然还有大笔款项用于在倭国设立商站。
"这是要做什么?"他抬头问道。
"自保。"苏远叹了口气,"海上的局势,比朝廷想象的要危险得多。倭国那边已经有不少藩国开始购买红毛番的火器,还有人专门培训水手。若是我们还守着老一套,迟早会吃大亏。"
"可是这么做,一旦被朝廷查出来..."
"所以我才冒险上书推荐西洋火器。"苏远苦笑,"至少要让朝廷明白,不改变是不行的。"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亲兵跑进来禀报:"大人,沈御史要查军械库!"
苏远脸色一变:"他带了多少人来?"
"足有百人,都是带刀侍卫。"
李明远心中一凛。都察院的御史带这么多侍卫来查账,显然不止是为了查账。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暗自盘算时间:"岳父,那批西洋火器还能转移吗?"
苏远摇头:"来不及了。况且就算转移了,账目上的窟窿也瞒不住。"
"父亲。"苏婉儿突然开口,"不如就按照原计划行事。反正迟早要走到这一步。"
苏远沉默片刻,缓缓点头:"也好。婉儿,你去准备一下,让老朱带人把东西都搬到'飞龙'号上。"
苏婉儿转身离去,李明远这才明白过来:"岳父是早有准备?"
"这些年东江水师暗中操练的新军,就是为了今天。"苏远的声音很平静,"我们也该让朝廷明白,江南水师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李明远心中一震:"岳父的意思是..."
"造反?那倒不至于。"苏远露出一丝苦笑,"我们只是不想看着这支百年基业毁在一些人手里。若是朝廷能明白我们的苦心,自然最好。若是不明白..."他看向窗外的战船,"那就只能用我们的方式来解决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阵阵锣声。紧接着,江面上的战船开始调动,巨大的帆篷缓缓升起。李明远走到窗前,看见一艘艘战船正在收锚,準备起航。
"贤婿,"苏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有两个选择。要么现在就回金陵,向朝廷揭发我们。要么..."
"我明白。"李明远转过身,"但岳父可想过,一旦开弓没有回头箭。朝廷绝不会坐视江南水师脱离控制。"
"所以我们要先发制人。"苏远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这是给六殿下的。其实我们早就在等一个机会,让朝廷看清楚问题的严重性。现在,这个机会来了。"
李明远接过信,还没来得及细看,外面突然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朱晋匆匆跑进来:"大人,沈御史带人往这边来了!"
苏远神色不变:"已经准备好了?"
"'飞龙'号和'蛟龙'号都准备妥当,随时可以起航。"朱晋答道,"水师兄弟们也都准备好了。"
"很好。"苏远整理了一下衣冠,"那就让沈大人见识见识,我们的新式火器。"
李明远明白,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他将信收入怀中,对苏远拱手道:"岳父保重。"
"你也是。"苏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记住,江南水师的存亡,关系着整个江南的命运。"
走出提督府时,李明远远远看见一队官兵正从街角转出。为首的沈御史一身紫袍,气势汹汹。而在他们身后,江面上的战船已经开始调动,一面面水师旗帜在阴沉的天空下猎猎作响。
他翻身上马,没有丝毫犹豫地向金陵方向疾驰。身后隐约传来喊声和号角声,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弄潮百丈,戏海苍龙。这支存续百年的江南水师,终于要和朝廷摊牌了。而这,很可能仅仅是一个开始。
寒气从巍峨的宫墙缝隙中渗透进来,即便是二月末的暖阳也难以驱散。李明远站在金銮殿外的白玉阶上,看着前方络绎不断涌入的大臣们。他们的神色各异,但无一例外都带着一丝凝重。
太阳刚刚升到正午,皇帝就下诏召开临时朝会。这种反常的举动已经足够让人猜到事态的严重性。更不用说,就在两个时辰前,江宁传来的八百里加急已经在朝野间掀起轩然大波。
"李大人,"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明远转身,看见兵部郎中王明德正快步走来,"六殿下让我来问问情况。"
李明远轻轻摇头:"王大人,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等陛下开完朝我再去找殿下。"
王明德压低声音:"江宁那边真的..."
"肃静!"大殿内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打断了王明德的话。两人对视一眼,随即跟着人流鱼贯而入。
金銮殿内,檀香袅袅。百官分列两侧,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李明远站在文臣班列中,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武将一侧。北军都督傅朝元神色凝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而在他身后,几位将领正在低声窃窃私语。
"卯时三刻,江宁水师大营发生哗变。"皇帝的声音突然在大殿上响起,一字一句都带着冰冷的怒意,"沈卿,你亲眼所见,说说详细情况。"
沈德潜从文臣班列中走出,跪伏在丹陛之下:"回陛下,臣奉旨查验军饷,刚到水师大营就遭到阻拦。臣正要强行入内,忽见营内号角大作,十余艘战船同时扬帆。臣心知不妙,立即带人包围提督府,却见苏远已经登船。臣欲强行拦截,不料那些战船突然开炮,将码头尽数摧毁..."
"开炮?"皇帝猛地站起身,"苏远他们敢对朝廷命官开炮?"
"不止如此。"沈德潜的声音略微发颤,"那些火炮的威力,远超我朝神机营的火器。臣观其形制,疑似是红毛番的新式火炮。"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都沸腾了。群臣议论纷纷,有人高呼"苏远通敌",有人怒斥"其心可诛"。李明远注意到,次辅赵无极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肃静!"皇帝厉声喝道。等殿内重归平静,他才转向赵无极,"次辅,你早就提醒过水师有异常,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赵无极出班施礼:"陛下明鉴。微臣早就发现,近年来江南水师购置军械的支出远超往年。且多有来历不明的款项,疑似用于购买西洋火器。只是证据不足,不敢轻易奏报。"
"那现在可有确凿证据?"
"回陛下,证据俱在这里。"赵无极取出一叠文书,"这是水师近三年的账册,其中多处款项都指向东瀛商人。更有密信表明,苏远暗中与红毛番有所勾结。"
李明远心中一沉。这些账册他在江宁时见过,本该是绝密,却不知怎么落入赵无极手中。看来早在查账之前,就已经有人在暗中布局了。
"苏远,苏远!"皇帝捏紧了手中的玉简,"朕待你不薄,你却勾结外敌,意欲何为?"
这时,首辅杨维贤出班进言:"陛下息怒。老臣以为,此事还需详查。江南水师屯驻江宁,历来都是朝廷抵御海寇的重要力量。若就此定性谋反,恐怕..."
"杨大人此言差矣。"赵无极打断道,"苏远公然抗命,袭击钦差,罪证确凿。若不立即严惩,如何震慑宵小?依微臣之见,应即刻派兵镇压,以儆效尤。"
"不可!"杨维贤急道,"江南水师根基深厚,若贸然用兵,只怕会激起更大的动荡。况且现在正值春耕,大军调动必然影响民生。不如先遣使招抚,明其利害。"
两人你来我往,各执一词。李明远注意到,武将们的表情越发凝重。江南水师的实力他们最清楚,一旦开战,不知要折损多少人马。
就在争论正激烈时,一个太监快步走入殿内,在皇帝耳边低语几句。皇帝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江宁又有八百里加急,说是水师已经占据了整个运河水道,声称要'清理蛀虫,复兴水师'。"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运河是漕运命脉,如今被水师控制,等于卡住了朝廷的咽喉。
"陛下!"北军都督傅朝元出班道,"末将愿领兵剿贼。水师再强,终究是水上力量。只要我们控制住岸上要隘,他们插翅难飞。"
赵无极立即附和:"傅都督说得对。应该立即调集大军,以雷霆之势镇压叛乱。否则给他们时间部署,后患无穷。"
杨维贤还要争辩,皇帝已经不耐烦地挥手打断:"够了!传旨:即日起革除苏远提督之职,以谋反罪通缉。着北军都督府统兵讨贼,务必在一月之内平定叛乱。另着六部会议,拟定剿贼章程。退朝!"
众臣鱼贯而出,议论声不绝于耳。李明远刚要离开,就听见一声冷笑:"李大人,听说你前日才去过江宁?不知可曾察觉到什么异常?"
转身一看,赵无极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回大人,下官此行只是家常走动,并未察觉异常。"李明远不卑不亢地答道。
"是么?"赵无极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听说令岳父和六皇子有些渊源,不知可有这回事?"
李明远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下官不知。不过眼下要事在前,还请大人以朝廷大局为重。"
"说得好,以大局为重。"赵无极笑道,"本官也正是为了大局,才不得不请杜大人帮个忙。"
话音未落,都察院左都御史杜如晦已经踱步过来:"李大人,本官有几个问题要请教,请随我走一趟都察院。"
李明远看了看杜如晦严肃的脸色,又看了看赵无极得意的笑容,心中已然明白。这是要借机打击六皇子的势力。但现在,他别无选择。
"下官遵命。"他微微一躬身,跟着杜如晦走出大殿。天空中,浓云渐起,遮蔽了原本明媚的阳光。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与此同时,江宁城外的长江上,一支庞大的船队正在缓缓北上。甲板上,身着戎装的苏远望着远处的城池,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
"父亲,"苏婉儿走到他身边,"您说李明远会如何选择?"
苏远沉默片刻:"这孩子心思缜密,做事有分寸。不过这一次,他恐怕也难以两全。"
"要不是赵无极步步紧逼,我们也不必如此......"
"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无益。"苏远转过身,看着身后整装待发的将士们,"传令下去,全军加速,务必在三日内控制住扬州水道。记住,非必要不得开炮,我们是为了匡扶水师,不是造反。"
"是!"
随着号令声响起,船队开始加速。江面上掀起阵阵波澜,如同暗流涌动的朝局,即将迎来惊天巨变。而在这洪流之中,每个人都将面临抉择,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乌云密布的天空下,金陵城的钟声再次响起,那沉闷的声响中,仿佛预示着一个时代的终结,和另一个时代的开始。
都察院后堂的灯火在夜风中摇曳。杜如晦放下手中的供词,目光落在对面神色疲惫但依然挺直脊背的李明远身上。连续六个时辰的审讯,这位年轻官员的镇定让他也不得不暗自赞叹。
"李大人,"杜如晦捻了捻胡须,"我们不妨再理一遍时间。二月二十八日卯时,你抵达江宁水师大营,与苏远密谈两个时辰。期间他可曾向你透露过要造反的意图?"
"回大人,确如之前所说,下官此行只为家常走动。"李明远语气平静,"苏提督当时正在查验军械,言谈中也只提到水师操练的事。"
"那这封信,又作何解释?"杜如晦将一封火漆已启的信笺推到案上。这正是李明远从江宁带回的那封密信,想必是在他被带到都察院时搜出来的。
李明远看着那封信,心中微沉。他确实来不及处理这个证据,但此刻也只能迎难而上:"这封信是苏提督托下官带给六殿下的,内容是关于水师训练的汇报。"
"训练汇报?"杜如晦冷笑一声,展开信纸,"信中提到'事已至此,只能破釜沉舟',这是在汇报训练?还有这句'望殿下谅解,事成之后,必有重报',李大人觉得这像是臣子对皇子的汇报吗?"
李明远沉默片刻:"大人明鉴,此事下官确实知之甚少。但以下官之见,或许应该请六殿下当面解释。"
"六皇子?"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从外间传来。赵无极负手而入,身后跟着两名绿袍御史。"李大人倒是会推脱。本官倒要问问,你与六皇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下官是殿下的幕僚。"
"仅仅是幕僚?"赵无极在案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明远,"那为何每次六皇子上折子,总有你的影子?为何水师的事,偏偏要你去江宁?李大人,你可知欺瞒朝廷是什么罪名?"
"下官不敢欺瞒。"李明远直视赵无极,"但下官也想请教,大人为何对水师的事如此上心?那些账册,又是从何处得来?"
这句反问让赵无极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正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一个衙役快步进来,"六皇子在外求见。"
赵无极和杜如晦对视一眼。片刻后,杜如晦挥手道:"让殿下进来。"
李煜大步流星地走入后堂,身后还跟着几名心腹将领。他先是看了眼李明远,见其安然无恙,才对着赵无极和杜如晦拱手:"两位大人,深夜审讯我的幕僚,是否该先知会本王一声?"
"殿下恕罪。"杜如晦躬身道,"下官是奉旨查办水师一案。李大人与此案有关,故不得不请他来协助调查。"
"协助调查?"李煜冷笑,"本王倒要问问,你们查到什么了?"
赵无极抢着开口:"殿下,李明远与苏远密谋,证据确凿。这封信就是铁证。"
"哦?"李煜接过信笺扫了一眼,"本王倒要看看,这里面写了什么?"他一字一句地念道:'水师操练新式火器,效果尚可。唯耗费甚巨,望殿下在朝中多多支持。事已至此,只能破釜沉舟,望殿下谅解。事成之后,必有重报。'"
念完后,李煜将信往案上一拍:"这就是你们说的密谋证据?苏远要试验新火器,自然需要经费。他托本王在朝中支持,有何不可?"
"可是殿下,"赵无极寸步不让,"苏远购买的可是西洋火器,这已经违反了祖制。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叛逆,殿下还要替他开脱吗?"
"叛逆?"李煜嗤笑一声,"赵大人,你未免把话说得太死了。水师军饷短缺,苏远不得不自筹军费。若不是有人步步紧逼,他何至于此?"
赵无极面色一变:"殿下此言差矣。苏远通敌叛国,罪无可恕。难道殿下要包庇叛贼不成?"
"放肆!"李煜猛地上前一步,"赵无极,你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这些年你打压异己,排除六部清流,如今又想借水师之事来铲除本王的羽翼?"
眼看剑拔弩张,杜如晦赶紧出来打圆场:"殿下息怒。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如..."
"不必从长计议了。"一个威严的声音突然从外间传来。众人转身,只见太后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缓步而入。
"臣等参见太后。"满堂跪倒。
太后在主位上坐下,看了看案上的信笺:"这封信,朕已经看过了。确实不能成为定罪的证据。"她顿了顿,"李明远,抬起头来。"
李明远抬头,对上太后锐利的目光。
"朕听说你很有才干,是六皇子的得力助手。"太后缓缓道,"现在朝廷用人之际,不该把你关在这里。这样吧,你即日起调入内阁,协助次辅处理政务。"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赵无极更是变色:"太后,此人与苏远有勾连,恐怕不妥..."
"怎么?"太后冷冷地看着他,"赵爱卿是在质疑朕的决定?"
赵无极额头冒汗,连忙叩首:"臣不敢。"
"起来吧。"太后对李明远道,"明日就去内阁报到。至于水师的事,朕自有决断。"
李明远叩首谢恩,心中却翻起惊涛骇浪。太后这是要分化他和六皇子的关系,让他在内阁接受赵无极的钳制。这步棋,确实高明。
"煜儿,"太后又转向李煜,"你也别任性。现在朝廷危难,你该多为父皇分忧,而不是护短。"
李煜咬物唇,终究低头道:"儿臣明白。"
众人正要告退,外面又传来急报:"启禀太后,刚收到军报,水师已经占据了整个运河水道。扬州、镇江各地漕运全面中断。苏远还发出檄文,说要清除朝廷奸佞,恢复水师元气。"
太后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传旨,即刻召开军事会议。另着兵部调集各地劲旅,集中剿贼。"
走出都察院时,夜色已深。廊下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李明远看着李煜的背影,欲言又止。
"去吧。"李煜头也不回地说,"太后既然做了决定,你也不必为难。只是..."他顿了顿,"记住自己的立场。"
李明远躬身行礼:"殿下放心。"
看着李煜离去的背影,他心中五味杂陈。天边,乌云密布,似乎酝酿着一场大雨。而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
回到家中,老周早已在门口等候。见他平安归来,连忙上前:"公子,外面都在传水师造反的消息。朝廷那边..."
"不必多问。"李明远摆摆手,"准备笔墨,我要写封信。"
在书房中,他铺开纸笺,蘸墨提笔。片刻后,一封密信跃然纸上。他仔细将信封好,在外面写上"苏小姐亲启"几个字。
"把这封信送到江宁。"他对老周道,"一定要亲手交给苏婉儿。"
老周接过信,欲言又止。
"去吧。"李明远望着窗外的夜色,"该来的,终究要来。"
次日清晨,他换上新制的朝服,走向内阁。天空中,乌云依旧未散,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金陵城的钟声响起,那沉闷的声响中,似乎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而此时的江宁水师大营中,苏婉儿正站在船头,遥望金陵方向。晨光中,她的眼神既担忧又坚定。这一局棋,终究要下到底了。
内阁重臣们鱼贯而入,在雕花朱漆的圆桌旁依次落座。檀香袅袅中,赵无极高踞首位,冷眼扫过在场众人。李明远坐在末席,默默观察着每个人的神色。这是他入内阁的第三天,也是最关键的一次会议。
"诸位,"赵无极敲了敲桌案,"漕运已经中断五天。各地粮价飞涨,百姓怨声载道。首辅大人病倒了,这个节骨眼上,内阁必须拿出对策。"
兵部侍郎陈明德立即抱拳:"次辅,末将以为应该立即调集大军。水师再强,终究是水上力量。只要我们控制住岸上要道,就能断其粮草。"
"不妥。"工部尚书张居元摇头,"运河沿线百姓众多。大军调动,必然影响春耕。况且水师占据水道,我军补给也是问题。"
"张大人此言差矣。"陈明德反驳,"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叛军坐大吗?现在江南商路被断,各地税赋无法及时解送,朝廷已经损失巨大。"
众人你来我往,争论不休。李明远注意到,赵无极始终不发一言,只是悠然品茶,仿佛早有成算。
就在这时,一个内侍匆匆进来:"报!水师战船已经抵达镇江,正在强行接管漕运码头。当地官员想要阻拦,反被扣押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镇江是运河咽喉,若被水师占据,等于彻底掐断了朝廷南北漕运。
"诸位还有什么好说的?"陈明德拍案而起,"再不动手,整个江南都要落入叛军之手!"
赵无极这才放下茶杯:"陈大人说得对。不过,光靠强攻还不够。"他转向李明远,"李大人,你与江南水师渊源颇深,不妨说说你的看法?"
众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到李明远身上。有的带着审视,有的带着怀疑,还有的则带着若有若无的敌意。
李明远稳住心神:"下官以为,此事需要内外两手准备。一面调集兵马,一面派人招抚。毕竟水师根基深厚,若能化干戈为玉帛,对朝廷更为有利。"
"招抚?"赵无极冷笑,"李大人莫非还想为叛军开脱不成?"
李明远不卑不亢:"下官只是就事论事。水师叛乱,表面上是军饷问题,实则是多年积怨。若不解决根本,就算平定叛乱,后患依然无穷。"
"说得好!"一个浑厚的声音突然从外间传来。众人转头,只见杨维贤在小厮的搀扶下缓步而入。这位老首辅虽然面色苍白,但精神矍铄。
"杨大人,您的病..."赵无极起身相迎。
"江山社稷为重,死生何足道哉。"杨维贤在主位上坐下,"诸位请坐。方才李大人所言甚是。老夫也认为,此事当以招抚为主,用兵为辅。"
赵无极眉头微皱:"首辅大人,苏远已经是叛逆,若再姑息,岂不助长其气焰?"
"赵大人此言差矣。"杨维贤正色道,"水师乃国之重器,岂能轻易毁之?更何况..."他话锋一转,"现在倭寇蠢动,东海多事。若是内耗过重,恐怕会给宵小可乘之机。"
"那首辅的意思是?"
"发招抚诏书,许以自新之路。同时令沿江各地严加防守,以防事态扩大。"杨维贤说着,取出一份奏折,"这是老夫起草的章程,还请诸位过目。"
众人传阅奏折,不时点头。这份招抚章程条理分明,既给了水师台阶下,又维护了朝廷威严,确实是个两全之策。
只有赵无极脸色阴晴不定。显然,这份奏折打乱了他的部署。
"首辅大人考虑周全。"李明远适时开口,"只是此事还需尽快。否则一旦水师占据大运河,事态就更难收拾。"
"正该如此。"杨维贤点头,"就由李大人草拟诏书,明日早朝便递上去。"
赵无极猛地站起:"且慢!此事关系重大,不该由一个新入内阁的官员经手。"
"无极,"杨维贤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莫非你对太后钦点的人选也有意见?"
赵无极语塞,只得讪讪坐下。但李明远注意到,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
散会后,李明远刚要离开,杨维贤却把他叫住:"贤侄留步。"
待其他人都走后,杨维贤才压低声音:"令岳父那边,可有消息?"
李明远一怔:"大人,下官..."
"不必隐瞒。"杨维贤笑道,"老夫与令岳父也算故交。这次的事,并非全是他的错。只是..."他叹了口气,"有些人借机生事,把水搅浑了。"
李明远心中一动:"大人的意思是?"
"回去好好拟诏书吧。"杨维贤意味深长地说,"记住,有些话,点到即可。"
李明远躬身告退。走出内阁时,夕阳已经西斜,在朱红色的宫墙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刚到府门口,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等候。正是六皇子的心腹王明德。
"李大人,"王明德四下张望,见无人注意,才附耳道,"殿下请您火速去一趟。"
李明远略一思索:"现在不方便,还是明日..."
"殿下说了,事关重大,不得不见。"
无奈之下,李明远只得跟着王明德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偏僻的宅院。
李煜正在厅中来回踱步。见李明远进来,立即问道:"诏书的事,你怎么看?"
"殿下,"李明远躬身道,"这是个机会。只要诏书措辞得当,未必不能化解此事。"
"但赵无极那边不会善罢甘休。"李煜冷笑,"他已经派人去联络西北军镇了。"
李明远心中一惊:"西北军镇?"
"不错。"李煜点头,"赵无极想借水师之乱,调动西北军镇入京。到时候..."
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王明德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殿下,不好了!杨首辅..."
"杨首辅怎么了?"
"杨首辅刚刚在内阁晕倒,被发现时已经...已经断气了!"
此言一出,厅内一片死寂。李明远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想起临别时杨维贤意味深长的话语,再联想到赵无极的反常,顿时明白了什么。
"来人!"李煜厉声喝道,"备马,我要进宫!"
"殿下且慢。"李明远拦住他,"现在进宫,正中某些人的下怀。不如..."他压低声音,"先看看赵无极接下来要如何行动。"
李煜握紧拳头,好一会才冷静下来:"你说得对。不过..." 他看向李明远,"诏书的事就更要快了。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必须先把这步棋走出去。"
"殿下放心。"李明远沉声道,"明日早朝之前,诏书一定送到。"
离开宅院时,夜色已深。远处传来急促的梆子声,显然是巡城的禁军加强了戒备。李明远策马奔驰在空旷的街道上,脑中飞快地思索着诏书的措辞。
一轮残月挂在天边,惨淡的月光下,金陵城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这座帝王之城,即将迎来怎样的风暴?
与此同时,镇江城外的江面上,战船的桅杆依旧巍然挺立。甲板上,苏远望着金陵方向,若有所思。
"父亲,"苏婉儿踱步上前,"您在想什么?"
"在想这局棋,到底要怎么下。"苏远叹了口气,"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
苏婉儿沉默片刻:"您是说,朝中可能会有变故?"
"不是可能,是一定会有。"苏远转身,看着女儿,"所以,我们必须抢在他们之前,先把水搅浑。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就去会一会那些漕运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