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予君尧是小说《甩掉前夫后,霸道王爷诱我入怀》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海盈写的一款宫斗宅斗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甩掉前夫后,霸道王爷诱我入怀》的章节内容
“听说了么?”
赵书仪幸灾乐祸的捂着嘴笑。
“洛予的未婚夫苏大人带回来一个楚楚可怜的小美人儿当妾室,这个小美人又会唱又会跳,那小嗓子唱起戏腔来可动人了!”
正是阳春三月,京城几位关系好的贵女们聚在一起品茶赏花。
赵书仪的父亲是户部尚书,在朝中的地位很高。
其它小姐们大都是四五品官员之家的女孩儿,对赵书仪颇为推崇。
因此,赵书仪一开口,其它人纷纷附和。
“啊?怎么会这样?”
“真的吗?听说苏家和洛家的关系很好呢!”
“那洛予要伤心死了吧?”
赵书仪笑着道:“等下我们见到她不要提,我怕她会哭鼻子,当众哭起来可就不好了。”
“……”
不出一刻钟,两名少女姗姗来迟。
穿绯红色衣裙的少女是洛家大小姐洛雅,穿月白色衣裙的少女是洛家二小姐洛予。
洛予也便是刚刚她们讨论的苏大人苏行云的未婚妻。
洛家大小姐洛雅多年前因为生病成了哑巴,不能说话,只能和众人以手语交流。
其它人都把洛雅当成哑巴,对她颇为尊重,都小心翼翼的怕说错什么惹她伤心。
毕竟众人都是大家闺秀,要是传出去她们品行卑劣嘲笑残疾人,这样可不好。
洛予倒没把洛雅当成哑巴,这是她姐,虽然是堂姐那也是亲姐,日常生活在一起,要是她也小心翼翼的多累呀。
洛予笑嘻嘻的拉着洛雅坐了下来:“我们马车路上出了问题,来迟了许多。”
赵书仪咳嗽了一声:“没关系,苏小姐也还没来。”
洛家和苏家已经订婚,本来洛予年初的时候该和苏家大公子成亲的。
奈何苏家大公子实在太忙了,朝廷派了差事给他,他要去出差,婚事便往后延期。
两家预计着等到六月份完婚,完婚之后,这位苏小姐就是洛予的小姑子。
兴许是小姑子和嫂子天生的不对付,洛予和苏小姐的关系并不好,两人相看两厌,平时见了面儿就掐来掐去的。
洛予才不会因为自己是嫂子就让她一头呢。
咋啦,都是第一次当人,做嫂子的就低人一头活该被欺负是吗?
再说,好端端的洛予也不会去欺负人呀。
她做事一向有原则。
别人不主动在她跟前犯事儿,那就井水不犯河水。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不过,今天这个场景,好像有一点点尴尬。
洛予偏了偏头看向大姐洛雅。
俩姐妹从小一块儿长大,彼此一对眼神儿,就知道对方肚子里在想什么。
洛予不出声的动了动嘴巴:“大姐呀,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儿啊?”
洛雅点了点头。
洛予:“是不是因为咱俩来晚了?”
嗯嗯嗯……其实洛雅也不知道。
俩姐妹正对着眼神默默交流呢,这时候,赵书仪注意到了洛予头发上的珍珠簪子:“阿予,你这支簪子真漂亮啊?”
洛予摸了摸头上的发簪:“是么?谢赵姐姐的夸奖了。”
被夸簪子好看,洛予心里还是沾沾自喜的。
毕竟这支簪子很贵呢,要十两银子!
洛予每个月的月钱才二两银子,攒这支簪子的钱要半年的功夫。
都坐在一起聊天了,众人都是姐妹。
除了赵书仪门第很高之外,其余小姐们大概情况都差不多,每月二三两银子的月钱。
除非自家长辈在很肥的差事上捞钱,否则绝对不可能让家里孩子一个月几十上百两银子。
要知道京城普通六口之家,一年的花销才二十两,而且足以让他们生活很滋润了。
一群年轻小姐们在讨论诗词曲赋和各家的新鲜事儿之外,还爱讨论衣服首饰。
又有小姐眼尖认出来了:“这是漱玉楼制作的吧?上个月我和我娘去逛看到了。”
漱玉楼是京城很有名的珠宝首饰店,里面的东西最大的特点就是贵。
一件小小的首饰,动辄要普通人家大半年甚至一两年的开销。
这些小姐家里虽是当官的,可不是每个当官的家里都有钱。
而且京官和地方官不一样,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想贪也不容易啊。
所以,洛予这件新到手的簪子还是挺惹人注目的。
众人都忍不住客气的夸奖几句,维持维持社交礼数。
“戴在阿予的头上,确实很漂亮。”
“早知道我也买一支了。”
“……”
在姐姐妹妹的夸奖之下,洛予小小的虚荣心大大的膨胀了起来。
不愧是自己呀,眼光这么好!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两个身影姗姗来迟了。
巧合的是,这两名女子穿着颜色与洛雅、洛予两姐妹的相似。
走在前头的少女眉眼高傲,穿着一身绯红色衣裙,衣服颜色样式和洛雅的相差无几。
这名少女是苏家大公子的亲妹妹苏行月,也便是洛予未来的小姑子。
跟在苏行月身后的女子一身月白色衣裙,气质恬淡出尘,楚楚可怜,五官轮廓和洛予竟然有三分相似。
不过,这名女子眉眼间带着娇怯妩媚之态,很惹男子爱怜。
洛予的模样也很好,但看洛予清澈无辜的眼神……嗯,确定了,对男人没有半点杀伤力!
洛予和洛雅之外的其它小姐都猜出了跟在苏行月身后的女子的身份。
肯定是苏家大公子千里迢迢从外头带回家的小戏子啦。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小戏子竟然长这么漂亮!
苏行月对着洛予一笑:“呦,洛二小姐呀,好久不见。”
洛予一头雾水,怎么,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是?
怎么苏行月主动和自己打招呼了?
社交场合,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洛予微微一笑:“好久不见,苏小姐最近可好?”
“好着呢,好得不行。”苏行月推着小戏子的肩膀和大家介绍,“这是我大哥从南边带回来的姑娘,姓纪名纤纤,以后就是我小嫂子啦,大家认识一下。”
纪纤纤冲着众人温柔的笑了笑,福了福身子:“诸位小姐们好。”
接着她又转向了洛予,再行了一礼:“洛小姐好。”
洛予脸色微变,完全没有想到这出。
苏行云从南方回来,竟然带来了一个容貌娇美的小妾。
洛予还没有嫁到苏家,苏行月这个小姑子已经把她兄长的小妾带了过来给洛予一个漂亮的下马威。
这边洛予还没有开口说话,那边洛雅生气的站了起来,洛雅一双杏眼里满是愤怒,直勾勾的盯着苏行月和纪纤纤。
洛予知道,这种场合断然不能大发脾气。
要是传出去什么,对自己的名声不好,对堂姐的名声也不好。
洛予按住了洛雅:“姐姐,你坐下来。”
接着,洛予笑着看向了苏行月:“原来这位是——是苏公子的姬妾。在场的都是年轻未出嫁的小姐,不知道苏小姐把兄长的姬妾带过来做什么?”
苏行月笑笑道:“怎么啦?未出嫁的小姐就不能和已经嫁人的一起玩儿了?纤纤在我们家里,可讨人喜欢了,不仅我哥喜欢她,我娘也很喜欢纤纤呢。”
纪纤纤语气无比温柔:“小姐谬赞了。”
听着纪纤纤尊重有加的语气,苏行月心里更加得意了。
她惯来瞧不上洛予,觉得洛予这个人配不上她的哥哥苏行云。
也就是当年苏家落魄,与洛家交好,双方父母匆匆定下了婚事。
苏行云和苏行月的父亲虽然承袭了宣威侯,但爵位到他这一代就没了。
宣威侯从年轻时便是游手好闲不经干的人,在朝中没有任何实权,堂堂侯府,混得还不如那些有实权的普通官员。
但是,歹竹出好笋,家里的长公子苏行云竟然出类拔萃,比京城其它人家的公子哥儿都厉害。
苏行云十七岁的时候就中了进士,如今二十出头的年龄,竟然一步步混到了从四品的鸿胪寺少卿。
这么年轻有为的公子哥儿,可不多见。
所以,苏家现在隐隐后悔早年和洛家定下了婚事。
要苏行月去说,她哥哥虽然配不上当朝的公主,高攀个郡主、县主肯定是可以的。
洛予的父亲不过是个正四品的户部侍郎,仅仅比现在的苏行云高一级。
苏家怎么想都觉得亏。
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好吗?
苏行月这次带着纪纤纤过来,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洛予——苏家瞧不上你,所以对你不尊重。
——你要是真要脸的话,直接找根绳子上吊吧,别耽误她哥娶家世更好的女人。
今个儿纪纤纤的头发上面,竟然也戴了一支珍珠簪子。
户部尚书家的小姐赵书仪眼睛转了转,看热闹不嫌事大,她笑着道:“咦,纤纤姑娘的头上也戴着一支珍珠簪子呢。”
苏行月看了一眼洛予,接着慢悠悠的道:“好看吧?是我哥哥送给小嫂子的,这可是南洋的珍珠,整只簪子价值五十两银子呢。我哥哥就是这点好,人大方,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尤其大方。”
洛予:“???”
多少???
五十两银子?
洛予掐指一算,得了,二十五个月的月钱,她两年的零花钱。
苏行云这个可恶的渣渣。
洛予头上的簪子和纪纤纤头上的簪子差价五倍。
珍珠的光泽度和簪身都有细微的差别。
明显可以看出来,苏行云头上那支更华丽一些。
苏行月笑着道:“咦,洛小姐头上也有一支珍珠簪子?让我细细看看,啧啧,你这个不如我小嫂子的好啊。”
洛予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簪子,笑着道:“是么?这是我自己用零用钱买的,不是别人赏的,随便戴个一两次就扔了。”
——扔是不可能扔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把十两银子扔出去的。
——但众人面前,还是要装一装的,不管怎么样,洛予都要维护自己大大的自尊心。
纪纤纤脸色有些难堪。
她是乐伎优伶出身,在乐坊里面唱戏的。
来到苏家之后,一切掌心朝上,苏公子给她什么,她便接受什么。
像洛予这样随心所欲的用自己的月钱去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苏行月的脸色也有点挂不住:“呵呵呵呵,是吗?那你可真够大方的呀。作为我们苏家的媳妇儿,必须勤俭持家,这么大手大脚可不行。”
话音刚落,洛雅把自己手上的茶水泼到了苏行月的脸上。
苏行月猛然站了起来:“洛雅!”
洛雅和洛予使了个眼色,无辜的站了起来,用手一直比划。
洛予赶紧把洛雅护到了自己身后:“我姐姐说,她不是故意的,苏小姐,你不会和我姐姐计较吧?”
洛雅不会说话,平时这些小姐们都会很照顾她,绝对不让人觉得她们瞧不起洛雅。
即便苏行月很想骂洛雅是个“臭哑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骂不出口。
苏行月脸上的妆全花了,一身衣服也变得脏兮兮。
她气急败坏的指着洛雅:“你就是故意的!”
洛予脸色瞬间变冷:“苏小姐,我一直以为你们侯府通情达理,原来你是这么刻薄的人么?”
其它小姐慢悠悠的看热闹,然后附和一两句:“是呀,行月,你别那么计较,通情达理一些。”
苏行月咬了咬唇。
纪纤纤轻声细语道:“算了,苏小姐,我回去亲自去给你把衣裳洗干净。”
苏行月冷哼一声:“小嫂子,还是你贤惠懂事,不像有些人似的,马上就要高嫁了,还在摆她那千金大小姐的谱。”
洛予冷冷勾唇。
不管怎么样,反正洛予绝对不会给人亲手洗衣服。
她在家就是千金小姐,难不成嫁了人以后,要冷着脸给所有人做饭洗衣服?
这样的高嫁,给人端茶倒水当丫鬟,她不要也罢。
今天没有多大意思,众人也就这么散了。
等到了回去的时候,洛予就要上马车,这时候她听到一声“哥哥”。
洛予回头看去。
一名容颜清俊身量修长的男子正看向苏行月和纪纤纤。
洛予心口隐隐作痛。
是苏行云。
苏行月委屈的道:“哥哥,洛予故意挑唆她那个哑巴堂姐欺负我!我的衣服都被她们弄脏了!”
苏行云抬眸,看向了洛予。
洛予从小身体就有些弱,平时受不得气。眼下她心里不舒服,看到苏行云几个也懒得搭理。
是,洛予是和苏行云订了婚事。
如果没出意外,其实两人几个月前就该完婚的。
洛予和苏行云不常见面,孩童时期倒是有些情分,这些情分让她今天还记着。
但长大之后,两人有婚事在身,私下里见面往来什么的让人看到不大好。
平时一年两人才能见上一两面,而且大都是因为苏行月。
苏行云听了苏行月的话,往洛予这边走来。
洛予眉头微蹙。
“洛小姐,许久不见。”苏行云嗓音温润清冷,一双眸子略看了洛予,“行月单纯年少,你不要和她一般计较。”
说实话,苏行云这张脸长得确实清俊,加上浑身散发出来温润如玉的气场,吸引了京城很多贵女喜欢。
而且,他现在才二十三岁,已经是朝廷从四品的官员,未来前途无限。
正常情况下来说,要是苏行云没有和洛予订婚,按着苏行云的模样和才华,苏家真有可能娶个郡主、县主身份的高门贵女,让苏家晦暗几十年的门楣重新光耀起来。
“是,苏小姐确实年少单纯。”
洛予讽刺的勾了勾唇。
可洛予比苏行月还小五个月呢,两个人都是同岁的姑娘。
就因为洛予是苏行云的未婚妻。
所以苏行月折辱她、欺负她,洛予全都要接受。
很不巧的是,洛予并不是一个温良贤惠的准嫂子。
洛予道:“听说这位纪姑娘是苏公子从南方千里迢迢带回来的,真不容易啊。”
苏行云脸上有些惭愧:“洛小姐,你不要误会,我是看纤纤身世可怜,所以把她赎回来了。”
纪纤纤眸中含水,随之走上前来:“洛小姐,对不起,我知道您和公子有婚约……如果您容不下我,我可以离开,绝对不会耽搁你们的喜事。”
苏行月道:“说什么胡话!我们家里怎么可能让你走?哥,你看看洛予,她还没有进门呢,就已经拈酸吃醋,欺负你的小妾了!”
洛予冷笑一声:“原来我过问一句,就是拈酸吃醋了?”
洛雅狠狠地瞪了她们三个一眼,没让洛予和她们再说废话,拉着洛予上了马车。
进了马车之后,洛予开始叹气:“大姐,你说我以后怎么办啊?”
刁难无礼的小姑子,拎不清的未婚夫,楚楚可怜的小妾。
还没进门呢,三座大山已经压在了洛予的身上。
真要是进了门……
洛予细想了一下,不出三天功夫,她就得跪着给婆婆和小姑子奉茶。
大冬天用冷水给苏行云洗袜子。
晚上一个人守空房。
天杀的后半生,看不到任何希望。
洛雅把洛予抱到了怀里安慰。
俩姐妹从小一起长大,看着洛予不好受,洛雅的心里也酸酸的。
洛雅因为不能说话,所以没有婚事在身。
因为洛雅父母双亡,所以寄住在洛予的家里面。
洛雅父母给她留了一笔丰厚的遗产,洛予父母想着洛雅一个女孩子可怜,从来没有染指过,把洛雅当成自家女孩儿去养,和洛予同吃同住同样待遇。
洛雅飞快的用手势和洛予比划着:“那咱家退婚吧,不要嫁给他。”
“姐姐我有银子,我养着你。”
洛予叹了口气。
退婚这件事情,并不是这么容易就能退的。
苏家一心想攀高枝,倘若退婚那么容易,他们肯定就退掉与洛家的婚事,再娶一个家里有权有势的媳妇儿进门。
正常情况下,谁先退婚,谁在情理上就输了。
洛予的父亲耿介正直,朝堂上得罪的人很多。
苏行云长袖善舞,这些年在朝堂上步步高升。
洛予的兄长也在鸿胪寺任职,官职比苏行云低了两级。
即便洛家退婚是苏家想要的结果,但两家婚事一退,肯定不能像以前那样很好的往来。
为了苏家的颜面,苏家在达成心意之后,依旧会刁难洛予的父亲和兄长。
最重要的是——
洛予不好意思和洛雅讲出来。
她曾经救过苏行云两次。
苏行云亲口告诉她,以后他会好好报答洛予。
随后,苏家就和洛家定下了婚事。
洛予没等到他的报答,只等到他带了一个弱不禁风的小戏子回来。
洛雅动作顿了顿,迟疑的比划着手势,询问洛予:“阿予,你是不是喜欢苏行云?”
洛予心里有些惆怅,没说什么话。
她只是记得对方当年的承诺。
想不明白好端端的人心,为什么变得这么快呢?
马车来的时候就出了一次事儿,不小心碰到了路边摊子,洛予赔钱道歉才离开。
或许是今天倒霉,同样不幸的事情,竟然能遇见两次。
过一道窄巷子的时候,车夫想着自家这是户部侍郎家的小姐,看对面马车富丽堂皇应该是商人暴发户,商人该让着官员。
因齐朝海上与外通商,不少商贾都赚得盆满钵满,朝廷对此虽有限制,却并没那么苛刻。
这年头在京城的官员之家都很低调,只有商贾才招摇的用这种西域骏马和镶珠带宝的车身。
然后就出事儿了。
俩马车擦碰到了一起,马倒是没事儿,对方车棚被蹭坏了一块。
对方车夫一下来就呵斥:“里面坐的什么人?竟敢不给我们爷让路?”
车夫心一紧,京城商贾家里都圆滑油嘴,先打听身份再说事儿,只有官宦之家才养得出这等骄奴。
车夫暗恨自己早上起来不该喝酒,赶紧让丫鬟和洛予传话。
洛予掀了帘子去看,看完两眼一抹黑。
这种镶嵌着明珠的车棚赔起来很贵吧?几百两银子还是几千两银子?
她挑起帘子的时候,对面马车里坐的人也用扇子挑起。
四目相对,洛予以为自己看错了。
天底下不可能有这么好看的人。
男人冷冷勾唇,把帘子放下了。
一刻钟后,对方马夫向我方马夫精准的报了一个价格。
一千七百八十六两银子。
对方很大方,把零抹了,就给一千七百八十两银子。
银子凑齐了送到摄政王府。
洛予的心都在滴血。
自家马车几两银子修修得了,对方马车竟然修起来这么贵。
一千七百多两银子,把洛予坐的马车卖了都不值这么多钱呀!
更何况这马车是洛予她爹的,她也没有资格卖。
啊啊啊啊!她要崩溃了!
洛予正在抓心挠肺痛苦纠结中,洛雅弱弱的比划着:“那个人是摄政王府上的?我们会不会得罪人了?”
洛予脸色一白。
她太心疼钱了,以至于忘了摄政王府四个字。
当今天子是先帝唯一的孩子,状况和先帝一般,从小身体柔弱,汤药当水喝才喂到现在,如今的天子才十六岁。
天子这般文弱如何能理国事?幸而先帝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也便是当今皇帝的亲叔叔宸王。
宸王比天子年长八岁,杀伐果断手腕强硬,叔侄关系素来亲近。
天子病弱大权旁落,如今便是宸王殿下代为行政,天子便封宸王为摄政王。
将来天子若有万一,便是摄政王上位。
摄政王君尧,虽无皇帝之名,已有皇帝之实。
说实话,当今天子是个难得的柔善之人,摄政王却权势滔天手段冷酷。
就算撞了天子马车,也比撞了摄政王的马车要好数十倍。
两刻钟后,洛予和洛雅回到了洛府。
洛家是诗礼簪缨之家,上百年的书香门第。
如今洛家家主是洛予的父亲洛斌,洛斌在户部任户部侍郎,在人才济济官宦如云的京城,亦有他的一席之地。
如今洛家两男两女,长子已经入朝为官在鸿胪寺任职,次子还在读书的年龄,两名公子一表人才出口成章,都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
其中长子前年已经完婚,次子婚事还无打算,等读出功名再做考虑。
洛家大小姐洛雅是洛斌的亲侄女,因父母双亡养在他的膝下,洛雅天生良善性情宽厚,在洛家受到上下所有人的喜欢。
唯一让洛斌感到头疼的就是他的亲生女儿、洛家二小姐洛予。
洛予这孩子从小聪明伶俐,就是过于活泼总是惹事儿,从来不听家里人的话。
所幸洛家与苏家关系很好,两家十年前给两个孩子定下了婚事。
洛予未来的夫君苏行云在京城一众男子中可谓是人中龙凤。
每次洛斌见到了这个准女婿,也会在心里感慨苏家出了个光耀门楣的好儿郎。
看到洛予鬼鬼祟祟的带着洛雅往住处走,洛斌叫住了她:“阿予,阿雅,你俩今天去哪里了?”
洛予带着洛雅停下脚步,喊了一声“父亲”。
洛予道:“今天赵小姐做东请我们过去赏花,我们一早就去了。”
洛斌摸了摸胡子:“与赵小姐好好相处,别生事端。”
洛予当然晓得:“您放心吧,我和赵小姐关系很好。”
赵书仪的父亲是自己父亲的上司。
在官场上,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赵书仪的父亲是户部尚书,官职比洛斌大了两级,在朝位高权重横着走。
平时洛予都很有分寸,不会说什么得罪赵书仪的话。
洛斌很了解自己这个女儿。
一般情况下,只有在犯了错的时候,她才会眼睛左右乱瞟,做事鬼鬼祟祟的。
洛斌道:“那你今天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
洛予:“……”
是啊,把比户部尚书官职更大、连皇帝都尊重有加的摄政王给撞了。
洛予心脏不大好,这毛病她爹洛斌也有。
洛予怕把洛斌气出心疾,摇了摇头。
洛斌不大信,看向了洛雅:“阿雅,你来说。”
洛雅比划了一番:“今天苏小姐来了。”
“苏小姐带来一名女子,这名女子是苏公子的妾室。”
“我气不过,泼了苏小姐一身水。”
洛斌脸色变了变:“苏公子纳妾了?”
洛雅点点头。
其实洛雅一直都很不喜欢苏行云,她觉得苏行云这个人心思有点深沉,不像什么良人。
耐不住洛予喜欢苏行云这个人。
所以洛雅没有把“您不要把阿予嫁给苏行云”比划出来。
洛斌心里不大好受。
虽然这世上男子三妻四妾的很多。
但各家都有各家的规矩,正妻还没进门的情况下,妾室不会太招摇。
洛予马上就要和苏行云成亲了,这个节骨眼儿上,苏家搞这么一出,究竟是几个意思?
洛斌并没有表现出来他的心思,正色道:“阿予,你不要想太多。行云是正人君子,干不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你好好准备出嫁一事。”
洛予没说什么,跟着洛雅回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洛予的母亲阮夫人。
阮夫人出身宜州阮家,身份贵重性情温良。
这些年阮夫人对洛雅很好,但是,洛雅是洛雅,洛予是洛予,她无法做到像洛斌那样将洛雅视如己出。
在阮夫人心里,她还是疼爱洛予这个亲生骨肉更多一些。
洛雅知道阮夫人疼爱洛予多些,这很正常,毕竟阮夫人和她没血缘,这些年阮夫人从没亏待过洛雅,见面也是和颜悦色的,洛雅已经很满足了。
洛雅又将苏行云带回京城一个小妾的事情叙述一遍。
阮夫人脸色有些难看:“苏家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太过分了!”
“明日我请苏夫人来我们府上,问一问她们。阿予,阿雅,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洛予窜回了自己房间,便开始掏出自己藏在各个地方私房钱,把小金库全部掏出来。
一千七百两银子,对于一个未出阁、没有经济大权的年轻小姐来说,可是一笔巨款。
洛予掏出所有银子,拿出小称一点点去称。
二百五十两。
她的所有金库,加起来只有二百五十两。
.......
此时此刻,摄政王府中。
摄政王跟前的掌印太监东石小心翼翼的道:“殿下,这一千七百两银子,对洛小姐这样未出阁的小姐来说可是天价。她父亲虽在油水很多的户部,从无贪污,是不是……有点难为她了呢?”
半晌之后,屏风内传来一道冰冷淡漠的声音:“让她慢慢凑,凑不齐,孤再整治她。”
东石知晓摄政王殿下恨洛予这个薄情寡义的负心女,犹豫了一下,便说了一件趣事:“殿下知道么?苏行云带了一个小戏子回来。”
这件事情,君尧当然知道。
洛予看着这二百五十两银子。
她觉得自己更像个二百五。
早知道今天这么倒霉,她就不该出门。
洛予摘下头发上的珍珠簪子。
既然今天这支簪子被比下去了,也就没必要再戴着出门了,送去当铺应该能当个五六两银子吧。
洛予收拾了一下自己不要的一些金银首饰出来,让丫鬟小柳儿偷偷拿去当了,再把这二百五十两银子去钱庄换成银票。
小柳儿从当铺回来之后,便给了洛予六百两银子。
还差一千一百八十两银子,四舍五入便算是一千二百两银子。
她能当的只是一些从铺子里买的首饰,自家打的首饰和平时不穿的衣服断然不能当掉。
洛予绞尽脑汁想着,自己究竟能从什么地方补足这一千二百两。
洛予正想着,洛雅敲了敲门进来,拿了银票给洛予。
“知道你缺银子,这是我手上有的。”洛雅拿出七百两银票给洛予,“我现在只有这些银票,等我当点首饰再补一些。”
洛予:“这可不行!让我爹知道了,我爹肯定会打我!”
洛雅本就身世可怜,洛家其它人不会算计她的资产。
洛予就更不会了。
万一以后等父母年老离去,洛予两个兄长娶的嫂嫂不愿意家里有个长期居住的堂妹,那洛雅那些银子,就是她后半生的指望。
京城门第相当的人家,都不愿自家公子娶个哑女进门。
那些门第略低的人家,一些上进心强的公子也不愿为着攀龙附凤娶哑女。
而想要攀附的人,洛家又看不上。
前两年洛斌想给洛雅寻一门好婚事,她便表明不想出嫁。
洛斌想着洛雅性格柔顺又不能说,怕她离开洛家受委屈,就没再提此事。
洛雅慢慢比划着:“不要担心。”
洛雅的其它钱财基本都在钱庄里,没有特别的理由贸然去支取,就怕伯伯和伯母来过问,到时候不好圆谎。
“那也不行!”洛予塞回了洛雅的袖子里,“我会慢慢想办法。”
这个马车夫喝酒惹出了事端,人这么轻率,肯定不能再留洛府了,洛予还要想办法把他打发出去。
洛雅有点生气:“阿予,你是把我当成外人吗?”
洛予想了想,最后接了过来:“那你不能去当首饰,剩下的我能凑齐。”
加上洛雅的七百两,一共一千三百两,还差五百两银子。
回头去阮夫人跟前软磨硬泡,说不定能磨来这些银子。
次日,阮夫人请了苏行云的母亲文瑞县主来家里做客。
洛家和苏家很多年的交情了,当初这门婚事,还是文瑞县主亲口询问阮夫人,给两个孩子定下来的。
文瑞县主的父亲是异姓郡王,可惜家中子嗣凋零,只剩了这么一个独女嫁到了京城苏家。
哪里晓得宣威侯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在文瑞县主的父亲去世后,苏家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前些年苏家还被各个家族看成笑话,都说宣威侯荒唐孟浪,其它侯夫人和国公夫人,也都不愿意和文瑞县主往来。
这些年苏行云在官场上步步高升,其它夫人态度大变,文瑞县主扬眉吐气。
她和其它人家往来多了,与洛家往来便少了。
今天文瑞县主身着一袭织金云纹对襟长衫,其上金线绣出的繁花似有暗香流动。下着暗黄色罗裙,裙摆处用银线勾勒出连绵的如意云头。腰间束着一条鸾鸟刺绣丝带,垂落着珍珠与美玉交织的绦子。头戴八宝攒珠冠,金步摇随着步伐轻轻摇曳,发出清脆声响,尽显尊贵雍容。
相比之下,一身素色暗纹衣衫的阮夫人就显得淡雅许多。
文瑞县主笑着道:“许久不来你家,隽儿,你最近可好?阿予也还好?”
阮夫人笑道:“数月不见,有些想姐姐了。玉簪、彩屏,把大姑娘和二姑娘叫来。”
两个丫鬟下去请洛雅和洛予两位小姐。
文瑞县主喝了一口茶:“本来该让行云和阿予早些完婚的,可是你看——行云这孩子太忙了,摄政王殿下和皇上都器重他,各种事情交给他做,最近衙门那些事情推不开,男人就该以事业为主……”
阮夫人的心一沉。
在齐朝,女子大多在十八岁之后出嫁,时间拖得越长,越耽搁女孩子。
男子成婚大都二十二岁之后,晚一些倒没什么。
这样一拖再拖,对苏行云没有什么影响,对洛予的影响却很大。
文瑞县主轻声道:“是不是阿予急着嫁给行云了?”
说女孩子急着嫁人可不是什么好话,阮夫人心里更不高兴了。
阮夫人维持着表面端庄,笑着道:“她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想这些?这孩子孝心重,巴不得在家多陪陪父母呢。”
文瑞县主眸中划过一丝鄙视,她儿子一表人才前途无限,京城哪个贵女不喜欢?
洛予不急着嫁给他儿子?想在家孝顺父母?这话谁会信呢?
两人正喝着茶,洛予和洛雅过来了。
文瑞县主上下扫了洛予一番,自然是婆婆看儿媳妇——越看越不喜欢。
洛予长相身段没得挑,哪怕不上脂粉也是清新干净,眉眼分外灵动。
不过,苏行云这样风流倜傥惊才风逸的男子,得要倾国倾城的绝色大美人儿去配他才合适。
洛予长得是不错,可离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还差很多。
而且,洛予的父亲只是户部侍郎,怎么也要户部尚书家的小姐那种出身才配得上自己宣威侯府。
洛予和洛雅对着两位夫人行了一礼。
文瑞县主笑笑:“阿予又长高了许多,出落得越发水灵了。”
今天阮夫人为什么约自己过来,文瑞县主当然清楚。
紧接着,文瑞县主话语一转,轻声道:“行云从南边过来,带来一个小妾。你看各家年轻公子,在成婚之前,房里都会有几个通房侍妾的,阿予是个贤惠听话的好孩子,一定不会争风吃醋,学那些泼妇嘴脸的。”
“贤惠听话好孩子”的高帽子,就这么戴在了洛予的头上。
洛予正要开口,阮夫人看了她一眼,对她摇摇头。
洛予瞬间心领神会。
她们长辈之间说事情,自己这个晚辈若是说了什么反对的话语,传出去对洛予的名声不好。
苏家内宅里人员众多,文瑞县主当了苏家这么多年的主母,宅斗手腕挺高。
现在说错什么得罪她,以后指不定会被怎么报复。
阮夫人笑着道:“是啊,京城里谁不知道文瑞姐姐最贤惠,把宣威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些年轻孩子,就要和你学学。阿予年龄还小,以后可有的学。”
文瑞县主脸色一僵。
宣威侯府上姬妾就有好几个,外面还有不少相好的。
纵然文瑞县主私下里怎么争风吃醋,表面上都要云淡风轻。
阮夫人笑眯眯的让洛予和洛雅先下去了。
洛雅到了吃药的时间,回自己房间吃药去了。
这边一个小丫鬟匆匆跑了过来传话:“姐姐,外面有人找二小姐呢。”
洛予跟前的大丫鬟青绣皱着眉道:“二小姐岂是一般人能见的么?什么人来找?”
小丫鬟道:“是个太监,应该宫里出来的。”
一听这个,青绣赶紧去给洛予传话。
洛予有点好奇:“太监?来找我的?”
她可不认得什么太监。
既然人过来找她,那洛予只好出去看看。
出了洛府小门,洛予看到一个四五十岁两鬓泛白身形高瘦的太监揣着手站着。
洛予:“……”
东石一看到洛予,眼睛瞬间亮了:“洛小姐,还记不记得咱家?”
洛予当然记得。
昨个儿碰了摄政王府的马车,这个老太监就在马车旁边跟着。
她猜想这位公公就是昨天马车里坐着那个人跟前当差的。
洛予道:“敢问公公是?”
东石笑得眼睛旁边起褶子:“咱家是摄政王府的下人,您叫我小石头就好。您是否还记得,您昨天撞了咱们王府的马车?咱家来找您——讨债来啦!”
洛予:“!!!”
洛予看看前后左右:“你说话的声音不要这么大!”
东石赶紧压低了嗓音:“银子呢?”
洛予把袖子里的一千二百两银票拿了出来:“还差四百八十两,回头再给你们。”
东石强忍着不笑,从洛予手中把银票接了过来:“要是还不上,咱家就去找侍郎大人讨要了。”
“别!别告诉我爹,我肯定会还的,绝对不赖账。”
洛予清楚,要是自己父亲知道自己出行时撞了摄政王府的马车,八成会把自己押到佛堂跪抄十天经书,几个月不许自己出门。
东石笑了笑没说话。
洛予怕等下人多眼杂被看到,别人一定询问这太监来干啥的,赶紧带着丫鬟回去了。
这边洛予才回去,东石就要进入轿子回摄政王府。
恰恰好文瑞县主和阮夫人谈完话,她从正门走了出来,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东石。
文瑞县主赶紧喊住了东石:“石公公留步!”
东石回头,看清来人后,他有些不耐烦:“原来是苏夫人,苏夫人还记得咱家?”
文瑞县主满脸堆笑:“自然记得,去年过年的时候见过您老人家。难为的是,您老竟然还记得妾身。”
东石是摄政王府的掌印公公,如今摄政王府势压一切,哪怕是六部尚书和内阁阁老见了东石,也得对他恭恭敬敬的。
东石是摄政王跟前的亲信,这等宠臣,一般人家绝对请不来。
纵然这些年苏行云出息了,当上了鸿胪寺少卿,在东石跟前也没说话的余地。
文瑞县主的脑袋瓜子转得飞快。
她想着东石突然来到洛府,是不是和洛府什么人有交情呢?
洛府老爷洛斌,还是洛府两个公子?
文瑞县主笑道:“石公公来洛府有要事?”
东石平常事情很多,真没心思和一个妇人唠嗑。
他有差事在身,正急着回去向王爷禀告,不冷不热的道:“朝廷要事,不是你一介妇人能打听的。”
文瑞县主尴尬陪笑:“是,是,妾身愚钝,说出了这等唐突的话语。”
她还在想着怎么开口,把这位炙手可热的公公请到苏府,让苏家搭上摄政王府这条线。
东石却直接挑开帘子进轿子,让几个小太监把他抬走了。
文瑞县主跟前的大丫鬟忿忿不平:“没根的贱东西!咱们县主好心和他说话,他还爱搭不理的!”
话音刚落,文瑞县主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
大丫鬟吓得跪在了地上。
文瑞县主呵斥道:“蠢货!你知道他的身份么?当今世上有几人和他一样能在摄政王跟前做事?多少人花千金都买不来他在摄政王面前说句好话。”
丫鬟吓得扇了自己几个嘴巴子,把嘴都扇得出血了。
文瑞县主没再理她,扶着另一个丫鬟的手上了马车。
苏家今时不同往日,洛家已然配不上苏家,文瑞县主千方百计的想退了这门婚事。
可贸然退婚,有损苏家名声,别人会说苏家出息了瞧不上姻亲,千方百计攀高枝儿。
苏家希望洛家主动来退,一切骂名洛家背负,自家站在不被世人指点的高处。
京中年轻公子哥儿婚前有妾不是稀罕事儿,没妾才是稀罕事儿。
各家公子大都二十来岁才成亲,哥儿们十几岁就开始发育,谁能守身如玉熬到娶妻那个时候?
偏偏洛家老爷是个例外,洛斌只娶了阮夫人一人,后宅里干干净净没其它姬妾。
文瑞县主想着洛家家风如此,应该接受不了这出,便让苏行月把纪纤纤带到洛予跟前。
要是洛家因为这件事情退婚,苏家名声丝毫不损,反而洛家女会落个善妒不容人的名声。
到时候文瑞县主再把这个小戏子撵走,给苏行云娶个家世高贵、官场上能帮他更多的小姐进门,岂不是两全其美?
现在,摄政王跟前炙手可热的东石公公出现在洛府,洛家这种门户疑似和摄政王府有交情……
文瑞县主又犹豫了起来,想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洛家能不能靠着摄政王府的权势再往上进一步。
文瑞县主回家之后,苏行月赶忙过来了。
“怎么样?娘,有没有把洛家的婚事退掉?”
文瑞县主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你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操心这些事情做什么?”
苏行月道:“我这也是为了咱们家里着想嘛。你看看咱苏家,就我哥出类拔萃,以后能不能再出我哥这样厉害的都不一定了,可不得给我哥找个嫁妆丰厚的好嫂子!”
文瑞县主冷笑一声。
苏行月那点小心眼,她当然清楚。
苏行月无非觉着洛家家底不够厚,想要苏行云娶个家底厚的嫂子,给她这个小姑子再添份丰厚的嫁妆。
说起来洛予的父亲洛斌也是迂腐。
洛斌在户部任职,身为户部的二把手,捞钱的机会和秋日池塘里的肥鱼一样多,偏偏为人耿介,认死理不知变通,官场上得罪了不少人,自家还没得什么好处。
要是洛家的家底足够丰厚,能给洛予安排两百抬的嫁妆带进苏府,好好接济接济苏府。
那这门婚事,苏府能捏着鼻子认下,也就捏着鼻子认下了。
苏行月掰着手指头道:“我觉着赵家小姐、李家小姐、宛畅郡主,好像都对我哥有意思,她们哪个的门第都比洛予高。”
“别瞎说这些,苏家和洛家订婚这么多年,婚事不是这么容易就能退的,谁先退婚谁理亏。”
文瑞县主没好气的道,“洛予外祖父家里势头不小,她娘最疼她,想必嫁妆上面不会亏她。”
至于洛予的父亲——
文瑞县主就看这些日子,摄政王会不会提拔洛家了。
说完这些,文瑞县主道:“你哥呢?”
苏行月道:“在他院子里呢,小嫂子应该陪着他。”
“一个下三滥地方带出来的戏子,是你哪门子的小嫂子?”文瑞县主厌恶的道,“等你哥的婚事解决了,再和她算账。”
苏行月抿嘴一笑:“您真敢呐?我哥看起来挺宠她的。”
听竹苑内。
纪纤纤扬着水袖翩翩起舞,纤细玲珑的身段诱得人不住的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苏行云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苏行云也不知道自己看的究竟是纪纤纤,还是其它什么人。
纪纤纤一曲儿唱跳结束,笑盈盈的坐到了苏行云的身侧:“公子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有想。”
纪纤纤一笑:“不对,您肯定是在想洛小姐。昨日和洛小姐见了一面,她真是个美人儿,我等蒲柳之姿,万万比不上的。”
“你说错了。”苏行云冷淡的勾了勾唇,“她若有你半点懂事,不让我那么为难——”
洛予不是什么懂事的女人。
明明知道苏行月是他的亲妹妹,嫁过来就是她的小姑子,平时却不知道礼让。
而且,对于自己这个未婚夫,从来没有主动联络。
他考取功名那么辛苦,官场上步步为营如此艰难,洛予却连问都没有问过,这么些年,都是苏行云一个人走过来的。
洛予这个娇纵心性,对他不仅没有帮助,恐怕还会连累。
以后洛予真的嫁过来,还要好好去打磨,压一压性子。
不过,若说好处,洛予应该也有些好处。
七年前齐朝因地震死了很多人,那年夏天瘟疫四起。
苏行云不幸染了疫病,苏家其它亲人怕传染给他们,便将苏行云送去乡下庄子里。
庄子里那些下人们也是人,也畏惧死亡,害怕染了疫病。
当时洛予就在隔壁庄子里,小洛予才十一岁。
听说自己的未婚夫苏行云染了病,庄子里下人不愿意照顾,一向讲义气的洛予便偷偷带了药来照顾苏行云。
年少的苏行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躺在病床上,询问小洛予为什么不怕死。
那年夏天,很是漫长,也很短暂。
纪纤纤眨了眨眼睛:“奴家猜测,您一定很喜欢洛小姐吧。”
苏行云嘲讽的勾了勾唇:“喜欢什么。”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总不可能一辈子都要活在过去。
他是感激洛予救他一命,但感激是感激,喜欢是喜欢,压根就不是同一回事儿。
纪纤纤眼珠子转了转:“昨日看到洛小姐手腕上戴的翡翠镯子甚是好看,可惜我等贱妾,配不上如此好的东西。”
“这有什么配不配得上?”苏行云漫不经心的道,“改天我带你出去走走,给你买个比她还好的。”
......
阮夫人这几日忧心忡忡。
她有两个儿子,但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小女儿。
苏家多年前和洛家往来的时候,都是客客气气。
虽然苏家侯爷是荒谬了些,但当家主母文瑞县主是个聪明伶俐的人,苏行云也是一个懂礼数的好孩子。
因为这个,阮夫人才给两人订婚。
谁能想到时过境迁,就短短几年的功夫,苏家竟然变成这样的态度呢?
女儿的终身大事,就成了阮夫人的心病。
她想了一下,这件事情还是要和丈夫商量商量。
可是这些天,洛斌回家越来越晚了,即便是回来,脸上也越发的凝重。
这天晚上,阮夫人等到了深夜。
看到洛斌回来,她忍不住询问道:“最近户部事务繁多?”
洛斌沉默着摇了摇头。
阮夫人有些生气:“究竟怎么了?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洛斌叹了口气:“裴家要出事了……朝廷正安排人去查他们家。”
阮夫人“啊”了一声:“多大的事情?”
“抄家流放。”洛斌看起来忧心忡忡,“可能会牵连到我们啊。”
裴家和洛家关系甚好,洛斌与裴大人是同窗,当年读书的时候裴家家贫,裴大人吃不上饭,洛斌好心接济过对方一段时间。
这些年来裴大人在外当官,两家书信不断,逢年过节的时候,裴大人常常写信给洛斌,还送礼问候。
因两人这么多年交情,洛斌早年对裴家有恩,这些礼品推辞不好,又不是什么太贵重的东西,大都是当地特产,就收下了。
洛斌这两天看到了一些人事变动,打听之后才晓得,原来他当年清风霁月如匪君子的同窗,这些年来已然成了巨贪,在地方上敛财无数。
洛家即便没有和裴家勾结贪污,但两家这么多年的关系走得实在太近。
一旦裴家出事,洛家肯定会受到连累。
洛斌因在户部,得知消息总比别人要灵通许多。
洛家有难一事,别人还没有觉察出什么,他已经敏锐的嗅到了危险的信息。
阮夫人担忧的道:“苏家纳妾一事,你有没有听说?”
说着阮夫人将苏行云从南边回来,带了一个小戏子的事情讲了讲。
洛斌眸中闪过一丝厌恶:“看不出来,这小子竟然是这样的人。但这门婚事,我们家里断然不能主动去退,否则,又会给外人议论的把柄。”
阮夫人点了点头:“唉,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各家公子,不去秦楼楚馆那些地方鬼混的都是很好的了,房里有个通房侍妾很正常。咱家要是因为这点事儿就拒绝了这么多年的婚事,阿予戴上善妒的帽子,一辈子就摘不下来了。”
夫妻两人心里都不好受,各自在床上躺着,想着家里这些糟心事入睡了。
裴家出事的风波还没有在朝廷中传来,洛斌也是因为当着户部侍郎的差事,提前得知了风声。
次日众人依旧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和平时没有任何差别。
......
摄政王府风头无二的东石公公亲自扛着一包袱东西回来了。
那些小太监看他亲自拿着东西,一个个腆着脸上前头帮忙分担。
“爷爷,别累着您老人家了,让奴才来拿。”
“让我来,让我来,爷爷这尊贵的身躯只能在王爷跟前伺候。”
“……”
东石没好气儿的把这些小太监们都驱逐走了:“滚滚滚,别碍爷爷的事儿。”
紧接着他去了摄政王殿下居住的地方,先是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得到里面回应才进去了。
君尧身上披了一件四爪蟒龙的玄色袍子,手中捏着一个九玉玲珑杯,正漫不经心的观赏窗外春色。
恰是春日,窗外梨花开得正盛,风拂花来,小叶紫檀的矮几周围已经落了数片花瓣。
东石赶紧跪下磕了一个头:“殿下。”
君尧冷淡的看过来。
东石把包袱打开:“这是洛姑娘这些天当掉的东西。”
大都是一些首饰什么的,这些年京城实行的款式都有。
小姑娘爱臭美,显摆心还很重,看到什么好看的总要买回家戴一戴,过个一年半载的不时兴了,便放在某个地方吃灰。
这回撞到了君尧的马车,洛予是真没钱了,这才把她往岁那些东西搜罗起来当掉。
东石陪笑道:“看样子,洛小姐确实凑不出什么银子来了。”
在这些贵人跟前伺候,东石最擅长的事情便是观察对方的脸色眼神,从中揣摩出什么意思来,顺着主子们的心意说话做事。
眼下便是这般。
东石清楚,这一千多两银子,莫说摄政王看不上,就是自己这么大的太监也看不上——也就洒洒水的钱,不是什么大数目。
可对洛予这样未出阁的大小姐来说,这个数目比天都大。
摄政王肯定不是往死里逼这位洛小姐。
适当的时候,帮这位洛小姐说几句好话,才不会得罪摄政王。
君尧拿了一朵珠花在手中把玩,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犹如玉雕一般完美。
只有身边亲近的随从知晓,这样一双漂亮的手,究竟多么残忍可怕,上面沾过多少人的血。
下一瞬,一粒珍珠在他指尖碎成齑粉,簌簌落了下来。
君尧嗓音冰凉:“继续讨债。”
还差四百八十两。
说实话,十个四百八十两都买不来君尧面前这方小叶紫檀的矮几。
而这样的物件,也只是摄政王府众多东西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东石清楚,君尧让他讨的不是银子。
是要难为难为洛家这位没心没肺的小姐。
东石应了一句“是”,把这些东西拾掇拾掇,送去了隔壁房间里。
齐朝皇帝大都短命,或许和祖宗那些荒谬的行径有关,后面的子孙要么体弱多病,要么行事疯疯癫癫,也有既体弱多病又疯疯癫癫的。
当今天子,也便是摄政王的亲侄子,便是体弱多病。
好在天子没有疯癫的毛病,是个难得的宽厚人。
不好的是——
东石轻手轻脚的把门关上,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因天子病弱,内阁的一些文书是直接送到摄政王府,让摄政王来过目的。
东石接过宫里太监递来的折子,小心捧着送去了摄政王的跟前。
君尧拿了最上面的折子去看,目光略微停了停。
他派去的钦差,已经把裴家这些年的罪行都查了出来。
恐怕现在,裴家已经在被抄家了。
齐朝目前还在鼎盛繁荣之中,疆土辽阔外敌不多。
这种环境下,齐朝东有船只远渡重洋,将本朝丝绸瓷器销去海外,带来无数奇珍异宝和银子。
西有商路延绵万里,骆驼和马匹带来不少美酒香料和珠宝。
士农工商,齐朝官员地位最高,享受待遇也是最好。
朝廷因商而富庶,实施以禄养廉,上下官员俸禄均衡。
但商人富裕程度远在官员之上,想要发财就别来当官。
偏偏有些人,一边享受着官威,一边又要发财。
裴家这才在镇州七年,竟然贪了一百二十万两银子,顶一个州一年的税收。
君尧把折子扔了下去:“严查一切关系,诛九族,把赵伯简叫来。”
东石跪着看了一遍,已然清楚来龙去脉,赶紧下去传去摄政王的旨意。
摄政王府人人各司其职,或动或静,各自忙着差事。
东石吩咐了一个太监赶紧去传户部尚书来摄政王府。
等吩咐过这一切,东石抬头看了看天色。
原本还是晴空万里,此时不知怎的起了大风,风卷来了厚密的云块,院子里两层楼高的梨花树经风一吹,花瓣如鹅毛大雪纷飞了下来。
东石喃喃自语:“京城要变天了……”
洛予在阮夫人跟前软磨硬泡,变着法儿的要零用钱,也才讨了五十两银子。
阮夫人刮着她的鼻梁:“你这坏孩子,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衣裳是府上新做的,又给你新打了两支金累丝簪子,每月的月钱又花光了?”
洛予想了想道:“过些天我要请其它小姐们吃饭,该我做东了,我想好好招待。娘,您就多给我一些吧。”
阮夫人经不起她这么软磨硬泡,又让人给洛予取了三十两过来。
洛予拿到手之后,还差四百两银子,她眉头紧锁,担心东石还会上门来讨债。
上回东石讨债,所幸的是没被府上其它人看见。
如果有下次,那就不一定了。
她得尽快把这些银子凑出来,早点和摄政王府扯清关系。
自家小门小户的,万万得罪不起这尊大佛。
洛予才把这些银子收起来,便听到丫鬟说赵小姐今天请她出来走走。
赵书仪是自己父亲的上司的女儿,这份邀约不好拒绝。
洛雅前两日见了风又咳嗽,现在吃了药睡了,洛予便带着丫鬟过去了。
今日赵书仪身着一袭月白色的罗裙,裙摆绣着几缕淡蓝的云纹,简约而不失高雅,三千青丝仅用一支白玉簪挽起,几缕碎发垂于脸颊两侧,更添温婉。
作为尚书府的小姐,赵书仪一向都是贵女中的楷模。
洛予知晓她爱打扮素净,自己不好夺了她的风头,便没穿红着绿,简单穿了身丁香色的衣裙出来。
赵书仪笑着道:“我想去漱玉楼看看,置办一些首饰。我就喜欢这边的衣服首饰,来年离了京城,再也买不到了。我家没姐妹陪我出门,思来想去只好找你了。阿予,你不会介意吧?”
洛予道:“不介意不介意。”
赵书仪比洛予还大一岁,自然定下了婚事。
与赵书仪订婚的是临州江氏的公子。
这位公子哥儿出身高贵,就是在功名上面没有任何建树,所幸家里有爵位,来日还能袭爵。
可这些年头爵位比不得真真切切握在手中的权力。
赵书仪的未婚夫没功名在身,将来一切官职都要赵家和江家运作安排。
这样安排出来的职位,一辈子舒舒服服倒是容易,想在皇帝和摄政王跟前出人头地很难。
加上江家的爵位到这个公子头上就是最后一代,临州那地方又比不上京城繁华,赵书仪心里有些许不满。
她看了看洛予,更中意洛予的未婚夫苏行云。
苏行云全凭本事将苏家撑了起来,这样的未婚夫,有样貌有才干有能力,不比那些世家纨绔强十倍百倍?
不过,苏行云的妹妹苏行月不是省油的灯,总是主动去找洛予的茬儿。准婆婆文瑞县主又是个势利眼,只待见比他家好的,瞧不起不如他家的。
将来洛予嫁过去,婆婆和小姑子双重立规矩,日子一定很难过。
说实话,赵书仪倒不讨厌洛予。
大家从小到大在一块儿玩的,彼此都有感情的,偶尔会趁某个不在的时候在私底下说一些风凉话,真遇到什么了,都会互相安慰。
况且洛予为人仗义不搞鬼心眼儿,相处起来还挺舒服。
要是洛予将来嫁到苏家真受委屈,赵书仪肯定会在心里骂苏家。
赵书仪手头比其它小姐手头宽绰一些,漱玉楼的伙计们认得赵书仪和洛予,赶紧招待她们进去:“是户部尚书户部侍郎家的小姐!快拿咱们店里新到的首饰给两位小姐看看!”
洛予没钱。
最近很穷,还背了一身修车的债务。
事实证明,出门真要当心,京城里扔块砖头下来都可能砸到达官贵人,一定要让自家车夫礼让豪车。
洛予托着下巴看着赵书仪在那里挑选首饰,心里忍不住浮想联翩。
朝廷什么时候让她爹也升官升职呀?最好也来个六部尚书当当,让自己也体会一下当尚书家的小姐究竟是什么滋味儿。
漱玉楼给客人准备了免费的糕点茶水,恰好洛予饿了,拿了一块桃花糕。
就在这个时候,漱玉楼门口珠帘响动,外面又来了一位客人。
是苏行云。
今日苏行云一袭白衣胜雪,衣摆随风轻扬,腰间束着浅色丝绦,挂着一块温润玉佩,似云中走来的仙人。
说实话,苏行云长得确实不错,面庞白皙如玉,双眸犹如繁星璀璨,又透着温和,高挺的鼻梁下,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举手投足间尽显儒雅风姿,恰似那暖玉一般,令人见之忘俗。
只可惜,这些温柔含笑的姿态,是对着另一个人。
纪纤纤轻声细语:“还是京城繁华热闹,若不是公子带妾身出来,妾身这辈子都不可能看到这样的景象。”
苏行云道:“这些并不稀奇,你什么时候想出来——”
话未说完,苏行云看到了啃糕点的洛予。
洛予像只小松鼠一样,一侧雪腮吃得鼓鼓的,嘴角还沾着一点糕粉屑。
一个大家闺秀,竟然在外吃人家免费提供的东西。
苏行云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洛小姐,你也在这里。”
洛予呆呆的看了看纪纤纤,再看向苏行云。
嗯,说实话,两人郎才女貌,手牵着手站在一块儿确实赏心悦目。
明明洛予与苏行云订婚已有十年,自己是他的未婚妻。
可这种场景之下,倒显得洛予像一个用心不良的破坏者。
有那么一瞬间,洛予也不知道怎么说。
她冷淡的点了点头:“有事过来。”
纪纤纤偷偷看了看苏行云的脸色,而后轻声细语道:“洛小姐,这些甜腻腻的糕点吃多了不好,苏公子从不在屋里准备这些。”
洛予“哦”了一声,又吃了一块桃花糕:“我觉得很好。”
苏行云脸上和煦的笑意瞬间淡了许多。
洛予这一身的反骨,苏行云不是很喜欢。
他希望洛予像纪纤纤这样乖一点儿,稍微软一点儿,学会和人低头。
这个时候,赵书仪回头也看到了苏行云和纪纤纤。
赵书仪飞快的看了一眼苏行云,而后笑道:“原来是苏公子和纤纤姑娘,您怎么在这里?”
苏行云道:“赵小姐,赵大人最近可好?我陪纤纤出来走走。”
“家父一切都好,多谢苏公子关心。”赵书仪觉得这个场景尴尬极了,客套着道,“今天空闲,我让洛小姐和我一起买两件首饰。”
纪纤纤看向了洛予:“洛小姐买了什么?”
洛予最近正缺银子,才不会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的。
洛予随口道:“没带银子出门,你借我两个?”
纪纤纤被噎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话。
苏行云道:“阿予,纤纤只是出于好心,随口问问你。你大可不必对她冷言冷语,处处针对她。”
洛予一怔。
洛予还没来得及说话,赵书仪就有点受不住了:“苏公子,阿予说话一向直来直往,她没有针对纤纤姑娘,只是实话实说。”
为了一个妾室刁难还没进门的正妻,赵书仪设身处地想想,真为洛予感到委屈。
要是赵书仪被江家的公子这么羞辱,她肯定让她爹好好去找对方家里在官场上的错处,狠狠教训一番。
只可惜,苏家比洛家门第要高。
洛家真没办法拿捏苏家,受了委屈只能受着。
苏行云不再和她们两个说话,让店里老板拿了所有翡翠镯子出来。
很快纪纤纤便挑选了一只冰飘绿紫的美人镯。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苏行云的脸色:“公子,我想要这一只。”
老板赶紧笑着道:“姑娘眼光真好,这只水头足又清透,二百两银子。”
苏行云拿了二百两银子放在桌上。
赵书仪忍不住看向洛予的手腕,她记得洛予有一只差不多的,一眼看过去一模一样的美人镯,洛予时常戴在手腕上。
说实话,赵书仪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幸灾乐祸,还是应该同情洛予。
可她和洛予的关系,总要比这个小戏子的关系亲近得多。
赵书仪道:“我记得,阿予是不是有只差不多的?”
洛予有些肉疼。
买来二百两银子,她让丫鬟当出去的时候,只当了七十两银子,早知道她亲自去当铺,多当些银子过来。
果然无商不奸。
洛予道:“我那只不戴了,不知道弄哪里去了。”
赵书仪一笑:“是啊,谁愿意和别人戴差不多的东西?”
赵书仪的父亲马上就要生辰,漱玉楼二楼有一些古董文物,她上楼过去看看。
天杀的未婚夫带着小妾买东西,自己没钱在旁边喝西北风。
这种场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洛予也不知道说些什么,闷闷不乐的吃着糕点。
毕竟她上一次和苏行云长时间相处是在七年前。
苏行云早已经不是那个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的少年。
两人还未成婚,即便不高兴,也还没有不高兴的资格。
洛家有自家的体面和尊严,洛予再怎么荒唐,也不会做出在人家店子里闹事的行径。
苏行云一眼看中了桃木盒里的一只素雅的梅花玉簪,
他让老板给他取了过来。
老板笑着道:“公子眼光真好,这是西域羊脂白玉的,洁白油润,在别的地方可没有这么好的料子。”
苏行云拿了这支簪子,走到了洛予的面前:“阿予,给你。”
洛予没接:“我不喜欢梅花。”
倒也不是不喜欢梅花,洛予从小畏寒怕冷,不喜欢一切和寒冷事物息息相关的东西。
梅花傲雪凌寒是很好,可洛予更喜欢夏日开的栀子和茉莉。
她就喜欢一切温暖馨香的东西。
纪纤纤道:“梅花最为高洁,公子和我最爱梅花,洛小姐不喜欢梅花,喜欢什么?”
洛予:“我喜欢什么只会藏在心里,不会说在嘴边。”
苏行云心中不悦,把这支梅花玉簪往柜台上一放,转身走了出去。
回到马车上之后,纪纤纤给苏行云揉着肩膀,轻声道:“洛小姐的性子,真是……特别。”
苏行云闭上了眼睛,语气有些不耐烦:“一身反骨。”
这样的人进入苏家的大门,注定要被砸碎,狠狠磋磨,整个人变得温婉柔顺起来。
就像他一样,折断傲骨才能步步高升。
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之后,苏行云很讨厌不顺从自己的人。
纪纤纤道:“我恐怕得罪了洛小姐,就担心将来洛小姐进门,不给我容身之地。”
“放心,她不敢。”苏行云道,“一切有我。”
纪纤纤鼓起勇气道:“您是不是一定要娶洛小姐进门?”
“不然呢?”苏行云嘲讽道,“我不娶她这样的千金小姐,八抬大轿把一个戏子娶进门?”
是,苏行云是对洛予很不满。
他忍受不了洛予这么多的缺点。
可洛予这个人,他肯定会娶回家的。
十五岁那个夏天,苏行云病得很重,一度以为自己会死。
无论父母还是妹妹,都怕他会传染给他们,侯门里的亲情比水还稀薄。
乡下炎热荒凉,庄子里的下人都是捂着口鼻进来,把药汤放在旁边的桌上,然后飞快的出去。
苏行云躺在床上,没有伤心或者绝望,整个人心如止水,一天一天的等待着死亡降临。
最后等来了从窗户爬进来的洛予。
洛予这样的女孩子,从小就胆儿大不听话。
她要是真听话,也就没有现在的苏行云了。
......
洛予很不高兴。
一气之下把一整盘桃花糕都吃完了。
老板赶紧给她倒一杯茶:“洛小姐请喝茶,您还吃不吃?我让人再送一些。”
“不用了。”
人心都是会变的。
从前看她处处顺眼的人,也会在某一个时刻,变得处处看她不顺眼。
洛予捏了捏自己脸上的肉,觉着最近还是少吃一点吧。
不然的话,过一两个月就到夏天了,吃太多说不定会穿不上去年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