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容谢明翊是小说《逃离京城后,被小侯爷当场抓住》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飞花弄晚写的一款宫斗宅斗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逃离京城后,被小侯爷当场抓住》的章节内容
夏末,一阵淅淅沥沥的雨急匆匆地下过,很快又转了晴。
一辆马车从不远处的巷尾驶出,兜兜转转后停在门口。
姜容掀开车帘下来,身上的襦裙随着步伐轻轻被风带起,勾勒出她那窈窕娇媚的身躯。
她抬头,看着眼前的定远侯府。
整座府邸看上去气势恢宏,守卫森严,寻常人等难以入内。
姜容上前和门房说了半响,话尾带着几分恳求说道,“麻烦您帮我通传一声吧。”
那门房眼中带着怀疑和犹豫,在她的再三说动之下,转身进了府。
厅堂内,老夫人和其他几房的夫人正坐在一处喝茶聊天。
长廊下,小丫鬟一路穿过长廊到厅堂前道,“老夫人,门外有人来找,说自己是五夫人的亲戚。”
老夫人端坐着,抬起眼,“什么样貌的?”
“门房的说那姑娘看着大约十六七岁,身段纤细瘦弱。”
五夫人微瞥了一眼老夫人的方向,叹息道:
“确是我家的亲戚,这就是我前几天所说的那亡故姐姐的女儿,年岁不大就失了双亲。说起来也怪可怜的,孤身在外无依无靠,我便让她来京城寻我,算着时日也该是到了。”
老夫人垂眸,露出悲戚神色,“既是你的外甥女,便是我们谢家的旁亲,快别让人在外头站着了,将她迎进来好生安顿。”
五夫人心底担忧的顿时烟消云散。
她的夫君左右不过是家中最末的庶出五房,在这个家里也没什么话语权,行事还是要看老夫人的态度。
三夫人嗤笑一声,“你们五房娘家的破落户也好意思来侯府咱们侯府攀亲戚,当初分家之时你们庶出的身份住在侯府就已经是极大的恩惠了,还带个亲戚来,脸皮真是不薄。”
三房的话一出,除了五房之外的其他几房夫人也没有驳她,似乎对三房的话都暗自默许,只是出于老夫人在场,便口不敢言。
五房的心有不快,也没敢反驳回去。
老夫人不怒自威,“住口,莫要说这些腌臜话。”
一瞬间,厅堂之内安静了下来。
“表姑娘,老夫人让您前去厅堂一趟,您的姨母五房夫人也在里头候着。”
姜容跟着丫鬟穿过连廊入了内院正厅,厅前植有两棵海棠树,内里轩宇雅致清丽。
堂内妇人众多,其中为首的是头发有些许花白的老妇人,胸前戴一串佛珠,姜棠宁猜想那便是刚刚丫鬟口中所说的老夫人。
这位老夫人她曾听姨母在信中提过。
姨母提到侯府如今的主君是大房夫人所出的谢小侯爷,大夫人病逝得早,在小侯爷年幼时就撒手人寰,而老侯爷也在几年前不幸战死沙场,剩了个谢这么一个独子承袭爵位。
在大夫人病故的这些年,侯府一直没有新的女主人,后宅之中的家务琐事一直都是二夫人帮忙料理着。
前院虽是主君做主,可现在的主君谢小侯爷不过二十四岁,又是时常在外出征,所以这侯府中的许多事情还是老夫人说了算。
“小女姜容见过老夫人,见过各位夫人,还有姨母。”
老夫人面带微笑,“走上前来让我瞧瞧。”
姜容走上前的几步步态轻盈,摇曳生姿,整个人散着一股娇弱之感,竟是毫不逊色于京中的许多名门闺秀。
“是个美人胚子,瞧着这手如同羊脂似的白净!仪态也是端庄,举手投足间竟有着大家闺秀的模样。”
老夫人拉过姜容的一只手握在掌中,“可惜竟和翊儿那孩子一样命苦,以后就将这里当做自己家一样,侯府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不过是多一张嘴吃饭的事情。”
三夫人用着极低的声音轻轻对坐在旁边的四房夫人说道,“又是个狐媚子,看好你家儿郎,可别被她勾了去。”
姜容耳力极好,身侧稍远处妇人的话被她全然听了进去,但她的面上仍是不改颜色。
只是对着老夫人莞尔一笑,微微福身,“多谢老夫人。”
老夫人点点头,又问五夫人:
“容丫头来府里借住的事情可有和翊儿说一声?”
五房夫人起身道,“已经请示过了,只是主君刚用过早饭就急匆匆的入了宫,便也只能等他回来之后再叫容儿前去拜见。”
“他刚立了功,又深得陛下器重,必然是要留他用午饭的,拜见也不急这一时,寻个时间去就好了。”
老夫人说完,又转头看向姜容,“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再过一个多月就满十七了。”
“是早该到了议亲的年纪,可惜父母都不在了,没人替你做主。你且在府里住下,若有合适的人家也可以给你相看一番。”
这会儿四夫人忍不住道,“不怪我多嘴,她一个小门户的姑娘能在我们侯府借住就已经是极大的荣幸了,还要给她相看人家,这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老夫人却不以为然,她见姜容的第一眼,就觉得这姑娘与自己颇为投缘。
“我们谢家本就是权贵人家,从不攀炎附势,若是能多行些善举,也是为后辈的子孙们积德了。”
姜容愣了一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五夫人顺势道,“我这个做姨母的就先替容儿谢过老夫人了。”
姜容怯声道,“不是容儿不识抬举,只是家父前两年刚亡故,我想为父亲守孝三年,尽一点子女的孝心,眼下还有八个月之久,恐怕不太适合议亲。”
“不妨事,倘若有好的人家,就先留意着,日后再说。”
老夫人替姜容安排好住所之后,便唤了府中的老人洪嬷嬷带着她前去她要住的芙蕖居。
刚一出门,就撞见一个面若冠玉的少年匆匆走来。
少年抬眸,身形纤秀的姜容直直地闯入了他的视线之内。
她的肤若白雪,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兰香,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惊为天人的女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嬷嬷,这位姑娘是……?”
洪嬷嬷在一旁笑道,“这是三公子你五婶娘的外甥女,是来府上借住的表姑娘。”
谢明乘微微拱手,“表姑娘好。”
姜容颔首,“三公子。”
谢明乘还想要说些什么,却紧张得不知如何措辞,洪嬷嬷便带着姜容往另一个方向正要离开,“奴婢还带给姜姑娘安顿住所,这一来二去天色也容易晚,就先走了。”
在芙蕖居安顿好之后,老夫人又送过来两个新的丫鬟给姜容使唤。
姜容身边只跟着一个从小就跟着她的绿云,忽然来了两个新的丫鬟,她只能安排她们去做一些外院的杂事,内屋的事情还是让绿云来伺候更为放心。
芙蕖居虽是地方偏僻了些,但也好在是僻静,不会有太多人经过打扰。
院子是久不住人的,需要收拾打扫,好在这个院子也不大,打扫起来也是不需要很久的。
内有一方正小小的水池,种着些许荷花。
现在到了夏日里的尾声,荷花也凋零残败,只留下几杆歪倒的荷叶。
刚入夜,就有丫鬟来叫,“表姑娘,咱们老夫人让您前去侯爷那里拜见。”
“好,我知道了。”
即便从姨母和老夫人还有府中其他下人口中,姜容已经大概知道了这个家的主君小侯爷是一个年轻有为,样貌俊朗的男子,是京中许多少女的爱慕之人。
但来了一整天也没有见过他的影子,姜容的心中隐隐感到好奇。
进门后,她先是垂眸行礼,“姜容特来拜见侯爷,侯爷安好。”
“免礼。”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姜容神色一怔,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人,顿时错愕不已。
怎么是他?
那个在上京途中和自己有过荒唐一夜的男子。
“表妹为何这样看我?”
他的眉眼深邃,着一袭玄色暗纹衣袍身姿笔挺地站在桌前,腰间的玉佩随着踱步而行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姜容稍微收敛神色,“我只是五夫人的外甥女,和定远侯府也不过是沾着一点亲戚的边,实是不敢和侯爷互称表兄妹,侯爷唤我一声表姑娘就好。”
“表姑娘。”谢明翊微抬眼皮,嗓音像是浸在湖水里的墨玉,“我记得前夜的表姑娘与我交颈缠卧时温婉动人,不似今日这般生疏。
姜容的脸上顿时羞涩难耐,那一夜,她回想起来也是难以言喻。
前日……
姜容自淮宁来京城寻亲,路逢偏僻荒凉又治安不严的小镇,只带着一个随身的丫鬟绿云,在客栈被歹人下了迷药,险些失去意识被强行毁了清白。
恰好碰上了同是回京的谢明翊在客栈暂作休息。
她的丫鬟绿云趁那歹人不注意,抓住他的腿不让他走,才让浑身瘫软的姜容逃出客房向隔壁求救。
她记得白天住宿的时候来了一队人马,就住在隔壁几间房中,男子们都身形高大,像是有些练家子在身上的。
便使尽力气敲开了隔壁的门。
“大人,救救我。”
听到她的呼救声,谢明翊很快就出来了,还没轮到他动手,他身边的下属身手十分干练,三两下就将那歹人给抓了起来,还将那人的同伙一并找了出来。
姜容本以为过个一两刻钟身子便能好起来,可她身上的cq的药作用不小,过一阵子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还愈发地难受,不一会儿就全身软弱无力。
她和绿云实在是想不到其他办法,最终还是带着羞涩再次敲开了隔壁的门。
谢明翊摇了摇头,说是见过此种cq的药,像她这样的反应已经很严重了。
他们所在的这个小镇就连客栈都只有寥寥几家,周围又靠近村落,夜里一时半会是找不到还开着门的药铺的。
就算有药铺,也不一定有解药,这种药物大都不会配解药,只有行那种事情才能缓解,只不过她一个女儿家……
但若是强行忍着,对身子也是很大的伤害,这种痛苦难受也要一直持续一晚上。
谢明翊将这些向姜容解释了一番。他
说这话时眼神并没有看向姜容,而是斜视着一面墙壁。
他深知女儿家最是注重清誉,她现在又是这副娇柔欲滴的模样,他这几个月一直在行军作战,本就心中有火,担心自己再看下去,也会忍耐不住。
姜容一眼便看出来谢明翊是极其君子的,也并非那种占人便宜的人,忽然间抓住了他的一片衣角,像是水中的漂萍,“大人。”
若不是刚刚的谢明翊救了她,她恐怕早就失了身子,还被夺了财物最后被残忍杀害。
算起来,眼前的这位将士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
况且她这次上京寻亲,本就是指望着能借着京中姨母家的势力调查两年前父亲的死因。
她自己一个人孤独无依,还被家中族亲吃了绝户,能够留下一条小命已经是万幸,实在是不敢再奢求得遇良人嫁人婚配。
所以与其被歹徒强夺了身子,不如就算是报答了眼前之人的救命恩情。
这样刚好也能解了自己的药性,便是一举两得。
她咬紧牙,“大人可否替小女子解了现下的燃眉之急?”
“如何解?”
“就是……像刚才大人所说的那样。”
姜容的身上滚烫,眼神也变得妩媚迷离,可还是难掩她身上那股清冷疏离之感。
她给他一种和往日里想要凑上前来勾引他的那些媚俗的女人不一样的感觉。
对上这样一个女子,还对他如此恳求,谢明翊的心中很难清白无欲。
“你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样对你不好。”
“可我也无了父母,饱受家中族亲的欺辱,孤身一个人在外,早就对这些繁琐礼节不再看重。”
姜容说这话时,声音之中还带着些许嘤咛,听起来像是在撒娇一般。
自从父亲亡故后,她没有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空有一副美貌却无依靠,每天都是担惊受怕,就偷偷连来京城寻亲都是困难重重。
今天又遇到了歹徒作怪,险些丧命,却有毫不相识的陌生人愿意伸出援手。
她能隐隐感觉到,只要有这个男人在,今天晚上就是无比安全的,这让她无处安放的心暂且有了着落。
忽然间,她心中那种酸楚的感觉就涌了上来,眼中含着莹莹泪光,让人看了忍不住怜惜。
听到和自己相似遭遇,谢明翊心底像是被揪成了一团,他为之动容,“你可想好了?”
姜容轻轻应了一声,缓缓上前靠上谢明翊的胸口,抬起唇角亲了上去。
这一吻,轻轻地落在了他的心间。
她支着身子,继续吻了上去,舌尖猝不及防地抵入他的口腔之内,唇齿交缠,如同山泉流淌的甘露。
美人的肌肤白透如玉,散发着阵阵少女的体香。
谢明翊只觉得一向沉稳自持的自己,此时早已经失控。
他的掌心一覆,将怀中的娇柔美人压在身下。
一夜未眠。
天快要亮的时候,姜容醒了神,从床榻的内侧轻轻越过。
彼时的谢明翊正熟睡着,透过窗外的丝丝光亮能瞥见他轮廓分明的侧颜好看极了。
昨夜里的她神色迷离,竟都没有注意这是一个如此俊朗的男子。
却将她狠压在身下,蹂躏了一夜。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姜容叫醒睡得七倒八歪的绿云。
“等会天一亮,我们便继续赶路,此处离京郊外已经不算太远,在天黑之前便能进城。到时候我们先到城里住上一晚,白天再去定远侯府寻亲。”
绿云有些担忧,“可是我们如今就这样走了,万一隔壁那位大人将昨夜的事情抖落出去怎么办?”
姜容低下头来一边整理衣着,一边细细分析道:
“我见那大人不是这种阴险小人,他能毫不犹豫地对我们伸以援手,便也不行此损招。”
况且她见谢明翊不像是寻常将士,更像是朝廷的官员,若是官员,就更不会把这种有损自己官声的风流之事说出去,这样对他的前程只是百害而无一利。
她的身上还有一阵的酸痛感徐徐传来,蔓延至全身上下的每个角落。
果然是行军之人,做起这种事来竟是毫不留情。
绿云又问,“姑娘说的也是,不过我们为何不和那大人一道进京,这样不是更安全一些吗?”
“我查探过,过了这个小镇之后便会安全很多,白日行路总是更放心的,只要我们脚程快一些就行。至于那位大人,昨天夜里烛火昏暗,想着他也是没有将我的容貌看得太仔细,不会把我太放在心上。我们以后和还是要在京城生活的,他也是京城中人,若是这样一同回京,我总是会有些不安。”
绿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天刚露白,两人便悄然从客栈离去。
晨起,谢明翊睡醒之后微微侧身,却感觉身侧空了一块。
他睁开眼,姜容早已经不在。
昨夜的香软美人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让他很难不怀疑昨夜的种种只是一场梦。
他伸手往被子中一探,摸到一枚牡丹花锁纹样的玉佩。
是她落下的。
他的脑海中隐隐浮现出那抹动人的身姿,分明是柔弱清丽的女子,叫起大人来也是羞怯的。
门外有他的近身侍卫琼林来问,“公子,是否要将昨天的那个姑娘一同带上回京?”
“带上,我们又不缺这一匹车马。”
为了保护谢明翊的安危,琼林就住在隔壁随时待命,昨天夜里从谢明翊的房中传出的阵阵娇声让他眉头皱起。
他还没见过自家主子对一个女子如此着迷,足足折腾了大半夜之久。
外头勾引主子的他早就见多了,只是昨夜这个……
琼林有些犹豫地说,“属下担心将此女子带回去有损您的名声,毕竟您还未曾娶妻,若是那女子一直纠缠您可如何是好?”
谢明翊却道,“我在上京的途中随手救下了她,将她一并带回去人们只会称赞我行侠仗义,又怎么会影响名声?只要某些人不胡乱嚼舌根便无事,我的名声不要紧,但姑娘的名声毁了就是一辈子的事。”
“属下明白,属下绝不透露半个字出去。”
琼林说完,就去姜容的房间敲门,敲了半天未应声,叫了许久也没有人回应。
开门后,琼林傻眼,这里哪里还有什么姑娘的身影?
只看到桌上留着一袋荷包,荷包底下还留着一张字条。
“公子,那姑娘已经走了。”
“她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
琼林走进去,将桌上的东西递到谢明翊的面前,“她还留下了这些。”
谢明翊从琼林手中接过字条,上面用娟秀小楷写着:
“感谢公子昨日的相救之恩,小女子定会永生铭记。”
然后还有一个荷包,打开后里面是一袋碎银,琼林看到这袋银子,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谢明翊嘴上并未说什么,眼底却涌起一抹怒意。
他的唇角勾起,竟是觉得好笑,“她这是将我当成青楼楚馆里的男倌了?”
而这时再次看到那天一声招呼也不打就消失不见的姜容出现在了面前,谢明翊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他不知从何处拿出那只荷包,“表姑娘清晨不辞而别,留下一只荷包是何意?”
他看着像是缺这点银钱的人吗?
还是说那一夜的他,让她很是满意?
“那夜幸亏有侯爷出手相救,否则今天我还未必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可我那日并不知道你是侯爷,也不知道怎么报答你的恩情,我想着人出门在外总是有要花银子的地方,便留下了这一袋银子。”
“荷包拿回去,这是你的东西。”谢明翊将荷包递给姜容,又问,“那不辞而别呢?”
姜容愣了一下,还是悻悻将荷包拿了回来,“我此次来上京已经耽搁了许多时间,所以才赶忙在一天亮就走了。况且我也不知侯爷你们同是去京城的,自然就没和你们一起,还望侯爷不要怪罪。”
谢明翊慢条斯理地哦了一声,“表姑娘真是好伶俐的一张嘴。”
他们住的那个小镇客栈离京城不算太远,十有八九都是上京途中在此处落脚的,这其中也包括谢明翊一行人。
像他们这样显眼的一群人在这种地方歇息,不是上京难道是来此玩乐的?
可是姜容却拿这种装傻的话来堵他,却也丝毫没有得罪他,反倒成了他不体谅。
仿佛那夜床榻之上在他身下承欢的不是她一般。
姜容垂眸,“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她觉得自己说的字字句句都是过了脑子的,自认为是没有什么差错的一套说辞,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这位爷,竟被他阴阳怪气地怼了回来。
谢明翊俯身凝视她,语气闲闲道,“表姑娘是不愿承认和我有肌肤之亲了?前夜里你在我身下娇吟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会害羞?”
他从书桌前绕出来,将一整个身子凑近她,呼吸间还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
姜容不敢和他对视,脑中反复浮现他和自己的那些亲昵的画面。
“那我的清白,表姑娘要怎么还?”
顿时她的脸上红了几分,耳后也浮着些许热意,回避着不想和谢明翊的目光对视上。
她原本觉得谢明翊也并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应该知道这种事情最好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怎么还堂而皇之地在这里说出来?
要是一不小心让府里的人知道,该如何是好?
好在她刚刚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整个房间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姜容的眼中带着不解,“侯爷和我如今都未婚配,这种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再提才好,你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吧,我也会守口如瓶的。”
“若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
还没等人开口答应,姜容就急忙拜别,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黑夜里。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谢明翊眯起双眼,“琼林。”
“属下在。”
“替我查查这位姜姑娘在淮宁时的过往,看看她那天所说是否属实。”
谢明翊故意说着两人间的亲密事也是想要试探一下姜容,他的身上还留着那块看似是不小心遗落的玉佩。
既是匆匆走掉,又留下这样一块贴身的玉佩,他很难不怀疑她欲擒故纵,故意为之,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
他总觉得这个表姑娘其实不似面上这般乖巧顺从,说不定心中藏着不少的秘密。
可是他一见到她,他又不自觉地被她吸引,想到她说的悲惨身世,心中又开始心疼。
“顺便也查一查她家中的事,具体是何种缘由让她上京来投靠谢家。”
从谢明翊的泠雪院回到姜容的芙蕖居需要走的路稍微有些长,领路的丫鬟在这府里待了很久,便告诉姜容旁边还有一处小路可以走,以后若是再去到泠雪院可以走小路,会更近上很多。
姜容才从方才的羞涩之中回过神来,随口应了一句。
那丫鬟心下却是困惑,她在的这些年一直都知道侯爷虽是表面上清贵自持,看上去有些难以接近,实际上还是个很宽和的人。
怎么表姑娘见了他倒是透着后怕不安的样子,这还真是第一次见。
“表姑娘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侯爷吓到了?”
姜容摇头,“你们侯爷平时是个怎么样的人?”
那丫鬟提着一盏油灯,略微想了一下,“他的外表就是姑娘看到的那样,偶尔让人难以捉摸,但总的来说待我们是稳重宽和的,只不过他不喜女色,身边几乎没有女子,连通房丫头都没有,所以可能在姑娘们眼中有些难接近。”
一个高门大户家的主君,连通房丫头都没有,这还是少见的。
不过姜容觉得,不喜女色这件事情就未必了。
见她没什么反应,丫鬟继续道,“侯爷他为人是好的,表姑娘你也别太怕他,熟悉一些就好。你是不知道,京中许多高门第的女子都抢着要嫁入咱们侯府呢。”
“是吗?”
“那是当然,像侯爷这样年轻出色又俊朗的男子,谁不喜欢?只不过侯爷一直无心自己的婚事,所以只能搁置下来了。”
姜容若有所思地说,“原来是这样。”
一回到院中,姜容就回了里屋掩上房门。
绿云见她有些不对劲,放下手中的活,“姑娘这是怎么了?”
“你猜那侯爷是谁?”
绿云一头雾水,“侯爷……不就是侯爷吗?是不是他对姑娘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奴婢听闻这小侯爷待人是很和善的。”
姜容神色一凝,“是那天的大人。”
姜容原本以为那夜的事情会随着进京一起消失不见,但谁又能想到自己不辞而别的人转眼间又出现在了身边。
按理说他一个还没有婚配的男子,定然是不想让这种风流事影响到自己,谢明翊却偏要提及。
要么就是无聊想玩笑戏弄一下她,看她是什么反应。
要么是有意试探她是不是故意接近他的身边,觉得他有利可图。
凭着姜容这些天从姨母口中以及今天从下人们嘴里打听的消息来说,谢明翊是一个心有成算之人,所以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比较大。
“姑娘你说过说他救下咱们,是个君子,不会刻意坏姑娘名声,想来是没事的。”
这人世间的人复杂多样,终归是人心难测,姜容叹息,“现在寄人篱下,还是要多注意一些咱们的言行,最好不要让人抓住错处。”
“是,我知道了姑娘。”
姜容又想起,她在回京路上丢的那块玉佩,或许是落在了谢明翊那里。
她自从离开客栈之后连日的赶路,困乏不已,直到夜里在京城落脚之后,才发现身上的玉佩早就不见了。
她思来想去,只有在小镇的客栈上不小心弄丢了是最有可能的,后来的赶路途中她并没有宽衣解裙。
玉佩是父亲留给她的东西,也是他们姜家传下来的,只是到了她这一代,家中就只有她一个女儿,所以家传的宝物都落在了她的手中。
这块玉佩也是其中之一。
家中留下的东西一样一样她都留着藏起来了,唯独这块玉佩在身上贴身带着。
若是落在别人手里,肯定是有祸端的。
况且,这也是父亲给她留下的一个念想。
还是须得找个时间问一问。
她是赶了好几天的路才到这里安顿下来,于是这两日里,姜容都待在自己的院子中休息。
待得精神气色稍稍好一些,才起身去寻姨母。
五夫人见是她来,赶紧拉着她坐下,“这两天睡得怎么样?”
“劳姨母挂心,我那里比较安静,睡得很好。”
“那就好,在这里好生养着,有什么缺的就和老夫人说,老夫人最为仁慈,一会儿你也该去向她请个安。”
姜容应声,“容儿知道了。”
五夫人像是想起什么,又说着,“你在信中说的姜家族人霸占家产这事,我会替你想想办法,咱们谢家势力庞大,还不至于怕他们那群强盗贼人。”
姜容眼眸微亮,“多谢姨母。”
“你爹一身清正在县丞的位置上熬了那么些年,已经是很不容易,姐姐走后他也一直没有再娶,唯独宠着你这个独生的女儿,那些个狼心狗肺的亲戚做出这种事情来,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要是你爹娘九泉之下知道你受此种委屈,也是不能安息。”
姜容也是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家中的亲戚算计。
父亲没遇难之前,她始终觉得他们姜家家族和睦,全然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可是就在父亲离去不到半年的时间,姜家旁支的亲戚就以她一个女子年纪小为理由,打着替她好的名义接手了父亲留下的大半铺子田产。
说是等她再长大一些就归还给她。
那时的姜容被姜父保护得极好,年纪小也不经事,尚未体验过世事的险恶。
一直以来,族中的亲人也对她有着照拂之意,她便放心的交出去多数家产,只余下少数给自己傍身用。
就在当她觉得自己年纪合适,想要将家产拿回来自己管着的时候,她的那些亲戚们一个个就翻了脸,对她恶语相向。
“你一个女子的终归还是要出嫁的,这些家产理所应当是要留给我们姜家。”
“就是,你父亲生是姜家的人,死是姜家的鬼,包括他留下的这些财产家业,都是我们姜家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别和她扯那么多,我看她也是到了嫁人的年纪,等我随便找个富户人家塞她进去做妾室,她就老实了。”
这时候,她才忽然看清那些虚假的亲戚,撕下伪装后一个个都是吸血的恶魔!
亏得当初她的父亲在世的时候对姜家旁支的每家每户都那么好,明里暗里帮衬了不少族中的亲人。
他们住父亲的宅子,吃着父亲的家产,这两年却没有一个人提起过父亲。
却还要欺负她一个孤身无依的女子,吃她家的绝户!
姜容终于是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她的心中很是失望。
若是父亲在世,一定也会很失望吧。
为了父亲也为了她自己,她便继续和族中的人僵持不下,想要把家产从那群吸血鬼手上夺回来。
谁知道他们为了独吞家产,居然真的能做出那般畜生不如的事情。
有一天,她无意间听到他们要将她偷偷给一家富户老爷子做妾室。
据说那老爷子看了她的画像十分满意,等事成之后那老爷子愿意给他们一大笔钱财,还说姜家那些家产也都让她的亲戚们继续接手。
这是姜容从姜家家丁口中听说的,姜家的宅子虽被他们霸占着,但大部分家丁还是父亲在世时的老人,对她这个独生的小姐也很是疼爱。
那些家丁替她遮掩,帮助她逃离了姜家这个是非之地。
再回去,肯定是不行的。
若是这里的人能替她讨回一个公道来也好,但是他们这些大户人家,又哪里真的瞧得上她这种小门户的孤女,不过多是可怜她一些罢了。
有关姜家族亲的事情,她手中握着一些他们曾经犯下祸事的证据,这些都是她这两年苦苦收集而来的,她想到或许有一天能够用得上。
只是查探父亲当年之事,还不知道从何下手。
五夫人说得愤愤不平,见姜容敛着眉像是有心事的样子,便也不再提起这桩伤心事。
又拉着她说了一番府上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大都是一些家长里短。
姜容记得幼时曾见过姨母的女儿谢如惠,今日却没瞧见,便开口问,“怎么没见如蕙妹妹?”
五夫人随意道,“是她的哥哥姐姐们去上街挑选礼物了,她便跟着出去玩一玩,再有几日便是老夫人的寿辰,这件事你听说了吗?”
“已经听下人们说了。”
“你如今身上窘迫,身上又没太多银钱,也不需要送什么贵重的东西,老夫人生活朴素,也不喜欢铺张浪费,并不注重那些华丽之物,只要有心意就好。”
姜容若有所思地点头,“那我先去向老夫人请安了。”
姜容从这几天的打听中了解到老夫人喜欢清净,并不喜欢奢华,就连自己的寿辰也只在家中操办,只请谢家族亲,除此之外没有再宴请外来的人。
所以也正如姨母刚刚说的,送礼最好是能在用心,不需要多么贵重。
前厅中,老夫人正坐着谢明翊喝茶,旁边的丫鬟手中端着一些册子。
老夫人抿了一口清茶,不紧不慢道,“这些是适龄世家女儿的名册,都是京中的门户,你看看如何?没有看到合适的,我着人再探听一番。这些事情你自己本就应该多上心一些,不该事事都让长辈们操心。”
谢明翊神色平静无波澜,“不用了祖母,孙儿现在还没有成婚的打算。”
老夫人眉头微皱,“这怎么能行?”
她轻叹了一口气,自己现在年纪大了,一直都是让二房的暂代管家,也觉得家中没有一个当家主母总归是不行的。
再则谢明翊已经二十四岁了,换做别家的男儿十几岁就已经娶了妻纳了妾,到他这个年纪儿女都满地跑了。
他谢明翊没了父母,婚事竟还要一个她老妇人来相看,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沉默间,姜容已经款款移步到前厅,“姜容来给老夫人请安。”
本来沉默尴尬的气氛在姜容的到来间忽然被打破,老夫人见她来,瞬间舒展了眉头,“好孩子,难为你有心了,这两日在府里住得习惯吗?”
“一切都习惯。”
“那我就放心,房里少什么东西就到我这里来说,我替你添置起来。”
姜容刚进来就看到了谢明翊也在这里,请过安后便匆匆谢过老夫人就要离开。
老夫人却叫住她,“你坐到这边来,陪我聊聊天。”
姜容脸色微变,犹豫了一下还是入了坐,坐在了谢明翊的对面。
老夫人又细细将她打量了一番,“你刚来那天我就见你颇合眼缘,长得跟个谪仙似的,性子又端庄娴静,有我年轻时的风范,以后没事就多来我这里聊聊天。”
“是。”
在说到“端庄娴静”的时候,姜容莫名感觉到对面的人投来一道视线。
谢明翊抬起眼皮,喉头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这道目光让她无法忽视,她将头转开看向老夫人坐处,“那这么说老夫人年轻时定然是个气质非凡的大美人,难怪府中的人都如此敬重您。”
“你这孩子嘴真甜,瞧瞧容丫头多会说话,你这整日闷声不吭的性子,也该多和人家学学。”
谢明翊并不反驳,“祖母说的是。”
老夫人见他头一回这般顺从,心中也是感觉奇怪。
姜容谦虚道,“我这只是些花言巧语罢了,能讨老夫人的欢心,我心里也觉得开心。”
“正好你来了,我刚刚正在和翊儿谈起他的婚事,他的婚事一直没眉目,这是最让我头疼的!你帮我看看这些世家女哪个比较好?”
姜容迟疑了一下,“容儿觉得婚事主要还是要看侯爷的喜好,性格家世是否相匹配,然后再从其中挑选。”
说到婚事,谢明翊又是心有不快,“祖母,孙儿刚刚已经说了自己现在一心都在朝廷上,根本无心婚事。”
那些京城里的世家女,看来看去也就那样,无非就是什么门当户对温柔贤淑的女子。
他连看都懒得看。
他这几天脑海中甚至是梦里,都反反复复出现那天夜里姜容在他身下承欢的样子,娇嗔妩媚,很是惹人怜惜。
偏偏她就在自己眼前,还认真地翻看着祖母递过去的世家贵女名册。
像是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老夫人摆了摆手也不想再和他反复周旋,只好先搁置下,“你不想看就算了,你这般年纪却如此不喜女色,这要怎么办才好。”
老夫人心中无奈,翊儿的这副脾气,简直是和他爹一模一样。
他不喜女色?那他对自己咄咄相逼是为了什么?姜容心中有苦,却难以言说。
“那便说说容丫头吧,这孩子我是真心喜欢,她身世凄苦,若是由我们侯府做主给她找一门好人家,也算是一桩善举。我觉着普通读书人就挺好的,读书人家世清白,咱们还能给她撑撑腰。”
姜容闻声顿时色变,“我的婚事不着急的,上次便已经说过小女需守孝期三年,到现在也还有八九月左右,以后再说也不迟。老夫人为着这一大家子的事情已经够是心烦,怎好让您再这样为我劳心费神?”
谢明翊眸中沉了几分,将手中的茶杯捏紧:
“表姑娘既然说不着急,祖母就不必操那么多心。”
老夫人轻捻佛珠,“你的几个堂弟堂妹你都当作亲弟弟妹妹看,可不能因为容儿与你无亲缘就偏心了去。”
“自然是不会。”
他瞧上的人,怎么会轻易拱手相让给别人?
只是以祖母的脾性,必然还是要让京城内的世家女儿进门做正室夫人的。
若是她愿意,也可委身做一个妾室。
只不过她自从那夜之后就变了一副模样,在府里也有意疏远自己。
想到这里,谢明翊站在窗前陷入沉思。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考,是琼林来报:
“禀公子,属下已经着人打听过,这位姜姑娘的确是一路从淮宁到京城来的,路上遇到咱们回京的队伍也是碰巧的事情。她所说的身世是真的,她的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姜县丞也在两年前不幸遇难,现在的淮宁姜家府是由她的旁系亲戚占着,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知道了。”
窗前一阵凉风急骤地刮过,吹动着院中高大的树,天边隐隐有雷声在作响。
谢明翊想到白天在老夫人面前的巧言妙语的姜容。
他看出来了她在老夫人面前这样乖巧是因为寄人篱下需要被庇佑,便有着讨好之意。
可他气的是,为何不来找他这个一家之主求庇佑?
他与她有着一夜之情,她大可以用这件事情为由头来找自己寻求庇佑。
可是她没有,她只当做是抵消了他救命的恩情。
那夜之后恩情已还,她于是就和他撇清了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而在这之前,他还对她生有怀疑,怀疑她是故意接近自己。
一番查探过后,这种怀疑顿时烟消云散,换来的更多是他对姜容的心疼。
谢明翊深呼吸了一口气,沉下心来。
她的玉佩还在他的手中,他相信她总会来问上一问的。
近来朝中事情忙,他怕是也顾不太上家里的事,便让琼林挑了个他院里机灵的丫鬟送去芙蕖居悄悄照看着,若是那边有什么事情,也能够让他随时知道。
临走前,还不忘添一句,“别说是我送的。”
芙蕖居。
“奴婢是新派来伺候表姑娘的,奴婢叫做素秋。”
姜容察觉到一丝不对,“之前老夫人不是已经送过丫鬟来了吗?你是哪个院来的?”
“表姑娘别多心,奴婢本是一个外院洒扫的,府里的夫人和侯爷见我太闲,芙蕖居又人手不够,便将我派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那你就接着干你原来的活吧。”
素秋应了一声,还好她先前已经想好了一番说辞,才能糊弄过去,侯爷这差事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现在的芙蕖居加上新来的素秋,还有贴身的绿云,一开始就被派了过来的巧云和晚香,一共有四个丫鬟。
这小小的院子,还只住着她一个人,就有着四个丫鬟,对她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必要。
但是宁远侯府毕竟是大户人家,或许除了吃穿用度,每个院子里的丫鬟也有定数,所以姜容也没太放在心上。
她起身推开门往外看,正想着要不要去谢明翊那里问玉佩的事情,忽然便落起了雨。
雨势渐大,雨珠顺着檐角落下,形成一方晶莹的珠帘。
眼看着雨势越来越大,这样出去的话容易淋湿衣裙惹人注目,姜容只好回屋宽了衣物睡下。
白天里姜容一直在想要送老夫人什么礼物会比较好,想了许久还是决定自己作一幅画来。
姜容虽只是一个小官家的女儿出身,但父亲对她可谓是宠爱至极,还为她请了名师来指点画技和琴艺。若说这京城中的大家闺秀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姜容和她们比起来也是毫不逊色的。
只是她一个借住的姑娘,平时也不敢展示这些技艺,免得被有心的人拿来说她爱出风头。
“过几天是老夫人的寿辰,我要作一幅画送给她。”
绿云眼底露出欣喜,“姑娘,你终于又拿起画笔了。”
自从姜父去世之后,姜容再也没有画过一幅画,绿云一直看在眼里,心中也是心疼她的。
许久没有作画,姜容也有些紧张。她房中空置着,并没有画材这些东西,出门采买是有些麻烦,问老夫人又不成,毕竟是给老夫人准备的惊喜。
想来想去,姜容觉得还去找姨母要一些更好。
用过午饭之后,姜容再去找过姨母,却没有瞧见姨母在,房中的丫鬟告诉她五夫人和五老爷一起出去参加友人的聚会了,只剩下了谢如蕙在家。
她到现在还没有见到过谢如蕙这个亲表妹,于是便让丫鬟带着去了后院的屋内。
还没进屋,姜容就瞧见屋中坐着三个姑娘,一边是年纪稍微小一些的,坐在那里做绣活,另一边是两个年纪和她差不多的,面上看着不是很和善。
“谢如蕙,你今天必须帮我绣好这扇面。”
谢如蕙有些为难,“今天实在是不行,我这几天正忙着做一副绣品给祖母过寿呢,等寿辰过了我再给姐姐绣扇子吧。”
“你们五房就是一整个穷酸样,送这种拿不出手的东西。”谢如遥面带嘲讽,拿起绣品看了看又嫌弃地丢回桌上,“过几天可不行,我今天就要。”
听到谢如蕙喊的姐姐,姜容猜想对面说话的女子应该是府里其他夫人的女儿,在府中的地位定是比五房高出不少,才会让她们如此肆无忌惮。
姨母待她不薄,明明在府里过得这样憋屈忍辱,还在她最落魄的时候愿意收留她,这份恩情她一直记在心里。
看到姨母的女儿受欺负,姜容自然也做不到袖手旁观,便上前去镇定地说:
“如蕙是姑娘你的妹妹,不是什么下人丫鬟,我想来应该是不用替你做这些丫鬟做的活吧,还是说侯府里的规矩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竟是有姐姐欺负妹妹的道理。”
谢如遥睥睨了姜容一眼,目光不断打量着姜容那张俏丽清冷的脸,她的心底闪过一丝惊羡。
随后很快又转为不屑和讥讽,“你就是五房的破落户亲戚吧,我听我娘说过,怎么,真以为自己得了几句祖母的夸奖就可以在谢家横着走了吗?还管教起我来了。”
“我并没有管教姑娘之意,只是见姑娘欺负我家表妹,有些看不过去。”
谢如蕙听到姜容的声音,顿时眼睛亮了起来,“表姐姐。”
又转而对着面前的人说,“三姐姐,我给你绣就是了,你别这么说容姐姐。”
姜容开口制止,“如蕙,你是她的妹妹,本来就不必帮她做什么。”
她瞧见眼前这位侯府里的姑娘这模样架势,平时肯定没少欺负如蕙表妹,心中实在是难忍。
谢如遥咬着牙道,“我要她帮忙帮忙是瞧得上她谢如蕙的绣工,能替我绣东西是她的荣幸。再说你一个外人跑来插什么嘴?真是小门户上来的没教养没规矩。”
姜容微微福身,面上带笑,“姑娘说的规矩如果是欺负妹妹的这种,那我家是没有教过的,不然我们到老夫人面前去问一问?”
“你!你当自己在这里借住就姓了谢不成?我才不去祖母那里,我要去大哥哥面前告你的状,让他把你赶出我们谢家,你就给我等着瞧吧。”
谢如遥表面上气焰嚣张,但是对上姜容是明显有些心虚的。
她知道老夫人平日里最是注重家族和睦,若是知道她私底下对自己的妹妹颐指气使,必然是要发脾气训斥她的。
只不过在之前,谢如遥都仗着自己父亲对五房的有提携之恩,于是无论指使谢如蕙做些什么,谢如蕙都不敢反驳也不敢告状,还会乖乖地替她做事。
她也是没有想到,居然冒出来一个姜容这样的人,此人她之前从母亲和老夫人口中都提起过,听说连老夫人都很喜欢她。
如今一见,的确有几分颜色在身上,让人不容小觑。
不过这个家当家做主的还是她的大哥哥谢明翊,他一向是维护她们几个堂妹的,不可能会帮一个外人说话。
她今天就和这个新来的表姑娘杠上了,须得让其明白这个家到底还是姓谢的。
想到这里,谢如遥的嘴角就不自觉地勾起了弧度。
谢如遥带着身旁那女子走后,姜容并未说什么,而是坐下来看谢如蕙绣的绣品。
是一幅春江花月夜的图样,绣工精巧绝伦,呼之欲出。
“蕙妹妹的绣工真好,像是画的一样。”
谢如蕙被夸得不好意思,“哪里有姐姐说的这么好,表姐,刚刚她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三姐姐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
绿云方才被姜容阻拦了不敢说话,到现在才说上一句话,“我们姑娘可是替你出了头,你别非但不领她的情,还反倒要替你三姐姐说话。”
谢如蕙忽然愣住了,拿着绣针的手也不住地发抖。
好在姜容看出了她的支支吾吾,温和地同她问了半天,才明白事情的内幕。
他们五房是侯府里唯一一房的庶出兄弟,地位最末,也没什么存在感,本来不应该住在侯府里头的,也是因为老夫人仁慈念惜着五大爷,才让他们一家住在这里。
后来又借着三房的在朝中谋了差事,他们一家人的生活才慢慢有了起色。
因着三房对他们五房有提携的恩情,所以三房的谢如遥也就常常命令谢如蕙做这个做那个,还不许她反抗。
谢如遥说,若是她不依从,就要向她爹爹说,让她爹爹将他们五房的差事给摘了去。
本来也是谢如遥的一句恐吓的话,没想到谢如蕙竟当了真,做什么都无有不依的。
说到这里,谢如蕙眼中有泪落下,“她还说我们一家人都是依靠着三伯父才得以生存在侯府,做人应当有感恩的心,不能这么自私。”
姜容摸了摸她的头,“傻妹妹,那是她欺负你。”
“刚刚见和谢如遥一起的还有一个姑娘,在旁边一直看着却没说话,那人也是三房的吗?”绿云随口问了一句,又像是喃喃自语。
“她和容姐姐一样,都是在府里借住的表姑娘楚若盈,她的母亲是我们嫁在外地的姑母。她在这里借住有大半年了,是为了想要在京城找个好夫家。这个表姐平时和三姐姐走得近,但却没有三姐姐那样跋扈。”
最后一句话让姜容陷入了深思。
谢如蕙放下刺绣,担心的问道,“可是容姐姐,她们要去大哥哥面前告你的状怎么办?”
姜容顿了一下,“侯爷不像是那种不明事理之人,你应当也是知道的。”
“表姐你不知道,我们家是庶出的身份,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跟大哥哥说上过几句话,平日里都是三姐姐她们遇到事情便堂而皇之去找他,我从来都是不敢的。”
若不是沾了祖母的光住在侯府里面,谢如蕙只怕是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和她的这位堂长兄有什么交集。
他是当朝新贵天子近臣,好几年前便已经功名显赫,又承袭了爵位,是京中许多女子可望而不可即的
而如今得住在定远侯府,她们五房一家已经是很知足了,怎么好意思去麻烦谢明翊什么呢?
姜容垂眸,不再说什么。
泠雪院书房。
“兄长,你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刚一只脚踏进门,谢如遥就哭啼着在书房里开闹。
谢明翊侧身坐在软椅上看书,忍不住皱起眉头,“有话就好好说。”
“五房他们那个表姑娘姜容,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得祖母喜欢,就敢在谢家逞威风,竟管起我们家的家事来了。”
谢明翊略微抬眸,“是吗?”
谢如遥点头,“我不过就是喜欢如蕙妹妹绣的东西,要她给我再绣个扇面,那个姜容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将我驳斥了一顿!”
她这柔柔弱弱的性子,竟还有这样替人出头的一面?他怎么不知道?
谢明翊沉着脸,心中却是一阵喜色。
他放下手中的书,慢悠悠地开口,“我猜你是为难了五房妹妹让姜姑娘撞见了,这才被说了。”
“我说的句句属实,大哥哥难道不信我反而信一个外来的女子?”谢如遥虽是心虚,但还是一把将旁边一声不吭的楚若盈拉了过来,疯狂朝她使眼色,“若盈,你快说句话啊。”
楚若盈垂眸,“姜……姜姑娘或许是一时冲动才与表姐起了争执,她虽然是有失分寸坏了侯府的规矩,却也是护妹心切。”
语罢,她便悄然抬头去看坐上的男子,他的侧脸线条利落干净,浑然有种说不出的矜贵淡然之感。
若不是为了这个男子,她也不会借着在京城相看郎君的借口来府里借住,一住就是大半年。
她本以为在这里就能天天见到谢明翊,凭着自己的容貌和好性情,只要多在他面前露面说话,很快就能取得他的好感。
偏偏她刚来了没两个月,谢明翊就领兵南下了,一走就是数月,直到最近才回来。
谢明翊放下手中的书卷,薄唇微抿,“那你的意思反倒是是姜姑娘欺负了谢如遥?”
谢如遥点头如捣蒜,“就是如此。”
谢如遥是个好赖话听不太出来的人,刚听到楚若盈说的话还以为她在替姜容那个贱人说话,正要发脾气。
可被大哥哥这么一点,她才明白这是看似为姜容说话,实则是给她坐实了罪名。
她这个表妹实在是不简单。
谢明翊起身道,“你平日里在府里跋扈惯了,有人肯敲打你两句也是为了你好。”
她们走后,谢明翊眉头都拧紧了,又像是不悦。
一路上,谢如遥都垂头丧气的,一旁的人也不怎么说话,她戳了一下,“大哥哥居然帮着那贱女人说话,不会也是见她生得好看就袒护她,果真像我娘说的那般,她就是一个天生的狐媚子!”
“阿遥这话说的不对,我们和翊表兄一起长大,都清楚他是个清心肃静,不好女色的正人君子,怎么可能会是你说的那种人?”
偌大的京城之中那么多的男子,她唯一看得上的也只有像谢表哥这样功名显赫又一表人才的正人君子。
像表哥这种正人君子,是定然不会被狐媚之色所迷惑的。
“不是说外祖母很喜欢这女子吗?表哥他肯定是不想扫了外祖母的颜面才这样说的,那是表哥他人好,又怎么可能会真的赏识一个乡下来的孤女呢?”
谢如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是,可是我心里还是有气。祖母说从来都是不大看好我这个嫡亲孙女的,却对一个外面来的狐媚子好,还说她有大家闺秀的模样,我听着就不服气,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
两人走在连廊上,楚若盈忽然凑了过去,靠在她的耳边小声说,“你要是真想出气,我心中正好有个法子能让她当众出丑……”
姜容在五房那边要了画材,又和五房妹妹聊了许久的天。
她们两个一个喜欢刺绣,一个爱好作画,从颜色的讲究到意境的描绘,聊得很是投机。
夕阳西下,漫天渐渐浸染上一层琥珀色。姜容才发觉时间不早了,便让绿云收好画材一道离开。
走到分岔路口时,她却没有直接回芙蕖居,而是走了另一条道,向泠雪院去。
昨天被下雨耽搁住,今天是该去问问玉佩的事情了。
绕过河池和凉亭,再走不久就是一处院落,正是泠雪院。
庭院中的海棠树下,谢明翊手执一柄长剑练着一招一式,长剑挥舞间,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蓦然闯入他的视线。
落日在姜容的身上披了一层柔和的霞光,她纤细浓密的长睫变成很浅的金色,却也难掩她眉目间的那股清冷之感。
“我来找侯爷要回一样东西。”
他像是早就知道她的来意。
“是一块牡丹样纹的白玉,原也不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但却是姜家祖传的,不知道是不是那日在客栈不小心落下了,不知道侯爷有没有看到过?”
谢明翊看似认真地听着她描述玉佩的样式细节,若有所思道,“我确是有拾到过这样一块玉佩,上次本来是想还给姑娘的,事多繁忙就忘了。现下也不知道随手放在哪里,等我回头找找,找到了再告知姑娘。”
姜容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差点要误以为是谢明翊捡了玉佩故意不还给她,可是仔细想想,他这样的人要什么好玉没有,怎么会稀罕她这点东西。
现在看来,的确是她想多了,只是随手一放不知道放在了何处一时找不到而已。
“这样……不是丢了就好,那就麻烦侯爷多留心找找。”
姜容已经踏出院门,身后又传来一句,“在府中倘若受了什么委屈,除了老夫人之外,也可以同我说。”
她没敢回头看他,而是步子加快越走越远。
她哪里能期望着谢明翊护着她,只求他和自己保持边界感,不要让旁人知道他们之间的那段荒唐事,她心里就很感激了。
至于别的,是不该多想的。
琼林十分不解,“公子,她要的那块玉佩不是就搁在屋里头吗?昨天我还看你拿出来看了。”
谢明翊道:“现在先不还,让她多来找我一次不好吗?”
……
在这之后的短短几日里,姜容都没有出门,从白天到黑夜地画着一幅画卷,直到老夫人寿辰的前一天下午才完工收尾。
差不多画完之后,又添了几处细节,直到整幅画都画完整,就已经到了天黑时刻。
绿云唤她,“姑娘快吃饭吧,奴婢见你这几天没怎么好好吃饭,身子都消瘦了。”
“傻丫头,我还不怎么饿。”
完成最后一笔后,姜容又满意地看了一番,然后放下画笔去洗手吃饭。
绿云依旧担忧道,“姑娘最近好像有些心事的样子。”
姜容吃得不上心,“前几天去借画材的时候听到如蕙说他们五房在侯府的处境为难,还收留了我,确实是给他们添麻烦了。一直在这里住着也不好,看来得赶快想办法办完姜家的事情早日回去。”
“姑娘你别想太多,好好吃饭休息好,五夫人和老夫人都是盼着你好的。”
第二天一早,姜容就起身梳洗打扮,之前的她喜欢穿浅色偏白,一则不爱张扬,二则是在守孝期间不宜穿着太过鲜艳。
“今天簪上这支吧。”
她从首饰匣里翻翻找找,找到了许久未戴过的翡翠珠花步摇,又叫了绿云来给她梳发。
身后的素秋突然道,“姑娘这支步摇要配上繁杂一些的发髻才好看,不如让奴婢来替姑娘梳妆吧。”
“你还会这些?”姜容很是惊奇。
素秋浅笑着说,“我会的还不止这些,姑娘以后若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多使唤奴婢来帮忙。”
绿云悄然退到后面,心中暗想这侯府还真是卧龙藏虎,一个洒扫的丫鬟都如此厉害。
今日的寿宴设在了后院的清风水榭,赴宴的都是谢家族中的亲人,并没有宴请其他的外客,所以也没有布置得太麻烦,只当做自家人的家宴一般。
姜容去的早,在她来之后,其他人也都接连到场。其中有一些是她在府中见过不太熟悉的,还有一些从未见过的,包括丫鬟婆子们陆续来了有几十余人,当真是场面浩大。
台上有歌舞作伴,让平日里清静的侯府多了几分热闹,老夫人坐在为首的位置,旁边是谢明翊,然后是二房的,三房的……
一群人凑在一起互相有说有笑地说着话,姜容坐在五房这边,身旁是谢如蕙,正小声地给她介绍在坐席中的人都是家中的谁,是何种身份。
她耐心地听着,一边听着谢如蕙的描述,一边在人群中寻找对应的面孔,忽然感觉到有一道视线看过她这里来。
她低眉不去看,转而又和谢如蕙说笑玩闹。
这时歌乐声渐渐小了下来,谢如遥走上台去,“今天是祖母的寿辰,在这里如遥要献上一曲,祝祖母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遥儿懂事了。”
说罢,谢如遥吸了一口气坐下来。虽然为了今天的演奏她已经练了大半个月,但要在台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表现,她还是有些紧张的。
她的双手放在琴上,指尖拨动琴弦,流畅婉转的琴声缓缓流出,渐渐如潮水般四溢开来,清澈明净,动人心弦。
一曲结束之后,众人纷纷发出赞叹的声音,老夫人眼角带笑,“三丫头这琴艺大有长进,如此就很好。”
“谢祖母夸赞。”谢如遥露出笑容,起身行礼道。
“三妹这一曲肯定是私底下偷偷练了很久。”
说话的是谢家二公子谢明浔,话语中颇有些玩世不恭的样子。
“二哥你别乱说话!”谢如遥被当面拆穿,有些恼羞成怒。
她并没有再反驳一两句,而是将话锋转向台下的姜容,“听说新来的表姑娘知书达理,有大家闺秀的方风范,不知道能否也弹上一曲让我们见识一番?”
她的话音刚落,其他人就将注意力转到姜容身上。
“这是谁啊?怎么没见过,长得还挺漂亮的。”
“不就是五房那个小门小户的亲戚吗?还什么大家闺秀,说得都嫌丢人!”
“就是,我看她是有点脸上有点小姿色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人,说不定连字都认不全呢。”
除了一些看热闹的,底下还有一些窃窃私语,但都当着老夫人的面,也不敢太大声议论。
直到谢明翊轻轻咳嗽了两声,议论声才小了下来,但是他并没有阻止。他总觉得姜容是个不容小觑的女子,便也想看看她能否应下这挑战。
谢如遥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心中暗自发笑。
这就是上次楚表妹所说的可以让姜容出丑的主意,之前有着祖母对她赞扬不已,说姜容生得好看又知书达理,但若是连琴都不会弹,又怎么算得上是知书达理呢?
京城多数人家的女儿都会学些琴棋书画之类的陶冶情操,但是像淮宁那种穷乡僻壤就不一定了。
要是大家都对姜容期待满满,最后却发现只是一个徒有其表的女子,岂不是丢脸丢大了?
谢如遥脸上已经提前露出了得意的笑,她就想看看这个人前清冷又知书达理的姜容,要怎么应下她这一局。
突然,一向沉默少言的谢明乘从坐席中站起来,愤愤然道,“这不公平,三妹是为了祖母的寿辰提前精心准备过的,可是姜姑娘从未提前准备过,即便是她会琴,也难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马上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
谢明翊挑眉,面上有些讶异,没想到自己这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三弟竟会帮着姜容说话。
他的余光瞥向了坐席末端的姜容,见她并没有太过慌张,而是冷静无比。
于是他便觉得她必然是不止表面上这么简单,这一局或许不需要他出面,她就能够轻松应对。
老夫人出面道,“乘哥儿说的正是,是三丫头胡闹了。我赞扬容丫头是心里喜欢怜惜她,怎么倒叫你们一个个的跟她过不去,都想为难她去!”
谢明翊道,“我倒觉得她可以。”
面对这些质疑和嘲讽,姜容也没有反驳,而是站起身来,“在府中的这些天里,老夫人一直待我很好,容儿一直感怀在心,今天是您的寿辰,不需要三姑娘说,我也应当作一曲赠您,只是许久未弹琴,难免是要献丑了。”
她知道老夫人在替她解围,可是自己也是通晓琴律的,若是躲着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吭声不回应,便是让老夫人丢了脸面的。
身后的五夫人心中隐隐替她捏一把汗,虽然知道姜容会弹琴,却要怎么和谢如遥这个在久在京中对这些东西信手拈来的侯府三房嫡女相比呢?
姜容坐在了刚刚谢如遥坐的位置,手指拨动琴弦简单试了几个音,心中便知道了自己要弹什么曲子。
底下有人讥讽,“我看她这副样子也只能强撑面子,最后丢脸的还是自己。”
“可不是吗?三姑娘可是从小就习琴的,她能比吗?”
她的玉指拨动琴弦,乐声如行云流水般的从她指尖倾泻而出,飘飘渺渺若天外来的仙音,如月游云宇,穿过人们的耳膜,直击心底的最深处。
高昂的琴声过后,音律声逐渐平缓,像是海潮落去,月明风清。
一曲终了,琴弦声停,只剩下余音袅袅,回荡在人们的心间。
直到抚琴的动作停下,姜容起身准备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场面上还是寂静声一片,仿佛还沉浸在刚刚的乐曲声中。
“好,好,好!表姑娘这一曲当真是妙极了!”首先开口打破平静的是谢明浔,他嘴角含笑,拍打着巴掌。
见二哥哥如此,于是谢四郎也跟着捧场,“听得表姑娘这一曲,真是如听仙乐一般。”
谢明浔是这谢家中最纨绔的公子,没事就喜欢往秦楼楚馆去听曲作乐。
论起来,谢家族里没有比他谢明浔还更懂品乐的人。
能得他一句真心的称赞实属不易,在这之后,其他人也纷纷给姜容鼓掌,他们虽没有谢明浔那么懂乐曲,但也听得出来一前一后的区别。
倘若说前面谢如遥弹的曲子是如清风穿堂而过,悠扬动听,那后面姜容弹的便是传透云霄,是能够净化心灵的感觉。
怎么可能?谢如遥脸上全是震惊,她是怎么也想不到,姜容一个偏僻地方来的女子,竟能将琴弹得如此的好,就连她都要被惊叹住了。
谢如遥气急败坏道:
“你不是说这样能让她出丑吗?怎么反而让她更得意了!”
楚若盈眸色阴冷,“这也是我没想到的,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是现在也不能拿她怎么样,下次我定想个别的法子磋磨磋磨她。”
但在谢如遥看不到的地方,楚若盈也暗自咬牙切齿,心中有气却无处使。
她们两个同为谢家借住的表姑娘,可是现在的风头全在姜容的身上,怎么叫她能忍受?
要是这狐媚女人再借着这狐媚劲儿勾引上了谢明翊,她日后该如何自处?
谢如遥扬起眉头,“这可是你说的,下次要是再出这种馊主意,我可不和你玩了。”
三房大爷见自己女儿吃了瘪难受,连忙安抚了一番,还说要替她多寻几个名师来教授琴技。
三夫人扯下嘴角,“看吧,一天天的就喜欢出风头,这下丢脸了。”
看到这样的情景,谢明乘原本有些担忧的心也放了下来,原本捏紧的手不自觉放松了。
坐在他旁边的谢明翊不着痕迹地将这些动作一一收入眼底。
不自觉地眸色沉了几分。
而最正中间的座位上,老夫人看向姜容的眼神中,又多了几许赞叹,她侧目对着身侧的谢明翊道,“容儿这姑娘还当着是秀外慧中,比起侯府里头养的这几个姑娘来也是不逞多让的,若是她从小就长在京城里,定是风光无限。”
谢明翊脸上仍是淡淡的,随意应了一声,心中却是十分惊喜,她似乎还有许多是自己不知道的。
老夫人皱眉,却忍住没说他。她瞧着谢明翊明里暗里是对姜容不上心的,还是有些嫌弃自己这孙儿,实在是太没有眼光。
就连最开始对姜容说过一些尖酸刻薄之语的四夫人也被惊住,拉住旁边的四姑娘谢如芝道,“这表姑娘弹琴还真有些一些水准,看来之前是小瞧了她。”
谢如芝向来是不爱掺和这些杂碎事的,对姜容这个表姑娘也没什么印象,但今日一见,也能瞧出来她家这个跋扈的三姐在和姜容对着干。
最后竟还落得了一个下风。
她在心底忍不住嗤笑一声。
由此,一贯表情淡淡的谢如芝也跟着笑了笑,“母亲说的正是呢。”
此曲一罢,那些原本看热闹的谢家族亲纷纷闭上了嘴。
又有人道,“我看这表姑娘出落得如此得体,又弹得一曲惊鸿之音,你们就不要再对人家这么多意见了。”
“你什么意思?刚刚你不是也跟着说了吗?”
“好了好了,都住嘴吧,今天是老夫人的寿辰,别再惹她老人家不痛快了。”
接下来,又是接踵而至的礼物送出,有白玉如意,珊瑚朝珠,福字长命锁,碧玉连环镯……
有一些是稀罕玩意,也有一些是比较平常的物件,一件件的流水般的送到老夫人面前过目。
最末的席位上,呈上去的却不是珠宝首饰,或是玉石文玩,而是一幅装裱好的刺绣画,还有一卷书画。
三房夫人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这是五房那边送来的画,便不住地嘲笑道,“这是什么破烂玩意,怎么还拿得出手?”
谢明翊道,“送礼贵在心意,若是心不诚,即便是贵重也显得敷衍。”
老夫人点头,“翊儿说的正是,将那画拿来我看看。”
那幅刺绣绣的是春江花月夜图,很是平静祥和的一道美景,老夫人喜上眉梢,“这一看便知是六丫头的手艺,府里除了她再没有人能绣出这样活灵活现的绣品了。”
谢如蕙甜甜一笑,“多谢祖母夸赞。”
然后是另一幅画卷,摊开之后是一幅竖着的山水图,有高低错落的山峰,疏密有致的树木,山下若隐若现的村庄和远处的点点白鹤。
老夫人颇有些难以置信,“这是容丫头画的?”
姜容站起来道,“小女不才,只能送此薄礼以表心意,祝老夫人福寿绵长。”
“刚刚翊儿说的正是,送礼贵在心意,你这幅画画得这样精细,定是私底下费了多日的功夫,今日又让我们听了这样一首好曲,我心里高兴得很。”
姜容低眉道谢,却没再多说什么,她今天本来并不是想出风头的,但却无意间出了这许多风头,日后在府里指不定还有多少嘲讽等着自己。
她今天已经听到不少闲言碎语,都是对她的议论,也知道谢如遥只是想看自己的笑话,没想到被打了脸。
这样一来,三房的是更要看她们五房不顺眼了。
但是既已经树敌,也只能多加注意一些了。
她这么用心的作了这样一幅画,也是打听过老夫人的喜好,老夫人喜欢礼佛,也会爱些文玩字画之类的东西。
在这仗势欺人的侯府,只有得老夫人的庇佑才能更好地留在这里查出父亲落难的真相。
宴席接近末尾,一众人等也吃得差不多,相互打过招呼就三三两两的一起离开了。
有几个谢家公子向姜容讨教画技,她都一一道来,与他们相谈甚欢。
眼见着宴席都要散了,姜容也准备离开,身后的谢明乘却像是等了很久才等到她身边没有其他人,有些紧张地叫住她,“刚刚听表姑娘和他们谈论画技,便知表姑娘是个懂画的人,所赠祖母的那幅山水图画得很有意境。”
姜容款款行礼,“多谢。”
“近日竹松斋新得了一批字画,有好些是出自京城之外各处的名家之手,不知道表姑娘有没有兴趣一同前去赏玩?”
姜容虽然是自小就开始学琴画这些的,但是淮宁地偏,又不富庶,请的教习先生都是花了许多功夫找来的,她能学这些已经是不容易,更别提什么有书画云集的地方。
好不容易上京来一趟,姜容也想去看上一看。
可是又碍于孤男寡女一起出行,怕是要遭人议论的。
这时谢如蕙看出来了姜容的犹豫,马上便站了出来,“明乘哥哥若是不介意,让我和容姐姐一起前去,我也想看字画,哥哥不能偏心。”
谢明乘道,“好啊,当然可以。”
这样也好,不会损了姑娘家的名誉。
这样一来,姜容也打消了顾虑,“那便去看看。”
回去的路上,和姜容一道的还有五夫人和谢如蕙,一路上也就是聊些家长里短的琐事。
说着说着,便说到了姜容父亲的事情,五夫人面露难色,“你姨父他也是个芝麻大点的小官,混个仨瓜俩枣的维持我们一家的生计。夺回姜家家产这件事我已经向老夫人说了,谢家势力遍布,对付你那些无赖亲戚还是足够的。”
“只是你父亲遇难一事线索颇少,又已经过了两年多了,且不说是不是有内情,即便是有,也很难再去查证了。你姨父官小,查这些是难如登天的,如此麻烦的事情也不好再去麻烦老夫人……”
姜容点头,“姨母的难处我明白。”
她原本也只是抱着一丝希望问的,并没有太过将这些事情寄托在姨母的身上。
淮宁虽然是地方偏,但姜父好歹也是一个地方官员,出行办事这些都有记录在册,若是有人能够调取这些资料来查,或许能有头绪。
只是这样一个人,必须是位高权重之人,在这府里除了谢明翊,姜容再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上次被他所救,已经是一份恩情。即便后来有着那种风月事,也不好叫她拿这个来向谢明翊帮忙。
可倘若真的完全束手无策,也叫姜容心里难受,爹爹待她这样的好,从小到大什么都先紧着她,衣服首饰都是时新的,要学琴学画也是遍寻名师,对她是无有不依。
她这个做女儿的,却没能尽到最后的一份孝心。
想到这里,姜容的心中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难受。
“姑娘,你在想什么呢?”绿云给她拿来要换的衣物,“沐浴的水已经备好了。”
姜容收好思绪,“没什么,先洗澡吧。”
绿云点头,“自我们来了侯府就有好些天没有出门,到现在还没有看过京城的繁华呢,明天就要出门了,想想就开心。”
“你呀,就是贪玩。”
“姑娘你也要开心一些嘛,奴婢知道你一直苦恼着替大人查案,可是他若在天有灵,肯定是想让姑娘开开心心的活着,而不是这样垂头丧气的。”
“我知道了。”
“其实不光是老夫人,绿云也觉得我们姑娘千好万好,比外面那些大家闺秀都是当仁不让的。”
姜容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这种话在我这里说就罢了,在外头是不能说的。”
洗过澡后,姜容就让绿云备下了明天要穿的衣服。
夜里她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回想起白天谢明乘替她出头的场景。
她对这个谢三郎的印象不深,只记得刚入府的时候见过一面,看起来有些书呆子的感觉。
后来听府里的下人说,他的确喜好读书,年纪轻轻就中了举子。
若是普通人家,像谢明乘这样的年纪就能中举已经是很出色了。
但是生在侯府,上面还有谢明翊这样一位优秀的兄长,便显得稍微有些逊色。
她不是当地的人,也能从下人他们口中得知曾经的侯府是万般的繁华,现在就一个谢明翊撑着,其他几房的嫡子也没什么太拔尖的。
所以老夫人着急物色一位门当户对侯府夫人延绵子嗣,保着谢家一家的荣耀昌盛。
姜容是不是那种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以她这样的身份,就算是配三公子谢明乘都很勉强,更别说是谢明翊。
好在她从没有过什么非分之想,这个勾心斗角的侯府并不适合她待,待查清父亲遇难的真相之后,也差不多该离开了。
温热的水流淌过姜容的身上,水滴在她的头发上流淌,顺着她的背部滑落。
雾气中,她的玉体若隐若现。
看着自己的这具细腻洁白的身体,她总要想起那一夜的谢明翊。
想起他是如何将她的肌肤一寸一寸地掠夺侵占,直到将她的身体全部占据,变成他的领地。
翌日晨起,姜容又是起了个大早,连着两天早起,免不了有些困乏。
她揉着眼睛坐在铜镜前,让昨天的素秋来替她梳妆打扮。
素秋是打小就送到侯府里头的丫鬟,之前大夫人在世的时候,她也跟过大夫人,做起这些梳妆打扮以及穿衣搭配的事情来,都是得心应手的。
素秋替她挽好发,“姑娘今日是要和三公子一同去看字画吗?”
身后的绿云驳她,“正是呢,让你替姑娘梳发,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素秋拿梳子的手一顿,“奴婢就是好奇问一问,没什么别的意思。”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姜容有些走神,听到她们争论才回过神来,“那你知道这三公子是什么样的人吗?”
素秋犹豫道,“三公子他,自小就爱看书练字,其他的奴婢不太清楚,不过奴婢之前跟过大夫人,对大公子的秉性更加了解。”
素秋不自觉的将话题引到谢明翊的身上。
她知道大公子这人虽然有时候略显得冷峻,但是也不是什么顽劣之人。
可眼下,表姑娘却对他心生抗拒,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和误会。
素秋身为泠雪院的人,总是不免地想替大公子在表姑娘面前说几句好话。
“大公子是个好人,只是老侯爷和夫人都过早离世,管家的担子就落在了他的身上,现在的大公子也还没有完全接替主君的位置,还不太适应。”
“旁人看起来,就会觉得他有些不近人情,但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在府里待了那么久,大公子从未随意苛责打骂,府中的有什么事情找他也是无有不应。”
“奴婢觉得姑娘心事重重,倘若有什么事,或许可以找大公子帮忙。”
姜容只听着,却不说话。
她何尝不知道谢明翊是一个好人,她也想过让他帮自己查一查父亲的案子,只是住在侯府,让他们帮她夺回家产已经是一个麻烦了。
再让他帮忙,实在是有些不合适。
可是倘若没有他的帮忙,她还能再依靠谁来帮父亲查案呢?她从那么远的地方来上京投奔姨母,不就是想借着姨母夫家的势力替自己查案吗?
要是就这样回去了,她也是不甘心的。
外头有人来喊,“表姐,你准备妥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