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款小说重生后,公主脚踢渣男前夫推荐_主角秦惜乔泯之小说新热门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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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惜乔泯之是小说《重生后,公主脚踢渣男前夫》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九方千阙写的一款宫斗宅斗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重生后,公主脚踢渣男前夫》的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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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曾贵为北雍公主,一定能明白什么是最好的选择。”

宫里派来的司琴姑姑,正冷眼站在门口等着,时不时还用帕子掩了鼻子。

秦惜的房内,氤氲着浓重的药味。

桌上的托盘里,摆着两样东西。

一把匕首,一纸休书。

要么,拿了刀,死在这里;

要么,在休书上签字画押,自己离府。

前院,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鼓乐喧天。

乔泯之今晨前朝拜相,黄昏便迎永定长公主下嫁,实在是双喜临门。

只是后宅中,还有秦惜这个病恹恹的弃妇没有清理干净。

皇后娘娘已经知道了,颇为不悦,专门派了人过来。

“咳咳咳咳……!”

纱帐后,秦惜一阵剧烈咳嗽。

丫鬟萱草气愤:“我家姑娘正遭着罪,公主迫不及待地进门也就罢了,还要送来这两样东西。你们这是想要姑娘的命啊!”

她去推司琴,“我不管你是哪儿来的,我家姑娘不选,你出去,你出去!!!”

奈何,司琴身子轻轻一避,又顺手一带,反而将萱草给推了出去。

“放肆!贱婢!我奉皇后娘娘之命行事,你敢违抗凤谕,莫不是活腻了?”

她呵斥了一声,掸了掸裙上并不存在的灰。

“秦惜本就是亡国之奴,是皇上赐下来的玩意儿,相爷宅心仁厚,才将她捧作夫人,养在后宅多年。你以为,长公主要下嫁,真的需要考虑她的死活吗?”

“你……!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萱草气得说不出来话。

“萱草,从哪儿学的这么没规矩?”帐后,秦惜咳得有气无力,轻轻一声,“我自己会选,姑姑急什么?”

她枯瘦素净的手,将帐子掀开一角,露出里面苍白,却依然惊艳绝世的半张面容。

鹅蛋脸,桃花眼,五官侬丽,肌肤细腻胜似冰雪,因为刚咳过,双颊还泛着病态的薄红,隐在轻纱后的幽暗里,若隐若现。

知道的人,晓得这帐后的人已沉疴缠身;不知道的,还当是什么样救苦救难的菩萨下凡来了。

司琴暗暗心惊。

五年前,她在宫中伺候夜宴时,曾见过秦惜御前献舞。

她在宫中浸淫多年,只是一眼,便深知,如斯美人,实在是一时无两,天下无双。

皇上有过她,这世上,恐怕再也没人能替代了。

可没想到,秦惜出宫后被困在后宅五年,非但没有人老珠黄,反而越是病,越是冶艳入骨。

绝对不能让皇上再见到她!

“拿过来吧。”帐后,秦惜轻轻道。

她嗓子早就咳得哑了。

但更有几分病弱的软腻,让人听着,即便是女人,都能心头一酥。

萱草哭着,却不敢违逆,“姑娘,真的要选啊?您病成这个样子,皇后娘娘给的这两样东西,哪个是活路啊?”

她抽抽搭搭从桌上将托盘端到床前。

秦惜的手,毫不犹豫地落在了那把磨得雪亮的匕首上。

亡妻,总好过弃妇。

上辈子,她就是选了这个,一刀捅入心窝子。

那时候,真的活腻了啊,厌倦世人,厌倦自己,平等的讨厌这世间的一切,只觉得死了,就解脱了。

可是,谁知死后也不得安生,她被困在这个世间,成了一缕亡魂。

眼睁睁看着,平日里一向端方有度,从容不迫的乔泯之,听闻她的死讯,穿着大红的喜袍,从外面跌跌撞撞冲进来,一头抱住她的尸体仰天嚎哭。

她渐渐硬了,凉透了,他却死都不放手。

只一夜,一袭红衣,满头白发。

秦惜的亡魂无处可去,只能茫然围着他,不明白他到底在伤心什么。

夫妻五载,他们之间,除了床笫之间每个月少得可怜的几次交集,再无其他。

她不喜他。

他冷落她。

他养着她,只不过是因为,她是那个暴君当初丢给他的玩腻的东西。

他能奉旨要她,也能奉旨娶别人。

如今散了,多么正常,到底在伤心什么?

三天三夜,他精疲力尽,抱着她的尸体昏睡过去。

秦惜忽然想伸手,去触碰他脸颊上挂着的泪,那般凉,她被冰得一个激灵,胸腔里一阵剧烈咳嗽涌起,突然有了实体的身子,时间又重新回到了抉择的这一刻。

秦惜侧坐在帐后,眸子轻抬,淡淡瞟了门口的司琴一眼。

见她正紧盯着她的手。

她等着她死呢。

先诛心,再杀人,是皇后惯用的手段。

秦惜一日不死,宫里的那位,便没一日安心。

她淡无血色的唇角,轻轻一弯,指尖轻轻一拨,便将小刀,当啷一声,给推到地上去了。

“有劳姑姑回宫复命,就说,秦惜选好了。”

她说着,拿了事先被人写好的休书,看也不看,只在最后,加了一行字:【妾染恶疾,恐难再孕,请去。】

之后,签字画押,递给萱草。

司琴看过休书,见她既没寻死,也没被气死,有些失望。

但总算能复命了。

“既然选好了,就即刻出府,莫要给公主殿下撞上,冲了喜气。”

“知道了。我有病在身,就不亲送姑姑了。”秦惜在帐后轻轻道。

司琴哼了一声,正要摔门出去,结果,一回身,人却愣在了门口。

“相……相爷?”

乔泯之不知何时,已经一身大红的锦绣喜服,立在了门外。

司琴一阵慌。

乔泯之无论站在哪里,都是风姿卓绝,恍如东风拂过覆着新雪的苍竹。

他温润如美玉一般的面容上,含着浅浅笑意,伸手,要那休书:“有劳。”

司琴不敢不给,但是,又不敢给。

“相爷……,恕我斗胆,这东西,是要拿回宫中,与皇后娘娘复命的。”

然而,乔泯之依然温和笑着,又重复了那两个字:“有劳。”

语调不高,却不容再违逆。

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威压。

司琴的手抖了一下,把休书递了过去。

乔泯之展开纸,平静看了一眼,目光落在最后一行秦惜加的那一行字上有一小会儿,之后微笑道:

“没什么问题,不过,我还须签字画押,姑姑莫急。”

他说着,要了纸笔,方方正正坐在桌前,提笔,沾墨,未看秦惜一眼,又写了另一行字。

写完,只递给萱草。

萱草知道大人和自家姑娘已经有月余没说过话了,这会儿以为事情有了转机,赶紧接过,递给自家小姐。

秦惜坐在帐中,没露面,伸出一只苍白柔软的手,接过休书。

只见,在她的字后,又添了一行风骨峥嵘的小字: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娘子万岁千秋。】

一时之间,秦惜倒是没那么讨厌他了。

她见过他为她一夜白头,如今,又一句话,将休书变成放妻书,也算是顾全了她的颜面。

“我没有意见,有劳……相爷。”

最后这两个字,她第一次叫,甚是生疏。

帐外,乔泯之道:“既是和离,无需仓促离开,此时已近黄昏,且慢慢收拾,明早有马车在门外候着。”

他也不知是在对萱草吩咐,还是跟秦惜说的。

秦惜没吭声,萱草感激涕零地替自家姑娘谢过了。

乔泯之打发了司琴,便也回去前面与永定公主拜堂去了。

从始至终,两人毫无交集,形同陌路。

远处,喜庆的鼓乐愈盛。

“萱草,备水,我想沐浴。”秦惜忽然道。

萱草赶紧道:“姑娘,您正病着,不能随便沐浴啊,万一着了凉,又要添重病情了。”

秦惜笑笑,“没关系,你去弄些炭盆来,将屋里烧暖就好。今日新生,是喜事,该当沐浴更衣,洗去晦气。明天我们就走了,与这里的一切,一刀两断。”

萱草见姑娘心如死灰这么久,今日和离,居然忽然有了心气儿,也跟着立刻精神起来,“好!奴婢这就去!”

她去忙的空档,秦惜目光环视住了五年的这间屋子。

屋里全是从前北雍皇宫里出来的好东西。

那妆台,甚至还是她少女时用过的,是即便晟朝当今的皇后,也不曾拥有过的好东西。

可是,她没一样看得上。

若说好,乔泯之算是对她好的。

不管怎么吵架,都从来不打她,不骂她,不但给她正妻该有的一切,甚至还时常为她寻来这些故国流散民间的东西。

甚至,还给她精心挑了个忠心可靠的婢女陪着。

只是,这房里,没有半点他生活过的痕迹。

夫妻五年,相看两相厌,除了每个月仅有的几次例行公事,其他全无交集。

他们俩若说心意相通,那便只有在谈及每个月少得可怜的房事时,才会只需只言片语,便心意相通。

而这相通的内容,也不过是互相嫌弃罢了。

她嫌他像个变态。

他嫌她像条死鱼。

他们之间,唯一亲近过的日子,是她怀孕的头几个月。

也曾小意温柔,依偎在一起,赏过荷花,看过星星,说过几句相互关心的体己话。

可后来,孩子忽然没了,落下来的,是个刚刚成形的男胎。

秦惜血崩,险险捡回一条命,身子也彻底垮了,更是心灰意冷,除了用药吊着命,便是终日昏睡,不想见任何人。

从那以后,乔泯之便鲜少来后院了。

秦惜正想着,又是一阵紧似一阵的咳,直到咳得精疲力尽。

沐浴过后,萱草窸窸窣窣地小声儿收拾东西,秦惜喝过药,又在舌下压了参片,沉沉睡去。

……

夜深,前院喜宴的喧嚣渐散了。

秦惜体弱,一向浅眠,半宿被吵得睡不踏实。

此时好不容易安生了,又突然一阵剧烈咳嗽。

咳得太厉害,整个人身子都蜷成一团,随着胸腔,阵阵抽搐。

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只温热的手掌,覆在她背上。

秦惜还在咳着呢,被吓得魂都差飞出去。

回头,昏暗中这才发现,乔泯之居然躺在她身边。

他迎娶公主的新婚之夜,跑到她床上来做什么?

秦惜被这一吓,还来不及说话,只咳得更厉害,连口气都不给歇的。

乔泯之没伺候过人,也不知该怎么帮她。

他赶紧伸手帮她拍背,可劲儿又可能是大了,秦惜被拍得更咳得难受。

她整个人蜷缩着伏在床上,痛苦极了,又想推开他。

两人手忙脚乱。

“姑娘,姑娘,水来了!”

萱草听见声音,匆忙从外间端了温水进来。

来不及掌灯,直接掀了帘子。

刚好撞见乔泯之也在,好家伙,吓一跳。

“大大大大……人?”

这一阵咳嗽,总算被安抚过去。

屋子里的灯被点亮。

乔泯之还穿着喜服,一身的酒气,颈下的交领被随意扯开,显然之前是热得有些烦躁。

他坐在桌边,喝了两杯凉茶,看着萱草服侍秦惜喝过水,又服侍她在纱帐后将被汗湿了的衣衫换了,从始至终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更不回避。

瘦成这样,怕不是一掰就碎了。

瘦成这样,那俩都没瘦……

秦惜倒是不怕他看,却不想给他看,背过身去,在帐中给萱草丢了个眼色。

她现在还在跟乔泯之冷着呢,谁先说话算谁输。

萱草没辙,只好上前,“大人,今晚是您与公主殿下的洞房……”

她话没说完,小心抬头间,就对上乔泯之带着醉意,却清冷如三九天冰棱的眸子。

后面的话,就死都不敢说了。

“出去。”乔泯之冷冷丢了两个字。

萱草赶紧低着头出去了。

大人虽然一向谈吐温和,举止文雅,从不打骂下人,可她曾亲眼见过他某日与姑娘吵架后暴怒,路过角门,一脚踢死了条半人高的护院大黑狗。

难怪府里的狗,不管平日里多凶,见了大人,都夹着尾巴哼哼。

这种事,萱草向来不敢跟姑娘讲,怕吓着她,跟大人的感情该更不好了。

屋里,重新关了门,熄了灯。

两重纱帐被掀开,乔泯之又回来了。

秦惜依然不想跟他说话。

一来,冷习惯了。

二来,他们俩现在已经和离了,说什么?

说新任相爷,半夜三更,你不该在这儿爬前妻的床,而是该去陪自己的新娘?

他又不是不懂人理的畜生。

他什么都懂,还偏要这么干,秦惜说几句话,也阻止不了。

她以前就从来不过问他的事,现在和离了,更加不管。

秦惜索性往里面挪了挪,给他腾地方。

乔泯之躺下,与她挤了同一只枕头。

他不在她房里住,以前偶尔若是来了,也是临时叫萱草准备,秦惜的床上,向来不备他的枕头。

嫌碍事。

于是,这会儿,就只能两人挤一个。

秦惜嫌他身上的酒味儿,转身侧过身去,背对他。

结果,身后伸过来一只手,又把她的被子拉过去一半。

两人在被子里,蜷在一起。

秦惜:……

行吧。

她身子弱,已经很疲惫了,只想早点睡过去,明早好有精神离府。

可是,脑后近在咫尺的呼吸,却一声一声,越来越沉重。

他要干什么,她太知道了。

秦惜身子都紧了。

乔泯之的手,从被子底下穿过她的腰。

这是他惯用的邀请和试探。

她若愿意,就会转过身来面对他,任他拥吻。

若不愿意,就继续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秦惜受不了了,摘去他的手,“相爷,你我已经和离,此生两讫。明日一别,永不相见。”

这一波沉默,算她输。

左右不过是最后再吵嘴斗架一回,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谁知,他的手,又捞住她的肩膀,在她耳后低低地哑着满是醉意的嗓子道:

“央央,最后再给我一次,好不好?”

央央,是他给她起的小字。

那时候,乔泯之籍籍无名,不过是个翰林院的小官。

家中清贫,秦惜又只是皇上随手扔给他的玩意儿。

可他还是不顾左邻右舍闲言碎语,郑重其事地与她办了婚礼,拜了天地,傻乎乎将她娶了。

新婚之夜,秦惜算是知道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的厉害了。

他几番云雨,仍不觉疲倦,两人沐浴过后,他随意披着衣裳,敞着胸膛,一手拥她坐在腿上,另一手兴致勃勃地在纸上写了八个字:

“龙旂阳阳,和铃央央,以后我就叫你央央吧。”

秦惜自然知道,他口中所说的“龙旂阳阳,和铃央央”,可不是字面意思。

她抢过那张纸,赶紧团了,丢在他脸上。

结果,又被他捉了,又好一顿磋磨。

此后,他只唤她央央,无论人前人后。

她每次都不愿应他,叫了也不搭理。

再后来,两人见面就吵,她鲜有和颜悦色的时候,他便也只与她说该说的,不再唤这两个字了。

这会儿,又忽然唤这个小字。

秦惜想起成为亡魂时的那一幕幕,看着他红衣白发,抱着她的尸体,三天三夜,一动不动,忽然发觉自己根本不了解乔泯之。

他从翰林院小吏到位极人臣,只用了五年,并非只是靠帮楚藏弓养女人上位这么简单。

他表面温润宽和,可骨子里藏着多少手段,秦惜这五年就算聋的瞎的,也能猜到一点,只是她连自己都嫌烦,更加不愿意理会旁人。

如今楚藏弓把公主嫁过来,监视掌控恐怕大于笼络。

而乔泯之愿意娶楚宁珂,虚以为蛇也大过攀附。

这俩人之间的关系,已不是普通的君臣。

乔泯之的实力,只用了五年,就已经膨胀到楚藏弓不得不忌惮的地步。

自己如今一身病骨,出府后必定无所依托,若是楚藏弓依然不肯放手,皇后又虎视眈眈,公主又视她为眼中钉,今后该如何好好活下去?

从北雍灭国开始,秦惜浑浑噩噩了六年,恐惧了六年,厌弃了六年,如今死过了一次,终于开始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想问题。

少时在孤山学堂,先生坐在竹帘后,曾言:

【阳乖序乱,阴以待逆。暴戾恣睢,其势自毙。鹬蚌相争,隔岸观火,渔翁得利。】

或许可以借乔泯之的力,夺楚藏弓的势?

今晚是他与公主的新婚之夜,他本不该在这里。

正好与他好好说说,做个好人,改善一下两人的关系。

五年夫妻,就算没有恩义,也有床上的辛苦。

于是,秦惜转过身去。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猛地被他扑上来,唇舌重重堵住了嘴。

狂风暴雨般的吞噬,他的气息,还有酒气,瞬间将她整个淹没了。

自从她有孕,到现在,他有快一年没沾过她了。

一旦触碰,体内的野火,就如脱缰野马般不可收拾。

他在床上,有些怪癖,她越挣扎,越抗拒,他就越喜欢。

秦惜对男女之事从无好感,以前都是躺尸应付,只求他快点结束。

现在,身子还病着,哪里受得住突然这样折腾。

她喘不过气来,她后悔理他了,想推开他。

可已经开始了,现在完全由不得她了。

她软软的手,不像是拒绝,倒更像是邀请和撩拨,推在他胸膛上,让他发疯。

直到他的唇放开她的唇,开始逡巡去她的耳后,脖颈啃噬。

秦惜才好不容易得空道:“不……不要……,不行……,真的不行!你走!”

乔泯之一身的狂潮,顿时如沉入了冬月的深湖。

他突然停住了,手臂撑着身子,胸膛剧烈起伏,笼罩在她身子上方,黑暗中,盯着她了好一会儿,才叫呼吸稍微缓和了一些。

可是,却不肯放弃,“你病着,我知道。我会小心。我们最后一次……”

说着,又想重新吻下来。

“不行,今晚是你与公主的洞房花烛夜,你在我这儿,不行。”秦惜侧过脸,手挡在他的脸上。

他又一次停住了。

帐中,瞬间一片死寂。

乔泯之整个人的气息,都沉了下去,明明已是六月的天,秦惜却觉得一阵寒凉。

“好,你好好休息。”终于,他只是平静地答应了。

之后起身,下床,出了帐外,自己整理了衣领和腰带,之后离开,关门。

秦惜长长松了口气,瘫在床上,一层虚汗都下来了。

这冤家,真烦人!

-

次日一早,秦惜还没起身,睁开眼,对昨晚的事有点不放心,便随口问萱草:

“外面,昨晚没事吧?”

“回姑娘,没什么大事,就是听说,大人昨晚刚去了公主那边,喝了合卺酒,青虹就敲门,说有紧急的公务,于是便匆匆去了书房。直到天亮,大人才回去接了公主,两人一起入宫回门去了。”

青虹,是乔泯之在外面的常随,每天跟着他在外面办事的那种。

乔泯之上朝,他就在外面等着。

乔泯之去外地,他就鞍前马后伺候。

说是常随,青虹却身手极好,从房顶上飞过,跟燕子一样,腰间的腰带里,也藏着软剑。

只是他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见谁都总是笑呵呵的,外人一般也不知道他是练家子。

秦惜非常偶然的一次,撞上他们两个说话,听他们说府中的暗卫如何布置之类的。

那时她才知道,这府中跟小时候的北雍皇宫一样,除了平常使唤的下人,还藏着一群看不到的很厉害的人。

可是,她花了好一番力气,与萱草像找猫一样到处找了好久,都一个也没找到,最后就放弃了。

“公主那边,不会知道他昨晚来过吧?”秦惜想,马上都要走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萱草:“该是不知道。公主住在东边的望春园,咱们在西边的燕喜园,昨晚大喜的日子,还没人顾得上盯着咱们这里。”

“嗯。”

主仆俩正说着,就听见院外砸门。

扫地的丫鬟开了门,立刻被推到了一边。

萱草见来者不善,赶紧迎了出去。

外面进来的人,气势汹汹,是永定公主那边派过来的两个陪房大宫女,落苏和凌霜,另外还带了几个从宫中带出来的宫女。

一众人进了院子,四下打量。

显然燕喜园无论是门窗还是花草,都瞧着比望春园精致上一个档次。

园中所有一切,都是一双一对。

就连地上用脚踩的青砖,花纹都没落单。

公主昨晚洞房花烛夜,被撂了一宿,就曾说这燕喜园不简单,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燕喜燕喜。

相爷表字“雁时”。

这秦氏单名一个“惜”。

燕喜,分明就是取了二人名字的谐音,又寓意夫妻燕好欢喜之意。

恶心!

落苏直接登堂入室:“秦氏,公主仁善,知你病着,今日你离府,殿下进宫前特意嘱咐我们给你安排了马车,赶紧上路吧。”

萱草听着最后几个字膈应,张开手臂挡在她面前,不准再往里闯:

“什么上路不上路的,难不难听?”

她是乔泯之给秦惜精心挑的婢女,眼里只有大人和姑娘两个,旁人不要说什么皇后的宫女,还是公主的姑姑,就算皇帝变成太监杵在这里,只要对姑娘不善,她也敢怼!

“放肆!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凌霜伸手便是一巴掌,将萱草打翻在地。

落苏等凌霜打完了,才拉住她,“好了,到底曾经是相爷曾经的枕边人,相爷不在府中,客气点,莫要叫人说了公主的闲话。”

萱草挨了打,捂着红了的半边脸爬起来,气得想哭。

自从跟了姑娘,这府里的都知道她是夫人房里的人,哪个不是和颜悦色地好好说话?

姑娘一不当家拿钥匙,二不掌中馈,更从来不用晨昏定省,给老夫人请安。可萱草去了老夫人那边,那园子里的嬷嬷也都得笑呵呵的。

人人都知道姑娘娇贵,是大人捧在掌心的宝贝,生怕哪儿做的不好,被姑娘嫌弃了。

就她们这些外来的不长眼!

昨天,她第一次被皇后的人给欺负了,气哭了。

今天第二次,被公主的人打了,她学会了,憋着,不能人前露短。

萱草索性拿了桌上的烛台,拔了蜡烛,尖锋对着所有人:

“都站住!我家姑娘还未梳妆更衣,你们全都出去等着!哪个敢过来,大可试试!”

她人不大,却凶得龇牙咧嘴。

自古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一众宫女个个穿得干干净净,梳妆地整整齐齐,谁都不想跟这个小丫头片子撕扯。

落苏哼了一声,拉了凌霜,“别跟野狗崽子一般见识,失了身份。”

又对萱草呵斥:“我们出去等着,你们快点。莫要叫公主回府时再见到你们在这儿,晦气!”

说完,又掩了掩鼻子,转身时嘀咕:“这屋里都什么味……?恶心死了。”

她们都出去,屏风后,床上的纱帐掀开。

秦惜瞧着外面,叹了口气,又见萱草的脸上肿了个巴掌印,垂了垂眼帘,没说什么。

两人临走,只拿了一小包东西。

满屋子的北雍旧物,又不能搬走。

一箱一箱的绫罗绸缎,将来出去过日子,也不方便再穿。

珠宝首饰,多是乔泯之给的,算是这府里的东西,带多了也不好,出门的时候,是要盘查的,若是被人寻了由子抢了回去,也是自取其辱。

永定长公主的人,不会让她这么容易出门的。

她俩有仇。

于是,主仆两个只带了日常衣物,一点盘缠,还有一只方方正正的锦盒。

秦惜体弱,走几步就要喘一喘。

她给萱草扶着,慢慢出了燕喜园,也无需再回头。

就如上辈子自裁一样,这世上早已没什么好留恋的东西。

如今活着,只是想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可能。

到了侧门口,已经有账房骆先生等着。

骆先生见到秦惜,下意识退后了一步,躬身行礼。

夫人平等地讨厌这世上每一个人,每一样东西,他们已经被讨厌了五年,已经习惯了。

他当着落苏和凌霜的面,戴了手套,小心翻查了秦惜的包袱,最后看到了里面的锦盒。

骆先生假装没看见,随手翻过去了。

可是落苏眼尖,抢上一步,将锦盒抓了过去,扬在秦惜面前,“这是什么?”

“私人的东西。”

“那也要检查一下,免得你偷偷带走相爷府上的宝贝。”

她们是公主的陪房,什么珠宝没见过?

哪里是计较那点东西,分明是要当众羞辱她。

秦惜已经累了,坐在门边的凳上,没力气与她们计较,咳了几声,叹气道:“看吧。”

落苏怀疑地瞧了她一眼,将锦盒打开。

见里面不过是两枚印信,一大一小。

小的那个,是寻常鸡血玉刻的,不过是秦惜的私章。

再看大的,却没见过是什么玉质。

拿起翻过来,赫然见上面密密麻麻以篆书刻着:北雍皇朝永圣端康公主宝印!

秦惜曾经是北雍皇帝唯一的女儿,自幼就备受宠爱,被视为北雍无双的珍宝。

她不愿来大晟和亲,北雍虽小,便举国迎战,覆灭也在所不惜。

现在老虎即便是死了,皮毛余威尚存。

落苏到底是个奴婢,忽然手里拿了这么尊贵的东西,居然愣了一下。

秦惜坐在凳上,背靠着门板,淡淡地有些不耐烦道:“这是我当年在宫中时,楚藏弓专门为我寻回来的,是入府之前的东西无疑,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楚藏弓,是当今圣上名讳。

这世上,也就秦惜一个不知死活的敢脱口而出。

落苏有些怕了。

她只能硬撑,将宝印重新装回锦盒中。

萱草立刻抢回来,宝贝地抱在怀里。

她的脸还肿着呢。

“请问,我们可以走了吗?”秦惜站起身,萱草赶紧又腾出一只手相扶。

骆先生赶紧躬身,生怕被嫌弃了:“没问题了,公主走好。”

他抬头小心看了秦惜一眼。

现在,叫夫人已经不合适了。

但亡国的公主,依然是公主。

他只能在能力范围内,尽最大的敬意。

“有劳骆先生。”

秦惜屈膝,客气回礼。

骆先生受宠若惊。

接着,就见秦惜忽然放开萱草的手臂,又转身来到凌霜面前,唇里暗暗一咬,十足平生力气,啪——!狠狠一记巴掌,甩在她脸上。

“这个,也是我在这府里得的,现在还回去。”

说罢,转身就走。

因为讨厌世人,讨厌自己,秦惜五年不曾迈出的大门,如今,走出了第一步。

凌霜突然挨了一巴掌,虽然秦惜病着,没能将她打翻在地,可却也把脸打歪了。

“你……!”

她又想动手,却被落苏拉住了。

她对她摇了摇头。

皇上将秦惜赐给乔泯之时,曾有言在先:秦惜必须好好活着,谁敢伤她,朕亲自要他的命。

再看,骆先生也正戒备看着她,端着账本和笔,已经开始准备记账。

在他们府里,若是有人动了秦惜,被皇上知道,阖府上下,都要被问罪。

凌霜已经张开的巴掌,又硬生生收了回去。

如此,又是耽搁了一会儿,秦惜从侧门出,给萱草扶着,上了一驾寻常马车的同时,正门前,已经一辆雕花镶金,挂着銮铃的四驾马车停驻。

公主回来了。

落苏和凌霜顾不上这边,匆忙去迎。

秦惜上了车,刚坐稳,车夫居然就直接驱马走了。

“哎?你怎么都不问我们去哪儿啊?”萱草在车里喊。

她们原本想先找个客栈安顿下来,再考虑下一步。

可是车夫不理她们,一路朝着城门方向去了。

秦惜有些慌,抓住萱草的手。

萱草人虽小,却非常勇敢:“姑娘,坐稳了,不怕,有我在!”

-

落苏和凌霜在正门口恭迎永定公主楚宁珂。

回来的只有公主一个,身后跟着促织和慕光,并没见相爷。

“殿下,相爷被皇上留下了啊?”

落苏小心问。

楚宁珂正不乐意,没说话。

新婚燕尔的,从昨晚拜过堂到现在,他一直忙,一直忙,一直忙。

他忙也就算了,皇兄也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径直将人给叫走了,不知他们刚新婚么?

楚宁珂面上不悦,但人是自己哭着闹着挑的,如今也顶着圣旨,强行挤走了原配,嫁了进来,由不得她再挑拣。

“人走了么?”她问的是秦惜。

“回殿下,已经赶走了。”

“按之前吩咐的去办。还有,找人把她那破园子给本宫拆了。”楚宁珂冷漠吩咐。

燕喜燕喜,想到这两个字在一起,就讨厌!

话音方落,就见前面有个老嬷嬷在恭敬等着。

“殿下,老夫人有请。”

是乔泯之他娘。

楚宁珂想到自己身为新妇,还没正式给婆母请安,虽是公主,却按照晟朝律法,既已出嫁,就得遵守民间的礼仪孝道,于是便只好先过去了。

……

此时,宫中庭院中,乔泯之恭敬立着。

一株花树下,男人英挺的身姿穿着身缠金黑色龙袍,长发束起,垂在肩后,顶上别了金发扣,正背着一只手,逗着树下的笼中鸟。

“朕怎么听着,她半年前就病了?你是怎么给朕养的?”

好你个乔泯之,府里的口风如此之严,苍蝇飞不进去,蚊子飞不出来。

若不是永定下嫁,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惜惜居然已经病了这么久了!

“气血两亏,郁结于心。臣觉得是小事,便没有禀于皇上。”乔泯之平淡回话。

楚藏弓忽然停了逗鸟的手,半扭头睨他,颇危险,一个字,一个字道:“你,碰,她,了?”

乔泯之平静道:“臣不敢。”

楚藏弓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从他的脸上,看不到半分说谎的样子,也没有一丝一毫惊慌的痕迹。

“嗯,谅你也不敢。”

他继续逗鸟。

“北雍已经亡国数年,朕让人搜索独孤吾道的踪迹,始终一无所获,这件事,以后交给你去办。上一个相国,是怎么死的,爱卿还记得吧?”

乔泯之面容丝毫不改:“臣听闻,独孤公子是不世奇人,得他一人,可抵百万雄师,可自从北雍灭国后,世间就再无此人的消息。”

楚藏弓给笼中鸟递了颗瓜子,“因为难办,所以才交给你办,旁人,朕不放心。”

“是。”乔泯之眸子抬了抬,“皇上若没有别的吩咐,臣且告退。公主,恐怕已经在府中久等了。”

楚藏弓鼻息里嗤笑一声,“但愿你待她,能有你说的三分便好。”

乔泯之退下后,皇后罗献珠从花丛后踱了出来。

“皇上还在找那独孤公子?”她面容有些不悦。

楚藏弓关注鸟儿,比关注她多。

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皇后连个男人的醋都吃?”

罗献珠带着一丝冷嘲热讽:“可臣妾听说,当年独孤吾道曾向北雍皇帝求娶秦惜,只不过,他的聘礼还没到,秦惜就跟宸王跑了……”

说着,又啧了一声,“而那死了的宸王,据说也是个鲜衣怒马,风彩无双之人,皇上是想把这世上,跟秦惜有瓜葛的男人,都杀光啊。杀得干净么?”

说着,瞟了一眼楚藏弓。

楚藏弓高大,英武,眉眼浓墨重彩,英气逼人,但冷厉过盛。

右眼下,有一道寸长的疤痕。

是御驾亲征时留下的。

他亲自骑着马冲进变成一片火海的北雍皇宫,把秦惜给抓了出来,像个土匪一样,把人放在马上抢走。

秦惜哭闹不从,摘了簪子划破了他的脸。

他就留着这道疤,一直到今天!

罗献珠袖中的手,指甲狠狠掐了掐。

楚藏弓被她呛了,眸子垂了一下,“皇后今日话多了。”

罗献珠就是故意来气他的,“那么,皇上继续疼你的金丝雀吧,臣妾告退。”

她也不行礼,转身就走。

大晟朝的江山,有一半是罗家的。

她若能早点诞下太子,杀夫夺位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宫中美人三千,皇子公主一大堆,偏偏她肚子空空!

-

秦惜的马车,一路出了城门,便在僻静的树荫下停了。

秦惜和萱草拉紧了手,缩在一起,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却听那车夫对里面道:“夫人不要怕,小人只是奉命,将您带到这里,待会儿那人来了,您就知道了。”

秦惜听着不是劫财劫色,倒稍微放心,便在车厢中客气道:

“有劳大哥。”

虽然话这样说,却依然很害怕。

又过了好一会儿,听见远处传来急匆匆的马蹄声。

骑马的人近了,在车外利落下马。

萱草大着胆子掀了窗帘去看,立刻笑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车厢的门帘便被掀了起来,乔泯之探身进来,“宫中有事耽搁,来迟了。”

他直接进了车子,虽然坐姿端正,动作依然斯文从容,可明显呼吸微喘。

他是急匆匆赶来的。

车子重新缓缓行动起来。

秦惜见是他,松了口气。但想到昨晚的事,反正两人已经互相嫌弃惯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便继续冷着。

他们俩这五年,就是这种相处方式,早就改不了了。

但是,她暗暗捏了萱草一下。

萱草会意,赶紧道:“大人,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乔泯之见总算有人问了,目光越过萱草,直接对秦惜道:

“你无家可归,留在府中也不方便,如今虽已和离,我却不能对你弃之不顾。城外二十里有一处咱们家的庄子,你先住过去养病。皇上已经赐了新的相府,等我们搬走了,你就回来,住在旧宅。”

他脱口说成了“咱们家的”。

秦惜垂了垂眼帘,也没纠正他。

暂时这样安排也好,远离浩京城喧嚣,方便养病,等身子好了,再想法子彻底离开他的掌控。

总不能一直住在他的宅子里,给人当成了外室。

萱草开心道:“大人太英明了!姑娘在咱们府里都住惯了,身子又弱,不适合换地方,奴婢之前还担心怎生是好呢。现在却是放心了。”

乔泯之见秦惜没纠正他的“口误”,便笑笑,只眸光浅淡地看着秦惜。

萱草左右瞅瞅,识趣道:“奴婢出去看看透透风。”

说着,钻出去,坐到车厢后面。

车里,只剩下他们俩。

乔泯之声音放低了几分,身子微微前倾,问道:“给你的私章,可带了?”

秦惜又点了一下头。

乔泯之:“我在银庄里,用这枚私章,每年都有给你存了些银钱,时至今日,连本带利,也该是笔不小的数目了,我若不在身边,你仔细用着,可保一时无忧。”

秦惜蓦地抬头,“你……?”

她知道自己在银庄里有钱,都是他给的,她也欣然接受,但是今天这话,为什么听着有点像遗言?

乔泯之从她眸子里看到了害怕,笑容更加温和:

“别怕,就是把该说的都说了,以防万一。之前你是我夫人,人就在那儿,我心里有数。今后,你不是我的人了,人也不在我视线范围内,很多事,我未必能掌控。”

他说完,抿了抿唇,微微前倾的身子重新坐正。

今天,他的话,有点多了。

她一向是懒得与他说什么的。

也不知他说的这些,她能听进去多少。

想到这里,乔泯之索然无味地的挑起窗帘,望向窗外。

可只一眼,瞳孔猛地一紧,立刻回身抱过秦惜。

就在他抱住她的一瞬间,一支羽箭,嗖地穿破车厢,扎在秦惜原本坐过的地方。

如果他没把她抱过去,现在这支箭,就该扎在她的脑袋上。

远处,几声呼哨。

两侧的官道上,突然斜插着冲上来一拨骑马的黑衣人。

他们一面追,一面放箭。

萱草尖叫着从车子上滚了下去。

“蹲下!”乔泯之抱住秦惜,用身体挡住她,两人蹲伏在车厢里。

头顶上,不断有箭射进来。

“青虹呢?”秦惜急道。

“他有别的事要办,没想过会出事。”

“那现在怎么办?”

“不怕,有我在。”他抱住她。

秦惜怎么能不怕?

他一个书生,外面那些杀手,杀她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有什么不同?

可乔泯之突然猫着腰,将她拉到车厢门口:“待会儿我数到三,你就闭眼。”

“什么?”

“三!”

秦惜还没想明白他要做什么,就被他抱着,两人趁着马车在山间急速转弯的空档,跳了出去。

山坡很高,两人抱在一起,一路翻滚下去。

直到山底,乔泯之的后腰重重撞在一块大石头上,痛得他闷哼一声,才停了下来。

上面,杀手去追马车,算是暂时甩掉了。

乔泯之一直将秦惜的头护在胸口,她除了翻滚时被硌得全身都疼,也没受什么伤。

但身子本就虚弱,经这么一折腾,简直如死过一回一般。

秦惜天旋地转地坐起来。

再看乔泯之,也被撞得不轻。

她坐在地上,拉了拉他,“你怎么样啦?”

乔泯之皱眉,痛得嘶了一声,试着动了动,却是后腰伤了,起不来了。

“现在怎么办?”秦惜发愁。

这荒山野岭的,他们俩,一个病秧子,一个伤得不能动,若是那些杀手寻了回来,必是死路一条。

乔泯之忽然牵住了她指尖,“央央……”

秦惜听他的声音,就是伤得不轻,于心不忍,便回握住他的指尖,“我在。”

“央央,若是我死了,你可会伤心?”他躺在地上,艰难望着她。

秦惜觉得,她可能会难过一会儿。

但是,想到自己死时,他伤心成那个样子,于是便道:

“会。”

乔泯之惨淡一笑,“好,我知道了。”

这时,头顶上,有人大喊:“快!他们在这儿!”

那些杀手又回来了。

他们从上面飞跃冲下来,拎着大刀,将他们俩包围在中央。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光天化日,竟敢持刀行凶,可还有王法!”

秦惜壮着胆子,张开手臂,将乔泯之护在身后。

现在他伤了,能保护他的只有她了。

“死到临头,还问什么多余的废话!兄弟们,上!”

一群人扬刀扑上来。

秦惜一个弱女子,跑也跑不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好转身死死抱住乔泯之,紧紧闭着眼,伏在他胸膛上。

死就死吧,又不是没死过。

从北雍因她而亡的那一刻起,什么场面都见过了,不差这一回。

她埋头等死,却因为害怕,头皮发麻,忍不住抱着他尖叫。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却依然没等到有人来杀。

再抬头,赫然见有人一刀一个,一脚一个,已经将那些蒙面的黑衣杀手打的东倒西歪。

是青虹赶来了。

“大人,公主,属下来迟了。”青虹三下两下结束战斗。

杀手们落荒而逃。

秦惜差点以为自己要被乱刀砍死了,结果就这么过去了。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哭腔抱怨:“这怎么才来。”

青虹发现自己办事不力,被嫌弃了,赶紧赔罪:“公主恕罪。”

说着,还偷着往她身后看了一眼。

秦惜这才想起,乔泯之还躺着呢。

结果,一扭头的瞬间,好像看到乔泯之在笑。

但仔细看,又并不是。

分明是疼得在咧嘴皱眉。

“玉郎,你没事吧?”她尽量温柔地问他。

玉郎是乔泯之幼时的小名,现在连老夫人都已经不叫了,只是她跟他回家时,他让她这样唤他,她便习惯了。若是两人不吵架时,她便这样唤他。

“还好。”他被青虹扶着坐起来,靠在石头上。

秦惜不知道为什么,总看着他虽然好像很痛很痛,但是心情很好很好。

夫妻五年,第一次在他脸上,同一时间能看到这么多种微妙的表情。

“青虹,你带公主先回城。”他吩咐道。

“这怎么行?万一那些杀手再回来?”秦惜瞪大眼睛,第一个不答应。

“听话,他们的目标不是我。锦书和白越很快就会来接我。”乔泯之对她笑笑。

秦惜忽然有点明白了,但不完全明白。

这世上一直有人不容她。

之前,她在乔泯之的府中养着,被人团团保护,没人能将她怎样。

如今刚一出府,就已经有人等不及了……

但那个人是谁?

“郊外的庄子不能去了,你跟青虹在城门口等我,我们一起回府。公主那边,我来说。听话。”乔泯之始终那般温和。

“那你小心。”秦惜难得的听他的话。

眼下他伤着,有人想要她的命,回府不回府,公主那边如何应付,都是小事。

她不能添乱。

“嗯,乖。”他欣慰微笑,目送她,看着看她离开。

马车被找了回来,秦惜被青虹带上山坡,上了车,马蹄声很快远去。

乔泯之坐在山坡下,掸了掸膝上袍子上的灰,忽然从容优雅地站了起来了。

他手掌一翻。

轰地一声!

掌风之下,如平地起风雷。

附近树林中,被七零八落震下来十多个腰系银腰带的黑衣人。

“销金楼的银腰带?看来,内子的命,很值钱。”

他仿佛没事人一样,翩然转身,衣袍带风,将手背在身后,淡然看着这些个。

领头的银腰带道:“没想到,乔相爷还是个绝顶高手,居然单凭内力就能将我等控制在树上不能动弹,世间罕见。”

乔泯之轻轻一笑,“既然知道,还不快跑?”

他尾音忽然一挑,如即将开始狩猎一般,饶有兴致。

一众杀手感觉有些不妙,纷纷退后几步,“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告辞!”

说罢掉头就跑。

乔泯之轻掀衣袍,快走了几步,眸子一沉:“什么都知道了,还能走得掉么?”

他身形陡然翻飞,锦袍和青衫交叠的阔袖在空中化出一道绝美弧线,人从一众银腰带杀手头顶飞掠而过,再落地时,手里已经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刀。

他站稳,凛风带过肩头一绺长发。

他一向爱整齐,用指尖慢悠悠将头发理了回去。

再回身时,后面所有的银腰带杀手都还睁着眼,僵硬地保持着逃跑的姿势,喉间发出喀喀的异象,口角往外涌血。

乔泯之将手中夺来的刀掷出。

刀如长虹,准确无误归入一个杀手空的刀鞘中。

同时带过一阵微风。

所有人全部东倒西歪,倒地。

早已气绝。

“蝼蚁。”

乔泯之背着手,淡漠从尸体中间踱了过去。

行走间,忽然想到,央央刚才不但没有讨厌他,还关心他,还保护他了。

唇角弯起,笑意温柔。

回到之前遇袭的地方,锦书和白越已经在候着了。

“主人。”

乔泯之面上还带着之前的笑,眉头忽然轻轻皱了一下,“嘶,后背……好疼……,怕是走不了路了。”

锦书和白越忍着,不敢笑。

-

府上,锦福园里。

永定公主在听婆母训话。

乔泯之的娘姜雪娘,早过了徐娘半老的年纪,却看上去甚是年轻。

她身量极高,眉眼顾盼妩媚,满头珠翠,浓妆艳抹,穿着当下用料最好,最新式的衣裙,染了大红指甲,搭着二郎腿,绣鞋在裙下晃啊晃。

人歪在罗汉床上,一面喝茶嗑瓜子,一面将乔府的家规,一条一条,细细说给新媳妇听。

她都说了一个多时辰了,也不嫌累。

楚宁珂坐在下面,每每想打岔,借口离开,姜雪娘就立刻拿话儿堵了她的嘴,然后,把刚才说过的家规,又重新细细说一遍。

光是关于府中三六九等下人该如何吃饭,从三餐,到每月,从果蔬到肉品,就足足说了七八回。

直到外面的嬷嬷探头进来,使了个眼色,她才伸了个懒腰。

“行了,今天咱们娘俩就唠到这里,该吃饭了,明天继续。”

说着,起身,给嬷嬷扶着手,一扭一扭,去里间更衣了,也不再理会楚宁珂。

还有明天?

楚宁珂恨得牙根子都快咬碎了,但是还得按规矩起身行礼告退。

“他那么通情达理、温文尔雅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娘!本宫什么时候受过这等气?”

从锦福园出来,楚宁珂直朝天翻白眼。

落苏赶紧哄着:“殿下息怒,这世上哪个婆婆不给儿媳下马威的?您且稍作忍耐,您金枝玉叶,相爷权倾朝野,只要您与相爷恩爱,等您掌了家,自然有的是办法请她安安分分,颐养天年。”

正说着,迎面促织匆匆赶来。

楚宁珂眼睛一亮,将姜雪娘撇在一旁不提,急切问道:“那个事办的怎么样了?”

促织左右看看,低声回话:“回殿下,销金楼派去的人全死了。”

楚宁珂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一个病秧子而已,他们可有真的派了银腰带?”

“销金楼不会说谎,去看过人的人回来报,说对方有绝世高手护着,根本没机会出手,就都死了。”

楚宁珂心里一沉,与落苏交换了一下眼色。

秦惜这么难杀?以前在乔泯之府里,就几次三番都杀不死,如今出了大门,还死不了?

难怪以皇嫂那样的脾性,居然能容她出宫五年,活到现在。

“那她现在人呢?”

促织:“原本是相爷派了马车,说暂且将她送去城外的庄子养病,可路上遭了这些事,好像又回转回城,朝府里这边来了。”

“她还要回来?”楚宁珂更气。

凌霜从旁却道:“公主休恼,兴许是皇上还在派人跟着。如今,她人回了府中,我们岂不是更容易……”

说着,比划了一个手刀。

也只能这样了。

好在夫君对她一向不喜,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楚宁珂银牙一咬,“成婚的日子,钦天监到底看得对不对?本宫自从下嫁,就没一样顺心的事!”

紧接着,又见慕光也从远处匆匆赶来了,“殿下,不好了。”

“你又何事?”

“相爷遭遇歹人行刺,受伤了,被人给抬回来的,现在就躺在广宁阁。”

楚宁珂这回是真着急了,“快带本宫过去。”

然而,她这边还没等动身,就见锦福园里,姜雪娘大呼小叫,前呼后拥地,抢先一步,冲了过去。

“哎呀我的儿啊~~~~~~~”姜雪娘一路嚎哭。

她嗓子不好听,再加上这么一哭,实在是如乔泯之已经死了一般。

广宁阁里,乔泯之倚在床上,身边坐着大夫。

姜雪娘一冲进来,先被他白了一眼。

“我还没死。”乔泯之淡声。

姜雪娘讨了个没趣,甩了一下帕子,尴尬站着,瞧了他一眼。

“大夫,他到底什么时候死?”

大夫:……

姜雪娘又立刻改口:“哎呀,老身说的意思是,我的好大儿他会不会死~~~~”

乔泯之闭眼,“是谁放老夫人出来的?”

姜雪娘呸了他一声,“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哪儿老?你说我哪儿老?”

她正闹着,楚宁珂也赶来了。

“夫君,雁时,你没事吧?”

她对乔泯之的关切,倒是真心的。毕竟人好看,比什么都重要。

乔泯之看了一眼大夫。

大夫赶紧起身,迎了上去,“长公主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面色凝重。

楚宁珂就更担心了。

乔泯之不会有性命之忧吧?

她才刚刚嫁过来,他若是死了,她不是成了寡妇了?

楚宁珂忐忑随大夫去了外间,“大夫,有什么话,你一定要如实说。但是你记住,一定要慎重,若是乱说,本公主决不轻饶!”

大夫哈腰,先拜见公主殿下,接着道:

“殿下息怒,相爷的伤情,您还要有心理准备。”

楚宁珂心里咯噔一下,她定了定神,“我看着他精神尚好,你可想仔细了再说。”

大夫左右看了一下,才压低声音,小声道:

“相爷他倒是没有性命之忧,受的只是外伤。但是,这外伤……,伤了根本。”

楚宁珂没听懂,“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伤了根本?”

大夫有些为难,“就是说……,相爷他恐怕以后,都不能……不能人道了……”

楚宁珂:……!!!

不能人道了?

所以,她嫁了个大晟朝第一美男子,就是只能看,不能用的?

他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他死了,她还能改嫁。

楚宁珂瞪着眼,一时之间居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她脑袋里乱哄哄的,屋里,姜雪娘又在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可巧,乔泯之卧床侧面的里间,帘子轻轻一动,从里面走出个人来。

是秦惜。

秦惜抬头,见屋里忽然这么多人,也有些不淡定。

楚宁珂正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泄,突然见了她,立刻走过去几步,“她为什么在这里?”

秦惜给萱草扶着,站得弱柳扶风的模样。

萱草是青虹半路捡回来的,脸上这会儿带着伤。

她响亮道:“回公主殿下,我家姑娘衣裳脏了,还没来得及回燕喜园,刚好广宁阁这儿有几身姑娘的衣裳,就且换了。”

楚宁珂又上前一步,“本宫在问,她不是已经离府了吗?为什么还会在雁时这里?”

乔泯之淡漠道:“她出城路上遇袭,被我在混乱中捡了回来,既然外面不安全,就暂且让她留在府里养病吧。左右府里也不差她一口饭,公主觉得呢?”

楚宁珂:……!!!

乔泯之是因为这个伤的?

所以,他不能人道了,是她自己阴差阳错害的?

楚宁珂觉得胸腔里沤了一口血。

她自知理亏,生怕再闹下去,会被乔泯之查出蛛丝马迹,只好强撑道:

“既然如此,就依夫君你的意思。本宫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但是,广宁阁是相爷处理国家大事的地方,后宅原本就不宜踏足,秦惜,你留在这儿的东西,还是赶紧收干净的好些,莫要再扰相爷清净。”

秦惜本来觉得这没什么。

她这五年,也就在广宁阁住过几晚,还都是乔泯之忙公务至深夜,忽然兴起,派人把她给喊来磋磨的。

她睡得好好的,根本不想来,来了也不乐意伺候。

后来是萱草多事,专门在这儿安置了几套替换的,可到底也没怎么用过。

但是她过去就与楚宁珂有仇,如今又杠上了,就分外想气气她。

于是,她经过她身边时,低身一福,道:

“公主息怒,相爷平素公务繁忙,我过去时常来此陪伴,照料起居,所以才会有衣裙备在此处。夫妻五年,相濡以沫,日常起居多有痕迹,一时恐难一一抹去,公主日后再遇到什么旁的,还请多多宽容包涵。”

相濡以沫?

床上倚着的乔泯之,忽然自嘲般的,无声地笑了一下。

秦惜说完,扶着萱草的手,咳了几声,便走了。

楚宁珂气得瞪大眼睛,指着秦惜的背影,“你……你……!!!”

她都不知道骂她点什么才好。

这时,姜雪娘忽然不咸不淡一声:“哟,公主自从进了这门,好像从头到尾,就没去床前关心一下你的夫君啊?夫君受伤卧床,妻子床前衣不解带的伺候,乃是天经地义,莫不是还等着旁人代劳?”

楚宁珂有点僵住了。

他都已经不能人道了,她还伺候他做什么?

可乔泯之偏不饶她,对所有人道:“都且去歇着吧,这里有公主就够了。”

说着,看向公主:“我可能需要小解,有劳。”

楚宁珂头顶上轰的一下,如被天打雷劈。

什么意思?

你现在下不了床了,让本公主伺候你撒尿?

你都不能人道了,我还伺候你撒尿?

姜雪娘用帕子掩着嘴,差点笑出声儿,乐颠颠招呼着所有人退下。

楚宁珂僵在原地,两只手的十根手指头在袖底乍着。

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她都还没跟他圆房呢。

现在就要给他端屎端尿?

如果他这辈子都起不来了,她难道给他当一辈子老妈子?

“夫君,我惯不会伺候人,不如这次……,就先让下人来吧。”

此刻就他们俩,乔泯之有点懒得装了,倚在床上,“没关系,不会可以学。一点小事,外人动手不方便。”

他就那么瞅着她。

等着她丑态毕现,落荒而逃。

楚宁珂:……

这时,门外忽然轻轻一声,“我来吧。”

秦惜又回来了。

屋里两个人,唰地目光都投了过来。

楚宁珂如蒙大赦,嗖地就跑了。

乔泯之却全身绷紧,差点从床上站起来。

秦惜只道他因为自己,伤了后腰,动弹不得,不方便下床,便轻声道:“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是落了东西在里面。”

她来到床边,“今日你救我一命,我也总该为你做点什么,也算两不相欠。”

说着,就去解他腰带。

乔泯之:………………

央央,你别这样,你这样让我怎么尿得出来?

“央央,真的不用这样,我……我还能忍……”

乔泯之在楚藏弓面前,撒弥天大谎都面不改色,现在被秦惜解裤子,居然一时不知怎么将受伤这件事给圆过去了。

她与他夫妻五年,都没帮他解过衣衫,现在却主动扒他裤子。

他伸手去拦住她的手,“真的不用,真的……”

可秦惜却拨开他:

“我知你不喜外人近身,可听人说,久了会憋坏的,你若介意公主不喜,就闭上眼睛,全当我此时是个奴婢。”

乔泯之一向无论沐浴还是更衣,都亲力亲为,不叫任何人近身。

她起初以为是他少时清贫养成的习惯,后来才知,他原是颇有些洁癖,不喜欢被旁人触碰,更不愿被人看到身体。

所以这个时候,就算喊青虹进来,恐怕也是不成。

能帮他的,只有她了。

她说的这样认真,乔泯之喉间滚了一下,忽然不抗拒她了。

秦惜当他老实了,继续解他裤带。

因为没解过,有些笨拙。

青葱一般的纤细手指解着解着,忽然停住了。

她眸子怔了一下,抬起头,看向乔泯之。

都伤成这样了,它……怎么还……起来了?

结果,正见乔泯之眼中有某种东西被点燃了起来,也正“凶恶”盯着她。

她这才猛地想起,这个人白日里看着清雅清正,可在床上,有不可与人言的怪癖,刚才那“奴婢”两个字,便触了他那根筋。

秦惜想退避开去,却身子一动,突然被他伸出手,扣住她的后脑,将她捞近身前。

两人近在咫尺,鼻尖抵着鼻尖。

他眸子激烈动了一下,灼热呼吸落在她脸上,略有急促。

“相爷现在是另有家室的人。”秦惜想避开他。

又顾忌他伤得严重,不愿与他龃龉。

可却发现脑后那只手,力气好大,将她的头牢牢扣着。

“相爷……”她只好软声劝他。

之前在城外受伤,情急时才唤了他一声“玉郎”,现在,是该改口的时候了。

“央央,再叫一声。”他鼻尖轻轻摁着她的鼻尖,低低与她道:“再叫一声……”

她这样柔软地唤他“相爷”,尾音如此旖旎,如一只软软的小猫爪,正摁在了他心尖儿上。

秦惜:……

这是又多了一根筋……

留着与你那公主用去吧,都伤成这样了,还拿我寻什么乐子。

她好一阵气,突然犯了咳嗽。

“咳咳咳咳……”

身子本就娇软无力,这会儿两人离得近,便险些依在他身上。

乔泯之顺势将她拥入怀中,让她伏在他肩头,手掌学着萱草的样子,小心替她抚背。

秦惜咳得痛苦,只能靠在他肩头。

萱草在外面听见,赶紧进来。

一眼见到大人和姑娘抱在一起呢,又蹭地退了出去。

乔泯之等秦惜咳了一阵,过去了,还伏在他肩头喘息着,才温柔低声道:

“我这半年事忙,又以为你病中不愿见我,嫌我碍眼,我也怕惹你生气,始终不敢打扰。所以……,只知你病得厉害,却不知你病得这样痛苦。”

他难得与她这样亲近地说些真心话。

可秦惜却慢慢推开他,重新坐好。

她一向身子娇气,连在床边侧坐的姿态,腰臀不经意间拧出的弧线,都能让人想入非非。

乔泯之盯着她,却听她说道:

“也不是什么实病,大夫说,是孩子没时,气血两伤,郁结于心。我年纪尚轻,若能好生补养,心情舒畅,用不了多久,兴许就彻底好了。”

提到没了的那个孩子,两个人都沉默了。

“可还要小解?”秦惜先打破寂静,但是不敢再喊他相爷了。

乔泯之一阵尴尬,她怎么还没忘这个事儿。

“让青虹来吧。”

这次,秦惜不敢有异议了,“嗯。那……,我走了。”

她起身。

乔泯之指尖动了一下,想拉住她裙上的丝绦。

却眼睁睁看着,它们从他指尖下滑走了。

秦惜走后,他一个人怔怔坐在床上出神。

没一会儿,青虹进来了,“大人,公主说让我帮您撒尿?”

他就挺不解的。

乔泯之慢慢扭过脸来,平素温润如明月的眸子里,有种凌厉骇人的东西。

青虹麻利退了出去:“小的知道,小的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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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楚宁珂连夜进宫,屏退了左右,便跟楚藏弓和罗献珠哭哭啼啼。

“大夫说他不能人道了啊,这让我以后可怎么过?皇兄,皇嫂,你们要为我想想法子啊!”

罗献珠压根儿就不着急,这世上男人的祸根,全都断了才清净。

但是,她依然端着茶盏,笑眯眯道:

“珂儿不要慌,明天,皇嫂会派宫中最好的御医过去,再帮他好好看看。这种事呢,说不准的,只要物件儿还在,兴许就能用。”

说着,瞟了一眼楚藏弓,“就看他想不想给你用。”

楚藏弓垂着眸子,也在品茶,“可是,朕怎么听说,是秦惜离府,有人买了销金楼的杀手暗杀,乔泯之不知死活,还想学人英雄救美,被误伤了呢?”

说着,又瞟了皇后一眼。

罗献珠瞪回他:“皇上看臣妾做什么?臣妾又不知道秦惜几时离府。况且,臣妾想要谁的命,犯得着自己花钱买凶么? ”

楚藏弓便明白是谁这么蠢,敢动他的人了。

他都懒得看他妹妹,鼻子里应了一声,“嗯,朕知道了。的确不像皇后的手笔。”

楚宁珂全身一紧,生怕查到自己身上。

秦惜是皇兄跟皇嫂中间的一根刺,她一有事,这俩人立刻就炸。

她赶紧把话题拉回来,“皇兄,人家在跟你说乔泯之的伤势,你们扯些不相干的人做什么呀~”

楚藏弓眼尾一笑,“乔泯之不能人道了,不是挺好?省得你疑神疑鬼,担心他三妻四妾。”

乔泯之不能用了,秦惜继续留在他府中,楚藏弓倒是更放心。

楚宁珂:……

没招,她只能拿出一贯的撒娇耍痴的招数。

“可是,人家不答应啦~~,这关系到人家一辈子的幸福,皇兄和皇嫂可要给珂儿做主!”

楚藏弓微怒,“你看看你,哪里有长公主的样子?你以为朕将你嫁给他,只是为了满足你那点欲念?”

罗献珠见皇上脾气上来了,到底还是有所忌惮,道:

“珂儿,你皇兄脾气不好,但话说的没错。乔泯之如此年轻就位极人臣,可不是因为你的垂青。他是把双刃剑。你皇兄需要你亲近他,盯紧他,牵制他,必要的时候,控制住他。这才是你身为一国公主该做的事。”

说着,又清了清嗓子,“你可千万不要学某些人,身为公主,空有美貌,不能担起自己肩上的责任,最后的结果,只会害国,害人,害己。”

她说的,自然是秦惜。

楚藏弓搭上二郎腿,“你皇嫂说的没错,但你也不能学某些女人,心思恶毒,整天想着谋害亲夫。不要偷鸡不成蚀把米,在外面丢了朕的脸面。拿捏乔泯之的事,你若不行,自然有别的女人替你上。”

罗献珠:咳!

她笑笑:“行了,大晚上的,皇上说什么狠话,吓着珂儿。总之呢,珂儿还是乖乖回去,做你的相国夫人,明天一早,皇嫂多派几个御医去乔泯之府上,给他仔细看看,相信就算是枯树,也能开花,你尽管放心。”

她心里膈应,自己的树都不开花,才不管别人家的树杈子开不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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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楚宁珂被教育了一顿,又被打发了回来。

可刚回府,广宁阁那边又有请。

来的,是个小丫鬟。

“这么晚了,公主睡了。”落苏想把人打发了。

公主这一天都累死了,大晚上的,不给睡觉,难道还要去侍疾?

谁知,小丫鬟却是个练家子,一脚抵住了门:

“这位姑姑怎么说话呢?大人伤痛难忍,直至此时还未睡下,只盼着新婚妻子抚慰,公主深更半夜出去了好大一趟,回来不闻不问,就这么睡了?公主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公主不是那样的人吧?”

落苏:……

她还第一次见嘴皮子灵巧又不怕人的小妮子呢。

“你叫什么名字?”我记住你了!

小丫鬟:“我叫忘忧,平日里在广宁阁扫地擦窗。”

落苏:“相爷就叫你个扫地的来请公主?”

广宁阁扫地的,都这么针尖麦芒一般的么?

落苏的战斗欲被激发了。

忘忧偏着头:“怎么说话呢?广宁阁本就女婢少,相爷病体沉重,还要顾全公主心情,担心殿下新嫁入府中,不甚熟悉,怕小厮莽撞,过来惊了凤安,找了半天才找到我,没想到,居然还被你嫌弃了。”

落苏是长公主身边有头有脸的,来了相府,居然被个扫地的一顿呛。

“那又如何?我家公主金枝玉叶,金尊玉贵,下嫁过来,相爷顾全她的心情,是应该的。”

“落苏!不得无礼。”身后,传来楚宁珂呵斥。

她都已经躺下了,这会儿又无奈披衣出来,笑盈盈对忘忧道:

“你去回夫君,就说,本宫稍后就到。”

落苏:“殿下,您真的去啊?”

楚宁珂微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服侍夫君,是为人妻应该做的。”

呵呵呵呵呵……,她能有什么办法?

路是自己选的,哭着也要走下去。

落苏:……

公主一定是受刺激了。

其实,楚宁珂还是对明日的御医们抱了希望,于是便打起精神去了广宁阁。

进去时,见楼上还亮着灯。

一向听闻乔泯之勤勉,每日忙碌到后半夜都是寻常,如今他都伤得不能人道了,居然还不睡。

楚宁珂上楼,进房,见里面的幔帐落着,隐约可见乔泯之倚在床上,还在看书。

他即便卧病在床,此时侧影,也如此令人心动。

大晟朝第一美人,整个浩京城中少女们的春闺美梦,现在是他的夫君。

可是,他不能人道了!!!

悲哀!

乔泯之似是早就知道她来了,却始终眼睛没有离开过书,过了许久才道:“辛苦公主送杯茶水进来。”

楚宁珂好害怕他喝多了,还让她帮忙解手,她送了一点点茶水进去,“这么晚了,夫君何不早点休息?”

乔泯之也不墨迹,“也好。”

说着,接过茶水,抿了一下,拍拍床榻,“公主一起来睡?方便夜里照料。”

楚宁珂:“不……不用了,我睡觉不老实,别踢着你。”

她从小就听说,宫里的太监,因为不能人道,一旦寻了对食,虐待起人来,手段都极其恶劣。

乔泯之:“真的不用了?你我夫妻,睡在一起,本是应该的。”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睡外面,你有需要叫我。”

乔泯之似是歉意地犹豫了一下,“那……好吧。”

结果,楚宁珂没躺下多会儿,就听里面:“公主,水。”

又过了一会儿,“公主,有劳掌个灯,太黑了。”

“公主,灯熄了吧,太亮了。”

“公主,水。”

“公主,有劳加条被子。”

“公主,房中闷热,开一下窗。”

“公主……”

楚宁珂诈尸一样起来,躺下,起来,躺下,直到天亮,都没睡成,抓着头发发疯,啊啊啊啊啊!

她活这么大,就没受过这样的罪。

什么绝世美男子!

不能人道也就罢了,比老太监还恐怖!

她对他的忍耐,仅此一宿!

第二天一早,宫里终于来人了。

皇后整整派了六个御医入府。

六个太医鱼贯而入,而最后一个,背着手,迈过门槛时,龙行虎步。

远远瞧着的青虹心里一惊,掉头脚底打滑就往广宁阁跑。

“大人,皇上亲自来了!”

楚宁珂摊睡在外面榻上,乔泯之还在里面床上看书,从容道:

“你去趟燕喜园。”

楚藏弓不是来看他的。

外面,由管家引路,太医们上楼,按顺序进屋后,恭敬分立两侧。

楚藏弓背着手,一脚迈进屋里,经过还在昏睡的楚宁珂身边,看都不看一眼,只对里面哈哈大笑:

“乔爱卿,听说你不成事儿了?朕特意来看看你的笑话。”

说着,三步两步来到床前,也不打招呼,伸手变爪,见面掏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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