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姿陆时肆最新章节内容_岑姿陆时肆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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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雷声轰隆,暴雨瓢泼,落地窗上笼罩着一层朦胧雾气。

男人迈步走过去,从后面抱住站在落地窗前的岑姿,声音低哑着哄道,

“只要你把他忘了,我就原谅你。”

岑姿不做挣扎,语气寡淡地告诉他,“那晚我喝多了。”

男人环在她腰间的手松了些,语气阴冷,

“所以呢?”

“把我当成他了?”

岑姿沉默着没说话,陆时肆将人抵在落地窗前,狠狠捏着她的下巴抬起,眸底如寒冰地直视她的眼睛,

“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岑姿冷笑,一字一句地往他心头捅刀子,“两个游戏人间,自甘堕落,精神都不正常的炮.友。”

下一秒,她下颌一疼,被迫张口,承受着男人带有惩罚性的粗暴的吻。

半年前。

北城云玺会所位置临江,随着电梯缓缓上升,繁华灯火尽收眼底。

岑姿将手机挂在耳边,电话那端传来男人冷静的声音,“陆时肆已经进包厢了。”

如她所料,他果真去了。

“好。”岑姿眼底冰冷如霜,唇角却勾出一个弧度,“我知道了。”

“如果遇到危险,按手机快捷键,我已经想好办法帮你脱身。”

岑姿语气带着些许感慨,“小邱,你真的长大了。”

邱岩没有半分被夸赞的喜悦,“如果你真这么想,我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计划。”

两年前,岑姿辞了在国外助理导演的工作,飞回国内成为了一个不温不火的小演员。

关于岑姿为何会突然回国,她自己不讲,他也没问。

邱岩只知道她在调查并且有意接近陆时肆。

还有就是岑姿不肯向他透露她接近陆时肆的目的,不是不够信任他,而是不想让他为之涉险。

陆时肆这个人在北城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据说私下玩的很花,手上还有几条人命。

包厢门正对电梯,岑姿刚走出电梯,站在包厢门口的侍应生便迎上来跟她确认身份。

岑姿自报姓名,而后补充道,“是惠总邀请我过来的。”

前不久,岑姿在饭局上认识了资方惠世伟,此后他便暗地里地传达出要包她的意思。一直以来她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以各种理由推掉了他的多次邀约。

直到这次,惠世伟为自己办了场生日宴,邀请了圈内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得知陆时肆就是其中一位,她点头应下了这场邀约。

侍应生事先被叮嘱过,听到岑姿这么说,立即打开包厢门,做出请的手势,“岑小姐,这边请。”

奢华宽阔的包厢内酒香浮动,水晶吊灯泛着冷光,折射出一派纸醉金迷。

“陆总,您今天肯来,真是给足了我面子!”惠世伟起身倒了杯酒,姿态放的很低,“承蒙陆总给脸,这杯酒我先干了。”

陆时肆身穿黑色衬衣,领口微敞,姿态散漫地靠在椅背上,勾出一个薄凉的笑,

“客气什么?谁知道你还有没有下个生日可过。”

语气像是在开玩笑,神情又似是认真的。

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意思。

惠世伟脸色僵住,一时间除了干笑不知作何反应。

热闹和谐的氛围瞬间冷却,岑姿的视线同众人一样落在了陆时肆身上。

没人注意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指瞬间攥紧又缓缓摊开。

气氛僵住数十秒,才有人拍了拍惠世伟的后背,出口解围道,“瞧把你给吓的,陆总一向幽默,在跟你开玩笑呢。”

陆时肆抬眸看了一眼讲话的人。

不愧是血浓于水,遇事儿还得是自家亲舅出面顶上。

齐杰连忙伸手招呼一旁的女作陪,“还傻愣着干什么?该倒酒的倒酒,该点烟的点烟,都给我伺候好了。”

话音刚落,站在陆时肆身旁的女人端起他面前的酒杯,敬向惠世伟,露出的笑容标准大方,“惠总,这杯酒,我替陆总喝了。”

说完便一饮而尽。

这个女人齐杰认识,是娱乐圈的当红大花曲雅宁。他早就听说这个女人胆大伶俐,靠着傲人身材和美貌,受到不少资方追捧,今日看来,确实是办事得体有胆量。

陆时肆很浅地扫了她一眼,没有讲话,惠世伟满脸陪笑地又回敬了一杯。

看样子是打算一笔勾销了,惠世伟心想。

他惠家虽比不上陆家实力雄厚,但在北城好歹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陆时肆就不算不给他面子,现在也不敢拿他怎么样,毕竟这陆家未来掌权者的身份还不知落在谁手。

惠世伟心中这么一想,被吓的煞白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起来,在灯光下显得油腻不堪。

旁边的人熟练地洗牌发牌,顺势接话,“来来来,咱们继续!”

包厢内的气氛因新开的牌局而重新热闹起来。

岑姿默不作声地在一旁给惠世伟倒酒,第二次给他添酒时,只见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道,“坐到这儿来。”

其实他一早就注意到了岑姿,回想起前些日子她对他爱搭不理的冷淡态度,努力按捺住亢奋的情绪,为了挽回面子,故意先冷落她一会儿。

人再清高又怎样?只要还在这个圈子里混,就离不开资本扶持,最后还不是得跟他低头。

岑姿垂眸看了一眼被惠世伟拍过的位置,放下手中的酒瓶,在他身旁坐下。

同时她敏锐地察觉到,对面有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存在感极强。

灯光下,陆时肆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把玩着牌,抬眸的瞬间视线定定地落在了岑姿身上。

他散漫地靠着沙发,原本意兴阑珊的脸上勾起一丝趣味,冷淡锋利的眉梢轻挑了下,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点烟。”

男人磁性好听的声音,听得曲雅宁心痒。

她拿起桌上的烟盒,自作主张地将烟夹在红唇,把点燃的带有红唇印的烟送到陆时肆的唇边,“陆总,烟。”

陆时肆垂眸扫了一眼曲雅宁指间的香烟,神情不耐。

随后他抬眼看向岑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的是她。”

话音落下,所有目光瞬间聚集在岑姿身上。

惠世伟即将要搭上岑姿腰间的手一顿,怔愣几秒后,悻悻地将手收回,压抑心中的不满和憋屈,沉声道,“去,给陆总点烟。”

岑姿抬眸,视线蓦然跟陆时肆的撞上。

曲雅宁指间还夹着点燃的香烟,她将视线从岑姿身上收回,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故作轻松洒脱的语气,多少有些撑面子的意思。

“陆总,您要是不抽这根烟,可是要驳我面子了,何况……”

陆时肆皱眉,声音不怒而威,“你哪儿来这么大脸?”

语气隐隐含着怒意,听的曲雅宁脊背一寒。

曲雅宁这才反应过来,她刚才自作主张替陆时肆喝了那杯酒已经惹他不快了,连忙将烟按灭,声音不自主的慌张,

“抱歉,陆总,是我逾越了,我自罚……”

不等曲雅宁把话说完,陆时肆就不耐烦地打断,“聒噪,再多说一个字,把舌头给割了。”

曲雅宁没敢多言,识趣地退到一边,只见陆时肆的目光重新落在对面的女人身上,他曲指扣了扣桌面,又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慵懒语调,“烟。”

岑姿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朝他走了过去。

灯光下,她一袭黑色鱼尾裙,勾勒出惹人的腰臀线,露出的肌肤更是白到发光。

岑姿熟练地从烟盒里敲出一根香烟,将它递到陆时肆唇边。

打火机擦燃起幽蓝色火焰,她帮他点着了火。

陆时肆抽了一口,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缓缓吐出白色烟雾,整个人禁欲又性感。

他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叫什么名字?”

岑姿神情平静,一双漂亮的眼睛直视着他,“岑姿。”

顿了下,她又开口道,“山今岑,姿色的字。”

陆时肆目光划过她曼妙紧致的曲线,眉梢微微扬了扬,“确实有几分姿色。”

惠世伟察觉到陆时肆打量的目光,心里止不住地着急,忍不住开口道,

“陆总,她是我女人,脑子笨还放不开,僵硬的很,伺候不好人。我这儿还有很多干净货色,我一通电话立马叫过来。您喜欢哪个,随便挑!”

一盆脏水从头顶泼了下来,岑姿不辩不争,面上没有一丝愤恼的神情。

听到这话,陆时肆玩味儿更足,笑的风流不羁,“随便挑?”

惠世伟眼睛亮了下,伸手去掏手机,“对对对,我这就打电话叫人。”

陆时肆弹下一截烟灰,不等惠世伟翻到手机号码,一只手揽上了岑姿的细腰,稍稍用力,将人直接拉在了腿上。

两个人姿势亲密暧昧,他将指间的香烟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抬手捏了捏岑姿的下巴,唇边勾起弧度,“就要她了。”

看着令自己心痒难耐的女人被陆时肆揽在怀里,惠世伟神色一沉,脸上笑意敛去。

陆时肆手掌摩挲着岑姿的细腰,目光轻挑,“腰这么软,哪儿僵硬了?”

岑姿没应声,只是看他的清润眸子里透着几分无辜和风情。

气质清冷,长相却明艳妩媚,两者截然相反的形象,在她身上却莫名和谐,带给人一种反差的惊艳感。

陆时肆忽地颠了下腿,侧坐在他腿上的岑姿毫无防备地跟着颠簸了下,只听他问道,“伺候不好人啊?”

他的衬衣袖子随意地挽着,露出的小臂力量感十足,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没有扣,锁骨下方的胸肌若隐若现,整个人看上去放荡不羁。

岑姿微微牵起唇角,眉眼潋滟起妩媚,指尖轻轻拨弄了几下他的衬衣衣扣,

“陆总,伺候的好不好,不得伺候完才能下结论吗?”

包厢内的人不约而同地露出惊讶的神情,就连陆时肆眼底也闪过一瞬意外。

岑姿的存在感并不弱,一是因为面生,二是长相太过惊艳。自她走进包厢起,就有不少人暗自关注了她。只是见她一直沉默寡言,都以为她是被自家经纪人强行安排来的,是那种放不下身段讨好的高傲性子,任谁也没想到,她还挺玩得开。

陆时肆将唇贴近岑姿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有意思。”

男人的声音带着笑意,低沉性感,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那块肌肤上,让岑姿觉得有些痒,忍不住想要躲开。

她一举一动尽是撩人风情,让人极易忽视掉她眼底深处蕴着的厌恶和冷意。

两个人愈发暧昧,惠世伟瞧着岑姿那张漂亮的脸蛋,心里又痒又恨,脑子一热便质问出声,“陆总身边不缺女人,还不至于跟我抢一个十八线小明星吧?”

“跟你抢?”陆时肆目光冷冷扫过去,有种要撕破脸不给情面的强势,“我今天就要定她了。”

齐杰快坐不住了,恨不得朝着他这个行事莽撞的大外甥的后脑勺狠抽两巴掌,生怕他不知天高地厚,彻底惹怒了陆时肆。

“才喝几杯,就开始耍起来酒疯了?”齐杰呵斥完惠世伟,转头赔笑道,

“能得到陆总青睐和赏识,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您看上的人带走就是。”

被陆时肆当众骑到头顶上欺辱却不敢吭声,惠世伟脸色变得特别难看。

后半程岑姿坐在陆时肆身旁,时不时得帮忙倒酒点烟,还替他玩了一出。

不知是其他人是故意相让还是牌技太烂,陆时肆连赢几把后兴致索然,将手中的牌往桌上一甩,“不玩了。”

齐杰新开一瓶好酒,边给陆时肆倒酒边问,“听说陆总台球玩的不错,要不然开两把球让我们开开眼?”

陆时肆语气戏谑,“这又是谁往我脸上贴金了?不信谣,不传谣,我台球打的烂透了。”

都是混一个圈子的,谁不知道陆时肆是个水平很高的台球爱好者,他这么说摆明是连齐杰的面子也不给了。

“困了。”陆时肆站起身,腔调散漫,揽着岑姿的腰往外走,“走了,回去睡觉。”

人群中有人笑的猥琐下流,小声跟一旁的人耳语道,“牌哪有女人好玩?”

另外一人应声,“看来传言不假,陆家二少果真是个风流浪子。”

看着陆时肆揽着岑姿往包厢门的方向走,齐杰连忙给大外甥使了一个眼色。

大外甥憋屈地跟着亲舅屁股后头,恭敬地将这尊大佛送到了电梯口。

陆时肆将岑姿圈在怀里,一只脚迈进电梯,又回头仗着188的身高居高临下地看向低他一头的惠世伟,“哦,差点忘了。”

他语气悠哉且轻蔑,“生日快乐。”

电梯门缓缓关上,封闭的空间里只剩下陆时肆和岑姿两个人。

镜子里映照出两人亲密的身影,没有了看戏的人,陆时肆搭在岑姿腰间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接近他的女人很多,目的性很强。无非是财权色,一眼就能看穿,都挺没劲的。

他垂眸看了一眼怀里的女人,冷艳的脸上瞧不出一丝或喜悦或紧张的神色。

有点意思。

亲眼目睹着陆时肆带走岑姿,看着两人走进了对面那家顶级奢华的酒店,邱言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惠世伟是那种想要得到什么就上手硬抢的性子,陆时肆恰恰相反,他想要的东西都必须亲自送上门,哪怕是被拒绝过,他也会用其他手段让对方跪着回来求他。

至少她今晚是安全的。

电梯口处,惠世伟气急败坏地一脚踢在绿植盆栽上,冲着齐杰发泄情绪,

“我就不明白了,他陆时肆不过是陆家的一个私生子,手上就没多少实权。况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陆家老爷子更器重陆言商,咱们有必要在陆时肆面前那么低声下气吗?”

“糊涂东西!”齐杰说,“你当真以为陆家只有陆时肆一个私生子吗?为什么只有他能被陆家承认?”

惠世伟胸口起伏着,没吭声。

齐杰继续说道,“陆言商背后有一群托着他往上走的人,而陆时肆是靠自己一个人拼杀了出来。他出手干净狠厉,还有陆家之外的势力相助。你敢把算盘打在他头上,是真不想要命了?”

惠世伟半信半疑,“我不也是想着目光要放长远些,现在跟陆言商打好关系,等以后他上任,万事都能行个方便。”

齐杰冷哼一声,“少自作聪明,你怎么知道陆老爷子真正器重的是谁?”

惠世伟反问,“舅舅是说,陆家老爷子想把陆氏掌权人的位置留给陆时肆?”

齐杰摇摇头,“不好说,陆氏集团内部派系复杂,明争暗斗不断。不管是陆言商还是陆时肆,我们都得罪不起。”

惠世伟不甘心地握拳,“可他陆时肆太欺人太甚!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要睡我看上的女人,摆明了是要故意羞辱我!”

“脸面跟命比起来,哪个重要?”齐杰说,“别以为陆时肆不敢把你怎么样,他就算玩死你,也能把自己择干净。”

回到会所包厢前,齐杰特意叮嘱惠世伟,“陆时肆今晚带走的女人,就算是他玩腻了,你也别去碰,不然谁都保不了你。”

砰地一声,套房门被陆时肆一脚踢上。

他揽着岑姿的腰,顺势将她抵在了玄关处的墙上,低头将要吻上她的唇时,只见她将头侧了过去。

陆时肆闲闲地看着她,“人都已经进门了,别跟我说你现在要反悔?”

他捏住岑姿的下巴,将她的脑袋正了回来,“还是说,你想要先谈好条件?”

岑姿抬眸看着眼前的男人,声音如常地说道,

“陆总,今晚多谢您出手相助。尽管您只是想找惠世伟的不痛快,但帮我摆脱了他的纠缠是事实,我从心底里感激您。跟您进了门,只是为了坐实大家的想法,让惠世伟以后都不敢再找我麻烦。如果让您误解了,我先跟您道歉。”

陆时肆像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小嘴挺能说的,不知道尝起来甜不甜?”

他不理会她的正经话,她也不去理睬他挑逗的言语。

岑姿抬起双臂置于胸前呈现出防御的姿势,不紧不慢地见招拆招,“惠世伟有句话说的不假,陆总身边不缺女人。陆总看不上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陆时肆垂眸看着她那双眼睛,漂亮,沉静,透着一股聪明劲儿。

他一手扣住她的双腕置于她的头顶,另一只手的大拇指蹭过她的红唇,“没尝过你这样的,新鲜的很。”

岑姿眼神里的失落和决然信手拈来,她缓缓垂下眸,声音低低的,“如果注定要沦为玩物的话,您总归是比惠世伟更好的选择。”

陆时肆看着她闭上了双眼,一副任由宰割的模样,眉头微不可察地轻皱了下。

他松开她的双腕,迈步往里走。

眼前的阴影消失,岑姿睁开眼睛,眼底有一丝得逞的狡黠。

她朝着陆时肆的背影道谢,“谢谢陆总。”

陆时肆解下腕表,跟手机一起放在桌上。

他慢条斯理地解着衬衫扣子,听着背后的开门声,声音不似刚才那般戏谑,变得冷淡强势,像是质问,“我说让你走了吗?”

这种情况不在岑姿的设想内,她下意识蹙了蹙眉,默了几秒后将门关上。

陆时肆将身上的黑色衬衣td,随手扔在沙发上。

岑姿看见他赤裸着上半身迈步往浴室的方向走,然后回头淡淡瞥她一眼,直言不讳且相当自信地说,“我哪有那么快?”

男人的自尊心往往比他那根不中用的下流东西强上数百倍。

岑姿心里鄙夷,面上却不露半分。

陆时肆洗澡很慢,过去一个多小时都不见他从浴室里走出来,岑姿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脚滑摔死在浴室里了。

等他穿着浴袍走出浴室,距离岑姿诅咒他摔死又过去了十几分钟,中途他还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陆时肆眼底是未完全消散的qy,带着一丝不悦在眼底盘旋。他打开冰箱拿了瓶苏打水,拧开盖喝了一口。

放在桌上的手机再次响起,他垂眸看了眼来电人的名字,不急不慢地又喝了口水,才慢吞吞地接起,“喂。”

“还活着啊?这么长时间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被仇家捅死了。”

陆时肆坐进沙发里,轻飘飘掠了一眼坐在换鞋凳上的岑姿,嗓音些许沙哑,“睡觉呢。”

“还不到十点,你睡哪门子觉?”

岑姿不知道陆时肆接通的是谁的电话,也听不见电话那端的声音,只见他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搭在沙发扶手处,完全是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成年人的夜生活,懂吗?”

“少他妈扯淡。”电话那端的男人骂了声,又问,“你去找惠世伟了?”

陆时肆轻嗯了声。

“人没被你玩死吧?”

陆时肆语调慢悠悠,“那是你的行事风格,不是我的。”

“你的行事风格就是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陆时肆轻笑,“能者多劳。”

“给你二十分钟,来归逸。”

陆时肆拖着轻懒的调子,“没睡够呢。”

话音刚落,对方就挂断了电话,他将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啧了声,“没礼貌。”

岑姿没有看他,但余光瞥见他起身走进了主卧。

十分钟后,陆时肆换了一身衣服出门,迈步经过岑姿面前,黑眸冷冷淡淡地睇了过去,留下一句,“你今晚留在这儿。”

未等岑姿理会出他这么要求的用意,只见他伸手指向主卧的方向,“敢迈进去半步,腿给你打断。”

又是割人舌头,又是打断腿的,但凡换个人,岑姿都觉得是在装腔拿调。

但这话从陆时肆嘴里讲出来,就会有种说到做到的震慑感。这种震慑感没让岑姿生出怯意,反而在她心中燃起一把烈火。

一个曾经不被承认身份的陆家私生子如今身居高位,究竟是踩着多少人的尸体爬上去的?

陆时肆没在意岑姿的反应,把话丢下,砰地一声关上门。

地下车库的电梯门打开,陆时肆的私人保镖卓升站在电梯侧边,伸手为他引路。

为了避开酒店门口那帮狗仔和八卦记者,卓升为陆时肆备的车很低调,是一辆百万全新宝马SUV。

陆时肆扫了一眼车身,“哟,什么时候搞的这堆破铜烂铁?”

卓升打开后座车门,老实交代,“上周刚提的。”

陆时肆皱眉,眼神嫌弃地往后座瞥了一眼,“怎么没从车库里挑一辆?”

“挑不出来。”卓升耿直地回答道,“您车库里没有一辆低调的车。”

“……”

“出本书吧。”陆时肆拍了拍卓升的肩膀,“书名就叫——”

他顿住思考几秒,继续说,“教你一句话把天聊死,绝对是本干货满满的畅销书。”

卓升一本正经,“没有这样的想法,我只想当您的私人保镖。”

当年从地下拳馆买下来他这条命的时候,陆时肆觉得他是一匹杀人不眨眼的野狼,养了不到半年,才发现他就是一只德牧犬,忠心实在且一根筋。

陆时肆拿他没办法,抬脚坐进后座,往椅背上一靠,“去归逸。”

卓升发动车辆,“是,陆总。”

归逸是裴东禹的私人茶室,坐落于依山傍水的城郊地区。如同这个仙气飘飘的雅致名称,茶室从外到内的装修风格就体现出一个仙字来。

二十多分钟后,车辆停在了归逸门口。

穿过种满竹子的庭院,陆时肆走进茶室,看见裴东禹正在泡茶,还挺有格调地点了香炉。

他拉开凳子坐下,嗓音倦懒,“大晚上叫我过来,邀请我见证你羽化登仙啊?”

裴东禹将倒好的一杯茶递到陆时肆面前,“尝尝。”

陆时肆品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将茶杯一放,“我大老远跑过来,你最好是有事。”

“从酒店到这里,时间才过去不到半小时。”裴东禹说,“你什么时候多长了两条腿?跑的还挺快的。”

陆时肆轻笑出声,看向站在门口位置的卓升,“阿卓,你在这儿待一个月怎么样?跟着老裴好好学学耍嘴皮子。”

卓升沉默着没应声。

“你们陆总是在夸我,没真想把你送到我这儿。他惜命,可舍不得把你送来。”裴东禹知晓卓升为人实在,解释一句后,吩咐道,“把门关上,我有话跟你们陆总讲。”

卓升看向陆时肆,见他点头后,才把门带上,走到庭院里等候。

裴东禹细细品茶,问道,“听说你把惠世伟的女人带到酒店了?”

“消息挺灵通啊。”陆时肆手里把玩着茶杯,“但不够严谨,是惠世伟看上还没有得手的女人。”

“惠世伟私下巴结陆言商,替陆言商办了不少事儿,还误打误撞地损害了你的利益,这件事情的原委,陆老爷子都是知晓的。”

陆时肆眼皮微掀,神情不屑,“那又怎样?算盘都打到我头上了,难不成要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这么咽下这口恶气?”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裴东禹说,“陆老爷子既然默许了这件事情,你做的太过,形势反而更利于陆言商。”

陆时肆语气散漫的很,“裴半仙,你还是不够了解我们家老爷子。你难道忘了,他为什么会把我这个私生子接回陆家?”

裴东禹自然没忘。

当年陆时肆的父亲陆安国,在跟第一任妻子分居但并未离婚的情况下,让陆时肆的亲生母亲任兰瑛当了八年的情人。在陆时肆六岁那年,任兰瑛再也无法忍受没有名分和被出轨的骂名和委屈,带着儿子去了英国定居。

任兰瑛带走陆时肆的时候,陆家并没有人反对。因为陆家不缺子嗣,除了陆言商这个长子之外,还有其他私生子找上门来。

在国外生活了三年后,陆老爷子突然找上门,要争夺陆时肆的抚养权。当时任兰瑛交了一个英国男朋友,思虑再三,选择放弃了争夺抚养权。

陆时肆曾一度以为,陆老爷子是念及血脉亲情才把他接回了陆家,哪怕对他格外苛责。直到后来一场意外的发生,他才明白,他只是陆老爷子“养狼计划”的一枚棋子而已。

陆时肆眼底映着薄凉,“只要是不损害陆氏集团的利益,他巴不得我使劲折腾。”

他摊手,语气还挺无辜,“何况我都没折腾,只是去参加了惠世伟的生日宴,顺带带走了一个女人而已。按照我原本的计划,他会在切蛋糕的时候不小心断一根手指。”

裴东禹点评一句,“惠世伟贪财更好色,这比断他一根手指还让他难受。”

陆时肆打了个响指表示认同。

“我很好奇。”裴东禹问,“你带走的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陆时肆有些意外,“除了阮清竹以外,你居然还会好奇其他女人?”

听到这个如禁忌般的名字,裴东禹脸色一沉,声音也沉了几分,“我是好奇,你怎么会让女人留在你那里过夜。”

“你怎么知道我会留她过夜?”陆时肆把话问出口,倏地笑了,“你太危险了,我最该防的人就是你。”

他默了几秒,脑海里浮现出岑姿那双眼睛,一本正经地评价道,“漂亮,聪明,带着一股劲儿。”

裴东禹淡淡地给出反馈,“她也很危险。”

陆时肆冷嗤一声,“为情所困,跑到荒郊野岭建个破茶室修仙,嘴上说着再也不见,实则背地里偷偷派人保护着,我可没你这么没出息。”

裴东禹眉头皱起,品茶的心情就这么被陆时肆这张毒嘴给破坏了。

陆时肆这会儿倒是来了品茶的兴致,他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语气沉静地说,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女人是有意接近我的,惠世伟甚至都可能是她的一颗棋子。”

“出于什么目的?”裴东禹问。

陆时肆掀开香炉盖瞧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看不透。”

裴东禹猜测道,“陆言商的人?”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陆时肆靠在沙发上,语气幽幽地反问道,“你不觉得这样才有意思吗?我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要搞什么名堂。”

裴东禹看着他一副没事找事,唯恐天下不乱的德行,眉头不由地皱了下,“女人很危险,聪明的女人更危险,当心沟里翻船。”

陆时肆挑了下眉,“这不是还有你在吗?现在都在传我背后有个神秘的黑暗组织,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听起来是不是还挺带感?”

裴东禹不接他话茬,冷漠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袖手旁观?”

“我笃定你不会。”陆时肆嘴角勾起一抹笑,直白点出,

“老裴,你的实力没得说,但你有两个致命的弱点。一是女人,精准点来说,是叫阮清竹的女人。二就是重情义,天生的,无法改变的。”

当年为能获得建厂优先权,陆时肆铤而走险,远赴战乱动荡的南非地区谈判。他在枪林弹雨中救下了身负重伤的雇佣兵裴东禹,经此一劫,陆时肆不仅获得了陆老爷子的格外赏识,还多了个值得信赖的后备军。

比起生死之交的情意,陆时肆对裴东禹的信赖更多的压在了他的弱点上——哪怕是手段再狠厉,内心深处是软的。

裴东禹顺着他的话说,“嗯,我重情义,等你死了,我一定替你收尸。”

临走前,陆时肆叮嘱裴东禹,“帮我盯住陆言商,他利用惠世伟摆我一道,这笔账我可要跟他好好算算。”

岑姿是早晨七点离开酒店的。

经纪人周曼提前安排好了车在酒店侧门等着。原本冷冷清清的酒店侧门,在岑姿走出酒店时立即涌上来不少娱乐八卦的记者。

小助理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护着岑姿上了车,拍了拍胸口说,“这些狗仔这么早就开工了吗?”

岑姿滑动着手机屏幕,目光略过关于她的各种娱乐报道,漫不经心地应了句,“他们从昨晚就没有离开过。”

小助理看向岑姿,见她一脸素颜,就连衣服也不是昨晚穿的那件。

岑姿瞥见小助理欲言又止,微微蹙眉,声音些许不耐,“有话直说。”

小助理跟着岑姿的时间并不长,还不到三个月,总觉得她气场很强,不好相处。听到她这句话,下意识立马应声道,“姐,你自求多福,周经纪人好像很生气。”

岑姿不甚在意地嗯了声,将手机揣进兜里,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半个小时之后,岑姿在会议室见到了周曼,怒火中烧和心力交瘁的情绪很直白,全都写在了她脸上。

“祖宗,你做什么事儿之前能先跟我知会一声吗?你去参加惠总的生日宴,怎么惹上陆总这尊大佛了?”周曼双手撑在会议室的桌面上,对着岑姿一顿输出。

岑姿语气淡淡地反问道,“不是您让我好好把握的吗?”

周曼深呼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我是让你哄好惠总,他一开心,下部戏的女二号不就有着落了吗?昨天我还夸过你能屈能伸,懂得变通,就差一个爆火的机会了。这下倒好,给我捅出来一个天大的窟窿!”

周曼是两年前签下的岑姿。

当时她一眼看中了岑姿,长相惊艳,气质清冷,眼睛里透着一股韧劲,带有天生的故事感。

周曼很看重岑姿,觉得她肯定能火起来。

可惜她太佛系了,拒绝炒CP,宁接好剧本的小配角,不接甜宠剧里的女一号,更不屑作陪资方,除了刚出道的时候营销了一阵子美貌和身材,就再没有过其他话题,一直以来都是不温不火。

周曼曾一度以为岑姿是某个大佬的千金,进娱乐圈只是来体验生活的,火不火的根本不在意。直到后来她被惠世伟纠缠,见她既不愿接受,又不敢明确拒绝,周曼才肯相信她没有背景。

周曼瞧着岑姿一贯平静如水的神色,一股郁气堵在了胸口处,忍不住敲桌子问道,

“岑姿,你做事到底有没有分寸?你知不知道陆总不是你能招惹的人物,一个不高兴就能将你雪藏!”

岑姿唇角弯出弧度,抬眸看向周曼,“富贵险中求。”

周曼愣住了,“什么意思?”

“曼姐是被气糊涂了吗?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想不通。”岑姿说,“如果要傍上资方才有出头日,我为什么不选择一个位高权重而且年轻帅气的资本家?”

周曼冷哼一声,“你能有多大能耐?”

“我昨晚留在了陆总那里过夜,这就是我的能耐。”

岑姿站起身,走到周曼的身边,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混这个圈子,最不能缺的是野心,这可是您教给我的。”

周曼偏头看向岑姿,那双眼睛依旧漂亮,只是不知何时多了几分野性和高深莫测。

她看着岑姿,忽地轻笑出声,“我真是小瞧你了。”

岑姿挑眉,“这难道不算惊喜?”

周曼没应声,等着岑姿把话说完,“就算是天塌下来,您还能跑路不是?气大伤身,消消气。”

最好的处理方式是不处理,谨慎起见,经纪公司选择了冷处理,没有公关发文,任由网上新闻满天飞。

在归逸喝了几杯茶,让陆时肆大脑很是清醒,一直工作到凌晨三点才有了困意。

等他一觉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从床头摸到手机,打开一看,有十几通未接电话。

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着手机,往下滑动着手机屏幕,全是他那个脑袋空空却很会摆架子,年老色衰依旧风流的活爹打来的。

陆时肆不急不慢地洗漱完,出了卧室门,看到鞋架上的那双高跟鞋已经不见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

来日方长,只要是有意接近他,之后所有的碰面都算不上巧合。

手机铃声响起,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打来的。

陆时肆拉开椅子坐下,划开接听键,打开免提,将手机往桌面一放,语气吊儿郎当地跟他活爹问好,“Good morning~”

陆震明显是愣住一瞬,紧接着就是他惯用地扬高声音虚张声势,“混账东西,给你打多少个电话了,怎么不接?”

陆时肆拖着嗓音哦了声,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我刚睡醒。”

“刚睡醒?睁开眼睛看看这都几点了?你自己说说,昨天晚上都干了什么好事?”

陆震的声音又提高了两度,听得陆时肆只觉得刺耳,他低沉的声线慢悠悠的,“错峰工作,凌晨三点还在跟海外分公司的高管开视频会议。”

陆震自然是不信,只当他是满嘴跑火车。

“订婚宴就在三个月后,你就不能收敛一下自己的行为?”

“您又要结婚了?”

陆时肆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语气嘲弄,“是什么让您想给外面包养的每个女人一个家?是对我妈没有实现的承诺吗?”

“混账!你连自己的订婚宴都忘了?”

如果开的是视频通话,陆时肆此刻就能看到陆震气成猪肝色的脸。

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跟陆震争吵上,刚要挂断电话,只听那端传来和蔼可亲的声音,“阿肆。”

陆时肆皱眉,应声道,“奶奶。”

陆老太太说,“中午过来一趟,奶奶让人烧几道你爱吃的菜。”

稍远一些传来的是陆老爷子的声音,“老李,你去接二少爷回来。”

接近正午时,车抵达陆家老宅。

穿过庭院,到达正厅,陆时肆扫了一眼在场的人,眉头轻挑,“今天这么热闹啊。”

陆震愤愤地看向陆时肆,指着桌上的娱乐报纸骂道,“你都干了些什么糊涂事儿?”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看报纸。

陆时肆弯腰去拿桌上的报纸时,瞥了一眼坐在陆老太太身边哭的梨花带雨的闫思瑶。

他垂眸看着头条新闻上的照片,饶有兴致地评价道,“照片拍的不错,拍的再清晰一点,不比现在的偶像剧海报好看?”

陆震瞧着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就来气,“以前胡来也就算了,现在你是有未婚妻的人,随随便便带个女明星在酒店过夜,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陆时肆把报纸一放,火上浇油地说,“哪里随便了?您还不允许真爱存在了?”

陆震正在气头上,骂道,“少他妈跟老子胡扯!”

父子之间针锋相对,正厅内的氛围正是紧张。

一直没讲话的陆老爷子这时开口同陆时肆说道,“再过三个月,就是你跟思瑶的订婚宴了。这段时间你跟思瑶好好筹备,有些项目,我就交给言商去做了。”

陆言商顺势接话,“应该的,当初我结婚的时候,忙不开,阿肆也帮我处理不少了工作。”

陆时肆轻嗤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目光略过闫思瑶,薄唇轻扯,“她不是大哥的未婚妻吗?”

这话倒是事实。

陆老爷子跟闫思瑶的爷爷是战友,当年就说要定娃娃亲,可惜各自都只有一个儿子。这个娃娃亲又被推到了下一代,原本就该是陆言商和闫思瑶。

只是闫家已经落败,在北城勉强站的一席之地,而陆家在北城虽说不上一家独大,但也只有傅家能与之抗衡。

陆言商一直以来都被当做陆氏集团继承人来培养,结婚对象自然是要找个门当户对的豪门千金。陆家向来注重声誉,毁约这种事传出去毕竟不好听,于是找了个折中的办法——让陆时肆娶闫思瑶。

闫家自然明白这背后的缘故,原本还因此心存不满。后来见陆时肆能力样貌特别出众,风头甚至盖过了陆言商,再加上闫思瑶心悦于陆时肆,任由这场酒局上定下的娃娃亲模棱两可地演变至今。

听到陆时肆这句话,原来还用纸巾抹泪的闫思瑶直接哭出声来,“陆奶奶,娃娃亲本来就是陆爷爷和我爷爷在酒局上的口头约定,如果看不上我们闫家,直说就好。”

陆老太太拍了拍闫思瑶的后背,宽慰道,“这是哪里的话?这件事让你受委屈了,放心,奶奶会为你做主的。”

陆时肆瞧着闫思瑶一副楚楚可怜装大度的模样,都快忍不住要给她鼓个掌了。

非科班出身,戏演的是真好。

“有什么好哭的?你想成为陆家的孙媳,也不是不可以。”

闫思瑶红着一双眼睛看向陆时肆,心里满怀期待,却听他接着说,“等大哥离婚了,你还是有机会的,只要你不介意二婚就行。”

坐在不显眼角落嗑瓜子吃的陆明昭,险些噗嗤笑出声来。

她二哥可真是冒昧啊。

陆老爷子一向不发火,听到陆时肆这句不着边际的话,将手里盘着的串径直朝他脑袋砸了过去。

陆时肆反应很快,但并没有躲,任由东西砸了过来。

陆老爷子正襟危坐,“再胡说八道,海外收购案你也别做了,等成婚之后,再着手公司业务。”

正厅内过于安静,嗑瓜子的声音变得突兀起来,陆明昭改去剥橘子吃。

姜还是老的辣啊,二哥现在还是斗不过爷爷。

陆时肆弯腰捡起地上的盘串,迈步走到陆老爷子的面前,将盘串递了过去,

“爷爷,您要是能找人替我接了这个海外收购案,才是真心疼我。昨晚我跟海外分公司开视频会议开到凌晨三点,这个案子总算才有些眉头。”

他看向陆言商,散漫地笑,假装不知道这案子是经陆言商之手没搞下来,才交到他手上的。

“大哥,要不你这把这案子接了?”

陆言商的脸青一阵紫一阵的,勉强维持着体面,“你着手这案子有一阵子了,肯定比我更了解情况,还是你来做比较妥当。”

陆老爷子斜了陆时肆一眼,怒气明显消减了不少,

“行了,今天叫你回来,也是趁着你大嫂生日,一家人坐下吃个团圆饭。这事儿就翻篇了,以后再有花边新闻传出来,我打断你的腿。”

陆时肆笑意却不及眼底,一语双关道,“这收购案不交给大哥了?爷爷到底还是心疼大哥。”

陆老爷子没有理会他,看向闫思瑶说道,“思瑶,这小子难管的很。成婚以后,还得靠你管着。要是他不听你的,就跟我说,我给你做主。”

闫思瑶见好就收,哽咽着说道,“谢谢陆爷爷。”

一顿貌合神离的午饭吃完后,陆明昭跑到亭子里喂鱼,正巧碰上陆时肆在庭院里抽烟。

“二哥!”陆明昭小跑过去,脸上写满了八卦二字,“你昨晚带走的美女是叫岑姿吗?”

陆时肆将烟掐断,偏头看向陆明昭,“怎么,认识啊?”

陆明昭摇了摇头,“不认识,我只是在网上见过她的照片。不过听圈内的一个朋友说,她本人长得特别漂亮,但一直接不到好戏,只能演戏不起眼的小角色和反派人物,还挺可惜的。”

陆时肆唇角意味不明地轻扯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接不到好戏,而是不想接好戏呢?”

陆明昭听不明白其中的曲折,反驳道,

“做她们那一行的,怎么可能不想接到好戏?只是现在这个圈子烂透了,没有资本扶持,根本没有出头日。”

陆明昭二十出头的年纪,是陆震跟第三任妻子唯一的孩子,也是陆家年轻一辈中最小的。生活在陆家这个交错复杂的大环境下,很多人情世故她都是懂得。但毕竟太年轻,再加上母亲将她保护的很好,复杂一些的弯弯绕绕,她是看不透的。

“嗯,你说的有道理。”陆时肆懒得跟一个小丫头片子多费口舌,从她手上拿过鱼粮,往池塘里撒了一把。

陆明昭压低声音小声地问道,“二哥,你是在跟岑姿偷偷谈恋爱吗?”

“嗯?”陆时肆挑眉。

不愧是年轻的脑子,装的全是情情爱爱。

“您还不允许真爱存在了?”陆明昭学着他当时的语气复述了一遍,随后啧啧感叹,“二哥,你都用上真爱这么小众的文字了,看来是真陷进去了。”

陆时肆懒得应声。

还真爱,脑子是看格林童话看傻的吧。

陆明昭也不需要他提供回话的情绪价值,叭叭一通说的很带劲,

“我是真看不惯闫思瑶,人前装的人畜无害,背地里特别有心机。前段时间,她陪奶奶去参加茶艺师评选大赛北城赛区的活动,找了个肚子疼的理由躲在休息室打游戏,还背地里诋毁傅太太。就连未婚妻的名号,都是她敲锣打鼓张扬出来的,还没订婚呢,就借此狐假虎威。”她双手环在胸前,用鼻子吐了口气,

“一想到以后逢年过节要跟她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我就浑身难受。”

这句话说到共情点上了,陆时肆挺配合地应了句,“哦,我也浑身难受。”

陆明昭语气带着点骄傲,“二哥,你以前闹出来那么多花边新闻,其实是故意的吧?就是不满爷爷给你安排的亲事,故意让他们糟心!”

陆时肆弯唇,逗小孩儿似的,“聪明。”

陆明昭头一次被她这个嘴如毒蛇的二哥夸赞,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笑嘻嘻地问,“那你是真心喜欢岑姿了?”

陆时肆懒不正经的调子,“喜欢啊,喜欢死了。”

“那你怎么不跟爷爷说清楚?”陆明昭说,“大哥用一句有喜欢的人了,就推掉了这门亲事,何况大哥根本就不喜欢大嫂。”

小脑袋瓜想的太简单了,陆时肆慢悠悠地说道,“爷爷偏向的很,到我这儿,这招就不灵了。”

陆明昭简单的小脑袋瓜飞速旋转,“那大不了…大不了你们奉子成婚!有了孩子,爷爷肯定会同意的。”

陆时肆倚着柱子的姿势很懒,顺着她的话胡扯道,“这条路行不通,她不喜欢我,我总不能强迫她给我生个孩子吧?”

“啊?”陆明昭很意外,“那她昨天晚上怎么跟你回酒店,还在你那里待了一夜啊?”

“哦。”陆时肆拖着尾音说,“我强迫的。”

陆明昭飞速旋转的小脑袋瓜已经快转不动了,陆时肆瞧着她头顶快冒烟了,慢悠悠地解释了一句,“她被人缠上了,我英雄救美。她怕那人再找上来,不得已跟我回了酒店。”

陆明昭眨了下眼睛,“那你们…什么也没发生?”

“怎么着?”陆时肆反问道,“你还想让人家以身相许啊?”

陆明昭摇了摇头,拍了拍胸口自告奋勇道,“二哥,我帮你追人怎么样?”

陆时肆刚要张口说些什么,电话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陆明昭只听他跟电话那端说,“嗯,我半小时后到公司。”

陆明昭见陆时肆挂了电话,知道他有事要忙,跟他道别后,神秘兮兮地说了句,“二哥,这周六是我21岁生日,你一定要来哦。”

剧组收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明天是一场非常精彩的对手戏,岑姿打算换身私服,拿剧本去找导演和对手戏演员讨论一下明天的戏。

这是一部悬疑罪案题材的刑侦局,岑姿在其中饰演的是一个命运曲折不平的反派人物,这是也是她出道以来接到的最喜欢的一部戏,虽然只是单元剧的主演。

走进更衣间,岑姿听到外面传来同剧组两个女演员的声音,以及她们压低声音的对话。

“这两天岑姿跟陆家二少的绯闻闹的沸沸扬扬的,也不见她工作室发声明澄清。”

“澄清什么啊,人家就需要这波流量和热度炒作,巴不得事情闹的更大一些呢。”

“平日里看她挺佛系的,原来是假清高啊。”

“混这个圈子的,哪有不想火的?”

“也没见她火起来啊,该不会是被白睡了一晚,到头来什么资源好处都没捞着吧。”

“等着瞧吧,说不定下部戏人家就是女一号了。”

“她不是被惠总看上了,怎么跟陆家二少纠缠在一起了?”

“有野心呗!再说了,一个年近四十的矮挫丑,一个年轻力壮的高富帅,要你选,你选哪一个?”

“那还用说吗?肯定是陆家二少啊。我这双眼睛看过娱乐圈多少帅哥了,还是觉得陆总长得最帅,宽肩窄腰大长腿,一看就很能干。”

“你真敢说啊。”那道女声嬉笑着说,“你去问问岑姿,那天晚上有没有爽到?”

“要去你去,我才不去呢。天天冷着一张脸,也不知道怎么讨陆总欢心的。”

“靠美貌和身材呗,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你要有她那身材和样貌,也能睡到陆总。”

“睡到了又怎样?陆总不是有未婚妻吗?她最多也就是用身体换资源,想要成为陆太太,简直是痴心妄想。”

岑姿换好衣服,推开门走了出去。

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个人扭头看过去,表情都僵住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穿白裙子的女人率先开口,亲切地问道,“姿姿,你在换衣服啊?吃晚饭了没?”

岑姿看她们的眼神很凉薄,“还没。”

穿蓝裙子的女人松了一口气,热情邀请道,“要不要一起去吃个晚饭?”

岑姿拒绝的干脆,“不了。”

蓝裙子也没指望着能跟岑姿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紧接着客套地说,“那下次。”

岑姿没应声,走到两个人的面前,唇角稍弯,“挺爽的。”

两个人神色讪讪,硬着头皮装疯卖傻,“什么?”

岑姿语气淡定平静,听不出一丝恼怒的情绪,“以后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可以直接开口。”

她看向蓝裙子,脸上带笑,语气真诚地问道,“你想睡陆总?用不用我帮忙传达?”

蓝裙子吓得腿都软了,拉住岑姿的胳膊,慌张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口嗨,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岑姿略显嫌弃地甩开她的手,一手按在白裙子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按在蓝裙子的肩膀上,将两个人直接按在了座位上。

她垂着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别害怕,我又没生气。你们夸我长得好,身材也好,我很高兴。”

岑姿确实没有生气,她只觉得无趣。

这本就是一个虚伪讽刺且不公平的世界,又何必对这个世界上的人浪费情绪?

走出更衣室,小助理拎着两杯果茶朝着岑姿跑了过来,“姐,有人来探班以琳姐,请大家去吃宵夜,你要不要一起?”

岑姿不爱凑热闹,“不了,你去吧。”

“姐,这杯给你,热量很低,美容养颜还能维持电解质平衡。”小助理把手中的一杯果茶递了过去,“很好喝的,上次陆家大小姐来探班,请全剧组喝的就是这个牌子的果茶。”

岑姿怔住一瞬,伸手接过果茶,不动声色地问道,“陆家大小姐?”

小助理点点头,“陆家千金,跟以琳姐是很好的朋友。上次你到剧组的时候,她已经走了,刚好错过了。”

想起前几天的头条新闻,小助理压低了些声音,补充道,“就是陆总同父异母的妹妹。”

小助理话音刚落,岑姿听见背后有人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岑姿回头,只见身后的任以琳朝她挥了挥手。

她是这部剧的女一号,出道七八年,已经在影视界站稳了脚。这是岑姿第一次跟她合作,也就是打过几次照面的交情,两人并不熟识。

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穿着低调不失奢华,身上的贵气仿佛与生俱来,应该就是陆时肆同父异母的妹妹了。

陆明昭走了过去,终于亲眼见到了她二哥喜欢的美女姐姐,脑海里也自动蹦出来“冷艳”两个字。

她朝着岑姿伸出手,“你好,岑姿…姐,我叫陆明昭,你叫我明昭就好。”

岑姿同她握手,“你好。”

“岑姿姐,你还没吃晚饭吧?”陆明昭邀请道,“一起吧,正巧以琳姐想要跟你讨论一下明天的戏,我把导演也叫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岑姿只好点了点头。

陆明昭很会活络气氛,这顿晚饭吃的轻松又愉快。一直等到他们交流完明天那场戏后,她才单独找岑姿说了会儿话。

陆明昭单枪直入地问道,“岑姿姐,你喜欢我二哥吗?”

见岑姿露出不解的神情,她解释道,“哦,我忘记说了,我二哥是陆时肆,我跟他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嗯,我知道。”岑姿一时间摸不清对方来意,静观其变地问道,“这是他让你来问我的?”

陆明昭摇摇头,“我二哥说他喜欢你喜欢的要死,但是你不喜欢他。”

岑姿脸上带着礼貌且疏离的笑,“他跟你开玩笑呢,我有自知之明,陆总不是我能高攀上的。”

陆明昭蹙眉,双手打了个叉号,“什么高攀不高攀的,最重要的难道不是两情相悦吗?”

这句话单纯且浅薄,岑姿没应声。

陆明昭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似的,先替陆时肆澄清了他的那些花边新闻,又跟她解释了陆时肆“未婚妻”的由来,最后邀请岑姿去参加她的21岁生日宴。

岑姿并没有完全相信陆明昭说的话,但能听得出来,陆明昭是实心实意地撮合她跟陆时肆。

这不失为一个接近陆时肆的机会,但是岑姿不想利用陆明昭。

虽然她不知道陆明昭撮合她跟陆时肆的目的,但几句话讲下来,她能看出陆明昭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

她婉拒了陆明昭的邀请,“我这周六有事儿,怕是去不了了。”

陆明昭面露委屈,“姐姐,这个借口很烂大街的哎!”

她特别自来熟,抱住岑姿的胳膊轻轻摇摆着,声音甜甜的朝岑姿撒娇,“姐姐,去嘛去嘛!我今年要举办一场盛大的生日派对,很好玩的。”

岑姿不擅长处理这种热情,或者是潜意识催促着她把握住接近陆时肆的机会,等她反应过来后,已经点了头,还加上了陆明昭的微信。

陆明昭是被任以琳送到停车场的,她伸手抱了抱任以琳,“以琳姐,我下次探班,给你带小蛋糕。”

任以琳笑道,“好,我先替全剧组的工作人员谢谢小公主了。”

“对了,以琳姐,周六是我的生日,你有时间的话一定要来啊,我还邀请了岑姿姐。”

“那是自然,我一定去。”任以琳顿了下,问道,“明昭,是你哥让你来找岑姿的吗?”

陆明昭摇了摇头,“不是啊。”

她凑近任以琳耳边悄悄地说,“我哥喜欢岑姿姐,我是来帮他追人的。”

任以琳眼底黯淡了一瞬,随后支起笑容,“是吗?我还以为是营销号博人眼球乱写的。”

“我刚看到热搜的时候,也以为是那帮狗仔记者乱编的。但是这次不一样,我哥从来不会在一个女人身上浪费时间,更重要的是他居然让岑姿姐留在他那里过夜了。”

陆明昭见任以琳微微蹙眉,以为是任以琳没理解到她说的那个点,继续解释道,

“我哥十五六岁就从老宅搬出去一个人住了,他有夜晚睡觉孤僻症,特别不喜欢晚上家里面有其他人。”

出门在外,陆明昭特别注重维护她二哥本就摇摇欲坠的声誉,“这里解释一下哈,夜晚睡觉孤僻症是我乱取的,我哥最多是有怪癖,但是没病。”

她顿了下,继续说,“打个比方,就是我晚上到他那里,哪怕外面下着暴雨,他也得让司机把我给接走。这下你懂我哥让岑姿姐留宿的含金量了吗?”

任以琳弯唇,轻轻点了下头。

看着陆明昭的车子走远后,失落的情绪才慢慢从眼底漫溢开来。

周六,天气晴朗。

岑姿吃早饭的时候,收到了陆明昭发来的定位信息,紧接着聊天界面弹出一段语音来。

她点开播放,手机传来陆明昭的声音,“岑姿姐,等你哦。”

她回了一个好字,将手机放在桌面上,还未等手机屏幕熄灭,对话框里又弹出了一个线条小人拥抱的表情包。

熟悉的表情包,将她毫无防备地拽进了那段最温暖的回忆里。

那年纽约的冬天特别冷,为了攒生活费和学费,她除了找了一份小提琴老师的兼职,还进入一个影视公司担任剪辑师。

等从机房里出来后,她整个人累到像是卸了力。等她拿出手机,看到微信顶置的那个人发来信息。

【忙完了吗?】

【累不累?】

她习惯了默默承受所有的负面情绪,表现出来的永远是正面的情绪,于是违心地回复了一句不累。

下一秒,对话框里弹出来线条小人拥抱的表情包。

她愣住了,实在是难以将他那么沉稳的人跟这种可爱的表情包联系起来。

她笑出声来,结果下一句话直接让她眼眶一热——

【姿姿,你可以说累的。没关系,每个人都有疲惫的时候,我也一样。】

铺天盖地的孤独感和来自千万公里之外的温暖一同将她几近吞没,指尖落在手机屏幕上,她重新回复了一条,【嗯,其实是有点累的。】

【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这周五我飞纽约。】

她怕耽误他工作,让他不用过来,但他只是说是为了工作。

后来她才知道,他并没有要飞到纽约处理的工作,只是为了来陪她。

等岑姿从记忆中回神时,一滴热泪啪地一下滴在了手背上。

她深呼一口气,抽了桌上的纸巾擦干脸上的泪痕,静静地将那碗燕麦粥喝完。

下午黄昏时,岑姿换了一身衬衫连衣裙出门。

她只化了一个淡妆,身上除了一条项链,没有再佩戴任何首饰,打扮的非常低调。

临出门前,她从练琴房取走了一把小提琴,当做是送给陆明昭的生日礼物。

路上堵车,岑姿被堵在半路的时候,拿起手机给陆明昭发信息,

【抱歉,路上有点堵,我稍晚会到。】

陆明昭大概是忙到来不及看手机,信息发过去好一会儿,也不见回复。

车开进别墅的地下车库时,岑姿才收到了陆明昭发来的语音——

【没关系,岑姿姐,你能来我就很开心了。不着急,我哥也还没到呢。】

岑姿回复了句马上到,然后打开车门下车。

弯腰从车内拿下那把小提琴时,一辆黑色跑车精准地甩进了她旁边的车位里。

岑姿下意识皱了皱眉,等她转身看过去时,只见一只精劲有力的手臂自然地搭在降下的车窗边上,另一只手上拿着手机通电话。

车库里出奇的安静,岑姿只听男人声音里带着笑意,“催什么催?”

“堵车啊,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又不能变出一双翅膀飞过来。”

是陆时肆。

充斥在她胸腔处的低落悲伤弥久不散,此刻被另一种更为激烈的情绪盖过。

陆时肆抬脚落地,砰地一声关上车门,跟电话那端的人问道:“谁?”

幽邃的黑眸看向眼前的女人,眉梢微微挑了下,“哦,看到了。”

视线撞在一起,岑姿礼貌且疏离地打了声招呼,“陆总。”

陆时肆站在她面前,睨了一眼她竖放着靠在白色车身上的小提琴盒,唇边溢出一声轻笑,“陆明昭真有情调,还专门请了小提琴手现场演奏。”

岑姿不卑不亢地应道,“这是我送给明昭的礼物。”

她没有很要好的朋友,也没有被真心邀请去参加生日宴过,关于要送给陆明昭什么生日礼物,她一点头绪都没有。何况像陆明昭这种富家千金,应该什么都不缺。不过既然是去参加生日宴,空着手去总归是不好。

岑姿也是昨晚翻看她的朋友圈,才得知她最近正在学拉小提琴,才想到把自己之前很喜欢的一把小提琴送给她。

陆时肆啧了声,“明昭,叫的可真亲切啊。”

“是她来找的我。”岑姿姿态从容,

“还希望陆总别总跟其他人说些让人误会的玩笑话,您轻飘飘一句话,可能会给很多人带来麻烦。”

陆时肆朝她迈步走过去,将她困在身前和车之间,垂着眸看她,漫不经心地开口,

“你说巧不巧,我就爱找人麻烦。”

他靠的极近,带着很强的压迫感。

地下车库的灯光昏暗,岑姿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甚至能清晰的听到他的呼吸声。

厌恶感让她不自觉握紧了拳,指甲抵在掌心落下很深的印记。

她抬眼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陆总,我无意招惹您,请您放过我。”

陆时肆故意低下颈脖,鼻尖险些擦过岑姿的脸颊。

他试探性地问道,“在惠世伟那个狗东西举办生日宴之前,认识我吗?”

岑姿低头躲避,却被陆时肆一把掐住脸颊,被迫抬起了头。

“我不仅喜欢找人麻烦,还喜欢强迫别人。”陆时肆目光落在她涂了冷裸色口红的唇上,又懒又欠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威胁,

“再敢躲,我就亲自给你上点颜色深的口红了。”

岑姿的胸口因深呼吸的动作起伏着,她长睫垂了垂,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在北城,应该没有人不认识您。”

“既然听说过我的名字,还敢利用我摆脱惠世伟。”

陆时肆单手去解她衬衣连衣裙最上面的那颗扣子,“是我不够坏吗?还是你觉得我没有惠世伟好色?”

“陆总,别!”岑姿双手抓住他的手臂,手心传来他略高的温度以及小臂肌肉的力量感。

陆时肆将视线移到她那双白净的双手上,用了些力气带动小臂,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经意擦过她胸前白净的肌肤。

岑姿下意识瑟缩了下,双手紧紧抓着陆时肆的手臂,防止他更过分的动作,却听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抓这么紧,生怕我逃似的。怎么着?还摸上瘾了?”

岑姿不会低估陆时肆的顽劣性,沉默着没松手,直到他开口要求道,“松手。”

对上她那双像是会说话的眼睛,陆时肆也不知道怎么就读懂了她的意思,保证道,“松开,不碰你。”

等岑姿松开手,他装模作样地揉了揉手臂,将手臂抬高了些给她看,“手劲儿够大的,都被你掐的不过血了。”

岑姿看向他覆着淡青色血管的手臂,肌肉线条堪称完美,被她用力抓紧的那块肌肤因不过血产生的苍白迅速变为殷红。

语音通话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岑姿回神,拿出手机接听。

“岑姿姐,你到了吗?我哥说见到你了,怎么不见你们上来?”

岑姿:“到了,在等电梯。”

陆明昭声音欢快,“好!”

那端刚挂断手机,陆时肆轻飘飘的声音就响起,“你是在等电梯吗?怎么谎话张口就来?”

他假做思考的神情,“我现在都怀疑摆脱惠世伟的纠缠,只是你故意接近我的幌子了。”

“您怎么想是您的自由。”岑姿拎起小提琴盒挂在肩上,“我先走了。”

陆时肆后脚跟上,快走两步追上她,跟她一起走进了电梯。

封闭的空间里,岑姿站在了距离陆时肆最远的角上。

陆时肆瞥了她一眼,“站那么远,躲瘟疫呢?”

岑姿目光落在跳动的红色数字上,对此充耳不闻。

出了电梯,岑姿停下脚步,“您先进去,我先打个电话。”

陆时肆冷嗤一声,直接揭穿她打电话的借口,“现在才想起来避嫌,是不是有点晚了?”

见岑姿也不回应,站在那里跟尊佛似的一动不动,他才从兜里掏出打火机,“你先进去,我在外面抽根烟。”

岑姿点了点头,迈步往前走。

陆明昭为了今日的生日宴,专门挑选了一件红色长裙,化了精致的妆容,脖子上戴的项链是她妈妈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玫瑰吊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看上去活泼又动人。

她有很多朋友,再加上陆家千金的身份,身边永远不缺追捧的人。

岑姿迈步走进生日宴现场时,陆明昭正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吹嘘夸赞。

有人注意到了岑姿的到来,互相给身边的人使眼色,很多人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惊讶的神色,随后就是不加掩饰的不屑与鄙夷。

站在门口位置的黄裙女人从上到下扫了一眼岑姿,嘲弄道,

“真不要脸啊,都蹭到陆二少妹妹的生日宴上了。”

坐在陆明昭身边的人看到了岑姿,唇角往下一瞥,

“明昭,你瞧,她怎么来了?真是不要…”

陆明昭侧头看过去,蹭地一下站起身来,“岑姿姐!”

岑姿看着陆明昭朝她走过来,还未等人到她跟前,一只手自然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声音慢悠悠地从头顶传来——

“走这么快干什么?都不等等我。”

所有目光聚集一点。

陆时肆并没有穿平日常穿的深色系衣服,反而是穿了一件简约的白色衬衣,隐隐勾勒出肌肉线条,他也不打领带,就那么随意解开着最上面的几颗扣子。

白色衬衣也压不住他那股不可一世的轻狂不羁。

他就是故意的。

身上一丝烟味儿都没有,跟她一前一后地到场,当着众多人的面儿讲一些暧昧不清的话,就是觉得这样才有意思。

岑姿没看他,想要跟他拉开距离,却被他搂住肩膀动弹不得半分。

正厅里很多盛装出席的女人,打着为陆明昭庆生的幌子,实则是想借此接近陆时肆,眼前这一幕让她们心里很是吃味儿,打量岑姿的眼神由鄙夷和轻蔑,渐渐变为嫉妒和憎恶。

陆明昭努力压了压上翘的死嘴,“岑姿姐,二哥,你们来了。”

“生日快乐。”岑姿将手中的小提琴递了过去,

“这是我以前用过的很不错的一把小提琴,知道你最近在学拉小提琴,就把它当做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陆明昭有些惊讶,“岑姿姐,你会拉小提琴啊。”

岑姿嗯了声。

陆明昭接过小提琴,心里是有些丧气的。

她从小就涉猎广泛,舞蹈滑雪打网球弹钢琴等等,但除了游泳游的还不错以外,没有一样是能坚持下去,遇到点困难,兴致就被消磨没了。母亲对她溺爱宽容,一开始还好话哄着她学,见她学的不开心,就任由她去了。

她前不久去看了一场音乐会,对拉小提琴产生了兴趣,就找了私教老师来教。但是这玩意比弹钢琴还要难好多,她最近正处在兴致消磨的阶段,看到小提琴怎么也笑不起来。

心里是丧气的,但她脸上表现的还是很惊喜,哇了一声,“谢谢岑姿姐。”

黄裙女人瞥了一眼小提琴盒,又瞧了一眼岑姿身上的着装和首饰,没有一件是奢侈品牌。

会投其所好有什么用,也不看看送来的是什么廉价货,还真以为陆明昭这个千金大小姐会稀罕吗?

她凑近了些,脸上挤出友善的笑来,

“既然是岑小姐很喜欢的一把琴,那肯定是一把好琴了。不如岑小姐现场拉一曲为明昭庆生,我们也能沾着明昭的光,欣赏一下岑小姐的琴技到底有多精湛。”

黄裙女人话刚说完,旁边就有人不安好心地起哄让岑姿拉一曲。

陆明昭看了一眼岑姿,怕她为难,试探着问道,“要不下次吧?”

她朝着陆时肆递了一个眼神,让他帮忙说句话。

这种别有用心的小儿科一眼便能看穿。

陆时肆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兴致,看热闹不嫌事大,往沙发上一坐,跟古代点曲儿的王爷似地,朝着岑姿抬了下下巴,

“拉吧,我也听听这曲儿拉的好不好听。”

黄裙女人看上去很是兴高采烈,“陆总都发话了,你不会连陆总的面子都不给吧?还是说你根本就不会拉小提琴,只是投其所好顺便扯了个谎啊?”

陆明昭朝黄裙女人看了过去,小脸一冷,“你说话过分了。”

岑姿默不作声地伸手去打开小提琴盒,朝陆明昭问道,“想听什么?”

她不爱出风头,何况还是在陆明昭的生日宴上。但有人想要打她的脸,她没有站着不动被人打脸的道理。

陆明昭一愣,“啊?”

岑姿将小提琴拿了出来,淡淡的语气带着几分让陆明昭放宽心的意思,“我小提琴拉的还可以。”

陆明昭点点头,正在思考想听什么时,目光落在了小提琴上,神情忽地变得惊讶无比,“岑姿姐,这可是一把世界级的名琴,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岑姿:“收下吧,再好的琴,只有使用才能展现出它真正的价值。”

黄裙女人更是一脸不可思议,她一个十八线的小明星哪有钱买世界级的名琴,用怀疑质问的口吻问道,“明昭,你会不会是看错了?岑小姐应该买不起名琴吧?”

坐着看戏的陆时肆听到这话,慢悠悠地开口,“陆明昭,她在质疑你的眼光呢。”

陆明昭听到这话,应激反应似地,小手往腰上一叉,看向黄裙女人,明显是不开心了,

“你可以说我拉不好小提琴,但是你不能质疑我这双识的名器的眼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把琴曾被世界著名意大利演奏家演奏过,后来才被一位收藏家拍卖下来。”

她看向岑姿,满眼都是好奇,“岑姿姐,这把琴怎么在你手上啊?”

岑姿不愿过多解释,只说了一句,“就是那位收藏家送给我的,她说拍卖下来才明白它不应该只是个收藏品,希望这把琴永远有人使用。”

陆明昭还想问些什么,只听陆时肆幽淡的嗓音传过来,“这曲儿还拉不拉了?”

黄裙女人话里带话,“能得到这么名贵的一把小提琴,看来岑小姐还真是有本事。”

陆时肆一记冷飕飕的眼神甩了过去,语气很不耐烦,“要么闭嘴,要么滚蛋!乌鸦转世啊,聒噪的人心烦。”

岑姿的目光在陆时肆身上略过。

只见他交叠着长腿陷在沙发里,那双黑眸盛气凌人,眉间透着不耐和肃冷,好像他的存在本身就带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黄裙女人被吓得不敢吱声,瞬间从转世乌鸦变成了现世哑巴。

岑姿收回视线,又问了陆明昭一遍,“想听什么?”

陆明昭思考了两秒,“青花瓷可以吗?”

岑姿点头,“好。”

在场的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岑姿身上,很多人等待的不是她的演奏,而是在等她出丑。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

琴声响起的那一刻,原本等她出丑的那些人先是露出惊讶的神情,随即脸色变得很难看。

岑姿有段时间没碰琴了,但长年累月的拉琴让她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琴一拿到手上,那种熟悉感便回来了。

她的头发柔顺自然地垂落在肩上,仪态优雅,手指白皙修长,拉琴的动作流畅自然,整个人是由内到外的自信从容。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明明没有聚光灯,但此刻她仿佛置身于世界中心,好像连发丝都发着光。

陆明昭仰着脑袋看向岑姿,沉浸在小提琴声中,一时间有点犯痴。

陆时肆原本还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打火机,这会儿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一个点上。

比起她造诣颇深的琴艺,让他更为惊奇的是,她那双眼睛里居然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神采。

目光往下走一点,他又发现她唇角弯着的弧度依旧很浅,却特别自然,仿佛这才是她真正的笑容。

陆时肆眼睛微微眯起又睁开,随即眉尾轻挑了下。

一首拉完,岑姿收了琴。

抬眸瞬间,正好撞进陆时肆那双似乎噙着一丝笑意的幽深冷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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