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嬛翠珠最新章节内容_钱嬛翠珠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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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嬛翠珠是小说《少帅想要我命?让我亲一口先》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一支藤萝写的一款民国言情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少帅想要我命?让我亲一口先》的章节内容

钱嬛翠珠最新章节内容_钱嬛翠珠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民国二十五年,三月。

督军府,婚房。

“好命婆”乖觉地站在床边,瞟了一眼端坐在床上的新娘子,眼神艳羡。

钱小姐出自丰城豪族,祖父早早就与人合资开设了钱庄,后又乘着新兴的洋东风,创办了泰兴商行,远洋船队,面粉厂,是丰城赫赫有名的首富之家。

不止如此,钱家人丁兴旺,钱小姐上头有五个哥哥,个个都是人中之龙!

今日这丰城,钱小姐的婚事可谓风光无限,八方来贺。

她这个喜婆赏钱都拿了八个银元,要知道,在丰城这繁华地界,一个三口之家一个月的生活费也不过三个银元,她只是来说几句吉祥话,铺铺喜床,就能拿这么多!

而钱小姐要嫁的人家也同样不一般,乃是丰城督军府的……

“好命婆”心中感慨尚未落定,婚房的门就被人一把推开,一个小丫鬟抹着眼泪,抢跑进屋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着朝坐在床上的新娘子说道:

“小姐,不好了!钱庄和商行被人查抄了,说是老爷暗中资助倭人间谍,为他们的潜伏打掩护,是彻头彻尾的汉奸,这事今天登报了!”

小丫鬟说着,语气哽咽,跪在地上往前挪了几步,一把握住钱小姐的手:“姑爷,是姑爷亲自带人去的,丰城老百姓都把钱家庄园给围了,说是要杀汉奸,诛恶商!姑爷带兵,直接杀入咱们园子,小姐,我可怜的小姐,才刚嫁进来,往后可怎么办啊?”

“好命婆”脸色大变,惊慌失措,看看床上的新娘,看看小丫鬟,没敢掺和这事,一溜烟跑了,临出门时还不忘把门给关上,生怕屋里的新娘跑了,得罪阎家。

这个时候她就是再蠢,也反应过来,督军府阎家和首富钱家结亲,没存什么好心。

小丫鬟也不在意喜婆子,只紧紧握着钱小姐的手,可后者一点反应也没有。

“小姐?小姐!”小丫鬟有些着急,一把掀开了钱小姐头上的白纱!

“啊——”

小丫鬟看着钱小姐乌黑的嘴唇,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浑身打着哆嗦。

她家小姐,死,死了?

小丫鬟看着双目圆睁,气息全无的钱嬛,悲从中来,抱着她的腿痛哭起来。

“小姐——我可怜的小姐——”

她早该想到,姑爷既然敢带兵查抄钱家,又怎么会留新婚妻子的命?可为什么?

阎家是丰城督军,钱家是丰城首富,两家是世交,姑爷和小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虽说她家小姐远洋留学过几年,可幼时感情是有的,为什么这么狠心?

眼下钱家分崩离析,老爷死了,夫人也死了,几个少爷也不见了踪影。

小丫鬟哭得期期艾艾,余音绕梁,再加上婚房的布置,颇有种诡异可怖之气。

忽然,一道轻轻的“唔”声响起,紧接着,翠珠就察觉自己抱着的腿动了动。

她浑身一僵,缓缓抬头看过去,这一看可不得了,只见原本双目圆睁,嘴唇乌黑,已经凉透了的钱嬛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竟是睁开了眼!

翠珠嘴唇一哆嗦,吓得不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钱嬛捂着泛疼的小腹,表情微狞,吃坏了也不至于这么绞痛吧?

原本还在担心的钱嬛,下一刻表情就变了,连剧烈的腹痛都忽略了。

她快速扫视四周,本就白的脸色越发渗人,她不是在家休息吗?怎么又到剧组了?可她新接的是现代戏,场景怎么这么复古?串戏了?

钱嬛一脸疑惑,目光缓缓定在神色恐惧的翠珠身上,只当是群众演员,皱了皱眉:“你怎么和见了鬼一样?这是哪个剧组?我经纪人和助理呢?”

翠珠一愣,呆呆看着钱嬛,吞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道:“小,小姐?”

钱嬛嘴角一抽,摄像机导演都没就位就演上了,真是个好演员。

她也没理会翠珠,捂着小腹站起身,准备找找经纪人,不过,身后雪白的婚纱拖尾逶迤,裙裾很窄,非常影响走路,钱嬛垂眸看看,神色变得有些难看。

她记得自己是在家,莫名其妙来了剧组也就算了,戏服都给换上了?谁给她换的?难道是新招收的助理吃里扒外,给她下药,然后联系狗仔拍了她的不雅照?

在钱嬛心里各种阴谋论的时候,翠珠回过神来,看着全须全尾的小姐,她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又冲上去抱住了钱嬛的腿:“小姐?你怎么了小姐?你不认得翠珠了?”

钱嬛本就身体虚,被她这么一撞,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床尾的梳妆镜前。

她疼的龇牙咧嘴,却还是强忍下怒火,朝翠珠笑了笑,勉为其难道:“翠珠?咱们今天应该是第一次见吧?这样,你能不能帮我喊一下我的经纪人莉娜?”

“小姐——”翠珠脸色惨白,抱着钱嬛的腿瑟瑟发抖。

钱嬛看着翠珠脸上的表情,眼神渐渐凝固,一个群演都这么好的演技?

忽的,她灵光一闪,莫名其妙的片场,古里古怪的群演,还有她身上的戏服……

钱嬛的表情有了裂痕,她挣开翠珠的手,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缓缓转身面向身后的西洋镜,当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一颗心猛地坠了下去。

镜子里映照着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

皮肤白净如美瓷,容貌清丽脱俗,却生了一双弧度极美的狐狸眼,眼睛内勾外翘,平添了几分妖艳儿锋利,似一朵火红的芙蕖,既张扬,又清冷。

钱嬛脑袋嗡了一声,仿佛被人迎头打了一闷棍。

镜子里的人不是她!

这一刻,饶是再不敢置信,钱嬛也只能相信最不可能的可能,她穿了。

钱嬛双目圆睁,泛着乌色的唇颤抖着,许久才问出一句话:“现在是什么年月?”

翠珠一听这话,哭得愈发停不下来,抽泣道:“小姐,你别吓我,你……”

钱嬛深吸了一口气,额角青筋冒起,加重声调:“我说,现在是什么年月?!”

翠珠哭声戛然,结结巴巴道:“民,民国二十五年三月,小……小姐,你……”

钱嬛闭了闭眼,唇角绷得更紧,坏消息真是一个接着一个。

在民国短暂的历史中,战乱不断,民国二十五年,就是1936年,再过一年抗战全面爆发,整个九州大地都会陷入到水深火热的战火中。

她怎么就偏偏穿越到了这个要命的年代?

钱嬛咬着嘴唇,遍体生寒。

翠珠却顾不得许多,上前扯着钱嬛的婚纱裙摆,紧张道:“小姐,我们还是逃吧,老爷夫人都死了,少爷们也不知所踪,我们回不去钱公馆了,姑爷丝毫不顾念旧情,还给您下毒,小姐继续留在督军府,怕是命都要保不住了!”

钱嬛浑浑噩噩,脑子乱糟糟的,一时没有反应。

须臾,她有些混沌的脑袋突然被劈开,她腾地站起身,脸上难掩震惊之色。

钱公馆?督军府?下毒?

钱嬛豁然转头看向翠珠,唇颤了颤,艰涩地道:“你是翠珠?我是钱嬛?”

看着钱嬛像是陡然清醒过来的表情,翠珠眼神一喜,旋即又哭了起来:“小姐,我还以为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不然我可怎么办啊,小姐——”

得,破案了,不是简单的穿越,而是穿剧了,还是她亲身演过的剧。

钱嬛用冰冷的指尖揉了揉泛红的眼角,噙着淡淡暗哑的声音响起:“别哭了。”

翠珠狼狈地抹去脸上的泪痕:“小姐,趁着姑爷还没回来,咱们快走吧!”

钱嬛语气平静地骇人:“偌大的督军府,多的是人把守,能逃到哪儿去?”

翠珠哑然,刚欲开口,婚房外就突然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

翠珠瞳孔一缩,挡在了钱嬛面前,神色惊恐地看向房门处,少顷,门被一把推开,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大步迈了进来,他长身玉立,身形挺拔,举手投足都带着严峻。

钱嬛转头看了他一眼,不用问,肯定是今日在教堂里与她宣誓的人,阎之恒。

同时,他也是《曙光》这部剧里,戏份占百分之五十的一番大男主。

《曙光》是一部民国剧,编剧以当下热门的“穿书”为主要题材,写了穿越女穿越后,抢夺了小说男主的爱意,导致原本的男女主反目成仇的故事。

书里的人物,俗称纸片人,他们会遵循角色人设,以及剧本设定,走完全部内容,但偶尔会有一些纸片人,因某些因素觉醒自我意识,产生另类的感情,导致剧情崩坏。

在《曙光》的剧本设定里,阎之恒就是一个因穿越女意识觉醒的人。

这部剧是双女主,她因名字与剧本中其中一个女主重合,就出演了这个角色。

钱嬛,剧里前期金尊玉贵,堪称万人迷的女主,却因阎之恒意识觉醒,家破人亡。

阎之恒进屋后,看向钱嬛,目光在触及她乌色的唇时,眼神微变,大步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漆黑淡漠的眉眼带了些难言的担忧:“怎么回事?你中毒了?”

钱嬛看着阎之恒脸上的担忧,抿了抿唇,明明就是他亲手下的毒,不,准确来说,是意识觉醒的他下的毒,因自我意识和原有人设割裂,导致阎之恒生出了双重人格。

在角色原有的人设心里,钱嬛是他心爱的青梅竹马,要好好对待,恩爱一生。

但在自我意识觉醒的阎之恒心中,他有了真爱的穿越女,钱嬛只是阻挡在他与真爱之间的绊脚石,栽赃、覆灭钱家,毒杀新婚妻子,都只是一个开始。

好在原有人设的是主人格,自我意识是副人格,不过,他们的人格转换没有前奏,没有预期,所以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主宰这具身体的是哪个人格。

就目前的情况,以及她对剧本的记忆来看,此刻的阎之恒是主人格。

翠珠看着阎之恒的神色,又看看钱嬛,小脸煞白,有些看不明白今晚的事。

难道,给小姐下毒的人不是姑爷?

“之恒哥,你去哪儿了?”钱嬛挣开阎之恒的手,准备既来之则安之,顺着剧情走下去,站在上帝视角,规避开对自己有害的情节,在这个战乱的年代好好活着。

闻言,阎之恒眼里闪过一丝迟疑,想到已经没了的钱家,他不知如何给钱嬛交代。

今晚的一切行动他都没有参与,但秘密资助潜伏在国内的倭人,等同叛国,罪不容诛,证据明明白白摆在眼前,登报示众,他也保不住钱家。

“啪——”

钱嬛一巴掌打在阎之恒的脸上,响亮的声音在婚房里格外刺耳。

“阎之恒!我父亲倾尽家财,为你阎家保驾护航,怎么可能资助倭人?你竟然连调查都没有,就轻而易举给我钱家定罪?你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你却在新婚之夜屠杀我全家!好,真好,我钱嬛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你!滚出去——”

钱嬛冷冷看着阎之恒,掌心冒出一层黏腻的汗渍。

剧本里的台词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能记得个大概,今晚钱嬛被阎之恒的副人格毒杀,却因主人格突然回来被送往医院救回一命,苏醒后,夫妻决裂。

她腹中剧痛因精神紧绷倒是缓和了许多,突然从这具身体醒过来,毒药也继承了。

翠珠吓得浑身哆嗦,生怕惹恼了阎之恒,他直接枪毙了她家小姐。

阎之恒却并未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他静静看了钱嬛片刻,才哑声道:“阿嬛,不管你信不信,钱家的事非我本意。你嫁入阎家,那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钱家的事影响不到你,往后你就安心待在督军府,万事莫想,我自会护着你的。”

话落,阎之恒目光扫过翠珠,冷声道:“今晚是新婚夜,你还不退下?”

翠珠闻言冷汗涔涔,忙躬身赔罪,可却不愿意这个时候离开。

她当然知道今晚是小姐和姑爷的新婚夜,倘若没有钱家的事,她定欢欣鼓舞退下,祈祷两人早日怀上小少爷,可她家小姐被毒杀,此事尚未有定论,她怎么敢走?

阎之恒双目一翕,眼底深处裹挟着浓浓的锐气,刚要开口,就听钱嬛道:“少督军这是要留下与我圆房?你不怕这事儿传入江小姐耳中?到时,她怕是要找你闹了。”

听到“江小姐”三个字,阎之恒果然神色一顿,眼底闪过些许挣扎。

钱嬛冷静下来,打量着阎之恒。

一个挣脱剧情束缚,灵魂觉醒的人,心里到底爱的是谁?青梅竹马还是天降?

她亲身演过这个剧本,只知道主人格喜欢钱嬛,副人格喜欢江朝颜,最后人格重合后他心里爱的是谁她还真不知道,目前她没钱没势,只希望主人格撑得久些。

阎之恒眼神闪烁,副官这时匆匆跑进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闻言,阎之恒神色微变,摇摆不定的神色立刻坚定起来:“阿嬛,你早些休息,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明天一早回来陪你用早点,父亲母亲那里,你无需操心。”

说完,阎之恒甚至来不及看钱嬛的表情,便转身离去,边走边低声询问副官:“朝颜素来身强体健,怎么会突然头疼?有没有请医生?王妈一直在她身边照顾着?”

副官的声音适时响起:“今天是少督军大婚的日子,江小姐心里也不痛快……”

钱嬛站在门口,看着阎之恒远去的背影,脊背挺直,脸上没什么表情。

大婚之日,亲手毒杀新婚妻子,又覆灭妻子娘家,霸占家产,这都是副人格干的,可眼下弃她而去,去陪白月光的,又是主人格,穿越后的现实远比剧本还要让人心凉。

穿越女的魅力,即便阎之恒的主人格和副人格互不干扰,也同时对江朝颜有好感。

阎之恒这个角色在论坛一直被评选为影视剧渣男之首,倒也算是实至名归。

她切身体会过一次剧情,如今重来一回,倒是有不一样的感受,不过,因为熟悉,反倒是令突然穿越的忧虑减弱了几分,但镇定下来后,剧烈的腹痛又席卷而来。

她皱了皱眉,捂着小腹重新坐回床上,乌唇衬得羊脂玉般的肌肤越发苍白。

阎之恒离开,翠珠悄悄松了口气,旋即看向神色痛苦的钱嬛,面色大变。

她眼里不自觉又挂了泪,抽泣道:“我可怜的小姐,姑爷都不担心您中了毒,这个时候还要管那位江小姐是不是头疼!当真是薄情寡义!”

痛斥了一句后,翠珠忙不迭擦了擦眼泪:“小姐,我这就去请医生!”

说完,翠珠就匆匆跑了出去。

钱嬛脊背弯下去,眉宇紧锁,她这具身体被毒素蚀骨,没有和剧里一样及时送医,导致一命呜呼,她穿越过来后尚未与身体彻底融合,却也虚弱,必须要尽快看医生了。

她与身体磨合的过程,一帧一帧有关原主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那些,是原主的一生,从呱呱坠地到如今新婚嫁人,一幕幕,清晰又明了。

这一刻,钱嬛忽然意识到,她不是在演绎一个角色,而是真正成为了这个人。

钱嬛疼的厉害,脸色惨淡如霜,她深吸一口气,喉管里只剩下气音。

“神说,我要尽快看到医生。”

钱嬛的声音有种沁人心脾的舒适,可说出的话,却透着一股诡异。

少顷,在钱嬛觉得头重脚轻,整个人云里雾里的时候,婚房大门被推开,翠珠扯着个背药箱的大夫冲了进来,喜极而泣道:“太好了小姐,今天三姨太身子不爽利,婚宴结束她就请了大夫,这不,我才刚出咱们院子就瞧见人了。”

听到这话,钱嬛松了口气,昏昏沉沉晕了过去。

*

钱嬛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晨了。

她睁眼看着绸缎的帐幔,嘴里满是苦涩,应该是刚刚喝完药。

钱嬛坐起身,身体松乏些,也不腹痛了。

她环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翠珠,至于昨晚答应要今天回来和她用早点的阎之恒,她没放在心上,估计这会儿还在江朝颜那里。

翠珠回来,看到清醒的钱嬛,又想哭了。

钱嬛有些头疼,却也知道爱哭就是翠珠这个人的特点。

她忙打断了翠珠,问道:“翠珠,我身体没事吧?医生怎么说的?”

翠珠想到医生的话,脸上满是后怕,小声道:“是……是氰化钾,中毒会死人的!医生说还好他来得及时,但小姐身体里毒不少,要静养一段时间了。”

氰化钾?民国特务最喜欢在冷兵器上涂抹的毒素,这副人格还真狠。

不过,医生来得及时?

钱嬛苦笑一声,说道:“我饿了,你去给我弄点吃的吧。”

翠珠应了一声,心里高兴钱嬛能吃能睡,完全没看出她难看的表情,兴冲冲走了。

翠珠一走,偌大的婚房又变得安静起来。

钱嬛的唇没有一丝血色,微启,说了一句:“神说,我的身体要快些好起来。”

这话像是化为了实质,钱嬛能明显感觉到疲乏的身体有了力气。

她轻舒一口气,没错,她是有金手指的,上辈子就有,或者不能叫金手指,只能说是传承带来的好处,同时,也是给家族带来灾厄的弊端。

她祖上出过言灵师,顾名思义,言出法随,说出的话具有实体化的力量。

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如此。

不过,正因为言灵师很犯规,所以限制很大,每一句言灵都与寿命挂钩,这也就导致她这一脉的人寿命大都不长,能活到三十都算是长寿的。

言灵所需越离谱,价值越高,寿命缩减越多。

例如,需要一个面包,或许只消耗一个小时的寿命,但需要一栋豪宅,就会消耗一个月的寿命,不过,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寿命是多长,言灵师也不例外。

或许有一天,你只是要了一个面包,却在面包的出现那一刻寿命提前耗尽,猝死。

她祖上曾出过这样的事,上一秒言灵,下一秒猝死,但言灵这种事会上瘾,人都是贪婪的,拥有的越多,想要的就会越多,到了她父母那一辈,已经被严令禁止使用言灵术了,唯恐这一脉就这样消逝干净,留不下一点痕迹。

她谨遵教诲,上辈子勤勤恳恳拍戏,日子倒也富足,几乎要忘了自己是言灵师。

不过,重生到民国,开局就是地狱难度,不言灵,她昨晚可能就死了。

其实,言灵师一脉还有一种增加寿命的办法,不过条件很苛刻,少有人达成罢了,倘若真能形成一个良性循环,言灵师才是真正无敌的存在,可惜了。

但民国崇尚信仰,她准备在这里尝试看看,或许可行。

这么想着,钱嬛眸中就涌起一抹振奋。

翠珠回来后,就看到钱嬛已经穿好了衣裳,一身浅蓝色的绣花旗袍。

“小姐今日怎么没穿西式洋装?”翠珠端着托盘,里面盛着一碗清粥,一碟小菜,她好奇地看了钱嬛一眼,自从留洋回来,这旗袍还是头回上身呢。

钱嬛没回答,翠珠也没在意,说道:“医生说了,小姐胃里被毒灼的厉害,不能沾荤腥,小姐就先忍耐一段时日,等身子好了,再好好补补。”

钱嬛轻嗯一声,喝了两口粥,问道:“待会去打听一下家里的事。”

翠珠福至心灵,明白钱嬛想打听的是钱公馆。

她咬了咬嘴唇,小声道:“小姐,钱家如今……可能会牵连到小姐。”

钱嬛敛眸,喝完粥,扯起桌上的绢帕擦了擦唇角,淡淡道:“钱家如今就剩我一人了,不管外人怎么看,我都是要给父亲母亲下葬的,若我都怕了,对得起他们二十年的养育之恩?更何况,旁人信他们通敌,我却是不信,钱家是无辜的。”

钱嬛声音很轻,语气却格外笃定。

不管钱家如何人人喊打,她都得趁着督军府没有搬空钱公馆前,回去一趟。

翠珠重重点了点头:“小姐放心,我待会就去打听。”

钱嬛颔首,稍稍饱腹后,摸了摸自己的唇:“先不急,你先与我走一趟吧。”

说着,钱嬛已经起身,拢了拢雪白的披肩,离开了房间,翠珠愣在原地,看着她走远才急急忙忙追上去,担忧道:“小姐,你身子还没好,这个时候了要去哪儿啊?”

翠珠心惊胆战,唯恐督军府上的人瞧见她们会直接动手。

钱家出事,她这个丫鬟倒是不打紧,可她们小姐……谁也不知道姑爷是怎么想的。

不过,她却是多虑了,一路走来,督军府的下人虽然神色古怪,却仍是恭恭敬敬喊钱嬛一声“少奶奶”,并没有想象中的困境,翠珠放心了些。

看着翠珠如临大敌的模样,钱嬛弯了弯唇,行走间一颦一笑皆摇曳生姿。

翠珠看呆了眼,虽然以前的小姐也很美,可不知怎的,今天的小姐出奇的不同。

不过,当翠珠看到钱嬛领着她来到督军院子外时,吓得面无人色,死死拉着钱嬛的手臂,颤颤巍巍道:“小,小姐,你怎么敢来这里……你身子不适,督军也是知道的,不需要来和长辈见礼,再说了,昨晚姑爷都不在,咱们还是快走吧……”

这里面住的,可是整个丰城说一不二,跺跺脚都能震三震的督军,阎川!

督军为人严肃,不苟言笑,素日里也没个笑脸,小姐最怕他,这会来不是触霉头?

钱嬛充耳不闻,来到督军院外,驻守的警卫员便拦下她:“督军在练拳。”

“劳烦通报一声,就说钱嬛有要事求见督军。”

钱嬛手里捏着绢帕,举止有度,仪态自然,活脱脱从民国画卷里走出来的大小姐,她声音如一股甘冽的清泉,说话间展颜一笑,宛如初生的露水,美不胜收。

在入组《曙光》时,她还专程上了礼仪课程,自然不会出错。

警卫员顿了顿,抬眸看了钱嬛一眼,想到昨晚的事,还是入内为她禀报了。

钱家因资助倭人间谍,犯了众怒,只能清剿干净,但这位钱小姐已经嫁入督军府,是名正言顺的阎家人,只要督军府没说要休弃她,她就是督军府的少奶奶。

更何况,少督军对她的感情有目共睹,谁瞧见两人不说一声般配?

警卫员入内后,须臾,督军身边的李副官就亲自前来邀钱嬛进去面见阎川。

翠珠浑身发颤,跟在钱嬛身后,不住吞咽着口水。

钱嬛进入厅堂,便看到了穿着练功服,坐着喝茶的阎川,他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格外硬朗,周身充斥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一看便知此人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也是,执掌丰城几十年,从拥兵自重的军阀,到丰城最高军事长官,能是普通人?

一看到阎川,钱嬛便红了眼圈,哭诉道:“阎伯伯,你与我父亲相识已久,应该明白他的为人,他最是痛恨这些侵略者,又怎么可能资助东洋人?那些所谓的证据,都是无端捏造!不求阎伯伯看在钱家多年倾尽家财,鼎力相助的份上放过钱家,只求您收回兵马,不要再追杀我哥哥,他们都只是普通人,不涉及军政之事。”

阎川看着掩唇痛哭的钱嬛,轻叹一声:“阿嬛,是伯父对不住伯贤兄,对不住你。”

钱家之事已不是一朝一夕了,流言蜚语早已甚嚣尘上,东洋人虽然没有宣战,但他们潜伏在暗处,从事着搜集情报,暗杀,贩运鸦片,截收破译着军政要员的密电,这是侵略阴谋,如果不处置了钱家,他这个驻守丰城的督军又有何颜面面对城中百姓?

但他深知钱嬛无辜,又是自小看着长大的,之恒也一心爱慕,这才放任他们成婚。

选择在婚礼时动手,一来是震慑丰城中那些蠢蠢欲动的商户,二来也是告诫他们,但凡生出叛国资敌之心的,他阎川都会杀之,甚至大义灭亲。

三来,他也是想钱嬛往后安心待在阎家,相夫教子,不要被有心人利用。

昨日之事对她的确残忍,但钱家五子个个出挑,若不斩尽杀绝,放他们离开,日后难保不会祸及阎家,他能从一介白丁走到今日,靠得绝不是宅心仁厚。

“阎伯伯,我原是没办法活着见到您的,之恒哥如今心中另有所属,愿为她毒杀我这个新婚妻子,他已忘却曾经答应过我的,如今,我只能来求您了。暂且不管钱家到底有没有通敌叛国之举,我父亲与您的情谊总是在的,给钱家留一些血脉,求您。”

钱嬛纤细的身影伏地拜倒,声音凄婉。

她脑袋叩拜在地上,清绝的脸上是淡淡的讥诮。

“毒杀?”阎川眉头一皱,之恒对钱嬛的感情他是知道的,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他只知道钱嬛是中了毒,却不知竟是之恒亲手所为!

“阎伯伯身为丰城督军,什么事都瞒不过您,江朝颜,丰城大舞厅的台柱子,因曲子新鲜,于月前名声大噪,之恒哥日日前往舞厅,这事儿您应该听说过。”

“昨晚,他搁下我这正头太太,只因江小姐突然头痛,您说,他到底爱谁?”

“我今日过来,除了为阿兄求情,还想求阎伯伯,帮之恒哥将江小姐纳入督军府,否则他日日去舞厅鬼混,少督军的名声怕是都要因此败坏,钱家没了,可我还是他的太太,绝不能容忍他自甘堕落,府里多个姨太太是小,之恒哥坏了名声是大。”

听钱嬛说了这么多,阎川神色变得深沉,抬眸看她:“你不怪之恒?”

昨晚钱家被抄家枪毙,是阎之恒亲自领兵去的。

钱嬛脸色微白,神色有些局促:“怎么会?之恒哥和我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谊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变的,我只希望他能过得更好。”

阎川看了钱嬛片刻,良久,方颔首道:“好,我答应你,钱家的事到此为止。”

闻言,钱嬛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被翠珠搀扶起来。

她朝阎川垂了垂眸,轻声道:“多谢阎伯伯顾念旧情,那江小姐的事?”

阎川扫过钱嬛,这些女人之间拈酸吃醋的小事,他本不欲理会,但到底亏欠钱嬛,便沉吟道:“今日,让李副官去丰城大舞厅把人给赎回来就是。”

钱嬛笑了,狭长的狐狸眼里是细细碎碎的光。

在接连提出两个要求后,钱嬛脸上露出迟疑之色,小声道:“阎伯伯,能否求您,给我阿爸阿妈置口薄棺?我虽是阎家媳,却也受他们养育多年,恩情不敢忘。”

阎川摆了摆手:“此事你无需担忧,本就是我亏欠了伯贤兄,他的身后事我自会打理,阿嬛若是没什么事,近日就不要出府了,以免被丰城百姓看到,惹祸上身。”

钱嬛垂眸,朝阎川福身道:“阿嬛明白,多谢阎伯伯成全。”

钱嬛姿容清绝,眉眼精致得像是从画中走出来,言语温和,举止优雅,进退有度,一袭旗袍勾勒出纤细的腰肢,行礼时盈盈不堪一握,折成好看的弧度。

阎川虎目扫过,微微一顿,心中也不由感慨,丰城第一美人果真名不虚传。

上天厚待钱家,不止养出的儿子个顶个优秀,就连女儿都是捧在手心长大的明珠。

钱嬛名门闺秀,知书达理,姿容不俗,又是去西洋留过学的,整个丰城都找不出第二个这么优秀的姑娘,能为儿子迎她回来,也算是阎家幸事,只要她放下钱家之事,安安心心在阎家当少奶奶,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他自会给她留下一席之地。

离开督军院落时,钱嬛脸上笑意敛去,漫不经心拂去裙摆上的褶皱。

论演技,她还真没什么好担心的,更何况还是演过一次的人。

剧里,她也来求了阎川放过哥哥,葬了父母,后者嘴上应的痛快,可背地里却仍是追杀着她的几个兄长,还把她的父母扔到了乱葬岗,这些都是剧情里发生的,后来通过江朝颜之口知晓,算是一个虐点,不过,即便如此,样子还是要做的。

她要扮演好钱嬛,不能叫人看出端倪,否则第一个除掉她的就是阎川。

翠珠憋了一肚子话,刚一离开,便皱着眉,小声道:“小姐,您怎么能恳求督军帮姑爷纳那个女人入府?这不是平白给她长了脸面?而且姑爷本就……这督军府未来岂不是都要由一个舞女说了算?小姐,您还是那么心善,处处为旁人考虑。”

说着说着,翠珠眼底又湿了,往日还有老爷少爷给小姐做主,日后呢?

钱嬛斜睨翠珠一眼,眼尾略略上挑,勾魂摄魄,轻嗤道:“心善?”

心爱的女人,以妾室姨太太的身份被纳入府中,不管是对阎之恒,还是对穿越人士的江朝颜来说,都是一种侮辱,她明面上似为两人着想,实质上会怎么发展呢?

剧里并没有这一遭,“钱嬛”虽与阎之恒决裂,可还做不到替丈夫纳妾。

*

一整日,阎之恒都没有回督军府,像是全然忘了刚娶了太太。

钱嬛也不在意,晚间时候,夕阳正好,她坐在房里,拉着翠珠,郑重其事道:“翠珠,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是非常非常庄重的事,你能不能答应我?”

看着钱嬛严肃的表情,翠珠整个人站得笔直,眼珠子都不敢乱瞟:“小,小姐,说什么帮忙?我从小就被卖进钱家,一直跟着小姐,您有什么事,我哪儿有不应的?”

钱嬛满意颔首:“好,那你要保证,一定要真诚,且心无旁骛。”

翠珠更紧张了,点头如捣蒜:“小姐放心!翠珠对您绝无二心!”

钱嬛深吸一口气,盯着翠珠的眼睛道:“那你现在和我说一句话。”

“?”翠珠不解,刚要开口,就听钱嬛眉头紧锁,眼神略有些闪躲。

她轻咳一声,说道:“翠珠,你看着我的眼睛,和我说一句‘您不是一个普通人,您的身上流淌着神秘的血液,您,就是心软的神’!”

闻言,翠珠瞪圆了眼珠子,一脸诧异地看着钱嬛,旋即神色严肃地小声问道:“小姐,您身上流淌着什么神秘的血液?这是咱们钱家的秘密吗?”

看着翠珠认真的表情,钱嬛都险些没绷住,果然,和民国老古董说这种中二的话,他们根本理解不了,甚至还当真了,虽然这话原本就是真的。

没错,这句神秘的箴言,就是言灵师一脉增加寿命的办法。

这句话需要由旁人来对言灵师说,会增加一定量的寿命。

搁古代,随随便便披个国师的名头,寻个千五百人说出来,兴许很容易实现,但搁在现代,那就是羞耻又中二的话了,最要命的是,说话的人必须非常虔诚!

但凡不是真心实意说出这句话的,就没有效果,只会是一句调侃的笑言!

自从民风开放,网络盛行后,言灵师一脉就过得越发艰难,因为没人会真诚地说出这句话,纵然一些名流求到言灵师面前,可面对这句中二的话,压根没办法心无旁骛。

但民国战乱不休,到处都是可怜人,她要是以一个“活菩萨”“救世主”的身份来拯救普通老百姓,他们一定会相信她,这也是她觉得还能挣扎求生一回的主要原因。

所以,她有个伟大而庄重的事业,那就是投入到“圣母”行列中,济世救民!

“翠珠,你只需要一字不差,和我说出这句话,其他的不必多问。”

钱嬛回了一句,旋即盯着翠珠,眼睛都有些灼痛,她希望能得到一个完美的答案,这意味着她的计划能不能顺利实施,毕竟,翠珠已经算是她身边最忠诚的人了。

倘若翠珠都没办法心无旁骛,真心诚意对她说出这句箴言,那她就准备摆烂了。

翠珠看钱嬛眼神复杂,也不敢怠慢,认真与她说道:“小姐,‘您不是一个普通人,您的身上流淌着神秘的血液,您,就是心软的神’!”

这句中二的话从翠珠口中说出,竟还真多了几分严肃与庄重。

翠珠说着,握住钱嬛的手:“小姐别怕,往后不管发生什么,翠珠都会陪着您的。”

在她话音落下,钱嬛就察觉到一种奇妙的感觉自灵魂中弥漫而出。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像一片荒芜的赤地,在一瞬间多出了许多郁郁葱葱的颜色,那是一种名为“生机”的力量,充斥灵魂乃至四肢百骸后,令钱嬛心旷神怡。

她噌的一下坐直了身体,乌黑的瞳仁里映照着翠珠认真虔诚的表情,她眸中蕴光,反手握住翠珠的手,声音里透出点点不自胜的喜意:“翠珠,我也会护着你的!”

虽然刚穿越时,翠珠于她而言就是个陌生人,但往后,感情可就不一般了。

翠珠咧嘴一笑,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外面闹哄哄的。

她脸色变了变,经过昨天的事,想不警惕都难。

“小姐,我出去瞧瞧,您就待在屋里,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翠珠握着钱嬛的手紧了紧,很害怕,但这种时候也只有她站出来,才能保护自家小姐不受伤害。

翠珠刚要动,就被钱嬛拉住了。

她眉头略略上挑,漂亮的狐狸眼微垂,媚而不俗。

“才刚说了要护着你,行了,没什么事,我出去看看,你就待在屋里。”话落,钱嬛已经站起身走到了门边,她背影纤细,姿态袅娜,隐含一股清傲犀利的锋芒。

“嘎吱”一声,木门应声而开。

钱嬛站在门后朝外看去,昏红的夕阳中,看到一个娇弱的女人。

她身量不高,穿一身粉底儿衬花的丝质旗袍,胸前盘扣精致,勾勒着饱满的弧度,走路时波涛汹涌,身材极好。

不过,脸蛋苍白,一双清澈莹润的眼睛似还噙着眼泪,我见犹怜。

女人身边跟着三个佣人,一个年纪稍大些,穿着也很富贵,正轻声哄着:“小姐,入府也不见得是坏事,往后你和少爷岂不是就能日夜相对了?”

听到这话,钱嬛也明白了这个女人的身份,江朝颜。

说实话,《曙光》剧组挑选演员眼光很差,最起码长相上没一个相符的。

她上辈子生的寡淡,上妆后倒是能看,但在不缺美人的娱乐圈完全不出挑,当然,她也不是个靠颜值的人,但“钱嬛”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尤物,堪当丰城第一美人。

当初剧播时,她没少因为这个“丰城第一美人”的人设遭嘲。

所幸她演技过关,倒也没出什么大乱子。

不过,演阎之恒和江朝颜的演员就没那么幸运了,在微博上被人追着辱骂,从人设到人品,再到演技,最后甚至上升到了演员本人,也算是另一种层次的“爆火”了。

她是没想到真正的江朝颜居然是个“童颜巨波”,这对男人来说也是种别样诱惑,难怪不管是阎之恒的主人格还是觉醒的副人格,都对江朝颜有着不一般的感情。

“谁要以姨太太的身份和他日夜相对?!王妈,我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入督军府,你去给我喊阎之恒过来,我倒要问问他,凭什么这么逼迫我?”

江朝颜颇有些忿忿不平,拳头紧紧握着,眼圈通红,一副宁折不弯的模样。

虽然从二十一世纪穿越到没有人权的民国让她很惶恐,但她可是现代人!怎么能和一个已经结婚的男人纠缠不清?姨太太就算再名正言顺,那不还是小三?

她寒窗苦读十六年,好不容易毕业,但还没来得及步入社会,也没什么生存技能,穿越就是一个快病死的舞女,丢在阁楼都没人管,好不容易抄袭了几首卖座的歌曲,打出名声,即将成为受捧的台柱子,靠自己的本事吃上饭,怎么就成了小妾??

江朝颜心里苦,可想到阎之恒,心里既甜蜜又酸涩。

阎之恒在丰城公子哥里各方面都是拔尖的,不论身份、地位、长相、才气、脾性,没有一样不对她的胃口,可偏偏一点,他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眼下,这个未婚妻还登堂入室,成了原配太太,昨天少督军大婚,整个丰城都弥漫在喜气里,唯有她,一颗心像是泡在苦水里,下定决心要和他断绝关系!

可只是头疼,他就抛下新婚妻子来找她了,看着急吼吼的阎之恒,她又舍不得了。

“我都说了,他要是不离婚,就不要再来找我!为什么要逼我来当这个姨太太?!他这是在侮辱我!也是在侮辱我们曾经的感情!”说着,江朝颜眼泪簌簌而落。

她想到日日来舞厅包场,听她唱歌的阎之恒,想到挡在她面前,暴揍那些对她动手动脚公子哥的阎之恒,想到带她游湖泛舟的阎之恒,最终都化为难过。

“我一个舞女,是没权没势,可也是个人,他在做决定前有问过我吗?”

“阎之恒他根本就不尊重我!借着督军府的权势为所欲为!”

江朝颜鼻子控制不住地酸涩,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王妈“哎呦”了一声,忙左顾右盼,急声道:“小姐呀,你可不能乱说话!”

她压低声音,凑到江朝颜耳边小声道:“让您入府这命令可是督军身边的李副官亲自下达的,偌大的丰城,谁敢不从?莫说是您了,就是少爷也只有听令行事的份儿!入了这督军府,您呐,就安安心心照顾少爷,讨少爷欢心,知道吗?”

江朝颜眼圈通红,双手抱着手臂,簇拥着的胸脯更是壮观了许多。

王妈轻叹一声:“这里就是少爷的院子了,他吩咐了,就让您住书房隔壁!”

“书房隔壁?他亲自吩咐的?”江朝颜微怔,她知道民国时情报满天飞,书房是所有有权势地位的人的禁地,一般人靠近不得,阎之恒竟然这样说了?

“可不是嘛,少爷心里可都是您呐。”王妈笑呵呵拍了拍她的手,状做安抚。

一时间,江朝颜心里很复杂,嘴唇翕动,想问问那位太太住在什么地方。

她刚欲开口,就忽听一道婉转动听的女声在身后不远处响起:“这位,想必就是丰城大舞厅那位近日来声名鹊起,万人追捧的台柱子,朝颜小姐吧?”

闻言,王妈面色一变,她本就是督军府的人,只是被派遣到江小姐身边的,对于少奶奶钱嬛,王妈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哪儿能听不出她的声音?

看着面色突变的王妈,江朝颜神色也僵住了,哪里不知道来人的身份?

她伸手擦掉脸上的眼泪,转头看向钱嬛,这位在丰城赫赫有名的钱家大小姐。

她穿越过来后,还从未见过这位大小姐,只听说是一位骄傲单纯的小姐,阎之恒与她在一起时,也很少提及这位钱小姐,如今以姨太太的身份入府,反倒是落了一头。

更何况,什么叫“万人追捧”?这话说的,好像她的身份不干不净一样。

这么想着,江朝颜忍不住咬了咬嘴唇,竟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

可当她抬头看向袅袅而来的倩影时,怔了一瞬,旋即一股浓烈的自卑涌上心头。

这位钱小姐一袭浅蓝色绣花旗袍,用的虽然不是时下最流行的缎子,可仍好看。

微风拂过,旗袍紧紧裹住她的身躯,腰肢纤细,娉婷袅袅,一颦一笑摇曳生姿。

她姿容清绝,眉眼精致,肌肤白的纯粹,唇瓣红得明艳,一双狐狸眼像是来勾人魂魄的,弯唇浅笑时,漂亮到能抢走所有人的注意力,令人完全挪不开眼。

江朝颜握紧了手,愣愣地看着钱嬛,紧咬着的嘴唇泛起丝丝苍白。

她往日也只是听说钱小姐是丰城第一美人,可到底没见过,可亲眼看过后,心里不禁越发酸楚,这位钱小姐虽然身材不如她丰满,可纤浓适宜,怎么都好看。

阎之恒放着这样的青梅竹马不喜欢,喜欢她?可能吗?

近前,钱嬛看的更清晰了些,察觉到江朝颜眼底闪掠而过的自卑,以及一缕嫉妒,唇边笑意越发醉人:“江小姐入府,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她的声音分明沁人心脾,可偏偏让江朝颜有些不痛快。

说话间,钱嬛伸手拂了拂江朝颜的肩,手腕的玉镯轻轻碰撞,有着清脆的声响。

可就是这么一个动作,却令江朝颜和王妈都僵住了,有些害怕钱嬛突然暴起伤人。

江朝颜刚要躲闪,一道冰冷声音忽然响起:“你要做什么?!”

说话间,钱嬛的手腕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握住,力道很大,甚至泛起了红。

江朝颜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眼圈更红了,似满腹委屈。

“你弄疼我了!”钱嬛看着突然出现的阎之恒,眉尖一蹙,挣扎着,后者却不松手,只冷冷盯着她看,目光带着审视:“你要对朝颜做什么?”

钱嬛漂亮的狐狸眼与阎之恒对视,用平淡的声音问:“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看着钱嬛,感受到掌心微凉如玉的触感,阎之恒皱了皱眉,骤然松手,俊朗的眉眼染上些许厌恶:“回你的屋子去!平日无事不要总出来乱晃!碍眼!”

钱嬛握着泛红的手腕,看着阎之恒眼中的厌恶,红唇轻抿。

副人格的阎之恒对她果真是没有半点温情,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不,不是恨不得,而是已经做了,只可惜她穿剧而来,粉碎了他原本的计划。

心心念念的人儿成为姨太太,往后,她会彻底成为副人格阎之恒的眼中钉肉中刺。

钱家被灭,她又是主人格的青梅竹马,心之所向,所以不管她愿不愿意自请下堂,退位让贤,副人格的阎之恒都不会让她活着离开督军府,你死我活是必然的。

这一点早在当初看剧本的时候就知道了,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友好相处。

她和江朝颜,因剧情发展的原因,也注定要站在对立面。

“我是督军府的少奶奶,一些应酬少不了我,怎么,钱家刚刚被你领兵覆灭,转头你便要拘禁我?阎家的名声容不得你胡来,阎之恒,我劝你清醒一点!”

“你要记住,我是督军府,名正言顺的少奶奶,你亲自迎进门的。”

“这一点,即便是我死了,也不会改变。”

钱嬛冷笑一声,目光从阎之恒和江朝颜身上掠过,唇边勾着讥笑。

听到这话,江朝颜浑身一震,唇上血色褪的一干二净。

阎之恒脸色难看,却是第一时间转头去看江朝颜,当看到她隐忍委屈的表情时,心头一痛,生出些许烦躁,眸光森寒刺骨:“钱家通敌,人人喊打,少个钱家来的少奶奶,又有什么关系?钱嬛,你若是不想死,就立刻滚回去!”

江朝颜看着阎之恒的表情,脸色更白,这一刻才真正感受到这人命如草芥的时代。

不过,一想到阎之恒是在为了她而发难原配太太,心里又涌出些复杂的滋味。

钱嬛看着阎之恒阴鸷而狠戾的神色,毫不在意,撩了撩垂在胸前的栗色波浪卷发,刚欲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所谓的阎之恒,就被翠珠一把拉住。

“小姐——”翠珠战战兢兢,死命拽着钱嬛,把人拉回了屋里。

钱嬛皱了皱眉,透过门缝看向还站在院子里哄人的阎之恒,半眯起眼,嗓音很清,干净之余透着微冷:“神说,阎之恒被江朝颜扑倒在地,摔了头。”

翠珠愣愣看着钱嬛,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可下一瞬院子里就传来尖叫。

她霍然看去,就看到那位江小姐像是疯了一样,一把抱住少督军,将人扑倒在地,旋即少督军脑袋磕在地上,还发出了“砰”的一声,听动静摔的可不轻。

翠珠倒抽了一口凉气,一把抓住钱嬛的手:“小,小姐——”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钱嬛,没想到她前脚说的话,后脚居然就应验了。

钱嬛没解释什么,又开门走了出去,看着乱作一团的江朝颜王妈,也尖叫了一声:“之恒哥!这是怎么回事?之恒哥你醒醒,醒醒呀!”

说着,钱嬛上前一把推开浑身颤抖的江朝颜,后者似没想明白怎么会这样。

钱嬛忍着厌恶抱住阎之恒,眼圈通红,瞪着王妈:“还愣着做什么?!把人抬进屋里去,叫医生!这事儿要是让督军和二太太知道了,要了你们的命!”

闻言,江朝颜更害怕了,哽咽着道:“王妈,快去叫医生,叫医生——”

钱嬛唤了人过来,把阎之恒抬进屋里,看着他头上红肿的疙瘩,也没处理,就等着医生过来了,这一摔人肯定是没事的,一点小小的教训而已,也耗费不了多少寿命。

她这人,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过夜的话自己受罪。

医生还没来,督军和二太太反倒是先一步听到消息过来了。

督军依然是那副不怒自威的模样,行走间步步带风,瞧这个硬朗的模样,只要不发生意外,再活个十几二十年都没有问题,不过,民国这时代,偏就意外最多。

二太太,就是阎之恒的亲生母亲,柳真真,也是督军的二房姨太太,而非原配。

她保养得宜,瞧着约莫三十来岁,柳眉凤眼,着一袭靛蓝色立领旗袍,肩头搭着雪白的披肩,手腕上戴着一对色泽通透的帝王绿镯子,耳上也缀着同色耳铛,富贵袭人。

一进门,看着站在门口,畏畏缩缩的江朝颜,二太太什么话都没说,一耳光就扇了上去,力道极大,将人给打的一个趔趄掼倒在地,江朝颜捂着脸痛呼一声。

钱嬛坐在床榻边,用帕子摁了摁眼角,一脸担心地看着阎之恒,但她心头却凝重。

督军和二姨太来的这么快,且她一过来,什么话都没有问,就率先冲江朝颜发难,可见她这院子里是有眼线的,或者说,整个督军府都在督军的掌控之中。

剧本里可没这么变态,这里是阎之恒的院子,督军身为老爹,也看管的这么严?

阎川看都没看江朝颜一眼,皱眉看着躺在床榻上,人事不知的阎之恒。

“医生怎么还没来?李副官,你快去催催!”二姨太柳真真来到督军身旁,面色焦急,手里攥着的帕子都要揉烂了,凤眼含着清泪,一脸的担忧。

她膝下虽然不止一个儿子,但阎之恒是最受器重,也是最有出息的一个。

她一个二房姨太太,只要头上的大太太在一日,她就一日没办法扶正,到头来能倚靠的就只有这个儿子,只要他儿子未来登上督军之位,还愁没有好日子过吗?

李副官看了阎川一眼,得到首肯,才转头去催促医生。

柳真真急的来回踱步,瞥向坐在床边,满脸担忧,给阎之恒擦额角的钱嬛时,有些不喜,冷声道:“连一个刚入府的姨太太都收拾不了,还累的恒儿受罪,亏得还是从西洋留学回来的,你说你有什么用?昨个晚上新婚夜,男人也留不住……”

“够了!”柳真真絮絮叨叨没完,阎川沉声一句,她立马噤了声。

不过,还是不高兴,听着隐约响起的啜泣声,又有了发难的源头。

她看着还坐在地上,默默垂泪的江朝颜,气不打一处来:“你个舞厅来的小蹄子,刚进督军府就害了我儿子,可见是个没福气的扫把星!得赶出去!通通赶出去!”

钱嬛坐在床榻边,听着这一语“狙”两人的话,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这个“通通”,自然也包括了她这个新婚日娘家血流成河的正牌儿媳妇。

在柳真真看来,她同样是个没福气的扫把星,不过,钱家没出事前,她可不是这副嘴脸,记忆中,原主每次来督军府,都会给柳真真带昂贵的礼物,比如她手腕上戴着的那对帝王绿翡翠镯,那可是钱家花大价钱弄来的,就是为了哄这个未来婆婆欢心。

次次有好处拿,柳真真对钱嬛这个富户千金自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可惜,眼下钱家没了,她也成了个柳真真处处都看不上眼的狐媚子,在后者心里,她本质上和舞厅出身的江朝颜没有任何区别,都配不上她的宝贝儿子。

柳真真在督军府养尊处优二十年,却是忘了,自己当初也不过戏园登台的伶人。

江朝颜这个始作俑者一直被柳真真从头唾骂到脚:“狐媚子!小贱蹄子!生了副勾男人的身子,把我儿哄得日日去丰城大舞厅,捧你当台柱子,日后在督军府,给我收了你那副扭捏做派,若再叫我看到,定不会轻饶!”

阎川闭目养神,对此并未制止,可见今日阎之恒出事他也着恼了。

也是,偌大的督军府,有出息的儿子就这么一个,其他的不然就是沉迷酒色,不然就是还穿着开裆裤,阎之恒一直是被当做“少督军”来培养的,不然下人也不敢乱叫。

江朝颜听着这羞辱的话,眼神满是恐惧和痛苦,却一言不发。

柳真真气得不轻,伸手就狠狠在她身上拧了几下,江朝颜吃痛,发出沉闷的哼声。

“听见没有?!”柳真真望着江朝颜波涛起伏的胸脯,冷笑连连。

江朝颜咬着嘴唇,不愿意吭声,还是王妈抓住她的手腕,使劲捏着,提醒着她。

“……听,听见了。”江朝颜闭了闭眼,蚊蝇一般的声音响起。

这里是督军府,不是丰城大舞厅,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她要识时务。

可下一瞬,又是一耳光重重甩在了她的脸上,江朝颜懵了一瞬,旋即抬眸,对着柳真真怒目而视,哭喊道:“我都已经答应你了,为什么还要打人?!”

什么识时务,什么人命如草芥,她学的是人人平等!

来到民国,她只想靠自己的本事吃口饱饭,没想过勾引男人,可偏偏旁人总用有色眼镜看她,如果不是被弄到督军府来,她怎么会受这样的气?

一想到未来都要和阎之恒他妈共处一个屋檐下,江朝颜就浑身发抖。

“还敢还嘴?!”柳真真柳眉倒竖,又抬起手。

“妈!”床榻上,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的阎之恒立马出声,制止了柳真真的动作。

钱嬛早就发现阎之恒醒了,却没出声,只是冷眼旁观。

柳真真愿意和副人格的心肝宝贝对上,她乐见其成,倒要看看阎之恒是帮谁。

听到阎之恒的声音,江朝颜又是委屈又是生气,竟直接越过柳真真来到床前,指着脸上清晰的巴掌印,哭道:“你看看,这就是你把我留在督军府让我承受的!阎之恒,你要是真的爱我,你就让我走!我是自由的,我要过平等的人生!不要当姨太太!”

听着这离谱的话,柳真真瞪圆了眼,督军也抬头看了她一眼。

钱嬛垂着眸没说话,心里嗤笑,果真是刚刚大学毕业的蠢学生,没被社会毒打过,还没有认清现实,站在民国督军府的地盘,说什么自由平等?

副人格的阎之恒就是个疯批,绝对不会放这朵小白花离开的。

思索间,床上的阎之恒开口了,不过语气却是非常惊讶:“朝颜?你在说什么?我还没有问你,为什么会在督军府,爱你,姨太太这样的话简直是无稽之谈!”

这话简直比刚刚江朝颜离经叛道的话还要离谱,后者一脸震惊地看着阎之恒,不明白刚刚还为了她与钱嬛起争执的男人,怎么转头就变了一副嘴脸。

钱嬛眸子微闪,有些无语,磕了头反倒是把主人格又给磕回来了。

“你,你说什么?你曾经说过的爱我,要永远和我在一起,都是假的?那你为什么要让我来督军府?为什么要让我当姨太太?阎之恒!你是不是人格分裂?!”

江朝颜看着阎之恒不似作伪的表情,脑海中嗡了一声,神色仓惶。

钱嬛诧异地看了江朝颜一眼,没想到这个蠢学生居然一语中的,说准了,阎之恒他还真是人格分裂,而且是很严重的分裂,这一切,可都是因为爱她呀!

阎之恒神色不解,可在看向坐在床边的钱嬛时,眼神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

他握住钱嬛的手,语气平静而坚定,带着些歉意:“我已经结婚了,去丰城大舞厅只是觉得你曲子新鲜,从未有过什么邪思绮念,对你多有照顾,也是觉得你与寻常人有些不同,不论是思想还是性格,都像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妹妹,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听到这话,钱嬛险些笑出声,主人格还是太蠢,新婚夜为了江朝颜,弃她而去,又因为顾忌江朝颜而没有圆房,如今却口口声声“妹妹”?现实版“她只是我的妹妹”?

她只能说,眼下是主人格对钱嬛的爱意占据了上风。

二姨太柳真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都要被眼前这一出给搞迷糊了。

她看向阎川,不知接下来要怎么做。

阎川静静看着对钱嬛一往情深的阎之恒,想到“毒杀”之事,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这时,医生来了,众人让到一边。

看诊时,医生被阎川和柳真真盯着,额头上冷汗涔涔,好一会才松了口气,说道:“少爷没什么大碍,只是后脑红肿,我给开些药油揉开了就是,督军和太太不用担心。”

医生说完就准备下去开药了,阎川沉声道:“医生,有个情况我想问问。”

闻言,医生吞咽了一口唾沫,抬手拂了拂额角的汗,眼看着阎川已经离开屋子,他提着药箱赶忙跟了上去,柳真真可不管那么多,挤开钱嬛,在床边坐下,拉着阎之恒的手,一口一个“恒儿”,还默默用帕子摁着眼角,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钱嬛乐得自在,退到一边,看了一眼阎川离开的背影,眼底掠过一抹深沉。

阎川这么些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自然知道阎之恒的情况不对劲,他只需要询问一些西医,就会知道阎之恒是双重人格,也就是医学上说的精神疾病,心理障碍。

当然,这也算不得什么大毛病,阎川只需多了解就会明白,不管主宰阎之恒身体的是哪个人格,对督军府而言都谈不上危机,主人格温润有礼,擅社交,副人格聪慧狠绝,能做成大事,在这个战乱年代,二者相辅相成,说不定还能起到更高明的作用。

钱嬛靠在床边,双手环胸,目光从阎之恒脸上,挪向柳真真,又看向江朝颜。

且不说这个年代如何如何,单就丰城督军府,该有的热闹都不少。

阎之恒好不容易推拒了热情的柳真真,先是看了垂着眸子的钱嬛一眼,旋即才与江朝颜道:“朝颜,你说的话我确实不知,放心,今日的误会我会登报解释清楚,只希望日后你不要再误解我的心意,这一生,我爱的唯有阿嬛,从未想过纳妾。”

说这番话时,阎之恒轻叹一声,看着江朝颜泛红的眼圈,心道最难消受美人恩。

不过,他对江朝颜,就像是对待妹妹一样,这样一个思想开朗,行事活泼的歌女,若是没人护着,在丰城大舞厅,怕是早就被人啃碎了,他实在于心不忍。

听到这话,江朝颜哽咽着看他,脑海中有些空白。

她一直以为阎之恒对她是不同的,只是碍于身份和这个年代的桎梏,没想到……

柳真真瞥了事不关己的钱嬛一眼,冷哼一声,甩了甩手里的帕子,转身出了房间。

她这个儿子主意大,本事大,寻常时候这种事情她是不插手的,反正这个江朝颜也不喜欢,趁早送出府也是好的,这府里勾人的女人太多,难保日后不会生出大乱子。

她一出门,就听到医生惊疑不定的声音:“少爷,竟会有这样的情况?这……督军,这个事我可能得发电报问问我的老师,这有些像……像精神方面的……”

医生连连擦着额头的汗,给督军府看诊,得的赏金虽多,但要面对的危险也多。

“精神方面?你是说我儿是个疯子?!胡言乱语!”柳真真听了个大概,脸色煞白如纸,想到阎之恒对江朝颜的态度,想到昨天他亲自领兵覆灭钱家,心跳如鼓。

一个疯子,怎么可能执掌督军府?!

“够了,安静!”阎川往屋里看了一眼,冷冷扫过柳真真,后者咬着嘴唇,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可心情却起伏不定,压低声音道:“是不是刚刚那一摔,脑子摔坏了?我就说这个江朝颜是扫把星!老爷,您可千万不能让她留在府里!”

阎川没理会这话,而是看向医生:“关于这件事,你尽快给出结论。”

医生咽着口水,连连点头:“是是,督军请放心。”

阎川神色冷冽,双眸泛着锐利:“记住,不许向任何人透露此事。”

医生深吸一口气,躬身给阎川鞠了一躬,这才背着药箱匆匆离去。

柳真真抹着泪,哭诉道:“老爷,恒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可不能瞒着我!”

阎川眉头紧锁,烦闷地看了她一眼:“闭紧你的嘴,不要叫旁人察觉一丝风声。”

他虽然不觉得这是大事,可若是传扬出去,任谁都知道他们丰城督军府的少督军精神方面有问题,那岂不是叫外人看了笑话?督军府如今可没有另一个儿子可堪大用了。

阎川进了房间,正好听王妈为难的声音:“少爷,江小姐……”

阎之恒刚要开口,便听阎川冷声道:“入了督军府,就断没有再送出去的道理。”

闻言,阎之恒眉头一皱:“父亲!我和朝颜并没有男女之情,留她在督军府,也只是坏了她的名声,耽误了她的一生,您自小就教我,仁义礼智信,怎能如此?”

钱嬛扫了阎之恒一眼,主人格倒真算得上温润君子,可惜,也是个中央空调。

阎川静静看了阎之恒一会,淡淡道:“王妈,送江朝颜回房。”

一个女人,他可以不放在心上,任由儿子处置,但眼下看来,这个江朝颜大有不同,似乎每一次的变化都和她有关,最起码在江朝颜声名鹊起前,他没听说过自家儿子有精神方面的毛病,有病那就治,他不管这个江朝颜什么来历,留下才是最稳妥的。

“父亲!”阎之恒还想据理力争,阎川却已经转身走了。

柳真真临走时,不忘提醒在一旁躲清闲的钱嬛:“你好好照顾恒儿,有什么情况立马派人过来告诉我,不要自作主张,还有江朝颜那里,你注意着些,不要叫她闹出什么幺蛾子!你既然进了督军府,就要处处为恒儿考虑,听明白了吗?”

看着大发婆婆威的柳真真,钱嬛唇角上扬,应承道:“是,媳妇知道了。”

柳真真轻睨一眼低声下气的钱嬛,心里舒坦了,轻嗯一声,这才转身离开。

阎之恒看着受气的钱嬛,脸上露出一抹愧疚,上前拉住她的手道:“阿嬛,是我不好,让你也平白受了苦楚,你放心,日后我会加倍对你好的。”

钱嬛眼波流转,唇角笑漪轻牵,瞥了一眼江朝颜:“我相信你。”

站在一旁的江朝颜看着浓情蜜意的两人,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

王妈叹了口气,拉着江朝颜的手,恭敬道:“少爷,我这就带江小姐下去了。”

江朝颜满心苦楚想倾诉,可看着眉眼温和的阎之恒,咬着唇,却什么都说不出了。

“慢着!”

听到钱嬛的声音,王妈表情一僵,迟疑着看过来,恭声道:“少奶奶。”

阎之恒望着钱嬛清绝漂亮的五官,又看看忍辱负重,双目含泪的江朝颜,紧了紧握着钱嬛的手,轻声道:“阿嬛,父亲已经下令,朝颜是无论如何都送不走了,那我们便将她留下,当做一个妹妹看待,我心里爱的只有你,断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钱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忽然笑得花枝乱颤:“妹妹?情妹妹吗?”

她弯了弯唇,从阎之恒手里抽出自己的手,笑道:“一介孤女,既不是督军府的远亲,又不是我的远亲,这样一个女人住在你的院子里,明天新闻报纸就会刊登,‘新婚第二日,少督军寻花问柳,重金赎回丰城大舞厅台柱子,钱氏千金独守空闺。’”

话落,在阎之恒苍白的脸色中,钱嬛耸了耸肩:“当然,事已至此,我自然不会那么小心眼,只是,王妈,少督军曾吩咐的让江小姐住书房隔壁的事,便不能作数了,这样,把人安排在垂丝院吧,那里紧邻少爷的花房,风景适宜,想来江小姐会喜欢。”

王妈看了一眼阎之恒,后者不言不语,只是垂着眸。

她看了一眼不断啜泣的江朝颜,眼神怜悯,谁让在这府里,她只是个姨太太呢?

王妈低着头,恭敬朝钱嬛福了福身:“少奶奶放心。”

王妈带着江朝颜离开了主屋,房间里陡然安静下来,翠珠悄悄看了两人一眼,想了想也退下了,如今看来,姑爷对她们小姐也并非全无情意,定是有隐情的。

毕竟已经是夫妻了,话说开,往后有什么事都好说不是?

翠珠一离开,阎之恒便抬眸看向钱嬛,声音略有几分压抑:“阿嬛,你是否还在怪我,对钱家……我若说,钱家之事已无可挽回,我心里亦是痛苦,你可信?”

他说着,便上前想要拉钱嬛的手,可还未碰到,钱嬛就在桌边坐下,借着倒水的动作错开了他,她看着茶盏中温热的水,轻声道:“都过去了,提这些作甚。”

阎之恒看着空荡荡的手掌,英俊的脸上流露出几分自嘲苦笑:“不知从何时开始,阿嬛与我生疏了,明明我们自小是最亲近的,如今也成婚了,关系却……”

钱嬛敛眸,眉目间明明噙着笑意,可狐狸眼中却格外冷淡:“人总会长大。”

阎之恒刚欲说话,钱嬛便抬头看他:“之恒哥,我想我阿爸阿妈了,也想哥哥了,你能不能带我去钱公馆看看?我保证,我就只是看看,什么都不会做。”

闻言,阎之恒眼中露出些许挣扎,抿唇道:“阿嬛,钱公馆已经……睹物思人。”

钱嬛脸上笑意更冷:“之恒哥,我就这么一个念想,你也不愿意满足?”

阎之恒看着钱嬛逐渐冰冷的表情,思绪不由回到了昨晚的新婚夜,他心中确实亏欠良多,便颔首道:“好,我带你过去,但你要答应我,只是看看,看完咱们就回府。”

钱嬛徐徐一笑,声音婉转动听:“这是自然。”

夜色中,阎之恒带着钱嬛从督军府后门离开,坐上汽车,直奔钱公馆。

钱嬛换了一身雪白的丝质旗袍,栗色波浪卷发散在肩头,漂亮的紧。

阎之恒望着近在咫尺的钱嬛,眼神有些怔忪,自从新婚夜后,钱嬛就变了许多,还是那么美,却充满了距离,让他有种浓烈的不安,这种不安令他脑海清明了许多。

事实上,江朝颜入府成了他的姨太太,在乍然听闻这个消息时,他心里有过一瞬间的欢欣雀跃,可转而看到钱嬛时,起初的欣喜都化作了悚然和后怕。

他发现,他对钱嬛至死不渝的感情,竟发生了些许变化,这是不对的!

所以,他义正词严想要拒绝江朝颜,拒绝她留在督军府,这样他才能平复一颗心。

“阿嬛,我会对你好的。”阎之恒伸手握住钱嬛的手,好像这么做才能心神镇定。

钱嬛没理他,目光一直放在车窗外,想要更了解一些丰城的情况。

如今局势动荡,各处都不安稳,丰城繁华,却也因时局的原因,少了许多灯红酒绿的景象,夜晚的大街上除了一些黄包车夫和醉汉,只剩零星的路灯。

车子一路驶过,碾压着残留着炮竹和红笺,正是因昨日督军府的喜事沿途留下的。

钱嬛狐狸眼璀璨,黯淡的路灯通过车窗映照进来,令她多出几分艳色。

阎之恒一颗心悬着,久久不能平复,刚想要开口,就忽听司机道:“少爷,少奶奶,钱公馆到了。”

钱嬛挣开阎之恒的手,下了车,她来到了炮竹起始的尽头,钱公馆。

往日庄重清冷的钱公馆,今晚却格外喧闹。

钱嬛还没进去,就看到督军府的人马在来回巡查,两两成组的人往来于钱公馆内,搬送着钱公馆中的古玩字画,金银玉器,这一幕在她看来格外讽刺。

丰城首富,家资丰厚不言而喻,曾经的钱家,甚至被称为“钱半城”,意为丰城一半的财富都被其拢入府中,原以为和督军府结亲,可获得庇护,没成想,倒是给了恶狼一个名正言顺接近的理由,不论阎之恒,还是阎川,都是养不熟的白眼儿狼。

钱嬛没说话,阎之恒自己倒是先矮了半截。

他嘴唇翕动,想解释什么,最后脱口而出的却是:“阿嬛,你能理解我的对吗?”

钱嬛差点气笑了,理解什么?理解副人格的他捏造事实,给钱家泼上脏水?理解主人格的他清醒后得知钱家登报,没有为钱家的清白据理力争,而是在阎川的命令下,亲自领兵覆灭她的家族?还是理解督军府将钱家财富堂而皇之地据为己有?

“少督军?!”驻守在钱公馆门口的督军府兵众一看到阎之恒,便上前敬礼。

不过,目光在触及一旁的钱嬛时,眼神都不约而同变得微妙起来。

钱嬛,钱公馆唯一的大小姐,昨日刚刚嫁入督军府,钱家就成了一场空,眼下当着人家正经主人的面儿搬运财物,饶是这些钱不是入了自己的口袋,众人也觉脸热。

钱嬛眼中含泪,用绢帕摁了摁眼角,侧眸看向阎之恒,眼底满是控诉和指责。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要回闺房一趟,之恒哥就在这里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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