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享崔判最新章节内容_宋享崔判小说已完结章节试读

黑岩故事会

宋享崔判是小说《我出生即被设死局,这怎么搞?》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西来写的一款悬疑灵异类小说。目前小说已完结,以下是小说《我出生即被设死局,这怎么搞?》的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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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算卦之法分卜术和筮术,筮术用蓍草起卦,测算命理因果。

而卜术,则是仅凭一双慧眼洞察一切,望天观星,逆天改命,甚至能搅动整个天下。

筮术源于道门,江湖术士多会几手,卜术则不同,卜术起源鬼谷,深谙卜术者,被世人称之为占星师。

占星师一出,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

张仪苏秦都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占星师。

由于占星师泄露天机太多,一般都不得善终,这也导致世上的占星师越来越少,几乎绝迹。

而我师父,便是一位仅存的占星师。

说起我师父的本事,那可真是了得,我与他之间的缘分,他更是早已洞察,在我还未出生时,他便寄居在村口的茅草屋里,默默等候了。

我爹是个混账人,吃喝嫖赌,无所不干。

生我那年,他搞大了邻居李婶的肚子,被人家男人打断腿,逃出去,再也没敢回来。

娘羞愤难当。

在我满月那天晚上,一根麻绳拴在房梁上,寻了短见。

奶奶整日以泪洗面,瘦成了一把皮包骨。

家里接连遭遇变故,爷爷奶奶悲痛欲绝,这时,师父忽然登门,站在门口,轻轻捋着胡须笑道:“孤寡残缺占绝,果然没找错人,妙哉妙哉。”

哈哈哈!

说罢便大笑三声。

这可把我爷爷气的够呛,家里这刚死了人,正办白事儿呢,在这种节骨眼上,竟然有人来胡闹!

爷爷提着铁锹,黑着脸冲出了门外。

师父一脸微笑,还想和爷爷讨一杯酒喝,谁知爷爷破口大骂,提起铁锹就打。

师父也不生气,一边躲闪,一边大笑,还说:“老哥呀,你现在不给我酒喝,将来可是要哭着喊着求着来给我送酒的。”

“因为你这孙子活不过三岁,只有我能救他。”

爷爷一听,更是火大,吹胡子瞪眼的要和师父拼命,还好被人拉住。

师父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大笑离去。

三岁那年,我果然得了怪病,药石难医,眼看就要不行。

县里的医院跑了无数趟,连个病因都查不出来。

爷爷急得不行,旱烟抽了一袋又一袋,最后实在没了办法,忽然想起了三年前的事情。

“对,那疯子,真被那疯子一语成谶。”爷爷拍着大腿叫道。

“疯子?哪个疯子?”奶奶有些糊涂。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回来给你细说,快,快去把家里的钱拿出来,我有大用。”爷爷急得手忙脚乱的,根本顾不了许多,冲着奶奶一阵大喊。

奶奶虽然心里疑惑,还是去把家里的钱都拿来交给了爷爷。

爷爷拿着钱,一口气跑了十几里山路,买了三瓶好酒,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回了村子。

爷爷顾不上歇息,直接来到村口的茅草屋,这时,师父早已等在门外,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笑道:“看,该来的,跑不了吧?”

爷爷激动的眼眶泛红,当即跪在地上喊道:“先生,救命,救命呐。”

“这是您要的酒,晚了三年,您千万不要怪罪。”

师父接过那三瓶酒,大笑三声说:“怪罪谈不上,我早知你要来,你那孙子命格奇特,没出生前还被人算计了,想要活命,唯有破局改命!”

之后,爷爷带着师父来了我家。

师父长的清瘦,眼眶深陷,还留着一撮山羊胡,撩开门帘,进屋后,只看了我一眼,伸手摸了一下我的脉,面色顿时大变。

这阵仗给奶奶吓的半死,端着水的双手一阵狂抖。

“先……先生。”奶奶都要哭了。

爷爷摸出烟袋,狠狠抽了一口,眼神黯淡无光。

“老哥别慌,有的救。”师父把手一伸,气定神足。

奶奶激动的热泪盈眶,眼巴巴的看着。

师父伸手在我额头摸了一把,语重心长道:“老哥,你家是不是跟人有啥过节?”

爷爷愣了一下,抽了口烟,老眼眯成了一条缝,一脸忧愁的问道:“老弟此话怎讲?”

师父摇了摇头,“你这孙子,一出生就给人算计了!”

爷爷一听眉头紧皱,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爷爷奶奶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从来没得罪过什么人,怎么还跟人结仇了?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我爹那个混账东西干的好事。

“他爹呀,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孽障东西,我的命好苦啊。”奶奶揉着眼睛,老泪纵横。

爷爷也是直叹气,一把抓住了师父的胳膊,几分恳求,几分卑微的说:“先生,这娃是独苗,救了俺娃,俺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你的恩情。”

谁知那师父却别有深意的笑了。

爷爷当时就愣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

师父捋了捋胡子,故弄玄虚道:“老哥,你这娃是不是七月初七亥时出生,出生时额头上有一块梅花胎记,到第九个月份,胎记自己消了。”

此话一出,爷爷奶奶都惊的瞪大了眼。

奶奶说:“先生你真神了,当时可给我吓个半死,后来也没出啥事儿,一来二去,倒把这事儿忘脑门后了。”

师父点了点头,继续说:“老哥老嫂子有所不知呀,七月七幽扃开,孤魂野鬼出泉台。这娃八字奇特,所以容易被算计,这算计之人,当真是高人,在娃没出生之前就已经料定了时间。”

“你们看!”说着,师父起身,伸手一指。

爷爷奶奶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是房屋西南角方向。

师父面色凝重的说:“房梁上有古怪,快取梯子来。”

爷爷赶忙出去,搬来了梯子。

师父顺着梯子爬上去,用手在屋顶上摸索,轻轻按压。

啪嗒一声,白纸糊的屋顶被师父探手戳破,说时迟那时快,师父用力一抓,一把抓出一条黑不溜秋的东西,同时掀带出一片灰尘。

“就是它了。”

师父喝了一声,一个鸽子翻身落在地面。

爷爷奶奶一脸惊愕,心说这师父果然有几手,从这么高的地方一翻而下,有拳脚功夫的。

师父把手里那东西往地上一放。

爷爷奶奶仔细一看,都吓了一跳。

是一条死蛇,已经干了,黑色的皮紧紧拧巴在一起,舌头上还死死咬着一个红色的布包。

“老哥,麻烦你去搞点黑狗血回来。”师父说。

爷爷点头,赶忙照做。

不一会儿,爷爷端着一盆滚烫的黑狗血回来,然后把那条死蛇泡了进去。

咕嘟咕嘟!

黑狗血漫过蛇身,顿时冒出一连串的血泡,一股黑色的烟雾腾空,发出刺鼻的恶臭。

我爷和我奶同时捏上了鼻子。

“差不多了。”师父说着,把手伸进血盆,硬生生把蛇嘴上那个红布包扯了出来。

红布包上裹满了黑狗血,师父的两只手也被染的血红。

躺在炕上,原本虚弱的我,在这一刻忽然坐起来,冲着师父漏出阴森森的笑。

这时,师父恰好和我对上了眼,当即打了个冷颤,然后对我爷爷奶奶说,他要出去一趟,回来时自会开门,在此期间,任何人敲门都不要给开。

说罢,师父将那红布包揣在怀里拔腿就走。

爷爷和奶奶愣在那里,面如死灰。

砰砰砰!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人敲门。

“老哥,快开门,我回来了。”

是那师父的声音。

听到师父的声音,奶奶几乎是下意识就站起来,想去开门。

“等等!”爷爷大叫一声,喊住了奶奶。

奶奶浑身一震,回头看着爷爷,惊恐万分。

爷爷凝重的看着奶奶,一边摇头,一边将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奶奶不要出声。

“开门啊,你们再不开门,我可就不管了哈。”

门外,那师父的声音再次响起。

爷爷紧紧攥着拳头,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师父出门前的嘱咐一直在爷爷脑海中回荡,爷爷始终没有开门。

又过了一会儿,忽听砰的一声,门被一脚踹来,师父走了回来。

爷爷和奶奶看到师父,顿时松了口气,大喜望外,谁知那师父很急的样子,理都没理爷爷和奶奶,顺手拿起柜子上的一面镜子,转身便走。

爷爷和奶奶面面相觑,都懵了。

正疑惑着呢,师父又风尘仆仆的冲了回来。

只见他浑身染血,上气不接下气,一进门就瘫倒在地。

爷爷奶奶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搀扶师父,心里疑惑万分,怎么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弄的这么狼狈?

“先生你没事儿吧?”奶奶担忧道。

“无碍无碍,这孽已平,你家孙子得救了,贫道赶路急了,一时腿软,也没啥大事儿,老哥老嫂子也不必担忧。”

此话一出,爷爷奶奶长长松了口气。

然后坐在炕上的我缓缓睁开双眼,面色渐渐红润起来。

奶奶将我抱在怀里,轻轻摸着我的额头高兴的不得了,说:“先生,您可真神了,真是我家的救命恩人。”

说着,爷爷奶奶就跪在了师父面前。

“可别这样,可别这样。”师父连忙扶起爷爷奶奶。

那时候家徒四壁,爷爷奶奶心里感动,想要感谢师父,却根本拿不出像样的东西,谁知师父大笑一声,说不用感谢,你这娃与我有缘,我现在只是破了局,暂时救他一命,十三年后,我会再来寻他,到时候自会为他改命,到时,你们还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爷爷奶奶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毕竟我这条命可是人家救回来的,而且以师父的为人,应该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见爷爷奶奶一口答应,师父也很高兴,临别时他还有些不放心,于是回头,严肃的问我爷爷说:“老哥,我走以后,没人来过吧?”

爷爷想了一会儿说:“除了你,没有别人来过。”

师父这才放心的离去。

只是,他这一走,就彻底离开了村子。

从这以后,往后的十三年里,我一直健康成长,连感冒都没得过。

每次爷爷奶奶提起这件事,都泪眼婆娑,让我谨记师父的大恩。

同时,爷爷每年都会存一瓶好酒,等着师父回来喝。

别看爷爷奶奶年龄大了,却很有头脑,前些年用辛苦攒下钱的在村子里开了个小商店。

由于我们这个村子只有这么一个商店,生意一直很好,赚了不少钱,家里的日子也渐渐好了起来。

我们那老房子实在太破了,爷爷奶奶商量一番过后,决定将老房子翻修一下。

将老房子推倒,地基重打,奶奶在院子里搭锅做饭,爷爷抽着烟和泥瓦匠们有说有笑的聊着天。

我蹲在院子里的树下背课文。

泥瓦匠们挥汗如雨,奋力刨地,将一块又一块的石头翻出来。

“这怎么有块镜子啊。”忽然,一个叫老张的泥瓦匠从泥土里挖出了一面镜子。

“镜子?是铜镜嘛?”爷爷来了兴趣。

我家这租屋盖了上百年了,早些年翻修过几次,地基没有动过。

这要是真挖出上百年的东西,说不定是个古董。

“不像。”老张用力搓着镜子上的泥土,摇头说。

“咦~那就怪了,咱这村里用上玻璃镜子才几十年的历史。”爷爷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说话间,老张已经把镜子上的泥土清理的差不多了,老张开玩笑说:“这要真是古董,老哥你可得感谢我呀。”

“一块破玻璃镜子能是啥古董?”爷爷抽了一口烟说。

老张笑嘻嘻的说:“那可说不准,我听人家说,古代就有这种镜子,说是用琉璃做的,不是玻璃,价值连城,常言道见面分一半,你可……”

啊……

老张话还没有说完,直接一声惨叫把手里的镜子扔了出去。

我们都被吓了一跳,一股脑围上来,另外一个泥瓦匠拍着老张的肩膀说:“我说老张你一惊一乍干啥呢?想吓死我们?”

“镜……镜子里有人。”老张面色惨白,豆大的汗滴滚滚而下,他指着镜子,惊恐到了极点。

“废话,镜子里当然有人,那是你自己。”

另外那个泥瓦匠不以为然,并捡起了镜子,还照了照自己。

“看,挺好的一块镜子,还能用,卖钱就别想了,就是一块玻璃,这种镜子我家也有一块,十几年前孩他妈赶集时买的,这不,镜框上雕刻着梅花,一模一样。”

泥瓦匠把手里的镜子往前一伸,我和爷爷仔细一瞅,还真是一块现代的镜子。

我为啥这么笃定呢,因为我家柜子上也摆着这么一块。

我说:“哈,真稀奇了,百年的宅基地竟然挖出一块十几年的镜子的,爷爷是你埋的吗?”

我看向了爷爷。

爷爷的脸色分外难看,眼神也是怔怔的。

良久,爷爷才缓和过来,挤出一丝尴尬的笑说:“可能吧,我还真给忘了,哈哈。”

说着,爷爷一把夺过镜子,回屋去了。

爷爷这举动很怪异,把我搞疑惑了,刚才他第一眼看到这面镜子的时候,瞳孔骤然一紧,明显很害怕的样子,随后又刻意尬笑着解释,心里像是藏着什么事情。

我望着爷爷的背景,陷入沉思。

“对了,老张,你在镜子里看到啥了,是不是娘们?”另外那个泥瓦匠用胳膊肘碰了老张一下,嬉皮笑脸的说。

“滚滚滚,就他妈知道娘们。”老张生气的骂了一句,脸色依然有些惨白,他低头继续干活,没有再理会那个泥瓦匠。

几个泥瓦匠大笑几声,继续干活。

这时,爷爷推开房门出来,冲奶奶招了招手说:“老婆子,进来一趟。”

“这正炒菜呢。”奶奶一脸的不情愿,还是在围裙上擦了把手,进屋去了。

但是这一进去,很久都没有出来,直到我闻到了炒菜的焦糊味儿。

没办法,我只好过去掌勺,随便翻了几下之后,把菜盛了出来。

我捏了一块放进嘴巴尝了尝,味道还真不错。

又过了一会儿,奶奶终于出来了,只是她面色如土,像是受了惊吓,走路也不稳了,一瘸一瘸的。

“奶奶,你咋了?”我担忧的问道。

“没……没事儿啊,奶奶昨晚没睡好,有点腿软。”奶奶有些结巴的说。

我有些心酸,也有些愤慨,都怪我那不成器的爹,害的爷爷奶奶这么大年纪还得为这个家操劳。

我眼眶有些湿润,对奶奶说:“奶奶,你今晚早点睡吧,晚上我来看店好了。”

奶奶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

一眨眼,夜幕降临,到了下工的时间。

奶奶在院子里摆了一张桌子,饭菜摆的满满的,还从商店里弄了点花生米给泥瓦匠们下酒。

泥瓦匠们围在桌子旁有说有笑的喝着啤酒。

唯独老张,一直阴沉着一张脸,闷闷不乐的样子。

“张叔,你怎么不吃菜,不合胃口吗?”我给他递了一瓶啤酒,问道。

老张愣了一下,然后摸了摸我的脑袋,笑着说:“没有,张叔想点事情。”

“你一个破泥瓦匠,有啥事儿可想的,来喝酒。”另外一个泥瓦匠嗤之以鼻的说。

老张摇了摇头,咬开瓶盖,猛灌了一口,眼眶就湿润了,他看着我说:“娃呀,叔家的闺女和你差不多大,娃她娘在她三岁大的时候,嫌咱穷,跟野男人跑了,娃呀,你可要好好读书,将来赚大钱,不然就跟你张叔一样,连婆娘都讨不到。”

“老张,你又开始了,和孩子说这些干啥?”另外一个泥瓦匠点了一根烟,埋怨道。

老张抹了把泪,没有多说什么,又狠狠灌了一口啤酒。

“嗯。”我用力的点头说:“我记住了。”

说话间,看大家喝的高兴,奶奶又端来一盘火腿肠。

喝着喝着,大家都有了酒意,老张情绪越来越激动,开始口无遮拦,他忽然对大家说:“你们知道我在那面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一个小男孩,三四岁大小,他冲着我诡异的笑了,那是一张阴恻恻的脸,一眼盯的我毛骨悚然,他像是在对我说,我活不长了。”

“你们说,这莫须有的东西,我怎么感觉这么真真的,自己真的要活不长了?”

说着,老张已经泪如雨下。

此时,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没有人再对老张出言不逊。

或许大家都有怀疑,但这这个时候,这个情节,都没有表达,之前一直怒怼老张的那个泥瓦匠默默的给老张披上外套,点了一支烟,吞吐着看向远方,也变得忧心忡忡。

酒席散了之后已经是九点多钟。

由于正房拆了,我们一家人只能在厢房的商店里睡。

商店一般都是十点关门。

爷爷奶奶在后面的床上聊天,我在前面的柜台坐着,不知不觉间,困意袭来,渐渐睡去。

睡着睡着,一个空灵的声音忽然在我的耳边响起。

“宋享,宋享,你其实不是你,我才是你,你代替我活了十三年,也该偿命了……”

这是一个小孩的声音,尖锐而又刺耳,并且伴着一丝哭腔,令我毛骨悚然。

我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趴在柜子上,这是在做梦,但对周围的一切感知却是如此真切。

妈呀,鬼压床!

我想要站起来,但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发自灵魂的恐怖和难受令我几近崩溃,我想要大喊,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就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在我的胸口,喘不过气来。

“宋享,你该死,你真的该死。”

那孩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接着一个虚飘飘的东西出现在我的上方。

那是一张婴儿的脸,他的额头上有一块梅花胎记,分外醒目,我看过自己小时候的照片,这张脸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宋享,该关门了,回去睡。”

这时,身后忽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将我拍醒了过来。

我一个激灵坐起来,浑身已经湿透,紧绷的神经还处于深深的恐惧之中,心有余悸。

“怎么在这睡着了?也不怕着凉。”奶奶心疼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去反锁了门窗。

回到后面,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袋一片空白。

爷爷奶奶就睡在旁边,但他们好像都没睡着,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老婆子,你说先生什么时候回来?”爷爷翻了个身,忽然说。

“应该快了,当时他走的时候和我们约定是十三年,怎么了?”奶奶反问。

爷爷爬起来点燃烟斗,抽了几口,说:“记得当年那两块镜子是宋享他妈买的,后来被先生拿走一块,没想到他把那块镜子埋在了咱家房子下面,一定有什么用意,现在这块镜子被挖了出来,我担心会破了先生的法,心里不踏实”

奶奶也爬了起来,有些害怕的说:“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应该没啥事儿吧?”

“这么一直等着也不是事儿,我听说白云观的道士很有本事,前几天张瘸子跟了脏东西,就是白云观的道士给解决的,在先生没回来这段时间,要不我先上白云观找人给看看》”

“想去就去吧,去一趟心里安生。”奶奶说。

爷爷觉得奶奶说的有道理,便点了点头。

“按理说没啥事儿,你也别自己吓唬自己了,早点睡吧。”爷爷磕了磕烟斗,钻回被窝,没多久就打起了呼噜。

奶奶望着窗户外,想了一会儿也睡了。

我盯着天花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老张说他在镜子里看到一个小男孩,然后那个小男孩又出现在我的梦里,这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又或者是老张所营造出的氛围影响到了我,自己吓唬自己?

但是那个梦太真实了,不得不让我怀疑那就是真的。

这样想着,我的手心脚心已经全是汗。

我心里隐隐的害怕,总感觉头顶有凉风吹过,我生怕屋顶上忽然冒出一个小孩的脑袋,于是紧紧闭上了眼睛。

好在一夜相安无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睡了过去。

想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房门外,泥瓦匠们已经开始了劳作,奶奶忙里忙外,在为泥瓦匠们准备着午饭。

我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下地洗了把脸,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来到院子,没有看到爷爷,于是便问奶奶:“奶奶,我爷爷干啥去了?”

奶奶一边炒着菜,一边说:“去白云观给你祈福去了,估计也快回来了。”

话音才落,爷爷就风尘仆仆的进了门。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怀里像是揣着东西,一进门就和奶奶使了个眼神儿,进屋去了。

怀着好奇,我也跟了进去。

“门关好没?别让人看着。”我和奶奶刚一进门,爷爷神神秘秘的说。

“放心吧,都关好了,再说了,干活的都是懂规矩的人,没人随随便便进东家的家。”

“那就好。”爷爷点了点头,然后把怀里的东西掏了出来。

原来就是房子下面挖出来的那面镜子,缝隙中还沾着很多土呢。

“见着白云观的道长了,聊了几句,观里的道长和先生相识,原来那先生是个高人,连他也比不了,这事也只有先生能解决,他说先生既然说了十三年后要回来,就一定会回来,还说这镜子是有问题,不过也不用太害怕,没从上面看出太大端,在先生回来之前,让我们先把这镜子放在柜子下面,镜面朝下。”

说着,爷爷拿出两张叠成三角状的黄裱符咒,递给我说:“宋享啊,这是道长给的,你把这个带上,千万不要随便乱丢,咱们还是小心一点,这样才不容易出问题。”

我接过符咒,用力的点头说:“好的爷爷,你就放心吧。”

“嗯,这事儿就先这样,你们出去忙吧,我先歇会儿。”爷爷摆了摆手,脱了鞋,躺在床上,长长吁了口气,靠着被褥,很快就睡着了。

而奶奶,则是把那面镜子小心的藏在了柜子下面,并且是镜面朝下放置。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手里把那两张符咒攥的紧紧的,心里有些害怕。

不知怎么的,这段时间,只要太阳一落山,我就紧张,自打那天老张把那面镜子挖出来之后,黑暗就总是给我带来窒息一般的恐惧和压力。

一直到很晚我才睡着。

迷迷糊糊中,我看到一个小孩从柜子底下爬了出来,一步步朝我走来,他一脸的凶相,有着一张似如面粉涂抹的脸,双唇也是一片暗紫,黑洞洞的两个瞳孔,直勾勾的看着我。

白脸黑瞳,你是厉鬼的模样。

不对!

这不是梦嘛?

老人们不是常说,在梦里不是看不清人脸的嘛?

我怎么看清了那个小孩的脸?

他一步步走来,已经距我越来越近,张开血盆一样的嘴,嘴角一直裂到了耳根,嘴巴里呵出一团团黑气。

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而来,我浑身冰冷,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散发着寒气。

我想跑,我想叫,可是身体就像是被钉在了床上,无论我如何挣扎,如何咆哮,都纹丝未动。

“宋享,你该死,我不杀你你却让我过的暗无天日,十三年,我等了十三年,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你又将我仰面朝下放在柜子底,我好可怜……”

“我不甘,我要杀了你,我要取你代之。”

那小孩的脸上流下两道乌黑的血泪,跟着就向我扑了过来。

嗤!

一声怪响过后,一股恶臭的黑烟飘起,那小孩像是被火烧了一样抽搐着到飞出去,先是撞在墙上,然后缓缓缓落,跌在地上,气息变得格外微弱,整个小身体缩成一团,最后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像是泥鳅一样爬向了柜底。

“老头子,你放屁了,这么臭?”

这一股恶臭直接把奶奶给臭醒了,奶奶一边在鼻子前扇手,一边嫌弃的说。

“是好臭啊,不过我真没放屁。”爷爷也捏着鼻子爬了起来,去把窗户打开。

窗户一开,新鲜空气涌入,臭味总算冲淡了不少。

同时,一股凉风从窗外吹来,从我脸上划过,把我吹得醒了过来。

我感觉浑身像是散了架一般,巨疼无比,努力的爬起来,大口的喘着气。

“宋享,你是不是生病了?放这么臭一个屁?”奶奶担忧的看着我问道。

此刻,我想说完,却发现口干舌燥的根本无法开口,我用力的摇了摇头,顺手拿起旁边的水杯猛灌了几口,然后合爷爷奶奶把梦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我的阐述,爷爷奶奶阴沉着脸,心情都变得很沉重。

爷爷点了一袋烟,然后对我说:“看来这镜子真的有古怪,宋享,快看看爷爷给你的那两张符咒还在不在,我估摸是真有脏东西找你,是那两张符救了你。”

我说:“爷爷你放心,我心里一直觉得不踏实,所以一直把两张符都攥在手里。”

我把左手伸了出去,手心的那张符咒已经被我攥的皱皱巴巴,还湿透了。

“另外一张呢?”爷爷又问。

“在右手呢。”我又把右手伸了出去,展开后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我愣了一下,说:“奇怪了,我攥的很紧,怎么会不见呢?应该是掉被子里了吧,爷爷你开个灯,我找一下。”

啪!

爷爷把灯打开,我们三个人顿时傻眼了。

我伸出去的右手一片乌黑,就连我之前喝水的水杯上也沾了些灰渍。

被我攥在右手里的这张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烧成了灰!

“咋办呀?”奶奶吓坏了,六神无主的。

爷爷颤颤巍巍的点燃烟斗,说:“不慌,这东西明显怕符,明早我再上观里求几道,先捱到道长出关再说。”

奶奶觉得爷爷说的有道理,又看了我一眼说:“宋享,那张符你可保管好。”

我点头说:“放心吧奶奶,救命的东西,我肯定拿好。”

说这话的时候,我牙关子都在打颤。

“这样可不行,别再给弄坏了。”

说着,奶奶翻身下地,去柜台找来一个香包,然后把那张符要过来,装进香包里,给我挂在脖子上,这样他才放心了。

第二天一大早,爷爷提了些礼品又上了山,中午的时候才回来。

这次,爷爷一把求回二十多道符,让奶奶弄了一个大大的香包,全都装在了里面,然后挂在了我的脖子上。

这个香包实在太大了,挂在脖子上,鼓囊囊的,很难受。

不过为了保命,这点难受还是要忍着的。

之后的一段时间风平浪静,我们全家偶睡了几个好觉,那个小孩也再没有出现在我梦里。

与此同时,新房子已经建的差不多了。

只是老张的脸色却是一天比一天难看。

那天中午吃午饭的时候,老张闷闷不乐的说:“最近我老是做噩梦,梦到镜子里的那个小孩来找我,掐着我的脖子不放手,掐的我喘不过气来。”

此话一出,几个泥瓦匠一阵大笑,而我们全家却格外严肃,尤其爷爷,脸色更是阴沉到了极点。

其中一个泥瓦匠开玩笑说:“老张啊,你也四十多岁的人了,这点狗胆,不就是挖出一块破镜子嘛,至于嘛?我看你八成是梦到娘们掐你脖子了。”

“来让我看看,这娘们掐的重不重。”说着,那泥瓦匠就去掰老张的衣领。

其他泥瓦匠们又是一阵大笑。

老张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说:“我没心情跟你们开玩笑。”

这时爷爷抽了口烟,很认真的说:“老弟,要不你去白云观瞧瞧,要是跟上什么脏东西……”

那泥瓦匠要掰老张的衣领,老张窘迫的挣扎,一个不小心,刺啦的一声,把老张的衣服扯了一个大口子。

那泥瓦匠知道玩过火了,愣了一下说:“对不起老张,我不是故意的,我陪你一件。”

老张猛地灌了一口啤酒,说:“不用!”

然而我看着老张的脖子,倒吸了一口凉气,惊的瞪大了眼睛。

“张叔,你的脖子?”我看着他说。

老张愣了一下,问道:“脖子怎么了?”

这时,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老张的脖子上面。

他脖子上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手指印,而且都很细小,像是小孩子掐的。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严肃了下来。

“呵……”

“呵呵……”

老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抽了抽,说:“这回信了吧?”

泥瓦匠们缩着脖子都不敢说话了,各自埋头吃东西。

晚饭后,大家都准备起身离开,爷爷一把抓住老张的胳膊,留下了他。

“老哥,你这是?”老张看着爷爷,疑惑道。

爷爷苦口婆心的说:“老弟啊,你这情况可能真和那面镜子有关,这样吧,你还是去白云观里看看,要是真把你害了,我这心里也不安生。”

“是啊,还是去看看吧。”奶奶站在一旁,也是眼巴巴的说。

“哪有那么邪乎,用不着。”老张哈哈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说:“我是吓唬那帮家伙的,开玩笑没轻没重的,老哥别往心里去,哪有什么脏东西,这手印是我自己掐的,用指甲轻轻一压就有。”

一边说,老张一边示范着掐了掐脖子,还真给他有模有样的掐出几个细小的红印。

只是呀,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不对,嘴角总是有意无意的抽搐,一副鬼兮兮的样子,而且借着月光,我发现他的脸上竟然笼罩了一层幽幽的绿光。

“可以了,可以了。”爷爷连忙制止,然后取出一张符咒放在老张的手上,并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说:“老弟啊,无论如何这次信老哥一次,把这张符拿好,一定不要弄丢。”

老张说:“老哥这也要迷信了,放心,没啥事儿,不过老哥的你一番好意,我一定收好。”

说着,老张披上衣服,转身离开。

看着老张离去的背影,爷爷莫名的叹了口气。

送走老张,爷爷奶奶忙着收拾碗筷,可能吃的太多了,感觉有点犯困,想着明天要给新房上房梁,所有人都得上手帮忙,我就提前睡了。

睡到后半夜,我被一泡尿憋醒了。

农村都是旱厕,我穿上衣服去外面撒尿。

晚上风很大,推开门,一股寒风迎面吹来,冷的我直打哆嗦。

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漫天的繁星,又看了一眼远门外,却是一片暗沉,像是笼罩了一层浓浓的雾气。

此情此景,我的心情又紧张了起来,于是我赶紧撒了尿,准备回去。

就在我提起裤子,刚转身的刹那,一个东西迎面飞来,贴在了我的脸上,凉丝丝的,又来的突然,吓了我一跳。

我几乎是下意识一把将它从脸上抓了下来,就着夜色,定眼一看,不由眉头紧皱。

是一张符!

怎么会有一张符呢?

按理说,一般村里死了人,人们才会在屋里屋外贴符咒,被风吹走也是极有可能,可是最近村子里并没有死人,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而且莫名被符贴在脸上是一件很晦气的事情,再加上最近发生了那么多诡异的事情,我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沉重。

越看这张符我越是觉得瘆得慌,连忙把它丢了出去,回屋睡觉去了。

回到屋里,不一会儿我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早就把这事忘了。

今天我醒的很早,因为昨晚睡得早。

泥瓦匠们一大早就来了,都蹲在院子里吃早饭,我瞅了一下,竟然没有看到老张,于是我便问大家:“张叔怎么没来?”

蹲在一旁的一个泥瓦匠咬了一口大蒜说:“不知道啊,平时他来的最早,今天上房梁倒不着急了。”

“说不定又被娘们掐了。”另外一个泥瓦匠大声的笑着说。

大家伙一阵哄笑。

我觉得不对劲,隐约间觉得出事了,于是我转身进家对我爷爷说说:“爷爷,老张叔今天还没来,不会出啥事儿了吧?”

“呸,小孩子乱说话,能出啥事儿?”奶奶当即骂了我一句。

爷爷含着烟斗,眯着眼睛思索了片刻后说:“孩子说的不错,我这心里也不踏实,不行,我得去看看。”

“爷爷,我也跟你去吧。”我连忙说。

爷爷看了我一眼,迟疑了一下说:“好。”

就在我们将要出门的时候,奶奶在身后叫住了我们,奶奶说:“我看老张最近脸色不好,指不定生病了,你们这样空着手去不合适,你们等一下,我去拿几个罐头你们带过去。”

爷爷点了点头说:“有道理,哪有空手登门的,老张给咱家帮了不少忙,带点东西应该的。”

拎着罐头,我和爷爷出了门。

老张家就在邻村,三五里的距离,我和爷爷走了一个小时来到了老张他们村村口。

这个村子叫黑龙河村,有一百多户人家。

站在村口,爷爷叹了口气说:“这路上也没碰到老张,说不定真出啥事了,我这心里觉得好对不起人家。”

说话的功夫,有两个村民扛着锄头走过,低头议论着什么。

“这老张命真够苦的,老婆跑了,一个人带着姑娘,一天福没享着,说不行就不行了。”

“谁说不是,可怜那小丫头了,挺漂亮的女孩,以后可咋办呀。”

听了这话,我和爷爷脸色大变,爷爷不是第一次来老张家,他认得路,带着我拼了命的往老张家跑。

才跑到老张家门口,还没进去,就听到了里面的叫声。

“爸,你别吓我,我是妮啊,你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

这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婴儿尖锐凄厉的惨笑骤然炸响。

“死,我要你们死,全都来给我陪葬,哈哈哈……!”

爷爷着急了,不管不顾的直接推门进去。

我脑子里浮现出小孩子黑洞洞的瞳孔,毛骨悚然,一时间双腿发软,身体抖的像是糟糠的筛子。

这种恐惧面前的压迫感让我恨不得拔腿就跑,可爷爷已经进去了,我更担心爷爷的安危。

这么一想,我深吸了口气推开门。

一阵冷风扑面而来,激的我一身鸡皮疙瘩。

从偏房拐进正屋,床头挂着的幔帐被扯下一半,幔帐上挂着老张干瘪的胳膊,他的身体被幔帐遮着看不清楚。

房间里面到处都狼藉一片。

地上衣服、笤帚、筷子……杂七杂八的东西胡乱扔着,横柜上暖壶的塞子被打掉了,壶口冒着微弱的热气。

爷爷眼眶发红,我们都知道明白,老张之所以弄成这个样子,都是被我们连累的。

床边半跪着一个女孩,身子单薄而瘦弱,肩膀抖动,不停的哭泣着。

这应该就是刚才外面听人说的老张的那个女儿了,虽然神色憔悴,但是遮盖不住清秀。

只是瞧着侧脸有点熟悉。

心里咦了一声,这不是我同班同学张茴嘛。

她性格恬静,学习很好,平时很少和同学们说话,所以我们不怎么熟。

“哈哈哈!”

这时,老张忽然发出一阵婴儿的凄厉厉惨笑,猛地坐了起来。

他脸色碧青,眼球爆红凸起,整张脸扭曲到了极致,凶狠的瞪着门口,然后,老张张开嘴,发出了男婴的声音:“老不死的,你果然来了,我才是你的孙子,你是非不分,我要你死。”

老张一边喊着,一边踉跄着爬了起来就向爷爷冲来。

张茴吓的小脸惨白,哭着一把抱住老张的大腿,叫道:“爸,你怎么了?”

“滚!”老张大吼一声,将张茴踢翻在地,像是发了疯的野兽一样冲来。

千钧一发之际,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子挡在爷爷面前,拼命大喊:“滚,休想伤害爷爷。”

转瞬间,老张扑到我面前,他伸出干瘦如枯骨般的双手向我掐来,暴起的双目中恨意滔天。

嗤!

就在他冰冷的手指掐在我脖子上的刹那,挂在胸前的那个香囊里忽然腾出一股恶臭的黑烟。

老张发出一阵惨叫,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身体软绵绵的倒下。

“老张……”

“爸……”

“张叔……”

“爸,你究竟是怎么了?”张茴趴在床边,哭得泣不成声。

老张脸上的狰狞已经褪去,混沌的双目看了眼张茴,充满绝望。

他用最后的力气抓住爷爷的胳膊,有气无力的说:“老哥,我怕是不行了,唯一放……放心不下的就是这……妮子,求……求你帮我照顾她。

老张这幅样子,怕是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好好好。”爷爷想都没想,含着泪点头。

“老张你放心,以后我会把妮子当作我自己的亲孙子一样照顾。”

吊着最后一口气,老张在听到爷爷的回答后,半张着嘴,瞳孔慢慢放大,胳膊垂落,眼睁睁的没了气息。

“爸……”

张茴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人动容。

爷爷用手覆在老张脸上,想将老张的双眼合上。

可不管怎么用力,老张的眼睛就是死死的撑着,怎么也合不上。

老张是个老实人,一辈子没和人结仇结怨的,出事之后,黑龙河村来家帮忙的人也不少。

但是气氛有些诡异,每个人的神情都十分凝重。

将老张装殓好后已经深夜了。

“老叔,这夜也深了,收拾的也差不多了,要不就先回吧!”

“这老张死的有些突然,按照老人们说的,应该三天内即刻下葬,要不然要出事。”

“……”

几个村民围着爷爷不停的絮叨着。

想了好久,爷爷吸完了最后一口烟,将烟蒂弹开。

“行,我明天一早就去道观里求一块风水宝地,后天便将老张下葬。”

“时间不早了,大家都辛苦了,赶紧回家吧!”

我们是从老张家最后一个离开的,我总觉得背后阴森森的,一路上死死的攥着符咒,索性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老张临死前的样子挥之不去,等到家的时候,我整个后背衣服全湿了。

张茴,也被爷爷接到了我家。

张茴精神状态很不好,总是偷偷抹泪,晚上睡觉的时候,奶奶陪着她一起睡在厢房。

由于新房子还没装修,我和爷爷继续睡商店。

晚上我睡得很不踏实,反反复复的梦到老张。

他好像迫切的想告诉我什么,但是每次张嘴都发不出声音,呜咽的声音悲怆而绝望。

在梦里,老张的身影时而清晰,时而渐行渐远,后来我彻底熟睡,但是被子已经湿透了。

一晃,雄鸡打鸣,天色蒙蒙亮,我被一阵尿意憋醒,听到院子里很嘈杂,像是来了很多人。

爷爷奶奶起的很早,已经在院子里和人交谈了。

“老宋哥,听说你打算操持老张的葬礼,大家伙就来跟你商量点事儿。”

“什么事儿?坐下说,都坐下,来抽烟。”

听着外面的动静,我也赶紧披上衣服走了出去。

院子里围了很多人,都是陌生面孔,和奶奶打听了一下才明白,原来这些都是张茴他们村来的。

昨晚将老张入殓后,出事了。

说是到了后半夜,全村的狗都冲着老张家所在的方向伸着脖子狂吠,叫了整整一晚上,吵的全村人都没睡好。

老张无病无灾,忽然没了,本就死的蹊跷,现在又发生这样的事情,太渗人。

村民们都吓的不轻,所以来找爷爷奶奶商量,也别等三天了,最好赶紧找一块好地方,抓紧把老张埋了。

不然全村人都是人心惶惶,他也耽误事。

和爷爷奶奶商量这些事情的时候,那些村民几乎是带着恳求的语气,一个个脸色都很难看。

爷爷全程眉头紧皱,一连抽了好几根烟,觉得大家说的有道理,于是便点了头说:“那行,就这么定,不过下葬不是儿戏,埋人的地风水得好,这我得去白云观找人问问,选好坟地,立刻就下葬。”

“中中中,这都是应该的。”黑龙河的村民们连连点头,各个如释重负,终于安心的离开。

当天上午,爷爷就急冲冲的跑去了白云观,可没想到白云观的观主居然有事出了远门,没有几天回不来。

这可怎么办?老张的尸体还在那儿摆着呢,得尽快下葬才行。

好在白云观还有其他小道士,最后爷爷无奈之下,只得请了其中一个下山帮忙。

“小师傅,等下可全靠你了。”

一路上,爷爷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拜托小道士。

主要是老张死的实在离奇,当时他那情况就跟鬼上身似的,胆子小一点都会被吓坏。再加上黑龙河的村民也说了,昨晚又出了怪事,老张家的狗整夜都叫个不停。

听说狗是有阴阳眼的,能看到人看不见的东西。

所以爷爷心里总是毛毛的,不知怎么的,就觉得会有坏事发生,这才一而再再三的重复。

然而跟他一块儿的小道士却不这么想,反而神色有些不太耐烦。还直言不讳地说,无非是找一块风水好的地方下葬,用不着爷爷这么啰里巴嗦。

爷爷也怕惹恼了对方,最后只能悻悻闭上了嘴巴。

就这样,两人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到了老张家。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于是村民们就打算正中午把老张下葬,那会儿阳气足,不怕出事。

我在一旁听着,觉得挺有道理。

可谁想到这个时候,白云观的小道士却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们懂什么,有一个词叫做物极必反,听过没?正午时分,积累了一天的阳气,正是阳极反阴之时,如果这时候下葬,那才是没事都会变成有事。”

“这可怎么办?”黑龙河的村民们听到,不由有些手足无措。

此时只见小道士又开口道:“放心吧,就这点小事能有啥的,你们不是希望在阳气重的时候下葬吗,我看就改到午时三刻好了。知道为什么以前刽子手行刑都在午时三刻,是因为那时候正好反阴结束,反而是一天之中阳气最盛的一刻。”

听到这句话,黑龙河的村民连忙点头称好。

另一边,爷爷总算松了一口气。虽然这小道士有些卖弄,可话里话外听来,也算是个有真本事的,这样就好。

于是大家伙就在老张家里,守着他的尸体。而小道士则是拿着罗盘,开始在黑龙河村附近转悠,说是找块所谓的风水宝地。

这期间,张茴看着他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又哭了几次,眼睛都哭红了。

可是我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最主要的是我觉得很可能是自己连累了老张。

因为老张是从我家宅基地里挖出了一面镜子之后,这才变得古古怪怪。

而当天晚上,我也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小孩,抓着我说我顶了他的命,多活了十三年,让我偿命给他。好在有爷爷从白云观求来的符,这才没事。

可我这边刚有好转,老张却出事了。虽然当时听得不真切,但是我还记得老张的声音变得十分尖锐,说他才是爷爷孙子。

那语气,像极了我梦里那个小男孩。

所以我看着张茴总觉得内疚,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总感觉自己对不起人家。

爷爷在一旁一口一口的抽着烟,他见到我蹉跎不前的样子,好像是猜到了我心里的想法。

于是爷爷过来摸了摸我的头,说道:“等下老张下葬之后,你给他多磕几个响头。”

“知道的,爷爷。”我立马点头。

爷爷见状笑了笑,接着看向张茴,又不禁唉声叹气:“哎,这小妮子也是苦命,她娘跟人跑了,如今老张又这么早就去了。我们以后得对人家好一些,可不能怠慢咯。”

我连忙拍着胸口保证:“爷爷,我一定会待张茴跟亲妹妹一样的,长大以后我会保护他的。”

“乖孙。”爷爷再次笑着摸了摸我的脑袋。

不一会儿,眼看就要快到午时三刻。

小道士也已经从外面回来,说是找到了整个黑龙河村风水最好的一块地。

“走,你们抬上死者,跟着我。”他挥手招呼了一声,随后就率先往外走。

听他这么说,大家伙赶紧就抬起老张的棺材跟了出去。

“爹!”

见到老张真要下葬,张茴又是忍不住悲戚,大哭出声。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哭,出了黑龙河村之后,又走了差不多三里路,来到了一处洼地。

小道长让人停下,随后指了指正好经过这里的黑龙河,说道:“看见没有,这叫玉带缠腰。风水风水,为什么要这个名字,就是要有风有水,风助水势。”

“还有,看见那座山没有?”说着,他又转身指向不远处的一座小山,“这叫日出东方,龙游大海。两边加起来,这块洼地就有名堂了,叫做‘青龙吐珠局’,这可是大大的福地宝穴。死者葬下去之后,定能福泽子孙。”

听到小道士这番话,四周顿时惊叹连连,居然还有人羡慕起老张,说他能够葬在这种宝穴里头。

“张茴那丫头以后可就享福了。”

“可不是,这是积了阴德,福报在后人身上。”

“怕不是会发大财吧?”

“起码能当个大学生,出人头地。”

听到大家这些话,张茴哭得更加厉害了。我见状,心里忍不住就有些生气,可又不好多说什么。

好在吉时快到了,黑龙河村的村民也没再耽搁,在小道士的指挥下,找好位置就开始挖坟。

只是挖着挖着,突然有人喊了一句,“喂,好像有些不对劲啊,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这里好像越来越臭了。”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不由停下了手。

我仔细闻了闻,别说,还真有一股臭味。

“不对,这味道好像是从底下传出来的!不能挖了,不能挖了……”又有人大喊,指着小道士让他们挖的这块宝穴。

可是小道士却是不信,明明是风水宝地,怎么会有臭味。

“不可能!我看你们是想偷懒吧。”

他说着就往前走,一把抢过村民手上的铲子,想都没想,直接就铲了下去。

这一下可能插得有些深,整截铲头都插进了泥里。

谁知道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地底下居然有一股黑气突然喷了出来,小道士来不及反应,当即就被喷了个正着。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就见到他直挺挺的向后倒了下去。

这是要出大事了!

“跑!”

在小道士倒下那一刹那,挖坟的村民就扔了手中的工具大喊。

紧接着,人群一哄而散。我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就下意识的跟着大家一起往后跑。

恐惧是会传染的,这个时候,我们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被裹挟着前进,只知道跟着自己面前那人。

就这样,大家一路逃散,直到跑出了那一片洼地,这才慢慢放缓脚步。

回头一看,没有东西在后面跟着,这时我们才总算停下来。

“我就说了吧,不能再继续挖了。”

其中一名黑龙河的村民呼呲呼呲喘着粗气,他就是刚才第一个大喊闻到臭味的人。

话音刚落,就赢得了一片应和。

“这哪是什么风水宝地啊,太吓人了,怕不是凶地吧。”

“没错,不然怎么会突然喷出黑烟。”

“也不知道是什么,居然能直接把人就给弄晕咯。”

说到这里,大家的声音突然一停,这才反应过来,小道士还在那儿躺着呢。

只是……

在场的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时候愣是没有人再开口。

大家心里都明白,只是不愿意说。

直到最后,才有人弱弱的问了一句:“那,那个道长咋办?”

“能咋办,那地方我可不敢在回去,谁知道底下埋着什么。”

说话的还是那名挖坟的村民,他之前离小道士最近,看得也最真切。突然一股莫名其妙的黑烟,就把人给喷倒在了地上,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所以他当即表态,怎么着都不愿意回去。

其他人同样惊魂未定,一个个不发表意见。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爷爷却站了出来。

“你们不愿意回去就别去吧,把那担子给我,我去把小道长拉出来。”爷爷指着抬棺的担架说道。

我的命就是李先生救的,如果不是他,我说不定老早就夭折了。所以自打那时候起,爷爷就明白一个道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能帮一把就尽量帮一把。

再说了小道士是他从白云观请下来的,如今出了事,总不见死不救吧。

我听到爷爷的话,立马就站了出来:“爷,我跟你一块儿。”

另一边,张茴居然也弱弱的说了一句:“我也去。”

不过爷爷倒是没答应,而是摸着她的脑袋说道:“你在这儿看着你爹,爷爷很快就回来。”

说着,他又看向我:“小兔崽子,你也一样,你爷还没老到连个人都拉不动。”

爷爷也不管我答不答应,说完之后,便走到老张的棺材旁抽出胆子,大步朝着之前的洼地走去。

“老头,你去送死我们可不管啊!”

之前那黑龙河的村民又大喊道,声音还特别的大,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显得他特别理直气壮。

大多数人都跟他一样,不过到有几个村民心里过意不去,跟着爷爷一块儿跑回去救小道士。

眼看着爷爷走远,我拍了拍张茴的肩膀,悄悄说了一句:“妹子,来。”

“我跟你同岁的好不好。”也不知道张茴在想什么,居然因为这个,瞪了我一眼。

我也懒得跟他计较,指了指前边,“我们悄悄地过去。”

只是张茴听到后有些犹豫:“可是爷爷说了,不让我们跟过去。”

“你不说我不说,有谁知道。”

我也不管张茴答不答应,拉着她就往洼地走。那些个留在原地的黑龙河村民,见到我们也只是象征性的喊了几句,压根就不敢跟上来。

就这样,我们俩悄摸摸地就跟上了爷爷,不一会儿便回到小道士所谓的风水宝地。

到了那里,只见小道士还躺在地上,而爷爷和那几个村民却有些蹉跎不前。

毕竟小道士晕的有些离奇,谁知道那里有什么。最后还是爷爷,一咬牙,说他过去把人拖出来。

就这样,他小心翼翼的往前,等走到小道士身边,也来不及犹豫,抓起对方的脚踝就往回跑。

可谁知道这个时候,爷爷一拽,竟然没能拽动,反而自己差点摔了一个趔趄。

爷爷不知道怎么回事,可后面眼尖的村民却大叫起来。

“宋大爷,脚,脚,小道长的脚被人拽住了。”

被人拽住了?

爷爷明显一愣,下意识的就低头,这个时候他才看清,小道士另一只脚踝上,竟然扒拉着一只人手。

这只手皮肤冽白,指甲缝里还带着泥土,就这么紧紧的抓着小道士。

一见到这种情况,爷爷吓得立马松手,跌跌撞撞的往后退。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

见到前面没有动静,他才壮着胆子,探头自己瞧了瞧。

“没事,应该是一具尸体,多半是小道长找的风水宝地之前已经有人葬在底下了。”

最后,爷爷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宋大爷,那接下来怎么办?”黑龙河的村民问道。

原本这种情况已经够吓人了,现在还莫名其妙的多出来一具尸体。他们虽然想着帮忙,可也不够胆。

谁知道之前那黑气还会不会再喷出来,万一自己晕在那儿怎么办?

最后众人一商量,还是爷爷出面,亲自把小道士拖回来,然后大家再一起扛着他走。

不过说实话,爷爷心里其实也害怕。所以他过去的时候压根就不敢多看,手忙脚乱的扒拉了几下,把那只死人手弄脱之后,就拽着小道士往回跑。

爷爷是没有看清,可我藏在后面确实看的明明白白。

由于他的动作,底下埋着的尸体露了头。

然后我就看到了一张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不对,不是一模一样,而是我三四岁时候的脸。

小小的身子,全身被土埋得的浮肿,可我还是可以认出他的模样。

唯一不同的是,我三岁那年,额头还有一块梅花胎记,而他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我当场就愣住了,心里不由自主又想起了之前做过的那个噩梦。

梦里边,同样有一个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小孩。

他还说,我不是我,而他才是我。

所以……

梦里的小孩究竟是谁?而现在在地里埋着的那个小孩,他又是谁?

看到地里埋着的那尸体,我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然而这个时候爷爷却拽着小道士,手忙脚乱地跑了回来。

见他们打算离开,我和张茴也没办法再待着,于是我赶紧拉起她就走。最后紧赶慢赶,总算赶在了爷爷前头,这才没让他发现。

要不然他知道我没听话,偷偷地跟了过去,肯定少不了一顿骂。

刚才留下的那些人早已经走了,眼下就只剩下爷爷,还有跟他一块儿去找小道士的几个村民。

“宋大爷,现在怎么办?”有人开口问道。

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老张想要继续下葬,显然是不可能了,可是也不能就这么把他的尸体抛在荒郊野外。

于是爷爷揉了揉眉心,说:“要不这样,你们先把老张抬回去。等我再去白云观,请了观主之后再说,怎么样?”

“行。”

剩下那几人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随后便合理扛起老张的棺材往回走。

至于我和爷爷则是一人一边,架着小道士回家,打算先把人安置好了再去白云观请帮手。

不过我的年纪太小,好几次差点儿就扛不住。好在一路上张茴也会帮把手,这才费了好大力气,没让小道士摔着。

只是刚到家,我却见到有一个陌生男人坐在里头,穿着长袍,扎着发髻,就跟个古代人似的。

“这人是谁?”我心里不禁有些好奇。

当年师父来我家的时候,我还在襁褓之中,没记事呢,当然是认不得他。

不过爷爷却激动的叫了起来:“李先生,你总算来了。”

师父则是笑了笑:“宋老哥,十三年期满,我当然要来。倒是你们,这是发生了什么?”

说着,他指了指小道士。

爷爷闻言,便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结果师父听到之后,眉头逐渐皱紧。

只听他喃喃自语道:“尸体死而不腐,曝露与野,生白毛者为僵,生黑发者为魃……”

说着,他看向爷爷,直言道:“宋老哥,你们这是遇到僵尸了啊。”

“僵尸?”

爷爷明显吓了一跳,恐怕是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遇到这种传说中的东西。随后又想起自己背着的小道士,于是连忙问道:“李先生,那这位小道长怎么办,他没事吧?”

师父上前,伸手翻开了小道士的眼皮,只见他眼睛里居然布满了一根根的黑丝,而且就跟墨水似的,竟然还在游动着。

“果然是尸气入体。应该是刚才那僵尸破棺,尸煞之气泄露,正好就撞上了这位小道长。无事,等下我替他拔了尸毒就行。”

“那需要我们做什么吗?”爷爷又赶忙问道。

毕竟小道士是他请来的,如今昏迷不醒生死不知,他心里也十分内疚。

“这样,宋老哥你去准备一个木桶,一袋糯米,还有水,烧开就行。”师父交待了一句。

说着,他又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一盒银针,刺入小道士头顶百会穴,胸口膻中穴,小腹关元穴,脚底涌泉穴,接着又在针头捏了一点朱砂点燃。

一边做,一边口中还说着:“百汇连天,涌泉接地,膻中锁命,关元固阳,我现在用银针刺入这几个大穴,就能锁住他体内的尸毒,不让其扩散。尸气为至阴至秽之物,所以要辅以朱砂,用阳气冲之。听懂了没,小享?”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话,不过闻言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

另一边,爷爷已经将糯米水烧开,全部都倒入了木桶里。

“好了,李先生。”他招呼了一句。

师父闻言,当即就拎起小道士走了过去。

没错,就是拎。

在我眼里,这位李先生看着弱不禁风,可没想到他居然只手就能提起一个成年男人,而且我看他好像一点儿都不吃力。

见此情况,我诧异极了。于是心里更加好奇,便凑了上去,想要看看他到底怎么治好小道士。

结果就见到师父直接把小道士往烧开的糯米水里一扔,滚烫的温度,直接把人烫得通红。

可他却还不满足,对爷爷说了一声,“加火!”

爷爷闻言也不多想,连忙往桶底下添了柴。

这时候,就见到里边的糯米水都开始咕噜咕噜冒起气泡。我看着忍不住心想,这是要把人给煮熟啊?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小道士身上扎针的几个部位,居然开始渗出一丝丝黑血。

也不知道这黑血是什么,竟是奇臭无比,我在一旁闻了都直犯恶心。而张茴则早已经捂着鼻子,远远跑开了。

“那个,李先生,这是什么,为什么这么臭?”我摒着气问道。

师父笑了笑,没有回答,反而指着木桶说道:“还记得我刚才跟你说得话吗,你去摸摸那桶。”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不过还是依言走了过去。结果我伸手一摸,整个人就愣住了。

因为木桶竟然冰冰凉凉,哪像是装了热水。

可是不对啊,刚才还滚烫滚烫的,还冒着气泡呢?

我心里好奇,于是忍不住踮脚往里边看了一眼,可现在哪还有一个气泡,反而整桶水都漆黑如墨。

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福临心至,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这是尸毒?”

紧接着,就听到师父开怀大笑。

“孺子可教,你刚才闻的那味道,其实就是陈年尸臭。尸毒至阴,我用糯米水把它逼出来,所以整桶水就一下冷了。”

说着,师父一伸手,又是单手就把小道士从水里捞了出来。随后探了探他的鼻息,翻看眼皮,见到对方的眼珠子已经恢复正常。

“好了,宋老哥,这孩子伤了元气,需要再躺一会儿才能醒来,没什么大事。接下来你先带我去刚才事发的地方,我要去看看那僵尸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师父这么说,爷爷就带着他往之前那片洼地走。

原本没打算捎上我的,不过我死缠烂打,而且师父也在一旁帮着说话,说是让我接触一些这类事情没有坏处。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可爷爷闻言想了想,居然点头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我们三个人原路返回。只是到了那儿之后,离奇的事情却发生了。

那具尸体居然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刚才明明在的。”

爷爷见到尸体不翼而飞之后,当场就忍不住惊呼。

不过师父像是没有多少意外,他蹲下去,伸手沾了一些泥土,凑到鼻尖闻了闻,随后说道:“应该起来没多久。”

“起来?”

我和爷爷听到这话,不约而同的就是一愣。

所以,那具尸体是活的?

师父像是猜到了我们的想法,表情凝重地解释道:“尸而不僵,刚才我见那小道士体内的尸毒如此浓郁,就已经猜到这玩意儿不会安分,所以才着急赶过来。可没想到,还是晚一步。”

“李先生,那现在怎么办?”爷爷闻言不由问道。

一具死了的尸体从地下重新爬起来,这事情实在有些骇人。

此时师父却开口道:“要找到那尸魃,其实也并非没有办法,只是这样的话耗时太久,我还有更加紧急的事情要做。”

说着,他看了一眼我,又转头看向爷爷。

“宋老哥,你还记得十三年前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听到这话,爷爷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怎么会不记得,当日李先生你来我家,说小享活不过三岁,然后你替他续了性命,说是十三年后再来。”

见爷爷还记得,师父便继续说道:“不错,只不过当时我只是暂时保住了小享的性命,可说到底他的命格并未变化,依旧活不了多久。所以这一次回来,我正是要替小享改命。”

“小享今年十四,再过几天,就要到他生日了吧?”

爷爷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还是点了点头。

师父却说:“十五舞象,在古代这就是成童的表现,所以我必须在小享生日之前,替他改命,不然就来不及了。”

“那还等什么,李先生,你可得救救小享。”爷爷不疑有他,听到师父这么说,他可是吓坏了。

师父当然会救我,不过他还提出了一个要求。

“宋老哥,你可记得,我当时说过,要你们答应我一件事。现在我就告诉你,其实我师承占星术一脉,此事过后,需要小享拜入我门下。而且在出师之前,他必须跟着我,不能回家。”

“这个……”

一想到我要离家远走,爷爷就有些不舍得,可是为了我的性命安危,他最后还是咬牙点了点头。

“李先生,只要你能够救小享,一切都依你的。”

听到这个答案,师父笑了笑,随后又转过头问我:“小享你呢,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说实话,我现在还是懵的。

自从听到爷爷和师父的对话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自己在小时候就差点夭折。

对于师父曾经帮我续命的事情,我是一点都不记得。

不过眼下,我想到师父表现出来的种种神异,心里倒是一百个愿意。

有谁不想变厉害呢。

于是我立马就点了点头:“李先生,我愿意。”

师父却是哈哈一笑,打趣道:“还叫李先生?”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连忙称呼师父。

就这样,我们三人重新回家,师父准备替我更改命格。不过他说,在改命之前,还需要去借一样东西。

我问师父要借什么,他说我去了就知道。

随后,师父就带着我往黑龙河跑,走了一路,最后来到黑龙河滩的一座小庙。

这里原本是祭祀河伯的。

以前黑龙河又宽又急,连绵不绝,在水里讨生活的人不少,所以附近的渔民就建了一座河伯庙,希望风调雨顺。

别看这庙小,当时的香火可是十分鼎盛。

可后来不知怎么的,黑龙河的河水越来越少,就连两边的河床都慢慢显露出来。

渔民因此没了生计,当然不会再继续留在这儿,又或者改了别的行当,以至于黑龙河的河伯庙开始破败起来。

此时我跟着师傅来到这儿,只见面前的青砖黑瓦带着几丝斑驳,就连庙门口驮着石碑的乌龟雕像,头上都缺了一角。

我心里好奇,于是忍不住问道:“师傅,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师父指了指石雕,笑道:“跟龟丞相借东西。”

龟丞相?

我看了一眼驮碑石龟,只以为师父实在说笑。

师父也没多说,当下就带着我走进河伯庙。进去之后,没想到里边倒是挺干净的,虽然外面有些破旧,可庙内陈设却像是新的。

起码大殿内的河伯雕像一尘不染,像是每日里都有人打扫。

“庙祝,人呢,来香客了。”这时候,师父扯着嗓子喊了几句。

不一会儿,大殿后头就晃晃悠悠走出来一个老头,八字胡,佝偻着背,手上还拎着半瓶老白干。

“瞎嚷嚷什么。”他见到师父之后,打了一个酒嗝,随后很不满的念道,“要上香,门口自己取,记得拜完河伯后添点香油钱就行。”

“不上香。”师父闻言却摇了摇头。

老头儿随口又道:“祈福一样。”

结果师父还是摇头:“不祈福。”

这下老头儿有些恼了,不由加大嗓门:“那你来干嘛?”

“问卜。”师父笑了笑,上前几步,看向老头儿问道,“请问庙祝,能算卦否?”

咕噜。

老头儿闷了口酒,就这么斜眼看着师父,打量了许久,随后才问道:“行啊,只要你给钱,什么不行。”

说着,他哈着酒气,走到一旁拿出一枚签筒,递给师父。

“你要算什么。”

“算前程,我想知道自己此行能否如愿。”

师父答道,不过他并没有伸手去接老头儿手上的签筒,而是又问了一句:“我想要龟卜,不知道庙祝能不能算。”

这句话说完,老头儿的动作明显一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冷哼道:“要求倒是挺多,等着,我去拿工具。”

说着,他摇摇晃晃又往后屋走去。

我在一旁,听着师父和老头儿一来一回就跟打哑谜似的,完全不懂这是在干嘛。

师父明明说是来借东西的,怎么又突然算起挂来了。

还有什么龟卜,这跟求签有区别吗?

不过我心里虽然一头雾水,可并没有开口去问师父,而是乖乖的站在他身后一声不吭。

就这样,没等多久,之前那老头儿就拿着一个乌黑的龟壳,再次从后头走了过来。

龟卜。

记载于《周易》,流传已久。卜算时用一枚龟壳外加铜钱,爻阴阳,测天机。

此时老头儿拿起手中乌黑的龟壳,轻轻一下,随后壳内就吐出五枚铜钱。他瞟了一眼,接着摇头道:“阴卦,看来你这趟目的是达不到了。”

谁知道师父却笑了笑:“我看未必。”

说着,他手指一弹,也不知道从哪儿也弄来一枚铜钱,径直飞向桌面。只听哐当一声,铜钱相撞,两两翻了一面。

“这不就是上乾卦了,寓意我能心想事成啊。”师父再次笑道。

然而对面那老头儿,此时却阴沉了一张脸,就这么眯着眼睛看向师父。

别说是他了,我都觉得师父像是在故意闹事。

算卦哪能这么算的。

不过我知道这时候不该多嘴,于是就安安静静地站在师父身后,一声不吭。

过了半响,那老头儿才冷冷问了一句:“那你的心愿又是什么?”

结果师父指了指对方手中卜算的龟壳,“我想借前辈这龟壳一用。”

话音落下,老头儿突然大笑:“桀桀桀,你要我这龟壳?”

说话间,他抬起头,死死盯着师父。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居然感觉到四周的温度一下像是下降了许多,竟是让人觉得有些凉飕飕的。

尤其那老头儿的眼神, 幽黑的像一潭深水,寂静可怕。原本佝偻的背,此时也好像驼得更加厉害。

可是师父却像是没有见到对方生气,再次开口道:“请前辈成全。”

此时,老头儿虽说是在笑,可脸上却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好,很好!之前我不过是懒得跟你计较,没想到你竟然还敢蹬鼻子上脸,胆子倒是不小。”

说话间,他从嘴里吐出了一条长长的舌头。

我在后面见得真切,当场就被吓得差点尖叫起来。这舌头,明显就不像是人的,正常人哪有这么长的舌头。

可如果不是人,那这老头儿会是什么?

我不敢去想,连忙拽了拽师父的衣袖,示意我们赶紧离开。可师父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似的,继续笑眯眯地看着老头儿。

“前辈也不用如此气恼,如若愿意出借龟壳,我占星一脉愿意答应前辈一个要求。”

听到师父这话,老头儿突然眨了眨眼,伸出头上下打量师父,随后冷笑道:“我还以为谁胆子这么大,敢来借我的龟壳。占星一脉,呵,你们出了名的是有借无还!居然还有人把自己借出去,真是可笑。”

不知怎么的,师父听到这句话后,居然脸上一阵尴尬。

“咳,前辈,那是以前的事了。今日我来,还恳请前辈答应。”

“若我不答应呢?”

“那晚辈只能强借了。”

两人一问一答,语速极快,就在师父话音落下之后,那老头儿却猛然起身。

“强借?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紧接着,我就看到一个黑影直接飞向师父。速度之快,我根本就看不清什么东西。

不过师父的反应很快,也不知什么时候,掏出了一柄长尺挡在身前。

嘭的一声,黑影倒退,这个时候我才看清它的模样。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当场就被吓得头皮发麻,冷汗直冒。

原来那黑影,竟是一颗人头!

此时老头儿的脖子伸得几米长,连着自己的脑袋,在空中甩啊甩。

“鬼啊!”

我回过神后,再也忍不住,当场就惊叫出声。

这时候,老头儿的脑袋转了过来,咧嘴笑道:“小娃儿,我可不是鬼。不过你这细皮嫩肉的样子,倒也合我口味。”

说着,他那颗脑袋竟然径直向我飞了过来,在半空中张开血盆大口。

这是要把我吃了?

一想到这种可怕的事情,我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就连逃跑都忘了,整个人就这么呆呆傻傻的站在原地,看着那颗鬼脑袋越来越近。

好在这个时候师父出手了,他一下冲到我面前,长尺猛地一探,正好就卡在了老头儿的嘴里,甚至还响起咔嚓咔嚓的磨牙声。

这一下如果咬在身上,怕不是骨头都要被咬断。

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连连后退,一下跌坐在地上。这时候,师父的手指往尺子上一抹,锋口划破指尖,留下一道血迹。

接着他大喝一声:“周天听令,聚星集火。”

原本平平无奇的长尺,竟然一下变得通红。老头儿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立马松口。

“小子,你惹怒我了!以为这样就能够挡住我?”

老头儿愤怒的声音在河伯庙内回荡,紧接着就见他直直地朝着师父撞了过来。

这时候,他的模样变得更加可怕,竟然头上生角背上生壳,而且手脚和脖子出奇的长,整个人就跟怪物似的。

对方的速度极快,师父猝不及防,就被撞了一个趔趄。等他反应过来,老头儿却已经一甩脖子,那张血盆大口再次向我咬了过来。

“疾!”

师父大惊,立马就将手中长尺掷出。

嗖——

我只感觉眼前一花,紧接着哐嘡一声,长尺直直地插在河伯庙的墙壁上,通体没入。

而老头儿的脑袋,却停在了距离我几尺远的位置。

他看向我的眼神,带着几分疑惑,又带着几分喜悦。

“小子,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什,什么味道?”

我被吓得牙齿打颤,不过心里却在期待着,最好对方嫌我味道臭,不想吃我了。

可谁知道这个时候,老头儿居然再次靠近,还凑着鼻子在我身上闻来闻去。他那张狰狞可怖的脸,吓得我差点就背过气去。

最后,老头儿像是确定了什么事情,转头看向师父。

“小子,你跟我过来。”

说着,他摇身一晃,竟是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然后带着师父又去了河伯庙的后屋。

一切发生的突然,结束的也莫名其妙。就好像对方之前那副犄角峥嵘背负尖壳的模样,只是我的错觉一般。

可是四周围一切的痕迹,还有空气中淡淡弥漫的腥臭味,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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