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德陈叔达是小说《成陈叔达私生子?他却被李二罢相》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会拳击的螃蟹写的一款历史古代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成陈叔达私生子?他却被李二罢相》的章节内容
贞观元年,二月初。
正是夜猫嘶春、蝌蚪洄游的好时节。
平康坊,长安第一大坊,风流薮泽地。
“噔噔噔……”
一名十一二岁的小童匆匆闯入一悬挂红绸绣球的绣楼中。
他跌跌撞撞上楼,早已顾不得自己打搅这满楼风流客难得的清静。
直接来到一处房门前,急促敲打。
邦邦邦,邦邦邦!
“小郎君,大事不好了小郎君!”
焦急的声音在陈清德耳边回荡。
“扰人清梦,真是该死!”
陈清德极为无奈睁开惺忪睡眼,却头痛欲裂。
可当他看清眼前的轻纱罗帐,以及怀中裸露雪白藕臂的红粉佳人时,整个人彻底亚麻呆住。
“我是谁?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里?”
身旁的女子闻言连忙起身。
她用难以蔽体的薄纱往曼妙的高耸随意遮掩一番,这才对陈清德抛来一个诱人的媚眼。
她眉目含情,俏皮打趣道:“陈哥儿莫非刚刚占了妾身便宜就要翻脸不认人?”
陈清德闻言顿时满头大汗。
天地良心!
他一个二十一世纪三无中年,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好吗?
好吧,苍老师教得好。面对此情此景,不该懂的,该懂的,他确实都懂。
但……
就在陈清德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门外那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焦急的呼唤再次响起。
邦邦!
“小郎君……”
女子不敢马虎,只好挪动曼妙的娇躯下榻,前去开门。
须叟,那机灵小童疾步入内。
他口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却言辞急切。
“小郎君,不好啦!江国公老爷被圣人罢官免职!如今长安城内都传开了。”
“罢就罢了呗,关我什么事?”
陈清德觉得莫名其妙。
什么江国公?什么圣人罢官的?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要不是眼前小童一口一个“小郎君”叫着自己,怪爽利的,他早就出言喝斥。
“小郎君,您花酒喝糊涂啦?这里是平康坊的翠柳居呀!昨日您得如烟姑娘垂青,得以留宿……”
小童说着说着,竟对自家小郎君抛来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陈清德的脑海随着小童叙述顿时出现昨夜红烛暖帐、伊人在怀的旖旎情景。
“如烟?”
陈清德看向身旁那衣不蔽体的女子。
如烟此时满脸羞涩,闻言对陈清德抛来一个嗔怪的媚眼。
“哎呀~陈哥儿,你讨厌!”
陈清德顿时一个激灵。
他看着房中古色古香的雅致布置,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
半晌,终于是反应过来。
大声惊呼:“唐贞观……我竟然穿越了?”
如烟和小童全都惊愕不已的看着他。
难道自家小郎君还没有醒酒?
小童暗暗思忖。
就在他盘算是不是该给自家小郎君讨要一碗醒酒汤时,肩膀却被陈清德死死扣住。
“你叫……陈平安?”
陈平安下意识点头。
心中却是焦急。
坏了!小郎君喝花酒喝魔怔,连我这个贴身伴童都不认识。
陈清德哪里知道伴童陈平安所想,他连忙再问:“你刚刚叫我小郎君,这么说我是江国公府的小郎君,那我是……”
陈平安闻言差点没哭出来。
“小郎君,你可不要吓唬小的。”
“少废话,赶紧答话!”
陈清德虽然融合原主记忆,但犹如南柯一梦,难以接受。
陈平安连忙回答:“小郎君,你叫陈清德,是江国公府的五郎呀!”
“那江国公是……”
看着一脸懵逼的陈清德,这回,陈平安彻底被吓住了。
但陈清德面色冷峻,他还是打着哭腔继续解释。
“江国公正是当朝光禄大夫陈叔达呀!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呜呜呜~”
说完,小童竟是掩面而泣。
如今自家小郎君又在这烟花之地失魂,他罪责难逃,一顿板子怕是难免。
旁边的如烟闻言,看向陈清德的一双美眸顿时瞪得老大,满脸的不可思议。
当朝宰相陈叔达竟然还有第五子!
这话说出去谁信呀?
她虽在烟花之地,但接触的不乏王公贵胄,对于当朝那些公子哥可谓门清,却从未听说江国公府有什么五郎的说法。
但现在,她不但听着了,还见到本人。
眼前的年轻小哥儿容貌极为俊朗,为人洒脱。否则她也不会为之倾心,并甘愿为之奉献自己。
陈清德虽然被伴童当着如烟的面捅穿身份,可此时他哪里还顾得了许多,满脑子都是自己穿越唐朝的事实。
而且还是穿越到唐朝开国名相陈叔达的私生子陈清德身上!
要说这陈叔达,来历可谓非凡。
其父陈顼是南朝孝宣皇帝。胞兄更是历史上南北朝时期的最后一位皇帝,荒淫无道陈后主陈叔宝是也。
不得不说,作为曾经的一朝皇室,江南陈家虽然没落,但是底蕴深厚。
陈叔达自小便容止出众,颇具才学。十多岁时便能够即兴赋诗,可援笔立成。陈后主上位后更是封其为义阳王,身居要职。
又仕隋、唐两朝。
隋时任内史舍人,后出任绛郡通守。献城投唐后颇受唐高宗李渊器重,一路官至从二品。唐太宗李世民继位后封其为光禄大夫。
是名副其实的开国名相。
可惜好景不长。
在贞观元年,李世民上位之初。因为与同样迁尚书左仆射的萧瑀不睦,在御前商议军国大事时因坐忿谇,二人大打出手。因不恭致太宗皇帝震怒,被双双罢相免职。
这便是历史闻名的【坐忿谇不恭】案。
和六起六落的萧瑀不同,同样作为李渊留给李世民的肱骨之臣,陈叔达却并没有那般好运。
他自此意志消沉,仕途一落千丈。
哪怕后来为母丁忧,期满后被李世民拜为礼部尚书,但终究已经远离政治中心久矣,风光早已不再。
这也直接导致江南陈氏一门在李世民在位期间迅速没落。
陈叔达的几个儿子除长子陈贤德官至水部郎中外,其余几子均无什建树。史书上更是连其究竟有几个儿子都语焉不详。除一个名字,前四子连字都没能留下。
不像李世民的其他拥趸。如程咬金之流三代荣光,子孙后代个个都有名有姓,风光无限。
即便是同样被罢官的萧瑀,六起六落间,三个儿子也均成有名有姓的大人物。
就这样,陈叔达作为一代名臣却命途坎坷。
他和萧瑀都是少有在武德年就挺身而出支持李世民的肱骨大臣,却没有享受到贞观红利。不要说入凌烟阁,死后连谥号都几番更改,落下污名。
实在令人不胜唏嘘。
作为唐迷,曾经通过度娘和【旧唐书·陈叔达传】、【新唐书】里的只言片语了解过这一段历史的陈清德不禁眉头深皱。
当初我读这一段历史时只觉云山雾罩,如今拨开云雾再看,陈叔达果真育有五子。
不过史书上还说,陈叔达晚年因家庭丑闻遭到御史弹劾,李世民让他回家休养,只保留闲散官职。
他如今继承原主记忆,这才明白,所谓家丑,很可能是因他这个私生子而起!
他乃陈叔达在外面风流快活所生,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东窗事发后,李世民念旧,不愿张显其过。也难怪会连史书上都语焉不详。
我如今阴差阳错成为陈叔达的私生子,这辈子原本注定要活成一个透明人,最后更是沦为他人扳倒陈叔达的工具。
难怪我刚刚穿越便是在平康坊享受勾栏听曲的惬意生活,倒也非常符合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身份。
难怪,难怪……
一时间,陈清德思绪翻飞。
可我一个私生子,陈叔达被李世民罢相关我什么事?
不对呀!
陈叔达如今被当今圣人李二陛下罢官免职,那我的纨绔生涯岂不是也要跟着做到头了?
想到这里,陈清德不禁哀叹:“可怜少爷我才刚刚穿越,就要面对陈家即将彻底没落的事实。”
眼看自家小郎君长吁短叹,身为其伴童的陈平安却感觉自己的天仿佛都要坍塌。
“小郎君失魂?小郎君,你可不要吓唬平安呀!小郎君……”
被陈平安鬼哭狼嚎搅得不胜其烦的陈清德抬手就是一个脑瓜崩敲在其头上。
他没好气道:“你鬼叫啥?少爷我又没疯!”
陈平安止住哭声,一脸不信的看着陈清德。
仿佛只要陈清德再有一丁点不对劲,他就要夺门而出,去请大夫前来诊治。
陈清德也知道自己刚刚表现属实异常,怪不得他。
记忆中,他虽是私生子,平时只能住在长安城外的陈家庄。但陈叔达对他们娘俩还算不错,至少勾栏听曲的银钱从未短缺。
只是那江国公府的门庭,却始终无法踏足。
如今陈清德既然穿越而来,醉生梦死的生活还没有真正体验过,他自然不愿便宜老爹就此落魄。
眼下圣旨才下,一切尚未盖棺定论,正是良机。
于是明知故问道:“好啦好啦,你说我爸……阿耶被罢官,究竟怎么回事?”
陈平安闻言,急忙道:“刚刚宫中传旨,说国公爷御前失仪,与宋国公萧瑀差点打起来,被圣人老爷以藐视皇庭为由罢免官职!”
“怎么会这样?”
陈清德故作惊讶。
略微思忖一番后,这才对陈平安道:“那还不赶紧备车?本少要回江国公府!”
“啥?”
陈平安只以为自己听错,嘴巴顿时张得老大。
自家小郎君平日只要提到江国公府就会生厌。
今天这是怎么啦?
难道真的失魂,连性子都变了!
见陈平安一脸怪异看着自己,陈清德轻咳一声,故作镇定。
“平安,你去门口守着,本少爷要更衣。”
陈平安闻言,虽然疑虑重重,却还是习惯性按照陈清德吩咐点头离开。
守在旁边的如烟见状连忙上前。
“陈哥儿,妾身这就为你更衣。”
看着红粉佳人上前,陈清德两辈子都没有享受过这种服务,虽然感觉尴尬,但唐服他没有穿过,根本不知该如何下手。
只能点头默许,任由佳人施为。
心中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儿莫名的小期待。
如烟摆动轻柔的腰肢将陈清德的锦衣华服取来,为其细心穿戴整理。
看着眼前的佳人眉眼稚嫩,明显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陈清德想到昨晚的行为不禁在心中大骂自己禽兽。
这如烟放在后世不过是个初长成的少女,如今竟然要在这里做伺候人的事情。
却全然忘了自己甚至比对方还小上一些。
该死的封建王朝!
可,这也太……爽了吧?
似乎感受到陈清德的矛盾,少女突然止住为其穿衣的动作,竟然直接扑入陈清德怀中。
软玉在怀,口鼻间尽是少女芬芳,陈清德的身体随之僵硬。
“如烟姑娘,你……”
却不想,竟然听到怀中佳人的啜泣声。
他连忙低头,只见如烟正梨花带雨地抬首望着他。
“陈哥儿,你贵为江国公府的小郎君,妾身自知身份低贱,配不上您。别无所求,只希望陈哥儿能记住如烟,足矣!”
言罢竟是逃一般的离开。
陈清德抬手想要叫住对方,他很想告诉她,自己也不过是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子罢了。
可是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回头,见那轻纱罗帐的床榻上,点点落红宛如冬日梅花一般盛开,格外耀眼。
刚办完事的陈平安见如烟出来,连忙进屋。
见陈清德正望着床榻上的落红发呆。
连忙笑着对陈清德拍起马屁:“恭喜小郎君,贺喜小郎君。”
陈清德苦笑一声,突然问道:“你身上带刀了吗?”
陈平安一愣,不明白自家小郎君要刀做什么。
但还是从衣袖中掏出一柄随身携带的精巧匕首递给陈清德。
接过匕首。
陈清德一把将榻上的床单抓到手中,然后三加五除二地划拉下来一大块。
陈平安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小郎君将那沾染落红的床帕小心叠好,揣入怀中。
“走吧,我们回江国公府!”
陈清德说完,便是头也不回的离开。
陈平安看了一眼那被自家小郎君剜出一个大洞的床单,耸了耸肩。
有这块帕子在,自家小郎君接下来又可以吹嘘好几天。
但想到江国公府今日状况,自家小郎君现在过去无异于烈火烹油。
他无暇多想,连忙追出去。
“小郎君,等等我!”
坐在略显颠簸的马车上,陈清德眉头微皱。
但想到这是在千年以前,也就释然。
“卖山楂葫芦嘞!山楂葫芦……”
“客官,要住店吗?”
“打尖吃饭!”
“好嘞……”
“蒸饼一个一文钱……”
听着马车外面的各种喧嚣热闹,陈清德忍不住掀开车帘津津有味地看着。
宽阔的街面上,有身着各种唐装汉服的人群川流不息,也有表演各种杂耍的街头艺人不时赢得满堂喝彩……
种种一切,让陈清德有种时空错乱之感。
这不同于千年以后的古朴繁华,令其咋舌不已。
他甚至看到有红头发绿眼睛的胡人,他们牵着骆驼大摇大摆的行走在这大唐的长安街市中。
那异域风情,溢于言表。
驼铃叮当,诠释着盛世的来临。
天朝上国,已经初显端倪。
就在陈清德感慨万千时,马车停在一处宽门阔府前。
“小郎君,我们到了。”
陈清德闻言掀帘起身,在看到江国公府那巨大的烫金匾额时,神色复杂无比。
就是这轩昂高大的门庭,却是原主心中永远的意难平。
“既然老天让我替你重活,便不能再不明不白的活着!”
陈清德用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低声呢喃。
陈平安刚刚摆好车凳,就看到自家少爷正望着江国公府的门庭胡言乱语。
不禁咯噔一下,心也提到嗓子眼。
“小郎君,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闻言,陈清德收回思绪。
对陈平安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后走下马车。
豪门阔府又如何?如今还不是门可罗雀。
“平安,去敲门。”
陈平安闻言,连忙前往角门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头。
在看到陈平安时一愣,随即目光落在陈清德身上,身躯一颤。
“你是……五郎?”
陈清德没想到自己这个从未谋面的私生子在这江国公府竟然还有人认识,也是一愣。
“老人家,你认识我?”
老头闻言唏嘘不已。
“怎么可能不认识?老奴前几年跟在老爷身边,有幸在别院里见过五郎一面。如今年纪大了,只能做些看门护院的事情。”
陈清德点了点头。
老头连忙又道:“五郎,您第一次回府,老奴这就开中门相迎!”
陈清德摆手:“不用麻烦,我今日回来找阿耶有要事相商,耽误不得。”
“也好,老奴这就给您开角门。”
说着就要将这角门全部打开。
可就在这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突然自角门中响起。
“堂堂江国公府的角门是什么人都能够进的吗?”
“可……这是五郎。”
“呵呵!五郎?谁人不知,我江国公府只有四位郎君,又哪里来的五郎?”
来人冷笑:“老王头,你莫不是老糊涂了?”
老王头闻言,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却被来人狠狠瞪了一眼。
陈清德眉头微皱,看向这个突然出现,挡在角门前的人。
只见这人尖嘴猴腮,下巴上的一撇胡子几乎将脖子全部遮挡,身上锦衣华服,比陈清德身上的料子还要好上几分。
“难道这人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就在陈清德暗自思忖时,陈平安却凑到他耳边低语提醒。
“小郎君,他是江国公府的管家陈丰,是主母娘家过来的老人。”
原来如此。
陈清德点了点头。
“我当是谁,原来是我江国公府养的一条狗罢了。竟然还敢对主人龇牙,信不信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陈清德的目光变得冰冷。
“你!”
陈丰没想到眼前这名不见经传的五少爷竟然眼尖嘴利至此。
不过对方说得对,他一个下人,若是让国公老爷知道自己对主家不敬,怕是少不了责难。
但,那也要陈清德见得着国公老爷才行!
当即,陈丰眼珠子一转。
他冷笑道:“五郎不在陈家庄子里待着,跑到江国公府来做甚?若是让主母知道,国公老爷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拿主母压我?
陈清德同样冷冷一笑:“这就不劳你一个奴才费心。我有要事跟阿耶相商,你还不赶紧滚开!”
“笑话!你一个私生子,能有什么要事跟国公爷商议?”
角门内,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三三两两的仆人在旁观看。
陈丰已经打定主意,决不让陈清德轻易进门。
陈清德的眉头一挑,同样眯着眼冷视对方:“我是私生子不假,但你狗奴才一个,竟敢公然妄议主家,该当何罪?”
顿了顿,又道:“真要论,我好歹也是江国公府的五郎君,如今江国公府有难,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你最好让路,即刻禀告,若是耽误阿耶大事,有你好果子吃!”
“你!”
陈丰的瞳孔一阵收缩。
但似乎又想到什么,再次冷言:“既然五郎回府里有要事,奴自然不敢阻拦。几位郎君和老爷如今就在堂中议事。”
陈清德心中一喜。
可他刚要抬脚,就被陈丰再次阻拦。
“但这角门可不适合您进,还是走……后门吧!”
这话一出,偌大的江国公府门前,瞬间一片寂静无声。
老王头和陈平安脸色大变。
他们没想到这陈丰如此大胆,均是一脸担忧的看着陈清德,深怕他做出什么不智之举。
看着陈丰,陈清德目光冰冷如水。
这厮当真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让他在这江国公府出丑。
而且用心险恶。
在当下,高门府邸的后门多是处理私密事情时才会使用,这不是在隐喻他陈清德身份见不得光,只配走后门吗?
先不说能不能顺利进府,他若是真走后门,便是坐实不堪身份。
以后在这江国公府哪里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想通此节,陈清德顿时面如寒霜。
“陈管家,今日汝必开中门迎接我,汝信是不信?”
“哈哈哈……”
陈丰闻言,顿时翻着白眼,猖狂大笑起来:“黄口小儿,休要妄言!”
“若最后办不到,岂不笑死个人?”
又道:“五郎,老奴闻言,你平日里不学无数术。好好的陈府别院不待,却终日频流连于平康坊中。溜鸡斗狗、勾栏听曲。做的净是不入流的腌臜事情!”
陈清德闻言,点了点头。
原主以前,确是如此。
见陈清德自己承认,陈丰笑意更甚。
“请问,五郎,你凭什么能让老爷和几位郎君迎您归府呢?”
只此一问,角门内下人们顿时传来嗡嗡议论声,皆在嘲笑陈清德不自量力。
陈清德却是老神在在。
若是原主在此,此时恐怕真的会羞愧难当,甚至已经掩面逃跑。
但如今站在这里的是却对唐史极为了解的陈清德。
时值正午。
他抬头看着头顶才二月,却已经显得有些酷热难耐的天气。
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平安,去取纸笔。”
陈平安连忙点头,从角门进入江国公府。
这里他每个月都要来上几趟,倒也熟门熟路。
陈丰也不阻拦。
他倒要看看眼前这位五少爷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很快,陈平安便取来纸笔。
没有桌椅,陈清德也不在意,直接让陈平安将纸垫在角门上,自己饱蘸墨水后奋笔疾书起来。
他穿越前报过兴趣班,学过几年书法。
平日里无事也会舞文弄墨,模仿名人字帖。十多年坚持下来,那一手字已经得心应手,颇具功底。
他笔锋犀利,转折自如,很快就写完。
吹干墨迹后,将纸折好,递给陈平安。
“平安,你进去,将纸交给阿耶,他看到后自会出来迎我。”
陈平安重重点头,他现在无比兴奋。
自家小郎君竟然能写一手好字了!
这跟他记忆中的陈清德显然有所出入。
但他才不管那么多呢!
那可是自家少爷,是他的天,能写一手好字不稀奇!
虽然他也跟着陈清德读书,那些字他自然认识,可其中的意思他也有些搞不懂。
但他知道,这是自家小郎君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不容有失!
目送陈平安匆匆入府,而陈丰也没有出手阻拦,陈清德这才松了口气。
如今踏出第一步。
接下来只需耐心等待……
一旁的陈丰见状,却是嗤之以鼻。
他刚才远远瞥见陈清德在纸上所书。
虽然惊异于这个传闻不学无术的少爷竟然可以写得一手好字,但那写的都是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
仅仅扫了一眼,他便懒得再看。
若是其真的文采斐然,写下一些好的诗句,他说不定真的会担心惊动国公老爷。
但就算如此,想要江国公府开中门相迎,也是不可能的。
至于现在嘛?
等着看戏就好!
打定主意,陈丰甚至还有心思回头对身后围观的家丁、婢女、丫鬟、婆子们吆喝。
“围在这里做什么?都没事做吗?”
围观等着看戏的家丁、婢女们顿时做鸟兽散,剩下那些丫鬟、婆子却是陈丰一个外事管家不敢轻易开罪的。
这些人身后都是有各自主子的,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
就在陈丰心中胡思乱想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突然传来。
陈丰抬眼一看,顿时傻眼。
只见自家国公老爷领着府中的一众郎君在陈平安的指引下仓促而来。
其憔悴面容上显得无比急切,手里颤颤巍巍,还拿着一张纸。
他看得分明,那正是刚刚陈清德写字的那张。
这是什么情况?
陈丰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那些围观的丫鬟、婆子们见状,连忙退至一边,一个个默不作声,生怕被殃及池鱼。
“清德呢?他在哪?”
陈叔达看到站在角门前的陈丰时连忙询问。
陈丰身体一僵,额头顿时冷汗涔涔。
他连忙点头哈腰,指着角门外低声回禀:“五郎正在门外候着。”
陈叔达闻言,顿时大怒。
“胡闹!你怎可将清德阻拦在外?”
陈丰看着自家老爷,如遭雷击。
他心知自己刚刚的行为,国公老爷肯定已经知晓,内心不禁有些挣扎。
他很想提醒自家老爷,主母王氏的丫鬟、婆子可都还在场。
但陈叔达根本不给他机会,大声喝斥:“开角门……不对,给我开中门!”
陈丰闻言,心中更加吃惊。
自家国公老爷这是认可五郎身份,他就不怕主母发难?
突然,他心中一惊。
难道那张纸上所书……是真的?
同样震惊还有府里的一众丫鬟、婆子们。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有一名丫鬟悄然转身,向着后宅方向离去。
而在这名丫鬟离开后,一名老婆子也是神色莫名的转头离开。
见国公老爷已经发话,可陈丰这厮却还是愣着不动,陈平安当即上前将其扒拉到一边,然后兴高采烈地招呼老王头一起打开中门!
“阿爷,我们快给小郎君开门!”
“哎哎,好嘞!”
老王头乐呵着连连点头。
陈丰见状,这才极不情愿地上前帮忙。
门外,陈清德清楚听到门内的动静。
他整了整衣冠,站在中门外,随着朱红色大门缓缓打开,他一眼便是看到那被众人拥簇中间的老帅哥。
陈叔达此时虽然形容枯槁憔悴,但依旧能看得出来,他年轻时定然是个丰神俊逸的帅气书生。
史书上说,陈叔达仪表不凡,果然不假。
陈清德暗赞一声,恭敬拱手:“儿子清德,拜见父亲!”
他拱手作揖的同时,悄悄用眼角余光将其余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发现在陈叔达身后的那几位哥哥神色各异,显然对于他的到来各怀心思。
倒是陈叔达本人,看向他的目光极为复杂,有愧疚、有宽慰,但更多的却是疑惑。
这让陈清德的心也跟着提起,隐隐有些期待。
毕竟,若是连陈叔达都对他不冷不热的话,那他费尽心机引出这些人,也将变得毫无意义。
好在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好,好啊!你终于是舍得回来。这么多年,我终于等到了。”
陈叔达神色复杂的打量着陈清德,心中感慨万千。
对于陈清德,他是心怀愧疚的。
当初风流韵达,东窗事发后因为惧内才将他们母子安排在城外的陈府别院。
可是随着陈清德一天天长大,这件事情到底还是没有掩盖住,整个江国公府都知其有一个私生子养在陈家庄。
为安抚当家主母王氏,他答应从此不再去陈家庄见李氏。
再后来,他已经位极人臣,为家风清廉,此事便一拖再拖。
到如今,已经整整过去十五年!
如今痛失相位,或许是时候将他们母子迎回!
想到这里,陈叔达激动的抬手,示意陈清德赶紧进门。
见陈叔达对自己激动招手,陈清德微微一笑,然后在众目睽睽下跨入中门。
他将陈叔达因为激动而不停颤抖的手一把握住,啜泣道:“是儿子不孝,让父亲劳心。”
说着便抬起胳膊用衣袖拂面。
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陈清德的嘴角此时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暗自得意。
这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高低要拿一座小金人奖回来!
就在陈清德拉着陈叔达的手上演父子情深时,旁边却突然传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清德,你今日如此高调回府,当真是连我江国公府的颜面都不顾了吗?”
陈清德回头。
就见陈丰不知何时站到一名三十来岁的中年人身后,两人似乎刚刚进行过简单交流。
陈平安连忙凑到他耳边介绍:“小郎君,这位是大郎陈贤德。旁边依次是二郎陈政德,三郎陈玄德,四郎陈绍德。”
陈清德点了点头。
他接受原主记忆,对这些人还是有些印象的。
陈贤德是自陈叔达后,江国公府如今唯一一个在朝为官的陈家子。
虽然还只是水部的一名普通吏员,但陈清德却知道,这位尽管缺少父亲陈叔达帮助,但后来依旧坐到水部郎中的位置,主管协调、兴修水利之责,是正五品官。
在动不动就旱、涝的古代,这可是实打实的肥缺。
由此可见,他这位大哥绝不简单。
陈清德连忙转身对其拱手道:“清德见过大哥。”
陈贤德却皱着眉冷冷打量着他。
“清德,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长兄如父,这是大不敬!
陈清德却是温和一笑:“大哥这话从何说起?”
陈贤德不禁一愣。
他没有想到这个素未谋面的弟弟面对自己的诘问,竟显得如此恭顺有礼。
这跟他刚刚听到的似乎不太一样。
于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陈丰。
陈丰此时也有些傻眼。
这个五郎难道真是妖孽不成?否则为何变脸比翻书还快?
自己刚刚可是在大郎跟前狠狠告了对方一状。
说其狂妄,无知!
可一转眼,陈清德的张狂仿佛从未出现过。
见陈大郎看着自己,他急声辩解道:“你难道不是听说如今老爷被圣人罢黜,担心江国公府出不起供养你母子二人的银钱,前来滋事的?”
“放肆!”
“放肆!”
陈清德和陈贤德的喝声几乎同时是响起。
陈贤德更是反手一巴掌抽在陈丰脸上。
陈丰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
这才发现,刚刚情急下竟然将心中所想一股脑道出。
可这哪里是他一个下人可以妄议的?
眼看着陈叔达和一众郎君们全部冷眼看着自己,他顿时汗如雨下。
“好一个刁奴!”
陈清德冷笑一声。
陈贤德闻言皱眉,对手足无措的陈丰低喝:“还不退下!”
陈丰顿时如蒙大赦。
他连忙鞠躬退至一边,再也不敢吱声。
陈清德脸色难看:“大哥,小弟虽然出身不好,但听闻阿耶被圣上罢官,同样心忧,自然是要回来帮着出谋划策的……”
“出谋划策?就凭你一个黄口小儿,难道还能比过你的四个兄长?”
一道清冷的声音远远传来,将陈清德的话打断。
陈清德循声望去。
就见一雍容华贵、风韵犹存的妇人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他顿时心中一动。
这妇人跟陈贤德容貌上竟有着三分神似。
他稍一思忖便知,对方应该就是这江国公府的当家主母王女节。
出自琅琊王氏,是陈朝东宫庶子、新昌县公王由礼之女。
可见其背后的家族极不简单。
也难怪她能嫁给陈叔达这种当世俊彦。
陈清德心中暗自感慨的同时躬身行礼道:“清德拜见母亲。”
在古代,无论是否亲生,都要称呼当家主母【母亲】。
陈清德这也算是入乡随俗。
若是换成原主,恐怕是叫不出口的。
见陈清德竟然礼数有加,王女节不禁有些讶然。
“不敢当!”
说完,她那双好看的柳眉竖起,竟是用一双美目冷冷注视着陈叔达。
陈叔达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面露尴尬,连忙迎了上去。
“夫人,你怎么出来了?”
“妾身再不出来,老爷是不是就要让这野小子进门?”
言罢,王女节看了一眼陈清德身后大开的中门,面上讥笑之色不言而喻。
“老爷,您虽然被圣人老爷罢官,却并非没有复起希望。怎能连名声都不要了,亲自在此开中门迎这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进门呢?”
“这……”
面对王女节的质问,陈叔达面色瞬间变得难看,却又无从反驳。
“老爷,妾身这几日为您东奔西走,四处求人,可您却如此不自爱,对得起妾身的一片苦心吗?”
言罢,竟是掩面而泣。
陈叔达闻言本来就难看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哎!
眼看陈叔达竟被此女三言两语拿捏得死死地,陈清德不禁暗自摇头。
这个女人,果然很不简单!
难怪能令阿娘等了陈叔达这么多年还是无法进门。
只是对方左一个野小子、右一句私生子的嘲讽自己,陈清德被其无礼的言辞弄得好感皆无。
他眼底带着一抹愠色,冷眼看着眼前这对夫妻。
“夫人,清德也是我的儿子,你怎么能如此说他?”
陈叔达虽然面带不忿,却还是尽量和颜悦色的道。
在他身后,陈贤德面无表情。
陈政德和陈绍德则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态,显然是不打算掺和这种长辈纠纷。
唯有陈玄德,一副若有所思之态,打量着陈清德。
将这些人的表现尽收眼底,陈清德不禁暗叹:这江国公府的水果然是深不可测!
看来陈叔达后来晚节不保,被御史以家庭丑闻为由弹劾彻底退隐,也不是没有原因。
思及此,陈清德深深看了一眼王女节。
他冷声将二人打断,不亢不卑道:“父亲,看来清德今日来得不是时候,告辞!”
言罢,竟是不顾众人惊愕,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他今日目的已经达到,并不指望现在就能顺利进这江国公府大门。
陈平安见状,连忙跟上。
心中如今对自家少爷只有佩服。
眼看陈清德主仆二人登上马车离去,陈叔达抬手想要挽留,却在对上王女节冷厉的目光后无奈放弃。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妇人在一群老婆子的服侍下从后宅缓步出来。
“子聪,子聪!”
陈叔达见状连忙上前将老妇人扶住:“母亲,您身体不好,怎么出来了?”
说完冷眼看向老妇人身边的老婆子。
“子聪,是老身自己要出来的,与她们无关!”
说罢话音一转,一脸焦急的问:“我听说五郎回来了?他的人呢?”
说着,老妇人浑浊的目光不断的四处打量。
但她注定要失望了。
“母亲,清德已经离开。”
陈叔达有些失落的回答。
老妇人闻言,顿时神伤不已:“你这个逆子,为什么不将五郎留下?你可知老身盼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陈叔达沉默无言。
一旁的王女节闻言虽然极为不悦,却还是换上笑颜道:“母亲,清德身份低贱,怎可入得我江国公府的门?这不是凭白污了老爷清名了吗?”
“清名?王氏,你当真以为老身不知你心思?若不是那李氏知书达理,不跟我们计较,你以为子聪的清名还在吗?
而且我江南陈家血脉,又怎会低贱?”
老妇人说话毫不留情面。
王女节虽然有心争辩,但周围儿子、下人都在,于是低头道:“母亲教训得是。”
老妇人见状冷哼一声,不再语气计较:“子聪,母亲心意你可知晓?”
陈叔达点了点头,下意识看向王女节。
王女节冷哼一声。
老妇人见状,长叹了口气:“老身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不想有生之年看到的是陈家子孙流落在外呀!”
言罢,便是无比落寞的在一众老婆子的搀扶下回了后宅。
陈叔达和王女节连忙带着众人躬身相送。
等老妇人离去,陈叔达这才冷眼看着王女节:“哼!愚妇,愚妇!”
言罢,他又看了一眼手中一直握着纸张,脸上露出一抹疑惑。
最后拂袖而走。
他的几个儿子相互对视一眼,也跟着鱼贯离开。
陈叔达被罢官,有很多事都要从长计议。
王女节见状,顿时露出胜利笑容,同样带着丫鬟、婆子们离去。
只留下一脸得意的陈丰。
陈丰瞪了老王头一眼:“老王头,你给我记住喽!这江国公府没有什么五郎!”
陈清德此时正怡然自得的坐在马车之中,驾着马车的陈平安则一脸忧心忡忡,不时回头看向他。
他总觉得自家小郎君变了。但具体如何,他又说不上来。
“少爷,你今天真厉害!连管家陈丰在您面前都吃了亏。”
“陈丰?他算什么东西。本少爷再不济也是他主家。跟我作对,他是自讨苦吃!”
陈平安拼命点头,激动得脸色通红,却欲言又止。
陈清德见状,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本少爷既然已经进江国公府的大门,又为何要离开?”
陈平安连连点头。
“时候未到!”
陈平安闻言,疑惑不已。
只觉得小郎君说话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他每个字都能听懂,可偏偏理解不了。
“放心等着吧!要不了几天,他们就会亲自前来来陈府别院寻我。”
陈平安闻言,仿佛听到天方夜谭。
自家小郎君还真敢想,这是要倒反天罡呀!
随即他一拍大腿,醒悟过来。
不好!小郎君怕不是花酒喝多了失魂,还没有好利索,大白天就做起美梦。
陈平安开始琢磨着回到庄子后,是不是安排人寻个郎中给小公子瞧瞧。
陈清德看在眼里,好笑不已。
只觉得自己的这个伴童好生可爱,明明才是个半大小子,却天天为他的事操碎了心。
全然忘记,他自己现在比陈平安也大不了几岁。
长安城真的很大。
陈清德吩咐陈平安驾马车带他在城中转一转。
可仅仅在临近的东市转了一圈,又饶有兴致拉着陈平安在街边没滋没味尝了一些属于这个时代特有的吃食后,时间便已经接近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