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隆顾亦然最新章节内容_杨广隆顾亦然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齐齐小baby

杨广隆顾亦然是小说《易碎品》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过期的蜜桃罐头写的一款双男主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易碎品》的章节内容

杨广隆顾亦然最新章节内容_杨广隆顾亦然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经济开发区一个不起眼的化工厂厂区空地上,横七竖八停着几辆小轿车,一辆灰扑扑的黑色奥迪A8混杂其中,经过长途跋涉,这辆百万级的豪车灰头土脸,和这落魄的工厂竟没有一点不搭。

杨广隆坐在A8后座,他的右手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香烟,车内烟雾缭绕,音响里还播放着舒缓的古典钢琴曲,他微眯着双眼,慢悠悠地摇头晃脑,沉浸在音乐中。

秋老虎肆虐,九月的C市,气温仍然居高不下,经济开发区的绿化一塌糊涂,厂区内更是只有几棵香樟树,正值下午两点半,空地上只有少得可怜的点点绿荫。

后门外有人敲了敲车窗玻璃,杨广隆睁开眼,放下了一小段车窗,热气立刻就涌了进来。

那人压低声音,汇报道:“隆哥,兄弟们已经检查过了,厂房没有问题,马上要到交易时间了,您看……”

杨广隆这才将嘴里的烟雾呼出来,摁灭了手里的烟头,转过头看向门外的男人,询问道:“安全通道没问题吧?”

“是的,我亲自确认过,W2的防火门和这边空仓库的防火门是连通的,确保没有上锁,只是,照明设备年久失修,不过我已经检查过了,地上没有障碍物,如遇特殊情况,手机电筒光可以应急使用。”

杨广隆点点头,这才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来:“我倒要看看,傲成这样,他能吃得下多大的货。”

司机解了门锁,门口的男人懂事地拉开了车门,杨广隆跨下车,微微蹙眉,抱怨道:“这破地方怎么这么热?”说罢领着两个高大的男人走出了厂区,左转朝着旁边的工厂走去。

“顾队,羊进圈了。”

通讯器里传来特警队狙击手尤璟的声音,他在更远处的高楼上待命,整个厂区尽收眼底。

“所有人,行动开始。”顾亦然一锤定音,分散停在附近厂区车位里的小轿车纷纷启动。

工厂外几辆大货车和面包车的车门打开,伪装成货车司机的警察们快速从车上下来,到达顾亦然安排的地点待命。

黑色的大G和银色的赛博坦克分别从左右两个路口转弯出现,两个大家伙稳稳停在了工厂门口,市局刑侦支队长俞安雨和特警队长魏风尘分别从两辆车上下来,紧随而来的其他轿车也停在工厂外,将整个工厂团团围住。

顾亦然乘坐的印着“货好拉”的指挥车转进了旁边的破旧化工厂,车门滑开,禁毒队的曾重穿着蓝色的“货好拉”工作服下了车,走到奥迪A8前,敲了敲车窗玻璃,司机警惕地降下一段车窗,问他:“什么事?”

曾重开口,语气粗鲁无理:“去旁边停!这是卸货点!没看到地上画了线吗?”

司机看这人人高马大,一脸凶相,选择避其锋芒,连忙点头,踩下刹车,换了前进档,刚发动汽车,就感觉到左前轮压到了什么东西。

曾重一拳砸在车窗上,骂道:“操!你会不会开车!你他妈压到老子脚了!”

司机连忙停下,开门下车,语气里难掩紧张:“你、你没事吧?”

曾重眼神一凛,抬手直接敲晕了司机,单手扶住司机,从后腰取出手铐将他铐住,收起了刚才蛮横不讲理的模样,恭顺地向顾亦然汇报:“顾队,司机已经处理好了。”

“嗯,”顾亦然随口应了一声,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他开口,“魏队、俞队你们带人从正面突入,齐队和念念从后门进入,念念……”

通讯器里传来何念的声音:“是!顾队!”

顾亦然慢条斯理地叮嘱他:“不要拖齐队的后腿。”

“明白!”

“对方有武装力量,各位请务必注意安全——那就,出发吧。”顾亦然一声令下,突入开始,在厂房内的毒贩也察觉到了动静,一声枪响,继而是此起彼伏的枪声和警告声,毒贩们骂骂咧咧举枪反击,工厂内立刻陷入了混乱的枪战。

嘈杂声中,特警队率先传来捷报,孙闯带领的小队成功镇压了埋伏在工厂S1安全出口处的几个毒贩,向顾亦然汇报:“顾队,S1区嫌疑人已全部控制!”

刑侦一队也紧随其后,通讯器里是俞安雨的声音:“顾队,S2嫌疑人已全部控制。”

何念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发现羊,随行六七人,正在向W2移动!齐队!”

“明白!”齐一慈应声,他抬起手一枪击中毒贩的右肩,转身躲到一台机器后,耳边传来子弹打在金属机器上的噼里啪啦的声响,他向顾亦然申请支援,“顾队,再来六七人,我这边火力可能压制不了。”

“一诺、孙闯,去魏队那里,魏队立刻脱离,前往W2拦截羊,念念,我再给你一分钟的时间。”

所有人都听话地移动,顾亦然也推开车门,抬脚下了车。

杨广隆推开防火门冲进了防火通道,随着防火门关上,枪声和喊叫声都被隔绝在了身后,眼前一片漆黑,他顾不得掏出手机打开电筒,闷着头朝前跑,他大口地喘息着,呼吸声充斥着他的耳膜,安静的防火通道内回荡着他的脚步声,他的心跳如擂鼓,双腿发软,口干舌燥。

杨广隆双手朝前平举,右手紧紧握着手枪,左手触碰到防火门,他用尽全力推开,外面阳光刺眼,白花花的一片,他下意识虚了虚眼,双眼逐渐适应光亮,眼前的人影逐渐清晰。

站在中间的男人穿着蓝色的短袖警服衬衫,肩膀上披着长袖警服外套,他的手里握着一把92式手枪,“咔”的一声上了膛,他的左边是穿着蓝色工作服高大雄壮的男人,右边站着一个相对纤细柔弱的女人,她正举着枪指向自己。

“你在往哪儿跑呢。”男人嘴唇轻启,那声音冷得像是终年不化的寒冰,直击杨广隆的心脏,他大口地喘息着,浑身止不住颤抖,咬咬牙,心一横准备扣动扳机。

一声闷响,地面也随之一震,杨广隆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人从后按着脑袋狠狠地砸向了地面。

杨广隆顿时眼冒金星,头晕目眩,嘴里一阵腥甜,感觉有血从鼻腔里流了出来。

耳边是那人凶狠的质问:“你枪指着谁呢?”

“魏队,别弄坏了,我还要带回去问话的。”

说话的人轻描淡写,杨广隆感觉反掰着自己手腕的手收了些力气,像是听懂了主人的训斥,放松了咬着猎物力度的猎犬。

一阵天旋地转后,杨广隆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男人,他缓缓蹲下身来,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似笑非笑,抬起手里的枪,枪口指向了自己的额头。

“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吗——不要,来我们这里卖东西。”

伴随着眼球的酸楚感和干涩感,视线逐渐清晰,眼前人影晃动,男人蹲下身看向自己。

刚被一盆水从头顶浇下,随着灌入耳道的水流出来,带着一丝暖意,他们的声音也由远及近。

男人嘴唇轻启,耐心程度不亚于一个温和的幼师:“顾队,我很钦佩你,即使被下属背叛,被组织抛弃,也仍然守口如瓶,但是,人类的肉体是有极限的,你何苦为难自己,只要你肯开口,我就给你一个痛快,我们也不必再互相折磨了,不是两全其美吗?”

呼吸在变得困难,冰冷的空气从鼻腔和口腔灌入,像刀片划过喉咙,刺破肺泡,却也只能汲取到微乎其微的氧气。

寒冷、疲惫、疼痛,身上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独独对时间的流逝感到麻木,顾亦然知道过去了很久,这个屋子里的人轮番上阵,用尽手段,只为从他嘴里撬出有关那个叫“葵”的卧底的信息。

见顾亦然没有回答,男人皱了皱眉,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怒气,吩咐手下:“你们先出去。”

“九先生!”没人照做,只有一个不怕死的敢开口提醒他,“老板……老板说……”他刻意压低音量,顾亦然听不清,但顾亦然读懂了他的唇语。

老板说,这个警察知道很重要的事情,别由着你,随随便便就把他弄死了。

“滚出去。”被唤作九先生的男人睁开眼,他的声音格外平静,歪头看向敢忤逆自己的手下,眼里却带着狠戾和杀意,那人不敢动弹,他又偏了下头,是个非常微小的动作,像是最后通牒,所有人都连滚带爬退出了房间。

房门关上,男人缓缓地回过头望向顾亦然,他的眼里布满血丝,四十多个小时的严刑拷问几乎也把他逼疯了,他突然笑了起来,摇着头,暴躁地掀开放在旁边的各种小玩意儿,咆哮着质问顾亦然:“为什么!”

顾亦然没有回答,看着眼前的男人双手握拳,骨节咔咔作响,他的嘴上在笑,双眼却是恶狠狠地瞪着顾亦然,他猛地从外套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顾亦然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恐,周身止不住颤栗起来,男人打开盖子,一只手就能捏住顾亦然的两颊,将两枚药片塞进了顾亦然的嘴里。

一阵窒息感袭来,顾亦然顿觉喉咙干痒,呛咳着惊醒过来,梦境中的寒意和恐惧感都如此真实,他浑身止不住大幅度颤抖着,即使口鼻并用,也觉得呼吸困难,魏风尘也醒了,正搂着顾亦然轻拍着他的背,嘴唇在他的额头上一下一下亲吻着,声音低沉又温柔:“没事了,没事了,然然,我在,我在……”

顾亦然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呼吸也跟着顺畅了起来,他闭上眼,把身子往魏风尘的怀里缩了缩,魏风尘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拍着顾亦然后背的手也顺势往上轻抚着他的后颈,低下头凑过去吻顾亦然的唇,问他:“做噩梦了?”

顾亦然由着魏风尘吻了一下,便把脸又埋回他的怀里,否认道:“没有。”

魏风尘轻叹了一口气,也没有继续纠缠,轻拍着顾亦然的背哄道:“好,没有没有,睡吧……”

国庆节前最后一个工作日,市局依旧忙碌,早上的表彰大会结束,陈副局叫住领着禁毒队众人准备回办公室的贺仙:“仙鹤,顾队呢?”

禁毒队众人都停下脚步回过头,贺仙怀里抱着替顾亦然领的获奖证书,面露难色,小声地提醒道:“陈局,顾队,今天不来……”

陈副局一拍脑门儿,猛地记起今天是烈士纪念日,摇摇头感叹道:“老了老了,没事了,你们忙去吧。”

目送禁毒队众人离去的背影,陈副局又转头看向窗外。

所幸是个晴天啊。

C市的警察公墓建成超过半个世纪,过去五十多年,因公殉职的警察前辈们都葬在这里,顾亦然的父亲、师父、师兄们、曾并肩作战的战友们都安眠于此,这群人或启蒙,或引导,亦或是坦然地将生死置之度外,只为保他周全。

顾亦然一直是被寄予厚望的,他绝顶的聪明,运筹帷幄掌控全局,所有人都无条件信任他,那些陪伴过他的人,或在他的身后推着他,或匍匐在地以血肉之躯托他向上,他只能咬紧牙关,拾级而上,正义的脚步永不停止,英勇大义在他身后一片片倒下,但他不能回头。

“沈局,我又来给您汇报工作了。”顾亦然穿着警服站得端端正正,平日里总披在肩膀上的外套也规规矩矩地穿好扣上了扣子。

站在市公安局前任局长沈祎的墓碑前,平日里在市局横行霸道目中无人的顾队,如今也敛起了傲气,恭恭敬敬开口:“截止到昨天,今年全市共侦破毒品案件3235起,万克以上案件16起,缴获毒品650公斤,抓捕毒品犯罪嫌疑人4956人,移送起诉涉毒嫌疑人4733人。最大的成绩是端了雪砂制造工厂,击毙了雪砂制造幕后人,切断了雪砂供给源头,通过排查市面仍在流通的雪砂,已经锁定了两个手里有大货的犯罪嫌疑人,预计十月中旬收网。但是也有重大疏漏——上半年裴松南入境,全市投入大量警力对其实施抓捕,却因后续监管不力,在他落网后两个月不到,让他钻了空子越狱了,他8月再次入境,我却没能抓住机会将他抓捕归案,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今后的工作中,我会引以为戒,更加谨慎细致地对待,对此,初步拟定十二月由支队牵头组织全市各禁毒大队对虞美人进行专项打击,后续会联动其他兄弟省市加入,刺激裴松南再次入境,对其实施抓捕。以上,是本年度工作汇报。”

顾亦然说完,理所应当,没有任何回应,他的语气也柔和了下来,补充道:“沈局,请您继续保佑我的同事们,在未来的任务中都能逢凶化吉,保佑大家身体健康,不要受伤,拜托了。”说罢,顾亦然深深鞠了一躬,久久没有直起身来。

顾亦然又照例去看了他家老顾,看了和他并肩作战过的师兄和队友,最后到了陵园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墓碑上没有照片,只有名字和警号,顾亦然明明只听他做过一次自我介绍,但他的名字和那串数字却深深地刻在顾亦然的脑海里,那是他们的初见,也是永别。

顾亦然开口:“师兄,别来无恙,”说着拎了拎手里的一瓶飞天茅台,“听说今年特别难买,春节前让念念帮我买,那小孩,笨手笨脚,抢了两个星期才抢到。”

顾亦然弯腰把酒放在地上,解开了警服外套的扣子,随意地掀开衣摆,席地坐了下来,像变魔术那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酒杯,顾亦然有些得意:“看,今年我记得了,不能太随意,还是应该给你倒在杯子里。”

顾亦然拧开瓶盖,斟满一杯,俯身向前,将酒杯放在墓碑前,又摸出另一个酒杯,一边倒一边自言自语:“我现在一年到头就喝这一次,酒量退步得厉害,我尽量多陪你喝一会儿,不醉得太早。要怪就怪你自己,是你替我选的那个管家公,他不准我喝酒——他管得可宽了,不吃饭要管,穿少了要管,加班晚要管,咳嗽几声就要送我去医院输液,医生一说我身体状况不好,他就想让我住院,烦都烦死了。”

倒满一杯,顾亦然放下手上的酒瓶,抬手举了举酒杯,独自抿了一口,抱怨道:“还不听我的话,喜欢自作主张,违抗我的命令,呵,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他早就被我揍了。”

顾亦然又抿了一口酒,继续说:“那件事之后,温远为逃出国,就再也没有入境过,裴松南的虞美人趁虚而入占领了市场,虽然青盐的市场占有率急剧压缩,但仍占有一席之地,市面上流通的毒品总量也没有下降……从虞美人到雪砂,新型毒品层出不穷,不过这次我们端了雪砂的制造工厂,雪砂很快也会退出市场……”顾亦然垂下眼,眼里的光暗淡下来,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是还不够,毒品市场很快就会重新洗牌,我们得加快脚步,赶在他们的前面……”

顾亦然没有再说下去,默默喝完杯子里剩下的酒,又给自己斟满,越过这个话茬儿,换了一种语气,带着无法掩饰的雀跃和欣慰:“星宇在刑侦队很好,你不用担心,虽然在刑侦队,也没有放松训练,枪法还是一等一的好,身体素质也好,现在的特警队,保守估计的话,打得过他的应该不超过五个——很棒吧,就是话有点少,不过在俞队的队里,我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你要是继续让他待在魏风尘那个闷葫芦的特警队里,他可能话更少。”

顾亦然笑笑,仰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看着墓碑上的“冷禹明”三个字,用好听的声音唤他:“师兄,星宇和你一样,聪明、冷静、果断、可靠,他是一个非常非常优秀的警察,他有和他并肩作战值得信任的上司和队友,他不用承受和你一样的孤独,他会在众人的认可和赞扬中成长,变得更强……”

魏风尘到冷禹明的墓前时,顾亦然已经醉了,警服外套脱了搭在两座墓碑中间的石栏上,他靠坐在墓碑前,盘着右腿,左脚虚虚地踩在地上,手边倒着两个酒杯,酒洒了一地,他的头靠在墓碑上,一看到魏风尘就耍脾气似的皱起眉来,抬手指魏风尘,嘴里碎碎念着向师兄告状:“看看看,又来了,就是这个烦人鬼……”

魏风尘走近了,屈膝半蹲半跪下来,左手搭在大腿上,右手牵起顾亦然正指着自己的手,指尖冰凉彻骨,魏风尘心疼,又舍不得说一句重话,连控诉都无可奈何:“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要自己开车,又要喝酒,还不带我?手冰成这样,为什么还脱外套?”

魏风尘说的每一个字都在顾亦然的预料之中,听完他便笑了起来,脸上泛着红晕,眼神也有些涣散,嘴里絮絮叨叨,却没有一句是说给魏风尘的:“师兄,我要走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下次我再带好酒来陪你喝……沈局风湿关节炎严重得很,一下雨就疼,你多关心关心他,你是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最挂记的人,我太没用了,没能把你带回来,我真的无颜面对他,害我现在都不敢轻易死掉,你得帮我多跟他说几句好话……还有,你帮我看着老顾,让他少吃点肥肉,脂肪肝加高血脂,这么下去,在天上想要二婚都够呛,不会有老太太看得上他的……”

魏风尘抓起顾亦然搭在石栏上的警服外套,飞快地抖开了,一把将顾亦然拽进怀里,把制服外套披在了他的肩膀上,又背过身去,背着他站了起来。

顾亦然是真的醉了,浑身都是软的,靠在魏风尘的背上,笑出了声来,看来他是心情极好,竟又哼起歌来。

一阵风吹过来,树叶沙沙作响,顾亦然不自觉打了个寒战,秋天是真的来了,换季本来就容易感冒,顾亦然还敢这么喝,魏风尘心口一紧,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他这祖宗,可是一点小病也生不起。

空旷的警察公墓没有其他人,顾亦然靠在魏风尘的背上轻声哼着小调,气息微弱,断断续续,跨出冷禹明所在的墓区,魏风尘总算听清了他在哼什么。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顾亦然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看来再贵再好的酒,也还是会宿醉。后腰酸软难耐,被魏风尘禁锢在怀里,顾亦然有些不耐烦地推了推魏风尘坚实的胸膛,顺势伸直了腰。

感觉到怀里的人儿在动,魏风尘的意识逐渐清醒,没有睁眼,手上的力气松了一些,确认顾亦然姿势变换完毕了,又最大限度地将顾亦然圈回自己的怀里,嘴唇贴着顾亦然的额头,用沙哑的声音安抚道:“还早,睡吧……”

“不早了,松手,我要去局里了。” 顾亦然的声音格外清醒,他没记错的话,自己被魏风尘从警察公墓带回家也不过中午,魏风尘再勇猛,自己的身体也不允许他超过两个小时的折腾,那之后便一觉睡到现在,也得亏有酒精的辅助,自己才能睡这么久。

魏风尘猛地睁开眼,床头的数字时钟显示凌晨三点过,他听话地松开手翻身躺平,顾亦然刚坐起来,打开床头的台灯准备下床,手腕就被魏风尘扣住了,魏风尘抬起另一只手,小臂搭在眼前挡光,长舒了一口气,倒是没有生气:“等我,我送你去。”

有些无奈就是了,这祖宗倒是倒头睡了,清醒的魏风尘可不行。

“那就快起来,我不会等你的。”顾亦然抽回手,并没有计较这只大狗趁自己喝醉了对自己做了什么,断片的顾队知道大概率是自己勾引的,也清楚魏队在自己面前的把持能力有多差,这个时候来兴师问罪未免太无理取闹了一些。

顾亦然起身进了浴室,虽然不记得春宵一刻,但顾亦然依稀记得,魏风尘来冷禹明的墓前接自己,背着自己走在警察公墓的小道上,他丝毫没有掩饰声音里的心疼,说:“然然,所有人都有感到难过的权利。”

顾亦然在浴室里冲了个澡,看着镜子里自己身上新鲜的痕迹,摸了摸脖子上不可忽视的咬痕,哭笑不得:“这个季节就想骗我穿高领了?真是给他脸了。”

看到顾亦然穿着半高领黑色羊毛衫走出房间,魏风尘那张鲜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了笑意,揽过顾亦然的腰,把脸埋在顾亦然的颈边,隔着衣领吻自己留下的咬痕,表扬道:“真乖。”

顾亦然抬起手来推,声音很冷淡:“再碰我脖子,我就把你的牙全拔了。”

魏风尘挑眉,没有答应,也没有狡辩——是天气预报说的,国庆假期有雨,昨天气温满30减10,这会儿雨已经下起来了,温度绝对在20度以下。

虽然没吭声,但魏风尘固执地把脸又埋回顾亦然的颈窝,隔着衣领亲吻顾亦然以示不满,这次顾亦然却没有再推开他。

顾亦然洗过澡,沐浴露香香甜甜的,很难想象,在市局乃至全省公安系统内,让所有人望而生畏的顾队,私底下也是香香软软的小宝贝,在床上会流着眼泪抱着自己的脖子讨一个安抚的吻。

但当他穿上警服,他又会变成万人敬仰的顾队,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他秉公执法,冷漠又强大,从不念及情分,像个冷漠的执法机器,只把忠诚献给国家。

因为他说,但我没有,难过的权利。

国庆节凌晨四点,银色的赛博坦克停在了市公安局办公大楼前的空地上,顾队领着魏队走进了接警大厅,只有几步路的功夫,两人没有撑伞,头发上沾着细碎的雨珠,打着瞌睡的值班接警员听到动静,连忙起身问好:“顾队、魏队!”

顾亦然瞟了他一眼,并没有答应。

电梯在3楼停下,顾亦然跨出电梯,径直朝着禁毒队的办公室走去,推开门,禁毒队依旧忙碌,贺仙站起来,叫他:“顾队!”

顾亦然的声音有些沙哑,却依旧带着绝对的压迫感,跳过了寒暄直接进入主题:“吐得怎么样了?”

禁毒队其他人都停下手上的动作,等待着领导的检阅,贺仙点头,答道:“工厂内都是底层打手,对杨广隆手上的货源并不清楚,他的两个保镖很忠诚,什么都不说,司机审了几轮,自己绷不住了,但他知道得不多,只是说杨广隆近期开始频繁联系一个人,他叫对方……”贺仙顿了顿,眼里有些犹豫,但视线和顾亦然对上,自知无法回避,便开口轻声道,“‘九先生’……”

站在顾亦然身后的魏风尘眼神一凛,顾亦然却来了兴致,嘴角勾起一个笑来:“九先生……他说的,是我认识的那个九先生吗?”

青盐,过去二十年毒品市场的霸主,作为苯丙胺衍生物,问世后迅速崛起,盐帮的青盐纯度远超高质量冰毒,二代毒品根本没有能与之匹敌的对手,而不断迭代的第三代毒品除了那个北美大毒枭裴松南带回来的虞美人在国内市场以及东南亚市场站稳了脚跟,其他的别说撼动青盐的地位,大多昙花一现,甚至来不及登上擂台。

盐帮,全球最大的青盐供给商,独揽最高纯度青盐的合成技术,制毒工厂遍布全球各地,作为青盐最大市场的中国,自然也有制毒工厂的分布,但二十年过去了,国内仅发现一个青盐制毒工厂,还是在十年前,C市公安局前局长沈祎牵头,联合四省十八市投入千名精锐缉毒警和特警,端掉了盐帮在新疆的制毒工厂,缴获成吨青盐,但对盐帮的影响却微乎其微,青盐流通仍然猖獗,温远为依旧逍遥法外。

四年前,C市公安局局长沈祎被枪杀,与此同时,世界各地多名警方高层被枪杀,温远为在暗网上叫嚣,这只是开始,所有干涉青盐交易的虫子都会被他捏死。

沈祎突然离世,作为沈祎爱徒的顾亦然自然对盐帮恨之入骨,但他并没有完全被恨意蒙蔽双眼,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沈祎的爱徒,顾亦然素未谋面的师兄,代号“葵”的钉子打入盐帮超过十年,过去十年他一直与沈祎单线联系,除了沈祎,没有人能够联系得上“葵”,而已经深入敌军腹地的“葵”更是孤立无援,顾亦然有责任也有义务联系上“葵”,并将他解救出来。

三年前,顾亦然试图与“葵”接触,也收到了“葵”的回应。“向日葵行动”是市局禁毒队的机密行动,仅新任局长罗允政和禁毒队参与,全员守口如瓶,谨小慎微,却不料风声走漏,“向日葵行动”被盐帮利用,顾亦然被信任的下属亲手献给了温远为最器重的手下之一——向野,圈里人都尊称他为“九先生”,但公安内部习惯叫他的代号“冥王”,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疯子,不论黑白,不看势力,所有阻碍青盐流通的人都会被抹杀,掌控国内青盐近三成的流通,公安部A级通缉令榜上有名的毒贩子。

顾亦然走进审讯室,正在审讯的何念和曾重都站了起来,杨广隆目光呆滞,两天没有换衣服,身上的西装皱皱巴巴,抬眼来看顾亦然,他的眼里布满血丝,被禁毒队这么没日没夜地审讯了超过二十轮,正常人谁都得崩溃。

杨广隆认出了顾亦然,这个人是抓捕行动的总指挥,他的肩膀上依旧披着警服外套,看起来弱不禁风,脸色比抓捕行动的时候更差,过去近40个小时,杨广隆被这群警察排列组合、翻来覆去,审得都快没脾气了,却是第一次见到顾亦然。

何念懂事地让开,顾亦然坐下,抬眼看杨广隆,翘了翘嘴角,声音依旧冰冷:“向野真的是你的上家?”

和其他审讯的警察不同,没有刨根问底——“货从哪里来”,“和谁交涉”,“怎么联系上买家”,而是站在一个已知的立场上,质疑其真实性,真相他都了然于胸,反倒让杨广隆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杨广隆明显一滞,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对顾亦然说:“我想喝口水。”

顾亦然没有指示,何念和曾重都不敢有动作,顾亦然从不和毒贩讲人性化,严厉地开口:“答完了喝。”

杨广隆目光游离,顾亦然继续说:“换一种说法吧,你车上的青盐样品经过鉴定的确是盐帮的青盐,你并非盐帮的人,也不是盐帮的长期合作伙伴,手里为什么有这么大量的盐帮青盐?是盐帮的谁,给你的?”

杨广隆被审了这么久也疲了,闭上眼舒了一口气,才哑声道:“九先生,要搅浑C市的水……我知道,这是他给我的试练……”

“试练,还是陷阱?你真的见到向野本人了吗?又真的,看到他说的货了吗?”顾亦然的眼睛很漂亮,带着笑意,声音里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傲慢,杨广隆痴痴地望着顾亦然,嘴唇颤抖:“不……不可能……我们无怨无仇,他犯不着陷害我……不可能……”

“谁知道呢。”顾亦然收起脸上的笑意,眼里是对杨广隆失去兴趣的淡漠,站起身来,难掩失望,吩咐曾重,“就这样吧。”

顾亦然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杨广隆激动的否认:“不!九先生,就是九先生!他不可能骗我!”

顾亦然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却也没有停留,拉开审讯室的门走了出去。

贺仙迎了上来,顾亦然朝着禁毒队办公室的方向走,泰然道:“晾半个小时,你和一诺再去审。”

杨广隆被晾了半个小时,贺仙和郑一诺一进审讯室,他就迫不及待要和盘托出。

审讯十分顺利,顾亦然在旁边的指挥室旁听,魏风尘就坐在顾亦然身后看手机。

杨广隆在当地是个小有名气的地头蛇,表面经营着一家外贸公司,本想凭借自己的优势和盐帮建立长期合作关系,也成功通过掮客对接上了向野,向野之前主要在C市活动,因为三年前的事情,他沉寂了好一阵,圈子里有人传他被抓了,有人传他已经被公安击毙了,直到半年前他又公开露面,流言才不攻自破。

“绝对是九先生!我们面对面在一起一整个下午!样品就是那个时候他给我的!”杨广隆双眼通红,情绪也逐渐激动,“他说他和C市有些渊源,三年前的事情让盐帮丧失国内一半市场,老板对他很失望,他被迫转战海外市场,因为在海外市场有些成绩,老板才肯再给他一次机会。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他应该是这个意思……三年了,之前的人脉资源肯定都变了,他需要新的合作伙伴……他没理由陷害我……他没理由……”

审完杨广隆已经六点过了,顾亦然吩咐贺仙把这两天的笔录汇总给他,休息的人赶回去休息,今天当班的人赶去休息室睡觉,自己回支队长办公室了。

顾亦然的办公室里很干净,墙上没有锦旗,桌面上没有灰尘,只有几盆绿植,连叶子都擦得锃亮,全是陈副局让人搬到他办公室来的,为了呵护他脆弱的肺,领导倒是十分上心。

七点过魏风尘就把早餐买回来了,青菜粥、白煮蛋,顾亦然本身是过敏体质,能吃的东西就不多,早餐里能够供他选择的品类也不多,翻来覆去吃的都是这些,他自然也有情绪,扫了一眼魏风尘买回来的早餐,满脸都写着“不爱吃”。

魏风尘见怪不怪,打开青菜粥的餐盒盖子,将勺子放进去,推到顾亦然的面前,轻声叫他:“然然,吃了再看。”

顾亦然眼皮都不抬一下,随口答道:“放着,我一会儿吃。”

“不行,趁热吃,烘焙店我去过了,焦糖布丁10点才出炉,你乖乖吃了我一会儿给你买布丁。”

顾亦然的耳朵动了动,视线这才从笔录上移向桌面上热气腾腾的早餐,乖乖拿起了勺子。

这是顾亦然的秘密,那个在众人面前不苟言笑的顾队,私底下是个喜食甜食的小傲娇。

顾亦然小口地喝着粥,看魏风尘给自己剥白煮蛋,顾亦然不吃蛋黄,他就把蛋白掐开,顺手喂给顾亦然,顾亦然皱着眉,一脸不情愿,却还是张口,把这索然无味的蛋白咽进肚子里。

魏风尘一手把蛋黄塞进自己嘴里,另一只手把剩下的一半蛋白又喂到顾亦然嘴边,顾亦然不情不愿地张口,把蛋白含进嘴里的同时,闹脾气似的咬住魏风尘的手指,魏风尘毫不在意,端起豆浆喝了一口,把蛋黄咽了下去,才开口哄道:“好了好了,今天的白煮蛋吃完了,不逼你吃了。”

顾亦然青菜粥只喝了一半就喝不下了,是要留着肚子一会儿吃布丁,魏风尘也没有强求,他的这只小猫,胃口小得很,便端起青菜粥,两口就倒进嘴里吃完了。

待魏风尘收拾好桌面,顾亦然便抬手挥开他:“你回特警队吧,别在我面前晃了。”

魏风尘觉得好笑,抬手轻轻捏着顾亦然的下巴,声音低沉却难掩笑意:“哦,半夜送您来上班,伺候您吃早饭,完了就让我滚了?”

顾亦然抬起手来推开魏风尘的手,声音不咸不淡:“那要怎样?魏队,这里是禁毒队的办公室,特警队在市局隔壁,我只是提醒你,上班时间到了。”

魏风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抬眼看向顾亦然,妥协道:“那老公走了,过来亲一个。”

顾亦然不耐烦,却还是凑过去在魏风尘的嘴唇上毫无诚意地啄了一下,像个不走心的情场老手,魏风尘才不干,揽过顾亦然的腰,张开嘴舌尖就往顾亦然嘴里探。

在办公室把顾队吃干抹净的魏队,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悦,一如既往顶着张不好接近的臭脸,走出接警大厅,站在长阶上,就看到一辆通体覆盖磨砂黑武士的大G开进了市局。驾驶座上的刑侦队长俞安雨也看到了正在下台阶的魏风尘,落下车窗探出头:“老魏!”

魏风尘只是朝俞队抬了抬下巴,他可不会在公共场所大吵大嚷的。

似乎是被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法医主任陆离训了,俞安雨缩回脖子,快速地把车甩进车位停好车。这妻管严矫情得很,就这么点距离也舍不得陆离淋雨,撑着伞绕到副驾驶座外开了门。

魏风尘走下台阶,俞安雨人高马大,撑着伞半边肩膀在外面淋着雨,关切道:“昨天表彰大会,顾队怎么没来,又病了?这两天降温急,就是容易感冒!”

“闭上你的乌鸦嘴,顾队健康得很。”魏风尘扫了俞安雨一眼,淋着雨朝着门口走去。

俞安雨耸肩,也没往心里去,看来“顾队会生病”这种话,哪怕是出于善意,也不能在魏队面前提半个字。

十点刚过,魏风尘就提着焦糖布丁敲开了顾亦然办公室的门,顾亦然还保持着魏风尘离开时的姿势看着笔录,耳朵动了动,也没有抬头,警告魏风尘:“下次我没有说‘请进’,就不要擅自进来。”

“怎么,我在顾队这里,这点特权都没有?”魏风尘把布丁放到办公桌上,“喏,新鲜出炉的,吃吧。”

顾亦然这才抬眼看向魏风尘,魏风尘懂事地替他揭开盖子,撕开小勺子的包装袋。

看顾亦然用勺子舀了一块布丁送进嘴里,魏风尘才开口说正事:“你不会真的相信杨广隆早上说的那些吧?”虽然他刚才坐在顾亦然的身后看手机,但还是分神来听了对杨广隆的审讯,他的表情有些凝重,笃定道,“他在撒谎。”

顾亦然抿着小勺子,吃到爱吃的甜品,他的神情不自觉也放松了下来,语气很轻快:“杨广隆没有撒谎,他说的都是实话。”顾亦然说着抬了抬下巴,示意面前的电脑屏幕。

电脑待机太久自动锁屏了,魏风尘晃了晃鼠标,提示需要输入密码,顾亦然翘着二郎腿吃着他的布丁,侧了侧身,全然一副让魏风尘自行解决的姿态,魏风尘熟练地输入了一串密码,顺利进入了主界面。

电脑屏幕上是一张监控截图,绿油油的草坪,远处的湖泊背后是葱郁的森林,高尔夫球场的占地面积很大,但画面中的人却很少,除了几个球童和保镖,中间垂手握着高尔夫球杆做打球姿势的正是杨广隆,站在他身边的男人即使只是穿着普通的Polo衫,隔着屏幕也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压迫感,没有秃顶,没有光亮的额头,没有啤酒肚,花白的短发,深陷的眼窝里嵌着一对老鹰般目光犀利的眸子,他站得笔直,像一棵松柏。

魏风尘当然认识他,公安内部代号“冥王”的A级通缉犯——向野。

“不可能……”魏风尘难以置信,呆呆地望着屏幕,嘴里不住呢喃,“这不可能……”

看着魏风尘错愕的神情,顾亦然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很神奇吧?”说着他顿了一下,魏风尘也回过头来看向他,便听见他的声音,不卑不亢,好似一切都是命运使然。

“魏队,他是冲着我来的。”

监督顾亦然吃过午饭,魏风尘又催着顾亦然午休,顾亦然被他烦得没辙,加上的确有些疲倦,也懒得和他拗,才在办公室会客区的沙发上躺下,顾亦然一米八的个子,躺平了脚得翘在扶手上,小腿硌得难受,又屈膝踩在沙发上,他的眼皮实在有些重,在只有魏风尘的空间里他总有一种安心感,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便更难抵挡困意,凑合着睡了过去。

即将跳转全文阅读
免责声明:本文来自常读,不代表Tk小说网的观点和立场,如有侵权请联系本平台处理。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