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若璃墨简行是小说《重生被换嫁,躺平太妃成王爷掌心宠》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漫不经心写的一款宫斗宅斗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重生被换嫁,躺平太妃成王爷掌心宠》的章节内容
三月三,京城护国将军府院中的桃花开得正盛。
厢房内,姜若璃浑浑噩噩地躺在榻上,脑中有关上一世的经历如同走马灯来回反复。
破旧的院子,冰冷透风的窗户,地上蛇蝎毒虫横行霸道,身上旧伤未愈又添的新伤。以及在她濒死前女人尖锐的笑声,男人冷漠的眼神……
一幕一幕,历历在目,仿佛昨日发生。
许是上天不愿看她枉死,这才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再睁眼时,姜若璃回到了过去。
这一年,她十六岁。
前世凄惨的一切,都还未发生。
房门吱呀一声。
一名十四五岁的丫鬟端着铜盆走了进来。
“二姑娘,贺府的媒人都到府上了,您怎么还没起来啊?”
思绪被打断,姜若璃卧在榻上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头顶的雕花木梁发了会愣,爬起来在榻边又坐了许久才从前世的悲痛中抽离出来。
“贺府的媒人?”
“是啊。”
玲珑放下铜盆,一边取下花梨木架上的面巾放到水里揉搓,一边念叨:“今日贺府请了媒人过来取二姑娘的生辰八字,这么重要的事情您不会睡一觉醒来就忘了吧?而且不只贺府,东宫今日一早也派人过来取走了大姑娘的生辰八字。”
玲珑说完把过了水的面巾递到面前:“将军说让您一会儿也出去见见媒人,给人留个好印象,您赶紧起来洗把脸,一会儿奴婢给您梳个好看的发式。”
姜若璃伸手去接,面巾上温热的触感久违而陌生,让她不由地往后缩了一下。
面巾没接稳,直接掉落在床榻上。
玲珑忙不迭捡起面巾,这才注意到她的脸色苍白得有些不太正常,下意识伸手去摸了下她的额头:“姑娘您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我没事。”姜若璃挡住她的手臂,重新接过面巾擦去额上冒出的一层冷汗。
她并非身体不舒服,而是一早从恶梦中惊醒时发现自己竟回到了出嫁之前的这段时日而被吓到了而已。
姜家祖辈是晋国的开国大功臣,先祖皇帝册封姜家祖上为护国大将军,世袭三代。到了姜若璃的父亲姜大海这一辈刚好第三代。
姜家如今仍手握重兵,姜大海膝下就她和姐姐两个嫡生的女儿。
朝中局势向来风云诡谲,为了拉拢姜家的权势,她与姐姐二人就成了别人眼中的香饽饽,朝中的官员们纷纷来向姜家提亲。
也不知道父亲如何抉择的,前世她与姐姐被安排了同日出嫁。她嫁给了兵部年轻俊美却老实巴交的侍郎贺兰景,而姐姐嫁进了东宫,成为了风光无限的太子妃。
后来,贺兰景在她的扶持下频频立下军功,几年时间加官晋爵,她因此也册封诰命。
可惜好景不长。
贺兰景的老实巴交只是表象,他实则就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升官不久后他便原形毕露,不仅让小三进门,害她难产无子。还纵容妾室在她小月子之时将她毒哑,割断她的双手手筋害她成为半废之人,让她即便有诰命在身也哭诉无门,后半生只能在阴暗潮湿的小黑屋里孤独惨死。
姐姐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太子被爆与工部侍郎勾结,私吞工程营造款,被朝中百官联名声讨,废位后终日流连于烟花之地,从此一蹶不振。
想到前世姐妹二人的经历,姜若璃觉得贺兰景与太子二人实在不是良配。
好在天道有眼,让她回到了过去,有了重新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
思绪游离片刻,姜若璃把手中的面巾递回玲珑手中:“你方才说,贺府的媒人已经过来了?”
“是啊,早早就过来了,这会儿应该在前厅和将军聊着。”
姜若璃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是了,今日问名。
而问名之后,她的命运将与贺兰景开始捆绑在一起。姐姐的命运也将因太子之荣而荣,因太子之损而损。
也不知道重来一次,她与姐姐有没有机会改变前世悲惨的结局?
这么想着,姜若璃片刻也不敢再耽搁,迅速让玲珑帮她更衣梳妆。
就算无法阻止父亲要拿她去联姻的决定,她也要让他知道贺家郎和太子绝不是良配,希望父亲可以看在父女一场的情份上帮她们姐妹二人重选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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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若璃一路紧赶慢赶抵达前厅,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前厅内早已没有父亲和媒人的身影,听正在洒扫的仆人说,父亲已经回房了。
姜若璃只好改道往西边厢房方向。
在厢房屋外的走廊上,远远地就听到姐姐姜婉清歇斯底里的哭诉声音从父亲的房中传出来。
“父亲,我真的不能嫁给太子,求父亲帮我退了这门亲事。”
“胡闹,你与太子的婚事乃皇上赐婚,岂容儿戏?难不成你想抗旨?”
姜若璃步伐不由一顿。
前世,姐姐为了能当上太子妃,平时没少去皇后面前示好。后来听说皇上要给太子选妃,还曾哭着求父亲帮她去皇上面前举荐自己,好为她谋一段好的前程。
重活一世,姐姐怎么一改从前,忽然就不想嫁给太子了呢?
难不成她也重生了?
“父亲不知道,太子实在不堪托付终身,所以哪怕是抗旨,女儿也绝对不会愿意嫁给他的。”
“当初想当太子妃的是你,现在不想嫁的也是你。你可知道抗旨是要杀头的,搞不好还要诛九族,难不成你一句不想嫁了,为父就要拉上九族给你陪葬吗?”
“反正就是死,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嫁给太子的!”姜婉清的语气很坚决。
“你你……你简直是要气死我是不是!”
姜大海大概真的被气到了,说完猛烈地咳了起来。
姜若璃站在门外下意识抬起腿就想进去,只是才迈出去一步,就被姜婉清下一句话给震了回来。
“如果父亲一定要让我嫁,那就让姜若璃跟我换,换我嫁去贺家,让她去当太子妃。父亲若不同意我就把她与贺家的亲事搞黄了。”姜婉清提高了嗓门,“总之我不好过,她也别想好过。”
至此,姜若璃心里面的疑惑解开。
姜婉清也重生了。
姜若璃前世哑了大半辈子,一个人被锁在暗无天光的破屋里,终年与蛇蝎毒虫为伴,为了多活一口气,她已经养成了极好的耳力。
虽然隔着大半条走廊的距离,但厢房中姜婉清与父亲二人谈话的内容依然清晰地落进了她的耳朵里。
玲珑见她突然停下脚步,隐约又听到前方有争吵声,心里有些疑惑:“二姑娘,怎么啦?”
“无事。”姜若璃回头看了她一眼:“玲珑,今日我没吃早膳,这会儿忽然觉着肚子有些饿,你帮我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吃的?拿些到我房里,我见完父亲待会儿就回去吃。”
“是,二姑娘。”
玲珑向来听话,依言去办了。
待她走后,姜若璃这才循着声音的方向朝近又走了几步。
她没有听人墙角的习惯,可前世被最亲密的人背叛,被身边的人暗害,最终落得了那样悲惨的下场,现实逼着她不得不对别人产生防备心理。
哪怕这人一个是生她养她的父亲,另一个是她的嫡亲姐姐。
屋里二人还在争吵着。
姜大海怒气冲冲,却仍克制着声音责备:“你疯了吗,若璃是你妹妹,你说这种话若被她听了去,叫她心里作何感想?”
许是已经破罐子破摔,姜婉清索性喊得更大声了:“姜若璃才不是我妹妹呢,她是父亲与母亲生的,又不是我阿娘生的,她和我才没有半点关系!”
门外,姜若璃不由地皱起了眉心。
母亲,阿娘,姜婉清这话什么意思?
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浮起。
不等她捋清楚缘由,就听到姜婉清再次放声厥词大喊道:“父亲曾答应过我阿娘,在我与姜若璃之间万事以我为主,父亲是不是忘了?”
“那你也不能因为自己不想嫁给太子,就要跟你妹妹换亲事。就算你妹妹愿意跟你换,可天子一言九鼎,岂能容我们姜家胡闹?”姜大海据理力争。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姜婉清说服不了他,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撒泼:“反正我就是要嫁给贺兰景,父亲若不答应,我便寻条白绫了结了自己。待到他日父亲下了黄泉,再自行去与我阿娘解释吧?”
“你……”
姜大海气得都说不出话了。
屋外,姜若璃听了一半,忽然没了继续听下去的欲望。
小时候一些不愉快的画面不由自主地在脑子里浮现。
九岁那年,家里来了一位教习琴艺的先生。
先生夸她弹琴比姐姐有天赋,可第二天琴艺先生便说不来了。
那会儿姜若璃对学琴刚起了兴致,还曾问过父亲原因。父亲跟她说:“你姐姐觉得这个琴先生教得不好,赶明儿为父再给你们找个先生。”
可她等了好久好久,家里却再也没有来过新的琴艺先生。
十二岁那年,岭北的亲戚来京探亲,带来了两只碧玉手镯说是给她们姐妹二人一人一只。
没过几日姐姐的手镯就碎了。父亲说:“你年纪还小,不如把手镯先让给姐姐先戴,等岭北的亲戚下回来京探亲时,为父让他再带几只来给你挑。”
姜若璃其实就比姐姐小一岁,只是她原本也不喜欢戴那些个首饰,也便没有计较什么。
可是后来,岭北的那个亲戚却再也没有来京城探亲过。
十四岁那年,皇后在宫中设宴,邀请京城世家的贵女们进宫赏菊。
原本父亲拿回了两张请柬,可隔天一早其中一张请柬就莫名其妙被火烛烧了一角。
父亲说:“请柬损坏,只能一个人进宫了。你们姐妹二人长幼有序,就让婉清进宫吧。”
再到后来的择婿。
姐姐说要嫁就得嫁这世间最有权势的男子,父亲便为她上下疏通,让她坐上了太子妃之位,一时风光无限。
而她呢?
兵部侍郎贺兰景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不知父亲究竟作何感想,为何偏偏帮她挑了这个女婿?
往事回想起来,一切过往皆有迹可循。
可她仍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猜测。
她也宁愿只是自己的猜测。
可那些不好的预感和奇怪的念头却悄然爬上心头,在里面纠结,怂恿,作祟。
这让姜若璃忘了来此找父亲的目的,转身直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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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闺房时,玲珑已经把几碟吃食摆到了桌上。
见她回来,笑脸迎了过来:“二姑娘,奴婢刚要去叫您呢,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姜若璃此刻心里郁结,早已无心吃食,抓着她的手问:“玲珑,家里的老人现在都还有谁?”
她心里的疑惑急需有人来帮她解开,只是脑子里现在存着的大多是前世痛苦的经历,反而这一世家里的一些情况记得不太清楚了。
玲珑愣住:“什么家里的老人,二姑娘您指的是?”
“就是从前在我母亲身边伺候的人,现在都还有谁在家里?”
姜若璃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病故了,父亲没有续弦,家里后宅的大小事务便分配给几个老妈妈分别打理。她记得现在的这几个妈妈中,应该还有一个是母亲陪嫁时的丫鬟。
“二姑娘莫不是昨晚睡太久睡糊涂了还?”玲珑不解地笑了下,“从前伺候夫人的王妈妈一直在府里啊。”
姜若璃若有所思地舒了口气:“那你去找下王妈妈,叫她马上过来见我。”
玲珑见她表情突然凝重,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嘴里应了一句“是”,旋即迅速转身出去寻人。
不一会儿的功夫,王妈妈就被带到了面前。
“二姑娘,听玲珑丫头说您找我,什么事?”
姜若璃眸光朝玲珑瞥去:“你去门口帮我守着,没我的允许,不得让任何人进来。”
玲珑觉得自家姑娘自今日一早起来便怪怪的,与从前相比仿佛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似乎一夜之间突然变得很有主见。
她猜测姑娘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王妈妈相商,也不敢怠慢,立马转身走到门口,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屋内,王妈妈看得一头雾水:“二姑娘,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吗?”
姜若璃急着澄清心里的疑问,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切入了正题:“王妈妈,我记得你是我母亲从娘家带过来的丫鬟,是吧?”
“是啊,怎么啦?”王妈妈更懵了。
她心想众所周知的事,怎么二姑娘都不记得了?
姜若璃松了口气,可下一秒脸色再次沉下:“那你实话告诉我,我姐姐究竟是不是我母亲亲生的?”
话音落下,王妈妈当场怔住。
脑子里轰地一声,一些久远的记忆登时在里面浮现。
“什么亲生不亲生的,二姑娘,老奴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她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直视,姜若璃先前心里猜测的答案跃然纸上:“王妈妈,你明明听得懂我在说什么。你就别再瞒我了,我已经都知道了。”
“二姑娘您……都知道了吗?”
王妈妈话刚出口,突然意识到自己被套了话,后怕地用手挡了挡嘴唇。
糟了。
姜若璃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浪费时间:“王妈妈,如果姐姐不是我母亲亲生的?那为何大伙都说我二人都是嫡女,难不成在我母亲之前,父亲曾有过其它的夫人?”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王妈妈一时不知从何解释,脸上既忐忑,又不安。
姜若璃干脆抓住她的手臂:“王妈妈,我求你告诉我真相,这件事情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重要到关乎她接下来的决定。
前世她在贺家落得孤寡一人老死的下场,身边没有一个可信、可用之人。好不容易有了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她不想再和上一世一样,落到凄凉惨死的境地。
包括不再像上一世那样,像一只乖巧的羔羊任人宰割。
见她表情凝重且一脸的严肃,王妈妈这才意识到姜若璃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从前在夫人膝下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了。有些事情,她能瞒的就瞒,瞒不住的便让她知道吧。
毕竟,她有了解真相的权利。
犹豫片刻,和盘托出。
“二姑娘猜的没错,大姑娘她……确实不是夫人所出。”
王妈妈说,姜父曾养过一个外室。
原本官家老爷有几个妾室并不奇怪,可偏偏那人出自烟柳巷。所以当姜婉清出生,姜父准备带着母女二人回家时,遭到了当时还在世的老夫人的强烈反对。
老夫人说,姜家世代家风严明丢不起这个脸,若他敢把烟柳巷的女人接回家中,她就去投湖自尽。
姜父迫不得已,这才打消了接人回家的念头。
可那外室也不是吃素的,三番几次跑来姜家要死要活地闹,说如果姜家不给她活路,她也不让姜家好过,还威胁要去官府告姜家仗势欺人。
姜大海在朝为官,倘若这种事情真被人传了出去也会影响到他的官运仕途。
偏偏姜父对那外室也是言听计从,又不舍得把刚出生的女儿扔在外头,于是就说服了老夫人和夫人,把姜婉清接回了家中,入了族谱,并且养在姜夫人的名下,成为姜家的嫡长女。
次年,姜若璃出生。
姜夫人出生世家向来顾全大局得体大方,为了家庭和睦,姐妹二人相亲,她对家中所有人下了死命令,从今往后不得对外人说起姜婉清的身世。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家中知晓情况的仆人丫鬟渐渐地也被姜将军换掉,到最后就只剩下王妈妈一人了。
王妈妈本以为这件事情会一辈子烂在她的肚子里,万万没有想到竟也有东窗事发的一天。
“二姑娘,夫人从前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她不希望你们姐妹二人当中有隔阂。”
姜若璃自是清楚母亲的用心良苦,只可惜母亲的一番好意,如今却被姐姐践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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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姜若璃头脑晕晕沉沉的。
没想到重来一次竟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姐姐居然不是亲姐姐,是父亲的外室所生。
难怪她不愿认她这个妹妹。
难怪明知嫁太子是跳火坑,她还想把她推进那个火坑里。
所以,从前的姐妹情深,原来竟只是虚与委蛇吗?
也不知道这一次父亲会如何抉择?
两个女儿,他会站在哪边?
很快,姜若璃心里的疑问便有了答案。
隔天一大早,姜大海把姜若璃叫到了书房。
她抵达时,父亲正坐在案前冥思。
想来姜婉清的提议让他左右为难寝食难安,否则他也不至于一夜之间就苍老了许多。
走到门口,姜若璃接过玲珑手中的食盒:“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去见父亲就行。”
“是。”
等玲珑离开,姜若璃提着食盒缓步走进书房:“父亲一早找女儿何事?”
思绪被打断,姜大海抬起头看了一眼,沉重的脸色稍稍缓解了一些:“为父有事想与你商量。”
从前每次父亲想让她把东西让给姜婉清时,也会事先与她商量。
她自小就被灌输长幼有序的观念,每每父亲提议让她懂得谦让,哪怕心里不舍、不甘,她也会乖乖地双手奉上。
可如今回想起来,从前父亲那些所谓的商量言之凿凿,其实他已经单方面做出决定,说是与她商量,不过是通知她一个结果罢了。
然此次的换亲事关重大,姜若璃心里仍残存着一丝丝的希望。
倘若父亲这次顾全大局,不再自私地为姜婉清争取利益,她就把上一世的结局以委婉的形式告知父亲。众人拾柴火焰高,或许大家一同想想办法,她们姐妹二人可以推了这两门亲事也不一定。
然而,事实证明,她又一次痴心妄想了。
姜大海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开口:“为父想让你姐妹二人对换一下亲事,不知你有何意见?”
姜若璃呼吸一滞。
打开食盒的手指不由自主顿了一下,之后她强忍着内心的波动,故作漫不经心地取出食盒里的桂花糕放到桌案上。
“父亲作主便是,何需再问我意见?”
姜大海原以为她会好奇问原因,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平静。这反倒让他有些不解:“你……不问问为父原因吗?”
有些事情早晚要捅破,姜若璃索性也不绕弯子了:“昨日父亲与姐姐的谈话,女儿听到了。”
姜大海倏地怔住。
之后他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前一日与姜婉清的谈话内容,一股冷汗瞬间由心底冒了出来:“你都听到了。”
姜若璃不置可否,只是事到如今看到父亲仍义无反顾地偏心姜婉清之时,体内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让你受委屈了。”姜大海轻吸了口气,“可为父还是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心甘情愿同意与你姐姐换亲。”
好一个心甘情愿。
姜若璃确实不甘心,她想得一个答案:“若我不同意呢,父亲要怎么做?”
皇上赐婚,抗旨不遵是杀头的大罪,若惹怒了龙颜,被诸九族都有可能。
姜若璃不解,这么浅显的道理父亲明明都懂,却为何还是执意地想要让她与姜婉清换亲?
姜大海犹豫地思忖了片刻:“皇家规矩太多,你姐姐又是个性情之人,实在不适合进宫当太子妃。为父怕若强行把她嫁给太子,日后她压抑不住脾气会惹出大麻烦。”
姜若璃不由冷笑了一下。
既然知道姜婉清脾气不好爱惹事,为何当初要义无反顾地帮她争来这门亲事?
本来也不指望他会找到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既然没有希望,因此也不会失望。
只是听到这样的答案,心里说不难过是假的。
明明她也是父亲的女儿,他又为何要偏心至此?
“父亲可还记得,姐姐与太子是皇上赐婚的,父亲又打算如何帮我姐妹二人换亲?”他向来善于权衡利弊,姜若璃猜测若不是已经有了十全的把握,他不会轻易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决定。
果不其然,姜大海从善如流道:“昨日宫里差人来取走了你姐姐的生辰八字,依规制,她与太子的生辰八字会送去占卜吉凶。礼部尚书周玉成是为父殿试时的同期,我会与他周旋,他会回禀皇上,你姐姐与太子的生辰八字不堪匹配。”
他果真找好了退路。
不得不说,这个法子着实有效。
姜若璃蹙起眉心:“太子选妃关系重大,父亲有把握礼部尚书会愿意帮您?”
姜大海放在桌案上的手心攥了攥,不置可否。
姜若璃这才恍然大悟,两个月前听说太子要选妃,父亲也曾到处奔波周旋,最后在京城众多的对手中脱颖而出,为姜家争来了这门荣耀。
想来,他与礼部尚书早就官官相护勾结在一起了。
姜若璃甚至能猜到父亲下一步的打算,待礼部呈上问名结果后,还会再多呈上一张单子,说她姜若璃与太子八字相合大吉,二人才乃天命良缘。
本来她也不打算嫁入贺家,原想着让父亲帮忙推掉这门亲事,却没想到前脚还没从火坑里跳出来,后脚就要被他们推进另一个火坑里了。
见姜若璃脸色惨白,姜大海拧了眉,苦口婆心准备开口再劝导几句。却在这时,书房的大门被人推开,姜婉清从外面跑了进来。
“妹妹,你就答应与我换亲吧,父亲总不会害了你。”姜婉清言之凿凿,“况且嫁太子当太子妃是何等的荣光,若不是我主动把这门亲事让给你,你岂能捡到这么大的便宜?”
姜若璃轻笑了一声。
原来在她眼里,嫁给太子,等太子被废,后半生在冷宫孤独终老是大便宜?
“既然是天大的便宜,姐姐又何苦要让给我?”姜若璃看着姜婉清,忽然觉得这张熟悉的面孔变得有些陌生。
姜婉清一时语塞。
明明上一世姜若璃懦弱又听话,只要父亲开口,她就不会再敢说一个“不”字。怎么重活一世,她忽然硬气起来了?
她捋了捋思绪,说:“我不喜欢太子嘛。”
这样的借口未免过于搪塞。
难不成她忘了,先前她是如何在父亲的面前哭诉着此生非太子不嫁,让父亲一定要帮她求来赐婚的?
“那我就喜欢太子吗?”姜若璃反问。
姜婉清再次噎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姜若璃确实变了。
她怎么敢反驳她的?
眼见着姐妹二人僵持不下就要吵起来,姜大海忙不迭打断:“若璃,不得对你姐姐无礼。”
“是她先对我无礼的。”姜若璃说完忽然鼻子一酸。
从前不知道真相也就罢了,她遵循父亲的教导,尊敬长辈,礼让姐姐。可现在知道姐姐非母亲亲生,且还是外室所生时,父亲仍那样偏爱她,心里的委屈终于再也克制不住。
凭什么?
凭什么在她与姜婉清之间,他要事事以姜婉清为先?
哪怕她原本也不想嫁去贺家,可就是咽不下那口气,想替自己争一个公平。
“实话告诉你们吧,其实我和贺兰景早就心意相通,暗度陈仓了。”姜婉清忽然泣不成声,“妹妹若不依了父亲的提议同我换亲,我便去投湖自尽算了,反正我丢不起这个人,姜家也担不起抗旨的罪名,呜……”
“你……”姜大海瞬间脸色阴沉,刚准备发火,余光就瞥到姜婉清朝他递的眼神。
他顿时领会这是姜婉清的缓兵之计,迅速与她合谋:“太子选妃是要验身的,你竟敢瞒着为父犯下如此苟且之事,你就不怕害了为父,害了姜家吗?”
“父亲,我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我与贺兰景心意相通,不愿他人介入,这才出的下下之举啊。求父亲成全女儿,帮帮女儿吧。”
纵然纵容姜婉清,可贺家门庭哪里比得上东宫太子府?
姜大海难免会恨铁不成钢:“贺兰景究竟有什么好的,你竟为了他……若日后被太子知道,你不就怕他会记恨你一辈子。”
“不会的,父亲。太子他……”
姜婉清刚想说太子很快就会被废了,只是转念又想到上一世的事情虽是她亲身经历,亲眼所见,但这种话若说出来会有谁信?想必父亲也只会以为她为了嫁给贺兰景而故意编出来的大逆不道的谎话罢了。
思及此,姜婉清咬了咬牙:“父亲,我相信贺兰景的能力,日后他一定能挣出一片天地的。”
上一世,姜若璃与贺兰景成亲后,他频频立下军功,不仅获得了皇上的赏识,短短几年就加官进爵,前途可谓不可限量。
时隔至今,她犹记得前世姜若璃获封诰命,无限风光的场面。
反观后来的她,因太子贪污被废,她跟着也被打入冷宫,孤苦凄凉,受尽冷眼。
姜婉清越想心里越不甘,凭什么?
凭什么姜若璃的命比她好?
为了报复姜若璃,她甚至买通了贺府的下人,给她下药……
回忆着最后姜若璃的下场,姜婉清的情绪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这一世,她一定要过得比她好。
“父亲,你若真心疼爱女儿,求您成全女儿吧。反正我早已经是贺兰景的人了,日后若不能与他相守,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父女二人一唱一和,若不是知晓他们在演戏,姜若璃差点都要信了他们的说辞了。
要知道,前期的贺兰景不仅老实巴交,在那方面还是个……绵软之人。
前世她嫁入贺家一个月,贺兰景几次三番要与她行夫妻之实,奈何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后来,姜若璃为此遍寻名医,花了重金才从一位神医那里讨到了一个方子,最终才治好了贺兰景的不力之症。
姜婉清为了不嫁给太子,不惜自毁清白,也不知道将来她嫁进贺家,与贺兰景洞房花烛夜面对他的有心无力时,心里会做何感想?
姜若璃微勾了下唇角,心里突然有些期待了。
本来她也还没有想到退婚的借口,扭转上一世嫁给贺兰景的悲惨命运,既如此,姜婉清又这么迫不及待地想与她换亲,何不全了她的心愿?
演戏谁不会?
“原来姐姐竟早就和贺兰景心意相通了?”姜若璃沉着的脸迅速缓和了下来:“若是如此,姐姐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不就是换亲吗,父亲都愿意替我们周旋了后面的事,没了后顾之忧,我又有何不愿意的?”
她态度转变来得太快,姜婉清有些不敢相信:“妹妹你真这么想的?”
“是啊,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来我与那贺兰景也无甚私情,既然姐姐有换亲之意,我又何不成全了姐姐?”
担心她会怀疑,姜若璃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只是日后恐怕要委屈姐姐了,毕竟给贺家当儿媳妇可不比当太子妃风光,就怕将来姐姐后悔……”
此话不假。
前世她也是嫁进了贺家,才知道那一家子都是不好相与的。
贺家从上到下,皆自私自利,吃人血不吐骨头的主儿。
只是她这人向来对家里人报喜不报忧,前世哪怕在贺家独木难撑,寸步难行的地步,回到家里人面前她依然心平气和,风轻云淡。
姜婉清不知道这些内情,只是看着她表面的风光就以为她在贺家过得有多快活。
因此不等她把话说完,姜婉清便迅速打断:“不会的,我肯定不会后悔的。”
意识到自己一时有些得意忘形,姜婉清快速敛了敛情绪,恢复落落大方的神态:“你我姐妹二人情深,谁坐上太子妃之位对我们姜家来说都一样。只要妹妹日后时时记着是姐姐把这份荣光让给你的,记着姐姐的好,姐姐便心满意足了。”
简直厚颜无耻。
姜若璃心里顿时大骂一句。
然脸上却不动声色,然后再声情并茂道:“姐姐言重了,你我姐妹,便是你没有把这份荣光让给我,我也会一辈子记着你对我的好的。”
见此情景,姜大海怆然泪下:“好,好,好。为父甚是欣慰。”
是也,换亲之举,一拍即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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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去礼部的生辰八字很快也合出了结果。
如姜若璃预料,父亲与礼部尚书早就官官勾结,沆瀣一气。上一世明明大吉之兆的八字,这次在他们的操作下就变成了刑克之征。
也不知道中间又多了哪些弯弯绕绕,总之在家里等了几天后,圣上颁发的圣旨婚书上女方的名字就变成了姜若璃。
贺家那边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本来他们求娶的也是姜家的女儿,至于抬进贺府的花轿中坐着的人是姜若璃还是姜婉清,于他们而言并未有什么区别。他们要的只是一个与姜家联姻的结果。
姐妹二人的婚期定在一个月后举行。
圣旨下来的第二天,皇后娘娘派人来姜府传话。
听说宫里派了人来,姜若璃连忙让玲珑帮她收拾了一番。
抵达前厅时,她父亲和姜婉清已在那里。
许是因为前一日才颁了赐婚圣旨的缘故,今日来姜府传话的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李公公。
李公公笑脸盈盈,亲手把一张印着桃花图纹的帖子递到了姜若璃面前。
“奉娘娘口谕,请姜二姑娘明日进宫参加桃花宴。”
“谢皇后娘娘,有劳李公公了。”姜若璃莞尔,双手接过帖子。
姜大海随即从袖中掏出准备好的一包银子递到李公公手中。
李公公愣了一下,笑容有些僵:“将军这……”
姜大海忙不迭笑道:“李公公亲自登门送来皇后娘娘口谕,一点茶水钱,不成敬意。”
李公公缓和地笑了笑,掂着银子塞下了袖袋里:“如此,老奴就不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日后等小女进了宫,还望公公多多照顾。”
姜若璃看在眼里,心想在拉拢交际这件事上,她还得跟父亲多学一学。若不然往后真有一天进了宫,恐怕容易树敌。
心里正腹诽着,一旁站了许久的姜婉清忽然开口问道:“李公公,皇后娘娘就只给一张邀帖吗?”
李公公偏头瞥了一眼,言简意赅:“是。”
后宫的嫔妃们一生鲜少有机会出宫,漫漫余生只能在与其它女人的尔虞我诈和明争暗斗中度过。为了缓解日子的无聊与琐碎,每年宫里都会举办许多种宴会。
桃花宴于每年三四月左右桃花盛开时节举行,由皇后娘娘主办,邀请京城世家贵族的夫人姑娘们一同参加。
大家一起围坐在御花园里吃着桃花酥,品着桃花酿,欣赏着满园关不住的桃花春色,畅谈各自的人生见解。
除了桃花宴外,宫里每年还会举办荔枝宴、梅花宴等等。
前世,姜家时常也会收到皇后娘娘的宴会请柬,但每次姜婉清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或是让父亲做下决定,或说服姜若璃,让她主动放弃进宫参加这些宴会。
此番虽然已经下旨赐婚,但姐妹二人皆还未与夫家行大婚礼仪,即便行了礼仪,以贺家的门楣,夫人少夫人们也并非就入不了皇后娘娘的法眼,参加不了宫里的宴会。
因此姜婉清心里隐隐有些不甘,明明前世赐婚后皇后娘娘也举办了桃花宴,而且邀请的还是姜家的两个姐妹一同前往。
怎的重来一次,邀帖就只剩下一张了呢?
姜婉清越想心里越是觉得不平衡。
“李公公,您没弄错吗?以往皇后娘娘若举办宴会,都会给我们姜家两个姐妹一人一张邀贴的。”
李公公嘴角微扬,轻轻一笑:“姜大姑娘也说了是以往了,如今时局不同。二姑娘是未来的太子妃,与旁的女子待遇岂能一样?”
话虽如此,姜婉清心里仍有不甘:“可如今大婚仪式未成,我与妹妹皆还是姜家的女儿……”
眼看着话题挑起,姜大海连忙制止:“胡闹,婉清,不得对李公公无礼。”
李公公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了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岂会看不出姜婉清的这点心思?
他脸色随即变得严肃:“姜大姑娘莫不是还不知道吧,先前礼部合了您与太子的生辰八字,您的八字可是有克太子之征的。如此,姜大姑娘日后不避着太子就罢了,怎敢再肖想进宫参加皇后娘娘的宴会?”
姜婉清顿时脸色一僵。
竟是如此。
就连姜大海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先前为了帮她们姐妹二人换亲,他可是冥思苦想了一夜,经过深思熟虑后才想出了那么个法子。
原以为就此可以推掉与姜婉清与太子的婚事,却万万没想到,因此也给她留下了这样的祸端。
今日皇后娘娘只是少递了张邀帖,那明日呢?
会不会将来某一天,太子有个三长两短,或不顺心如意的事情发生,就把原由推到他的女儿身上?
姜大海细细一琢磨,着实有些后怕。
急忙接话道:“李公公说的有理。”
随即又看向姜婉清:“礼部合的八字总不会错,为了不冲撞太子,日后皇宫你便不要去了。”
本来皇宫也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这话听起来,反倒让人觉得姜家的人很有自知之明似的。
李公公不由暗暗冷笑了一声:“姜将军也不必过于担忧,好在礼部合完八字还说了,姜二姑娘的八字于太子乃上上之大吉,二人结合可破所有的凶兆。如此,姜家有她在,往后也可继续承浩荡皇恩了。”
姜大海这才松了口气:“是是是,李公公说得是。”
说完目光朝姜若璃瞥来,欣慰地舒了口长气。
幸好啊,他还有姜若璃这个女儿。
总算机关算尽,还未道尽途穷。
-
翌日。
姜若璃进宫赴桃花宴。
同往年一样,今年的桃花宴还邀请了不少京城王公贵族家的夫人和姑娘们。
御花园中,贵女们盛装打扮,个个争先与桃花竞艳。
姜若璃一身的淡妆素抹,在众多艳丽的颜色中看起来明显过于朴素。然大概是因为她刚被赐婚给太子的缘故,此时风头正盛,京城的贵女们难免都想着与她亲近。
就连皇后娘娘都忍不住夸赞:“姜家的两个女儿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才貌双绝,从前姜大姑娘时常进宫,我原以为她那模样已是一等一的好,未曾想今日仔细端详了一下,二姑娘的容貌竟比她的更盛。”
国公府的夫人连忙也附和道:“是啊,姜大姑娘五官虽说精致,但总觉得透着一股小家子气。如今细细一比,确实不如姜二姑娘的大气。”
勇伯府的老夫人最善察言观色,闻言立马也加入了讨论:“妾身瞧着姜二姑娘今日这身打扮虽然素净,可竟丝毫不落于她人。皇后娘娘当真是好福气,太子能觅得如此良缘,不像我家那小子,至今也没个着落。”
姜若璃并不擅长主动与人攀谈,从前参加这样的宴会也大多跟在姜婉清身后,陪着她四处与人拉拢。如今自己却成为别人拉拢的对象,不免心里感慨良多。
不过她尚且还有自知之明,知道旁人夸她是看在皇后娘娘,看在她是未来太子妃的面子上。倘若今日她依旧只是姜府的二姑娘,在座的人估计无一会注意到她的存在。
“勇伯夫人过誉了,蒙皇后娘娘不嫌弃,真正有福气的是臣女才对。”姜若璃莞尔。
嘴上虽然应付着,心思却早已飘到了远处。
此番进宫,她还有个目的,想着能与太子见上一面。
只是眼看着桃花酥吃了,桃花酿喝了,桃花景也赏了,皇后却还没有要放大伙儿离开的意思,心里不由一阵阵地无奈。
许是看到她一路走来,脸上的情绪有些低落,皇后娘娘问:“若璃,你脸色似乎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姜若璃思绪拉回,忙不迭颔首:“劳皇后娘娘担忧了,臣女没事。臣女只是不甚酒量,方才喝了几杯,这会儿头有些晕罢了。”
“噢。”
皇后娘娘刚松了一口气,一旁国公夫人眼珠子转了转,立马掩着口鼻笑道:“娘娘,要不然我们也别老拉着这些姑娘们陪我们一起转了,年轻人有他们年轻人自己的想法,老跟在我们后面听我们闲聊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让她们自己去玩吧?”
皇后娘娘这才想到了什么,意会地挽了挽唇:“国公夫人说得是,是本宫考虑不周了。”
她随即朝身后跟着的一群人瞥去:“姑娘们,不必再陪着我们了,都自己去转转吧,别跑太远了就行。”
“是。”
这些姑娘们难得进宫一趟,老跟在长辈身边确实没什么意思,大伙迫不及待能够有自由的空间与别家的姑娘们闲聊几句。于是各自欣然应下后便转身急着离开。
却在这时,一名宫人踱着快步走到面前。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朝那人扫了一眼:“慌慌张张的,什么事?”
宫人毕恭毕敬:“回禀皇后娘娘,奴才奉太子令,特来问皇后娘娘,可否请姜二姑娘去东宫一叙?”
皇后闻言愣了一下。
从前她没少在宫里举办宴会,邀请京城的贵女们进宫赴宴一来是联络世家感情,二来她也想在众多的贵女中物色一个人选给太子立妃。
所以每次举办宴会时,她都会命人提前去请太子来参加宴会,顺便看看各家的贵女。
然以前也不知怎的,她回回命人去请,太子却次次让人回绝。
说什么……这些贵女们长得叽叽喳喳的,吵得他眼睛疼。
太子是皇后亲生,自己的孩子她再了解不过了。
他哪里是嫌贵女们吵,分明是眼高于顶,看不上这些贵女罢了。
这次皇上赐婚姜家,她原本还在担心太子依然会看不上姜若璃,怕他会有情绪,所以今日举办桃花宴,她便没有让人去请太子来参加宴会,免得二人见面了会尴尬。
哪知道,太子竟主动叫人过来讨要姜若璃。
皇后心里疑惑:“太子可有说,找姜二姑娘何事?”
宫人的头垂得低低的:“回禀娘娘,太子并未明说。只是命小的们准备了些许解酒的小食,说姜二姑娘在桃花宴上饮了酒,想请她过去东宫稍作歇息。”
“原来如此。”皇后娘娘舒了口气。
之后眸光朝姜若璃瞥来:“若璃,既然太子想见你,你便去吧。”
姜若璃正愁找不到借口去找太子,没想到他竟自己送上了门。
忙不迭行礼:“是,皇后娘娘。臣女告退。”
-
在宫人的引领下,姜若璃一路前往东宫。
前世她与太子的交集并不多。
姜婉清嫁进东宫后,偶尔也会请她到东宫叙旧。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避嫌,以前她每次进宫倒是极少遇上太子。听姜婉清说,太子时常微服出宫体察民情。
姜婉清也常常跟她炫耀自己当上太子妃后如何风光,京城有多少贵女想着来巴结她之类的云云。姜若璃那会儿还以为姜婉清的日子过得如她自己所说,风光无限。
后来,朝中有大臣举报,说太子与工部侍郎陆声扬同流合污,不仅私吞工程营造款,贪墨南阳的赈灾款,导致南阳灾民聊生,民愤四起。皇帝因此大为愤怒,命内阁官员彻查此事,若太子真有贪墨之举,必重重惩罚。
姜若璃担心姜婉清,特意进宫探望想安慰她。
未曾想,那次姜婉清喝了许多酒,不仅将她大骂了一顿,还当着众多宫人的面把她赶出了宫去,说从此以后不许她再进宫瞧她。
姜婉清说:“姜若璃,凭什么你拥有的总是比我的多,比我的好。你出生比我好,嫁的比我好,贺兰景对你敬爱有加,可太子却视我如敝履,不……他根本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凭什么?我哪里比你差了,凭什么你可以得到男人的爱,而我却……”
那时姜若璃还觉得莫名其妙,以为姜婉清醉酒说的糊涂话,即便被骂,她只当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
如今回忆起来,原来早在那时,姜婉清就已对她恨之入骨。
也正因为知道了后面发生的事,她也才猛然发现原来姜婉清所说的“太子根本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是怎么一回事。
从御花园到东宫的脚程不长,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进了东宫大门,一路上,宫人领着她穿过前院,又过了几座长廊,最后在一小院门前停下。
“姜二姑娘,太子在书房里等您,进去吧。”
姜若璃步伐停下。
不是说太子准备了解酒的小食,怎么不在前厅里见她,反而跑到书房里了?
带着心里的疑惑,姜若璃推开书房的大门。
雕花的书案前,太子墨南辰赫然坐在中间。
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目光抬起轻轻瞥来。
姜若璃放慢呼吸,踱步走到面前:“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墨南辰神色从容淡淡,深邃的眸子里却透着一股让人琢磨不透的深沉。
“谢殿下。”姜若璃只扫了对方一眼,便迅速地眸光收回,淡淡地落在眼前:“不知殿下找臣女何事?”
方才一路走进来的时候,她用余光偷偷观察了一下,书房里除了琳琅满目的书架之外,并未看到宫人所说的解酒小食。
因此她猜测,所谓的解酒歇息只是借口,墨南辰找她应该另有目的。
而墨南辰也没有同她拐弯抹角,合上手中的书本,迅速切入了正题:“姜二姑娘,父皇赐婚,你们姜家应该很得意吧?”
来此之前,姜若璃也曾想过太子找她的用意。
赐婚之前,她与太子私底下并无过多交集。
况且在此之前,皇上原本想赐婚的对象还是姜婉清。
因此,她先前猜测太子找她定然与赐婚有关。
反正总不至于是真的关心她喝多了,特意让她过来解酒的。
此时见墨南辰脸色低沉,姜若璃波澜不惊:“圣旨赐婚,是姜家之荣幸。”
这问题答得中规中矩,毫无破绽可言。
墨南辰却嘴角轻勾冷笑了一声,不以为然:“孤还真是低估了你父亲的手段,真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何种手段,孤的终生大事,竟让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是啊,堂堂太子殿下选妃,选来选去却只能在姜家的这两个女儿当中二选一,何其讽刺?
这也是姜若璃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明知结果,可姜若璃还是想问他一句:“太子,您应该很不满意这门亲事吧?”
墨南辰微敛着的眸子里有些讽刺的意味浮起:“这话不如换孤来先问你,这门亲事,你可心甘情愿?”
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
只是自古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天子赐婚,岂有心甘情愿之说?
本来今日姜若璃找太子也有其它的目的,索性也不跟他委婉了:“臣女若说不愿意,太子可有法子解除了这门亲事?”
见她如此直白,墨南辰反倒愣了一下。
他乃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京城多少名门贵女想嫁给他,可姜若璃却说不愿意?
谁信!
墨南辰轻笑:“你当真不愿意?”
“是。”咬字坚定。
墨南辰眯了眯眼,眼里细不可察的探究闪过:“笑话,当初听说孤要选妃,你父亲不知道动用了多少关系,去我父皇面前说了多少好话这才求来了这门赐婚。现在你却说不愿意,你当孤会信?况且圣旨赐婚岂是儿戏,你以为是孤想退就能退得了的吗?姜二姑娘,你若是想在孤的面前玩弄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那么孤奉劝你一句,别浪费心思!”
姜若璃无语,明明是他自己想问的,她只不过真实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罢了。
可现在他又摆出这么一副愤怒不平的样子,什么意思?
姜若璃垂下眼眸,心里头莫名浮起一股淡淡的失落感。
原以为墨南辰问她意见,是有解除婚约的办法,可现在看来,是她痴心妄想了。
是啊,赐婚关系重大,就算他是太子又如何?
只要抗旨,便是犯了天子之怒,是诛连的死罪。
反正她也不指望今后与墨南辰二人先婚后爱,既然注定心各一方,有些事,干脆趁早挑破算了。
“太子殿下,臣女并不是在欲擒故纵。”
姜若璃抬起头,言语从容:“太子殿下与臣女皆无意于这门亲事,可毕竟圣旨赐婚,你我二人又不能抗旨。依臣女之见,太子殿下不如与臣女做个交易吧?”
“交易?”
墨南辰意味一笑,忽然很想看看她究竟在卖弄什么把戏,“说来听听。”
“与臣女完婚后,我们各过各的,互不干扰。”姜若璃脱口而出。
前世,太子被废后,京城里有关他被废位的舆论有很多。
官方的说法是太子与工部侍郎陆声扬勾结,私吞工程营造款,及贪墨了南阳的赈灾款所至,可夹杂在这其中却还有很多种说法。
有说太子大婚一年多无所出,被太医院诊断出不育之症,皇帝担心他日太子继承大统,却一直无所出,导致国之根本动摇,这才提前布局,废墨南辰,改立新太子。
也有说墨南辰沉迷美色,无心政事,所谓时常微服于民间体察民情,其实是流连于烟花之地与情人相会,导致惹上了烟柳病。皇帝大怒,这才废除了他的太子之位。
从前,姜若璃听到这些传闻时也觉得离谱。
直到后来,她从好闺蜜户部尚书之女宋雅琴那里听到了真实的答案,这才发现原来坊间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宋雅琴是墨南辰的表妹。
前世,墨南辰被废后,宋家在朝中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姜若璃曾去宋府看过她。
宋雅琴说,她表哥墨南辰其实是个断袖。
他与陆声扬二人心意相通,奈何却为世俗眼光所迫,为了掩人耳目,二人时常以公务为由私底下约着相会。
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很快,他们之间的事就被有心之人发现了,并打算以此大做文章。
东窗事发后,皇帝顾及天家颜面,本打算处死陆声扬以死了太子的心,可太子却为了保护陆声扬,不惜以性命相逼,这才惹怒了皇帝。
后来,太子被废,陆声扬下狱,虽罪不致死,但死罪难免,活罪难逃,二人终究没能逃过命运的捉弄。
姜若璃从未如此深爱过一个人,无法理解一个人为了爱另一个人,究竟可以做到何种地步。
但在她看来,墨南辰应该是爱极了陆声扬,否则不至于为了保住他的性命而对皇帝以死相逼。
思及此,姜若璃不由深吸一口气,道:“太子殿下与臣女大婚后,可自行追逐心中所爱,我绝不干涉。”
墨南辰眉心微蹙,心里头那道坚固的防线隐约出现了裂痕:“竟看不出来,姜二姑娘竟这般识大体,连夫君都肯拱手相让她人。”
姜若璃哪里听不出他言语中的讽刺之意?
自古哪个女子不希望夫君对自己恩宠有加,而她却放任他去另寻他爱,这话说出来谁信?
可她又不得不这么说,且不得不让墨南辰信她。
“不管殿下信与不信,总之臣女既然说得出,日后也必定做得到。”
姜若璃尽力心平气和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倘若太子仍不信臣女所言,便只当是臣女为了自己所需,与太子互惠互利吧。”
墨南辰眸子里讳莫如深,觉得她终于说到了重点,问:“你想从孤这里得到什么?”
世人向来无利不起早,他就知道,她这么做肯定有她想要得到的东西。
姜若璃还没有想得太具体。
这一世,即将嫁给墨南辰的人是她,哪怕他们之间互无感情,可她的命运在圣旨赐婚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与他捆绑在一起。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不想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落得凄凉惨死的下场。
哪怕最终改变不了什么,她也想要与命运抗争一次。
“臣女想要活着。”
想到前世的下场,姜若璃黯然的眼里浮起一丝坚定:“体体面面地活着。”
墨南辰不知道她担心日后的意义所在,这样的话落到他的耳朵里便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太子妃之位,确实足够体面。”
墨南辰说完冷笑了一声,并不难理解她的想法。
京城多少贵女想嫁给他,觊觎的不都是这个位置?
他自小在宫中长大,父皇身边也有许多妃子,刚进宫的时候要的也只是家族的顾全与尊位的体面,可到头来一个个还不是为了父皇的恩宠争得头破血流。
往后岁月漫长,谁又能保证姜若璃就不会改变主意?
她若信守承诺便罢了,若朝令夕改,日后她想要的,他又如何给她?
既然是交易,有些东西,给不了的,墨南辰也想事先挑明:“姜二姑娘不会觉得自己吃亏吗?”
姜若璃等的就是这一句。
“殿下若觉得臣女吃亏,不如再许臣女一个承诺吧?”
墨南辰讥笑,果然人心怎么可能容易满足。
姜若璃见他不置可否,便当他同意了:“大婚一年后,还望太子殿下给臣女一张和离书。”
晋国律法规定,男女婚后一年内不得和离,两年内男子不得休妻。
这原是保护女子的做法,可现在于姜若璃而言,却是种束缚。
墨南辰本来都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等着她狮子大开口,却不想,她竟提了这样的一个要求。
大婚仪式未成,就想着和离,墨南辰越发弄不懂她心里在想什么了。
“你想与孤和离?”
“是。”
姜若璃并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从善如流:“臣女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殿下不会给。既如此,还请殿下应允了臣女的条件,一年之后放臣女自由身。”
反正他们两人之间不可能存在男女感情,各自放对方自由,也总好过一辈子捆着对方,互相折磨要强。
回想一下前世姜婉清爱而不得,痴情又痛苦的样子,她实在不想变成跟她一样的人。
墨南辰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总感觉她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你怎知道你想要的东西,孤不愿给你?”
姜若璃敛眸淡淡:“臣女想要的东西,殿下或许愿意给别人,可那人却永远不会是我。”
人生在世,所求无非是钱,权,还有名誉。
姜家是先祖皇帝亲封的护国将军,三代承爵,最不缺的就是这三样东西。
所以,姜若璃想要的,会是什么?
墨南辰此刻脑子里浮起“感情”二字。
是了,身为女子,感情远比钱、权来得更为重要。
所以,她已经发现了他的隐秘吗?
可明明……他隐藏得那么好,她又是如何发现的?
“姜二姑娘,你……”
墨南辰想问清楚原因,可一时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看着对面男子脸上细不可察的惶恐和不安表情,姜若璃暗暗有些懊恼自己的唐突,可又不得不表明立场:“户部尚书之女宋雅琴是我的闺中好友。”
宋雅琴心思细腻,观察事物向来细致入微。
墨南辰回想过往几次她执意想从他这里探究的事情,不由松了口气。
如此便解释得过去了。
他原本还有些分不清姜若璃是敌是友,现在看来,她没有直白地揭发他的短处,并以此作为要挟,想来是友非敌。
思及此,墨南辰悬着的心缓缓落下:“姜二姑娘,你同雅琴一样,难怪你们会成为好朋友。”
其实他想说的是,你同雅琴一样都是聪明而又有分寸的人,懂得审时度势,给人保留颜面的同时,亦是在给自己保留退路。
不得不承认,虽然心里很排斥与姜家联姻,可他却喜欢与姜若璃这样的人相处。
“你的提议,孤同意了。”
同意与她交易。
大婚后,二人各过各的,互不干扰。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墨南辰愿意给她底气:“太子妃之位,你愿意坐多久便坐多久,该有的体面,孤一应给你。”
她不是说想要体体面面地活着吗,他给她便是。
“如此,便多谢太子殿下了。”
姜若璃同样松了一口气,之后朝墨南辰伸出手臂:“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墨南辰顿了一下,缓缓抬手与之浅浅一握:“合作愉快。”
-
回府的路程走得似乎格外轻松。
马车上,玲珑看着自家主子脸上多出来的怡然自得表情,心里好奇:“二姑娘这趟进宫可是得了什么好处,奴婢瞧您比来时好像心情都变好了。”
“确实得了好处,而且是天大的好处。”姜若璃莞尔。
重活一世,哪怕目前的处境依然艰难,可至少已经做出了改变,而且今后也有了努力的方向。
玲珑看她一脸得意,忙不迭追问:“什么天大的好处?可是皇后娘娘赏了您什么金贵的物件?”
“你猜。”
姜若璃瞥了她一眼,不说了。
玲珑以为自己说对了,越想心里越觉得痒痒:“奴婢又没有进过宫,哪里知道皇宫里会有什么金贵的物件。不过能让二姑娘如此欢喜的,估摸着应该是我们府里没有,寻常人家也买不到的东西吧?”
姜若璃挽唇:“如此一说也没错,今日我得的东西,外面确实买不到。”
玲珑胃口被吊得实在难受:“二姑娘,您就别勾着奴婢了,快给奴婢看看究竟是什么好东西?”
姜若璃攥着手心故作神秘地在她面前虚晃了一把:“就不给你看。”
玲珑眼尖,这么一晃,反倒让她看到了她手腕上多出来的一只玉镯。
之后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姜若璃的手臂,一边打量,一边惊讶道:“呀,原来是只镯子啊,难怪二姑娘神神秘秘地不给奴婢看,这玉镯成色如此通透,想来一定价值连城。”
玉镯是出宫之前皇后娘娘送给她的,说是当年她进宫时,太后赐给她的。
皇后把玉镯转送给她,希望日后她与太子大婚后能相敬如宾,相互扶持。
姜若璃本来不想收的,可皇后娘娘身为人母,用心良苦,她实在不忍驳了她的好意。想着就暂且收下,待到将来与太子和离时,再归还给皇后娘娘就行。
思及此,姜若璃缓缓把手臂抽了回来,指尖在玉镯上若有所思地摸了两下:“这镯子有没有价值连城我不知道,但心意是无价的。”
担心玲珑会继续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姜若璃迅速收起情绪,顺手撩起帘子朝马车外看了一眼。
“到哪了?”
玲珑果真立马被转移了视线,跟着撩开另一边的马车帘,道:“刚拐进南街,快到家了。”
姜若璃想到了什么,连忙朝车夫大喊:“停车。”
玲珑一愣:“二姑娘,怎么啦?”
“我记得南街路口有一家甜豆花味道还不错。”姜若璃一脸兴致,揪了揪玲珑的手臂:“你陪我下去买吧。”
前段时间,府里因为姐妹二人的婚配之事忙得焦头烂额的,主仆二人已经很久没有出门逛街了。
难得出来一趟,玲珑早就已经按捺不住了:“好啊,除了南街口的甜豆花,巷尾的冰糖葫芦、鲁记热腾腾的桂花糕也是二姑娘往日最喜欢的零食,一会儿我们全都买份回去。”
“行。”
主仆二人一拍即合,当即下了马车。
南街离姜府不远,姜若璃今日心情大好,打算趁此机会多逛一会儿,索性就让马夫驾着马车先回府了。
此时正值晚市,街上行人陆陆来往,甜豆花的生意不错。
玲珑排了会儿队,打包了两份甜豆花,拎着走到姜若璃面前:“二姑娘,买好了。接下来我们是先去买冰糖葫芦,还是去买鲁记的桂花糕呢?”
前世因为贺兰景不喜欢吃甜食,也不让姜若璃买甜食,她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吃过甜豆花了。
“等下再说,快先给我看看。”
看着玲珑手里的打包,姜若璃迫不及待接了一包过来,放在鼻间闻了闻:“好香啊。”
若不是在大马路上,她恨不得现在就打开来吃一口。
玲珑知道她的喜好,忍不住嘲笑:“二姑娘,京城这么多的贵女,估计也就只有您会喜欢这种路边的小吃吧?”
玲珑此话不假。
京城的贵女们向来最注重形象,别说亲自在路边排队买小吃了,便是像她这样站在小吃摊面前估计都会觉得有损颜面。
前世姜若璃也会顾及颜面,每每买这些小吃都会躲在马车里面,让玲珑下车帮她买。
可当一个人经历过双手残废,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像鬼魂一样终年被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暗之地的痛苦后,脸皮、颜面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了。
现在于她而言,最重要的是活着。
不仅要体体面面地活着,更要恣意畅快地活着。
思绪正游离时,街头的拐角处突然传来一道急促的马蹄声。
玲珑反应灵敏,迅速拽着她的手臂往后一避:“二姑娘小心!”
可还是晚了一步。
驾马奔驰的人从街角拐出来才发现有人站在那里,拉紧缰绳勒马。
马儿受到惊吓,长吁一声,前蹄高高抬起。
眼看着落下的那一瞬间就要往自己身上踩,姜若璃愣愣的竟来不及反应。
说时迟,那时快。
正当她以为今日自己要横尸街头时,驾马的人突然凌空跃下,拽着她的手臂迅速旋转半圈,硬生生地把她从马蹄脚下给推到了路旁。
惊魂片刻,落定后,姜若璃抬起头。
面前男子宛如雕刻的立体五官冲入视线。
剑眉星眸,乌发薄唇,黑色的长衫衬得他的面容清冷无比。
与他对视只那么一下,姜若璃顿时觉得身上寒意凛然,掌中捧的甜豆花登时滚下,正正擦着男子的衣衫落地。
温热的甜香味瞬间蔓延四周。
墨简行手臂不由一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长衫,眉心蹙起。
不等二人再有反应,玲珑紧张拉着姜若璃往后退了一步:“二姑娘,您没事吧?”
“无碍。”
另一头,墨简行的贴身侍卫苏白也赶忙鞍马停下:“王……公子,你没事吧?”
墨简行的目光从一片狼藉中收回,无奈地朝他轻挥了挥手臂。
玲珑松了口气,随即视线移向二人,话锋一转:“你们怎么回事啊,当街急速纵马,若是伤到人怎么办?”
玲珑话刚说完,这才注意到甜豆花洒了一地,顿时心疼不已:“还把我家姑娘的豆花都给撞洒了,你们得赔钱。”
苏白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牙尖嘴利的丫头,急忙上前也护主道:“你们又怎么一回事啊,好好的路这么宽,路边你们不站,偏要站在路中间。方才若不是我家公子眼疾手快救了你家姑娘,她这会儿早死在马蹄下了,你们不谢谢我家公子就算了,还将他洒了一身的豆花。”
玲珑在护主这件事上也是当仁不让:“你这么大声做什么,若不是你家公子的马跑那么快,我家姑娘何至于洒他一身的豆花!”
“谁大声了,明明是你们不懂得知恩图报,现在还反过来咬人……”
眼看着二人一言不合便要吵起来。
墨简行顿时有些头大:“苏白。”
“在,公子。”
苏白立马闭上了嘴,随即牵着马绳,重新递回主人手中之时不忘朝玲珑瞪了一眼。
若不是此行有任务在身,着急着赶路,他简直想要和她吵个一天一夜。
墨简行抖了抖长衫下摆,复又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这才抬起眸子道:“抱歉,姑娘,方才吓到你了。”
声音竟是低沉的磁音。
玲珑冒出来的火顿时息了一大半,连说话声都变小了:“怕吓到人就不要骑那么快。”
姜若璃这会儿也缓过了神,拉了拉玲珑:“好了,别说了。”
玲珑回想刚刚的场面,仍在后怕:“二姑娘,明明是他们的错。”
小丫鬟护主厉害,墨简行自知理亏,也不好再说什么:“确实是在下的过错,着急赶路,这才忘了注意路人。再次向姑娘赔礼道歉了。”
姜若璃抿唇,确实是他有错在先,但好在人家也及时下马救人,不至于让她死在马蹄底下。
既无伤人之心,又有救人之举,功过二者相抵勉强也算扯平了。
况且她最后也洒了对方一身的豆花,总算没有吃什么亏。
反倒玲珑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让她有些怪不好意思的:“公子客气了,方才我也洒了你一身,就当扯平了。”
主子没打算计较,玲珑难免替她感到愤愤不平:“真是便宜他们了。”
她原本只是小声嘀咕,哪知对方的耳力却极好。
苏白刚刚压下的怒气顿时死灰复燃:“如何就便宜了我们,你可知我家公子这一身行头多少银两,现在糟蹋着成这样,损失你们赔吗?”
玲珑:“要赔也是你们先赔我们的豆花!”
墨简行从未想过,苏白竟也有如此聒噪的时候。止不住叹气:“算了,苏白。”
苏白再次蔫下:“知道了,公子。”
经他提醒,姜若璃这才想起来打量了对方一眼。
黑色的外衫看似款式普通,可料子和做工却不简单,暗花云锦的工艺在京城并不常见。若没记错,像这样的稀有的料子应该是皇宫专供。
再端详一下男子的身形和外表。
相貌堂堂,气宇非凡不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姜若璃越想心里越发有些忐忑,总觉得这名男子看起来有些眼熟。
可明明先前与他又不曾有过交集。
不过很快她便想起来这种熟悉感来自哪里了。
仔细对比一下,他与太子的长相竟有着几分的相似。
得到这样的认知,姜若璃心里咯噔了一声。
该不会这么巧,眼前的这位是什么皇亲国戚吧?
她虽无攀人之心,但也绝无得罪人之意,倘若他真是什么皇亲国戚,日后她嫁进东宫后免不了会与他再次见面。
若那时,他回想起今日之间闹的不愉快,难免心里会对她落下隔阂。
本来处境就如履薄冰,万不可再树敌了。
思及此,姜若璃暗暗深呼了一口:“公子的衣衫看起来确实价格不菲,若不然这样吧,公子您开个价,多少钱,我赔给你。”
墨简行眸光淡淡:“不必了。”
“那怎么好意思?”
明知对方不可能让自己赔,姜若璃却还是一脸愧疚,“倘若公子不好意思让我赔钱,要不您把外衫脱下来,回头我帮您洗了再送回去给您,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