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蔺臣沈黎漾是小说《娇妻撩人:清冷老公快宠我!》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是菇凉哇写的一款豪门总裁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娇妻撩人:清冷老公快宠我!》的章节内容
瓢泼大雨的公路上,漆黑一片,四周无人,雨淋湿了沈黎漾的全身。
她漫无目地走着,像个没有帆的船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漂浮,一直往前,却不知尽头在哪。
倏然,身后一束大灯照向她。
她转身,亮眼的光线刺进眼里,她抬手挡了挡照在眼睛上强烈的大片光线,待看清车上坐着的男女时,以为是来救她的。
沈黎漾宛如抓住海上浮沫般,欣喜地朝他们奔过去。
“阿言,安然。”
可是,下一秒车子启动,竟朝她快速开过去,车上坐着的男女露着恐怖阴恻的笑容。
沈黎漾后知后觉到,他们不是来接她的,而是……想撞死她。
车上坐着的,一个是她最喜欢的男人,一个是她最好的闺蜜。
沈黎漾转身拼命地往前跑,后面的车就像索命的阎王,快速地朝她开过去。
待她回头时,一道惊雷劈下,同时她脸色惊恐万分,轿车以最快的速度撞向她。
当她被撞飞时,她看见了车上的男女竟吻在了一起。
她到死也不明白。
原来,一切都是阴谋吗?
沈黎漾被撞倒在地,奄奄一息却还在呢喃,为什么?
为什么要那样待她?
沈黎漾倒在雨泊里,周身的雨水瞬间被浸染成血水。
车上的人打着伞走了下来,穿着包臀长裙的女人挽着男人的胳膊,朝沈黎漾走过去。
雨水滴进沈黎漾的眼睛,她困难地睁着,看着两人问:“为……什么?”
“为什么?”宋安然听清后她就像听了个笑话,仰头大笑:“啊哈哈哈哈哈!”
“沈黎漾,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沈黎漾看向冷眼旁观的陆青言,唇一张一翕说不出话,手艰难地扯住他的裤管。
陆青言用力收回腿,高高在上,眼神冰凉:“别碰我,嫌脏。”
宋安然蹲下身,施舍般好心地告诉沈黎漾真相。
“你以为阿言是真心喜欢你?”
“你不知道他跟你待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折磨和令他恶心的吗?”
“你至始至终不过是一个容易掌控的棋子罢了。”
“若不是你有墨蔺臣舔着你,谁愿意靠近你一分,蠢得跟条狗一样,只会摇尾舔。”
“现在你和他离婚了,他都出国不要你了,你对我们,自然也没有任何作用了。”
宋安然站起身,重新挽上陆青言的胳膊,“等着吧,这附近既无人居住也没监控,你就在这等着自生自灭吧,哈哈哈哈哈。”
两人转身离开,沈黎漾想再问问,伸出去的手抓了个空,喉咙充斥着血腥味,黏腻地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恶人远去。
沈黎漾眼皮像铅球一样沉重,加上雨淋进眼眶,抬都抬不起起来。
宋安然说的话,沈黎漾在这短短的时间就理了个清楚。
原来,她一直都是棋子而已。
那她还辜负了一个人。
想着想着,沈黎漾的嘴角竟挂上了笑,许是笑自己愚蠢的一生。
沈黎漾等待死亡的片刻,曾经的生活片段如旋转木马一样,在她眼前旋转播放。
奇怪的是,她与墨蔺臣少之又少的记忆却在此刻变得格外清晰,全是他对她的好。
他本是哥哥的朋友,比她长几岁,婚后宠她如公主一样,追着她的步伐。
“漾漾,天冷了要记得穿外套。”
“漾漾,外面晚上太危险了,早点回来。”
他还跟她说过,“漾漾,陆青言他们不是好人,你不要再接触了他们好不好?”
她不听,还骂他是控制狂。
后来,她好像终于让他失望了。
“沈黎漾,我们离婚吧。”
“漾漾……”
泪水混着雨水在眼尾滑落,沈黎漾一生除了对不起家人,还有墨蔺臣,她好想和他重来一遍。
她一定听他的话。
可是,她要死了!
只希望等她过奈何桥时,要记得不要喝下孟婆汤,她想带着记忆回来,挽回他。
沈黎漾无力阖上眼的那一刻,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鸣笛声划破雨夜,轿车擦过地面溅起雨水。
数十辆迈巴赫停在她的周围,中间的那辆下来一坐着轮椅的男人。
沈黎漾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眼尾一颗同雨水一样大的眼泪落了下来。
死前最后一句呢喃:对不起。
响雷在她呼吸停止的那瞬间噼啪落下,雨变得声势浩大,如猛兽席卷的洪水,似要向全世界宣告她的冤情。
不远处的男人看见地上躺着的人时,他一着急,忘记了自己行动不便的双腿,还没从轮椅上站起来就向前跌了下去,雨淋湿了身,瞬间狼狈。
“墨爷。”助理打着伞,赶紧去搀扶。
墨蔺臣被扶着来到沈黎漾身边,看到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的女孩,
“漾漾。”他跪在雨中,冰凉的冷意穿透他四肢百骸,从未让他觉得如此冷过。
男人声音极度惊颤,抖着手抱起地上的沈黎漾,抹去她脸上的雨水,声音弱得像吓到怀里的人:“对不起,我来晚了,是不是?”
沈黎漾死的这天,京北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雨。
——
“漾漾……”
“漾漾!”
熟睡中的沈黎漾被晃醒,她一睁眼抬头,便看到梦里杀死她的人在她面前放大。
她瞪大的双眸惊恐地往后退,险些跌倒。
刚刚发生的是梦吗?
宋安然困惑道:“漾漾,你怎么了?”
她看见沈黎漾额头上布着的汗,关心地问:“做噩梦了?”
沈黎漾还有些没缓过来,但刚刚的惊恐是实打实的,她心有余悸地轻点了点头。
“嗯。”
沈黎漾拿过旁边的手机看了看时间,时间竟是两年前!!!
她重生回到了两年前!
她还没和墨蔺臣离婚。
沈黎漾庆幸地笑了出来,眼眶藏着晶莹剔透的泪。
宋安然见她无事,体贴地给她接了一杯水说:“阿言还在开会,可能还要你再……”
“啪——”沈黎漾忽然站起身手高高一扬,宋安然脸颊被打偏,水从杯子里洒了出来。
宋安然脸色忽变,大声吼道:“沈黎漾,你干什么?”
沈黎漾嗤笑,她只是试探了下,竟引起这么大的反应。
原来真的如他们所说,一直以来都是装的。
“啪——”沈黎漾再次扬手打了下去。
宋安然彻底怒了:“沈黎漾,你是不是有病?”
“让开。”沈黎漾语气倏然变得冷漠。
宋安然见她神色不对劲,拽住了她的手腕多问了一句,忍下不满:“漾漾,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沈黎漾懒懒掀眸,眼中迸着寒芒:“放手。”
宋安然那瞬间是被吓到的,赶忙松了手。
沈黎漾落荒而逃般,离开了办公室,跑出了大厦。
秋日的风灌进沈黎漾的心口,她站在大厦前,眼前如走马灯的街道,车声人声萦绕在耳畔。
沈黎漾有些恍惚,温暖的阳光照在她光滑的手臂,微风在亲吻她的脸庞,触感真实到极致。
沈黎漾这才确定,她是重生了,不是做梦。
陆青言,宋安然!
沈黎漾心中默念着他们的名字。
死后重生的命运,沈黎漾望着大厦,双目赤红,身子在颤抖。
枉她真心待人,却被设计车撞至死,后来给她收尸的竟是她始终冷眼相待的那位。
*
沈黎漾接到陆青言电话时已经是傍晚的时候了。
“沈黎漾你是不是有病,跑来找我你打安然干嘛?”
沈黎漾听着电话里陆青言兴师问罪的语气,好似她真的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生杀之仇,她不会放过他们。
沈黎漾身子呼吸变重,心口处的震动放大,无形的手掐住了呼吸道,逼得她眼尾泛红,但全是恨意。
沈黎漾:“我看她不爽就打了。怎么,你这么质问我是想让我给她道歉么?”
电话那端的陆青言眉头轻蹙,又摆出他那副曾经最吸引沈黎漾的清高:“你这么跟我说话合适吗?”
沈黎漾讥讽:“我这么跟你说话有什么不对吗?是不是应该要我低声下气,贬低自己迎合你才对?”
“你为什么总是曲解我的意思?”
陆青言说得对,就是因为她总是曲解他的意思,前世才会以为,陆青言也是喜欢她的。
沈黎漾的沉默让陆青言误以为她在自省。
他退一步说:“你打安然这事回头我会替你给她道歉,这事就这么算了。”
沈黎漾嗤笑,她可没说算了。
接着,她又听见陆青言继续道:“我让你拿墨氏集团的竞标方案你拿到了吗?”
“马上竞标了,你知道的,这次竞标会对我很重要。”
“明天之前,你一定要把方案拿给我。”
沈黎漾很快就把事情对应上了,京北城南有一块地皮正在开发新经济技术区,是政府部门的招标会。
陆青言想要她去偷墨氏集团的竞标方案。
沈黎漾应下来:“好啊,我一定,让你在竞标会上,‘大放异彩’。”
既然前世她是他们的棋子,那这一世就该轮到她做执棋人,看他们如何演这场戏。
陆青言的耐心总是不在沈黎漾的身上,只顾前半句,根本不会花心思去揣摩后面半句。
陆青言:“你知道就行,就这样吧。”
沈黎漾看着被突然挂掉的电话,她好像才发现,前世一直都是这样,每次跟陆青言打电话,她想和他多说几句,都被他不耐烦地挂掉。
怪只怪她前世识人不清,看不到谁才是真正对她好,谁又早就看她不顺眼。
沈黎漾眨了眨发涩的眼睛,外面的天空已经黑了下来,她房间的灯是开着的。
这时她才发现,这是她和墨蔺臣的婚房。
但只有她一人居住。
沈黎漾起身出门,楼下的灯火亮着,她一眼就看见客厅坐着的男人。
他目光低垂,专注地看向电脑,对身后助理的汇报偶尔点头回应。
“太太醒了。”
从厨房出来的云姨瞥见楼梯上站着的身影。
正在听汇报的墨蔺臣侧视二楼,便看见沈黎漾站在楼梯扶手旁。
他抬手向后扬了扬,助理的汇报立马就停了下来。
他合上腿上的电脑,声音不大不小,沈黎漾也听得见,“开饭吧。”
沈黎漾这才知道,墨蔺臣原来在等她吃晚饭。
她加快了下楼的脚步,朝他跑去,“墨……”
出口即失声的哽咽感,沈黎漾看见墨蔺臣坐着的是轮椅时,眼眶像是被洋葱熏过,眼泪控制不住被辣了出来。
墨蔺臣控制轮椅去到餐桌,等沈黎漾坐到对面,他才慢条斯理地端起碗拿筷子垂着脑袋吃饭,沈黎漾也跟着安静吃饭。
墨蔺臣装作不经意抬眸时,看见女孩眼里团着的泪,满是委屈,拿着筷子的手也跟着紧了几分。
想问却不被允许问的无奈,总会让他觉得失败。
沈黎漾今天回来时面色慌张且惨白,彼时墨蔺臣就在客厅,她好似没看见他,径直跑上楼回了卧室。
他因为担心她,在客厅坐了一下午没去公司,她今天匆忙回来,想必是在外受了委屈的。
沈黎漾埋头吃饭,越吃越委屈难过,酸涩、悔恨、委屈、心疼,尽数涌上心头,然后就哭了出来。
墨蔺臣赶紧放下碗筷,想去到她身边,双腿却行动不便,只能在对面干坐着担心地问:“漾漾身体不舒服么?”
“不是。”
沈黎漾一双眼睛看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红,自顾自地哭着,看得墨蔺臣束手无策。
墨蔺臣抽了纸想替她擦眼泪,还未碰到沈黎漾的脸颊,忽然停顿,又往回收。
漾漾不让他碰她。
沈黎漾则是在看见墨蔺臣要收回手时,立马伸手抓住。
她楚楚可怜的眼睛撞在墨蔺臣的心口,就像风带走了落叶,只有风声知道他此刻的心思。
沈黎漾自己接过墨蔺臣手上的纸巾,她起身,来到墨蔺臣的身边,他不知道她要干嘛
只见沈黎漾忽然蹲下身,脑袋靠在墨蔺臣双腿上,哭得更凶,眼泪蹭在他的西裤上。
“对不起。”她哽咽着说出这句话。
墨蔺臣浑身都变得僵硬起来,只有听觉在那一刻放大,但他听见左心房的震动,听见沈黎漾的哭腔,其他和他的双腿一样,失去知觉。
他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就算是哭,也不是在他面前。
可今天的漾漾,似乎与平常有些不一样。
他不知道哪里变了,但他享受不讨厌他、依赖他的沈黎漾。
哪怕下一秒这样的幸福就会消失不见,他也想尝试去得到过它。
晚饭后沈黎漾本想和墨蔺臣亲近,她端了一盘水果走到墨蔺臣的书房,在门外徘徊着。
书房里传出墨蔺臣严肃的声音,沈黎漾知道他在工作,一直等声音没有再传出,沈黎漾才敲了敲门。
看见沈黎漾的身影时,墨蔺臣是惊喜的,但又在看见她手里端着的果盘时,那份欢喜逐渐变了味道,敛下了苦涩的眼眸。
好像只有她有事,她才会这般主动殷勤靠近他,所以她今天的不正常,都是因为又有事需要他帮忙么?
大抵是因为她想要他做的事或许很难办,所以才会有晚饭时发生的一幕。
她知道的,他向来不会拒绝她,更见不得她的眼泪。
沈黎漾进去,把果盘放在桌上后迟迟未离开。
墨蔺臣从来不会冷落她,明知她有所求,他还是主动问:“怎么了?”
沈黎漾扯出一抹淡笑,摇头说:“没事。”
她拉了张椅子在墨蔺臣对面坐下,什么也不干,就垂着脑袋看似在发呆。
三分钟后,墨蔺臣拉开了书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沈黎漾的面前。
沈黎漾错愕地抬眸,不解的眼神看着对面的男人。
墨蔺臣开口道:“墨氏集团的竞标方案。”
沈黎漾眨眨眼,心下一沉,问:“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实际她心知肚明,这一幕跟前世相差无几。
沈黎漾这一世就没打算再利用墨蔺臣,自然也不会再拿事关他公司利益的项目拱手他人。
前世也差不多这样,她说她要看方案,他二话不说就把墨氏集团的竞标方案给她看。
导致在竞标中不仅落选,还被陆青言倒打一耙,说墨氏集团抄袭他们方案,她还威胁包庇,不许墨蔺臣洗白。
这一世,墨蔺臣的做法依旧和前世一样,但她不会再让他失去属于他的东西,还要把前世他失去的一并拿回来。
该重蹈覆辙的不是墨蔺臣,而是陆青言,她会将前世的所有奉还给他们。
墨蔺臣凝视她脸上的神色,并未看出任何的异常,他淡声说:“没什么,怕你待在这无聊,给你看看解闷。”
顿了下,他又说:“漾漾想看就看,不看就放那吧。”
沈黎漾知道墨蔺臣在想什么,她心知肚明。
一个始终对你冷眼相待的人,只在有需要时才会主动靠近你,所以就算有一天她说她什么都不求,你还是不敢完全相信。
她目光不曾停留在文件上过,将文件朝墨蔺臣的方向推回去,“这么重要的文件,还是不要随便拿出来的好。”
“嗯。”墨蔺臣留了几分的疑惑,他没将文件收回去,而是直接就丢在了一旁。
*
深夜。
“墨蔺臣!”
床上的沈黎漾满头大汗,挣扎着坐起身,胸脯跌宕起伏。梦里她竟看到了前世她死后,墨蔺臣抱着她大雨中痛哭的一幕。
原来她死前听到的那阵鸣笛声,是他来救她的信号么?
沈黎漾从重生回来就紧绷着,以至于睡得不安稳,很怕她现在的一切都是虚晃一枪,只是梦一场,她不知道这场梦什么时候会醒。
房间灯光明亮,寂静冷清,这是她和墨蔺臣的主卧,也是当初的婚房。
自从前世的那一晚,她再也没有和他同在一间房睡过,即使是她做了噩梦也不再跑去他的房间寻求心安。
“嘶!”沈黎漾掐了把自己的手臂。
痛觉是唯一能让她感受到现在的生活是真实的方式。
所以,刚刚的梦是她死后发生的事么?
沈黎漾没想到她死后,替她收尸的竟是墨蔺臣。
沈黎漾下床趿着拖鞋跑出房间,她记得前世墨蔺臣就住在她隔壁客卧。
刚到门口,“砰——”
沈黎漾听见一声闷响,是从房间里传出来的。
她一着急就直接打开了门,看到屋内的情形时吓了她一跳。
怎么会这样?
她忙跑进去,想去扶跌倒在地的男人。
“墨蔺臣!”
她跑过去蹲下身就要去扶他:“我扶你。”
“不用!”从沈黎漾毫无征兆地闯进来的那一刻,墨蔺臣的脸色就一直绷着,甚至闪过慌乱,带着无措。
沈黎漾要扶他,他反应过激地躲开了她的手。
因为他此刻太狼狈了,像一个废物,只能靠轮椅行走,离开了轮椅,他什么都干不了,现在就连轮椅也坐不好,定会更加被她看不起,惹她烦。
沈黎漾看着墨蔺臣强撑着起身,动作艰难地堪堪坐回轮椅。
她眼眶酸涩,眸底一片红润,想必是因为还不适应轮椅,所以他才会摔倒。
墨蔺臣坐回轮椅上,幽深的黑眸根本没敢去看沈黎漾的脸,怕看到她眼中对他的嫌恶。
那种厌恶至极的眼神,即使看多了,也不能做到无动于衷。
试问被自己深爱的人那样看待,谁能冷静自持?
结果,他刚坐回轮椅上,怀里就扑进一抹柔软,亮光跃进瞳孔,以至于不敢置信。
这是沈黎漾第二次主动靠近他。
“墨蔺臣。”沈黎漾基本呈跪着的姿势,像晚饭时那样,脑袋枕在墨蔺臣的腿上,眼泪止不住地掉得汹涌。
看到她哭得如此伤心,墨蔺臣的掌心已然抬起,想替她擦去那满脸泪痕,想摸摸她的脑袋,但又记得她对自己的厌恶,硬生生地止住,只淡淡问了句:
“做噩梦了?”
沈黎漾鼻音很重,吸了下鼻子,擦掉眼泪,缓了下突如其来的情绪:“……没。”
墨蔺臣以为她做噩梦了,才会这个点没睡。
为了让她快点出去,他对她向来温柔至极的嗓音变得淡漠如水:“那进来做什么?”
沈黎漾还没讨厌他时,晚上睡觉一做噩梦就会来他房间找他。
“我……”沈黎漾张了张口,才发现只言片语都说不出来。
她该怎么和墨蔺臣解释她是重生回来的事。
看着墨蔺臣被深色睡衣裤下包裹的双腿,没有伤口,却已经不能正常行走。
前世的一帧帧在她脑海闪现,犹如打开了记忆的匣子,争先恐后地在提醒着她。
即使重生了,她对墨蔺臣的伤害还是无法挽回。
她抬着湿漉漉的眸看向墨蔺臣,伸出的手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声音已然破碎:“你的腿……”
晚饭时她没敢提,现在再次看到,她无法忽视,是她毁了他。
墨蔺臣难得在沈黎漾的眼睛里看到与往日的厌恶有着明显区别的情绪,是心疼么?
可他会这样不是她最想看到的吗?
转眼看到她水汽氤氲的眸子落下一颗黄豆般大小的泪珠,砸在他的膝盖上,泪意触到他的膝盖下的皮肤,若是他的腿还有知觉,想必是能感受到那湿热的泪,但那已毫无干系。
接着又听见她带着哭腔说:“对不起。”
墨蔺臣被她伤得千疮百孔的心狠狠颤动,也只有这样,才能换来她的一点同情吧。
但那又有什么意义,终究是他倾其所有,也打不动她分毫。
墨蔺臣放在腿上的手收紧,哽着咽喉,却还是如她意地说道:“大概率是不会恢复的,你可以放心。”
自三个月前出车祸以来,知道他的腿受伤了,医生给他宣判无期徒刑的那一刻,他就没想过会再好起来。
沈黎漾平时对墨蔺臣说过的最多的话都是关于咒骂。
她或许也没想到,有一天真的会灵验吧。
而当情况真正发生时,最后悔的竟也是她。
“夜深了,快回去睡觉吧。”墨蔺臣开始赶人,不想再让她留在这看他狼狈模样。
“我……”
墨蔺臣哀求的黑眸看向沈黎漾眼中少有的澄澈,她的眼里好似有一汪泉水,涌动着一涡澄净的甘泉。
“漾漾,回去睡觉吧,有什么架要吵,明天我再陪你,行么?”
他眉骨上的疲倦,眼睑下的乌青,都在说明他此刻很累。
沈黎漾不知道,墨蔺臣的腿晚上总会发疼,疼到他难以入眠,这也是他腿上唯一会有的知觉,但他又不愿吃止疼药。
但疼过之后是麻木然后就是再次没有知觉。
假若那点痛都扛不下去,他又怎么留住她。
沈黎漾说:“我不是要跟你吵架,我以后都不跟你吵了。”
前世沈黎漾就总找他的麻烦,不是大吵大闹就是砸家里的东西,折腾起墨蔺臣来,每每都能让他心力交瘁。
只要他一表现出不耐,她就会借机拿离婚来说事。
但墨蔺臣从来没有对她表现过一丝不耐,因为总是她单方面地吵,墨蔺臣就在一旁安安静静地陪她。
听着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对他的句句责骂。
说他恶心也好,禽兽不如也罢,他都通通当作对他的‘夸奖’。
沈黎漾说:“我就是……想见见你。”
她和墨蔺臣前世还是离婚了的,她死之前,他们也有半年没见过面了。
若换作以前,墨蔺臣可能还会配合她表演,可如今,他没有心情也没有心思去猜她想要做什么,但他的脸上还是浮现柔和,可嗓音却不带一丝温和。
“嗯,见过了,回去吧。”
沈黎漾还不想这么快离开,她找着机会:“你刚刚是不是有事才起床的?”
“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不用。”墨蔺臣第一次对她大声说话,但说完以后就后悔了,他无奈再次开口,眼中是一个男人的倔强和最后想要留住的尊严,“沈黎漾,不要让我觉得自己腿废了就彻底地变成了一个废物,可以吗?”
他是可以为了沈黎漾舍弃所有,但他也有资格守着他的尊严。
沈黎漾摇头:“不是的,我没有那个意思。”
沈黎漾刚憋回去的眼泪,睫毛扑簌簌地眨了眨,泪意很快在瞳孔里再次蓄积起来:“我知道,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变成这样。”
沈黎漾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双眼早已湿意朦胧:“墨蔺臣,我……”
“漾漾,乖一点。回去睡觉,不论听到什么,都别再进来了。”
墨蔺臣再也不希望刚刚的情形再被她撞见,一次就够他紧张害怕很久了,再来一次,他做不到不发疯。
对于沈黎漾他有着莫名的无力感,淡漠的眸子疏离清冷,但也止不住他眼底藏着的那片殷红。
“算我求你,行么?”
他不敢奢求沈黎漾什么,如今用的也只是祈求的语气罢了。
沈黎漾知道她再待下去只会惹得墨蔺臣厌烦,她听话地站起身:“我、我出去,你不要生气。”
已经入秋的夜,终究逃不过更深露重的定律。
屋外深色的夜景寂静,稀碎浓稠,墨蓝色的天空只有几颗不太亮的星辰。
沈黎漾就在门外坐着,靠在墨蔺臣房门的墙上。
一身的精神疲倦,沈黎漾眼皮逐渐打架,她双臂环住自己的身子,脑袋靠在墙上,渐渐放下防备入睡。
但很快,她就被拖进一场似真似假的梦里。
沈黎漾处在一片四处都透着凄凉和森冷的环境中。
她不知道那是哪里,只有微弱月色照着她周围的环境。
待她借着朦胧的月色看清周围时,发现自己处在一片墓园里,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墓碑。
沈黎漾站的那一路的尽头,似乎看见了一个身影在一墓碑前。
她想去问问路。
越走近,她隐约听见了从那传出来的哭声,与此同时还看清了墓碑前的人。
墨蔺臣?
他怎么会在这?
他哭得好伤心,沈黎漾从未见过他哭成这样。
“墨蔺臣。”她叫他,想问他为什么会在这。
男人没反应,她又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依旧不为所动。
几次试探后沈黎漾才发现,他好像看不见她,也听不见。
她难过地低下头,也是,她都死了,说不定现在自己就只是个孤魂野鬼罢了。
低垂着的脑袋忽然看见墨蔺臣未靠着轮椅的双腿,她又感到欣喜,“咦,你的腿好了呀?”
他还是听不见。
“你不是说离开我会过得很好吗?为什么现在却躺在冷冰冰墓碑里。”
沈黎漾忽然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嗯?你在说什么啊?”沈黎漾疑惑墨蔺臣在谁的墓碑前哭得那样伤心,她走近一步,看见墓碑上的照片时,她捂着嘴瞪大了眼睛。
发妻沈黎漾之墓!
耳畔墨蔺臣的声音随着风灌进她的耳朵,“你说陆青言更能让你开心,所以我放手了。”
“离婚时你说再也不想看见我,所以我出国了。”
“如果我知道结局会这样,就算你恨我一辈子我也不会放手。”
这是墨蔺臣给她立的墓碑吗?所以他是在和躺在墓碑里的自己说话么?
可是他们都离婚了呀,他怎么给她立这样一个墓碑,会耽误他的。
沈黎漾跟着坐在墓碑前,手去抚上他的眼睛,想替他擦去眼泪,可是怎么也触碰不到真实的他,一次次伸出去都碰不到。
她只能在一旁揪心却无能为力地安慰,“不要哭了。”
“我不值得。”
睡着的沈黎漾更加抱紧了自己的双臂,身子蜷缩靠墙,眼尾滑落泪水,嘴里呢喃着:“墨蔺臣,不要哭了。”
*
翌日清晨,阳光落在梧桐苑外,黄灿灿的阳光透过枝干洒在一簇簇的树梢上,树影婆娑,树梢的秋蝉时而叫唤。
在这刚刚入秋的季节,声声悦耳宛如优美的旋律。
“咔嚓——”客卧的门开了。
墨蔺臣穿戴整齐坐在轮椅上,自动轮椅不需要他费力自己推,他刚出门,便看到了靠在门口墙上睡着的沈黎漾。
“沈黎漾。”他沉着脸喊了声,细听还带了点怒意。
沈黎漾悠悠转醒,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想来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她一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缓了会儿才渐渐看清男人的神色。
“墨蔺臣~”她揉着眼睛,声音软绵无力。
“谁让你整晚都睡在外面的?”大清早的,墨蔺臣也不想动怒,对她说话还是极力地克制着嗓音,“自己身体什么条件不清楚吗?”
前世,两人出车祸时,虽有墨蔺臣护着她,但沈黎漾也是受了伤的,还高烧几天,身体素质不免变得弱了些。
夜深雨露重,她竟穿着单薄的睡裙在外头睡了一夜。
沈黎漾被他凌厉的语气吓了一跳,想反驳,可她现在一面对墨蔺臣,前世的一幕幕就在她脑海里浮现,她满眼的愧疚:“……我错了。”
沈黎漾的声音气弱如丝,状态也不似平常,墨蔺臣皱起眉,想抬手去摸她的额头。
又想起,她不让他碰她,就叫了楼下正在准备早餐的云姨上来。
“哎呀,少夫人发烧了。”云姨的手一碰到沈黎漾的额头就确定,在京北这即使已经入秋的季节,白天也依旧能达到30度的天气气温,此刻沈黎漾额头的温度更甚。
墨蔺臣无奈捏了捏鼻骨,黑着脸沉声吩咐:“打电话叫医生过来。”
看着沈黎漾此刻病恹恹的模样,墨蔺臣胸腔里升起一股无名火,上不来,下不去的,声色都冷了几分:
“沈黎漾,是不是我太纵容你了?以为我不对你发火就一点脾气都没有是吗?”
字句清楚,几乎咬着牙说的,清晰地落入沈黎漾的耳朵里。
她微愣,细长的线却如锋利的针插进她的心口。
原来墨蔺臣不是没有底线的人,他也是有脾气的,只不过他的底线是她。
“我知道错了。”她立刻服软,眼眶的雾气蓄积起来。
女孩不再像以前一样,满身的刺,将他扎得浑身都是伤。
前世,即使墨蔺臣只是简单的关心,她都能将他扎得手心皮开肉绽。
那时她总是会面无表情地说:“关你什么事?你配吗?”
此刻她乖巧听话的样子让墨蔺臣恍惚,他平和道:“先回去休息,等医生来看。”
沈黎漾还坐在地上不动,她不想自己回房间,墨蔺臣扫了她一眼没有任何想动的心思。
“要我抱你不成?”
他像是故意说的,因为他知道,她不可能再让他碰她,他也再没有那个能力了。
他知道从那天起,她就厌恶他了。
而被厌恶的来源,恰恰是他自己造成的。
沈黎漾脸色一阵红,看着墨蔺臣的踩在轮椅上的腿,腿上盖了一张薄毯。
她抿唇,我倒想啊,可是现在不太现实。
墨蔺臣不走,沈黎漾也不走,距离主卧就几步路的事,两人竟僵持了三十秒不下。
后来还是沈黎漾伸手去勾了勾墨蔺臣的衣袖,再鼓着张可怜的脸颊看向自己的卧室示意
墨蔺臣扫了眼她的手,沉静的眸子盯着她,好似在确认她的意思
她不是不喜他进她的卧室吗?
墨蔺臣还在思考,沈黎漾就已经抬步了,但手还揪着他的衣袖一角,拉着他。
墨蔺臣内心轻叹,罢了,进去也就是被骂几句,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只是不想她生气。
他操纵自动轮椅转了个方向,和沈黎漾回到卧室。
医生很快就来了。
“云姨,那害人精又作什么妖了。”
程煜是梧桐苑的私人医生,右肩上挎了个医药箱,脚步不紧不慢地跟着云姨上楼。
“哎呦,程医生,这称呼可不兴乱叫啊。”两人刚踏上楼梯,云姨一把抓住了程煜的手。
墨蔺臣吩咐,梧桐苑上上下下的人,不许对沈黎漾不恭不敬,胆敢背后嚼舌根,被发现必重罚。
“我家太太怕是夜里着凉,还请程医生快上去看看吧。”
云姨带着程煜上了楼,敲响了主卧的房门,待里面传来墨蔺臣准许的声音才推门而入。
墨蔺臣言简意赅:“昨晚在门外睡了一夜,大概率是着凉了,给她看看严不严重。”
“好好的床不睡,睡外面,她又想干嘛?”程煜不满地瞥了眼床上在他来之前就已经睡过去的沈黎漾,放下医药箱,颇为讽刺地道了句。
墨蔺臣冷声道:“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
“行,我又多嘴了呗。”
他还不是好奇这害人精,不害别人,倒开始害自己了。
出于考虑,程煜还是给沈黎漾做了比较细致的检查,得出的结果竟让他有些意外。
“她在这过得好好的,竟还精神压抑?”程煜悠悠地看了眼墨蔺臣,唇噙着笑轻嘲:“我看啊,精神压抑的应该是你吧!”
墨蔺臣冰冷地眸子扫向他:“说人话。”
程煜正经道:“她不只是着凉发烧,是因为过度的内心压抑,精神紧绷造成的发烧。”
“输完液,多休息,放松放松心情,病自然就好了。”
墨蔺臣:“嗯。”
程煜给沈黎漾打了吊瓶后和墨蔺臣说了些注意事项就被赶回医院了。
偌大的主卧仅剩两人,安静的出奇,倒也是一番难得的相处。
两人自一年前的那夜后,就再难好好面对面地待在一起超过十分钟。
明明同在一个屋檐下,却是早不见晚不碰的,就连吃饭,很多时候她都不愿和他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也就只有这两天,两人才难得地在一起吃饭。
墨蔺臣怎么都想不到,在这里住竟让沈黎漾委屈到情绪压抑。
他脸上浮现悲痛,就真的那么讨厌这里,那么讨厌我?
墨蔺臣手肘搭在轮椅的扶手,修长指交叠,正要转动轮椅离开,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女孩急忙伸出手抓住他,声音急切:
“你别走。”
墨蔺臣一时之间倒不知道她叫的是谁,又叫谁别走。
下一秒,竟让他从沈黎漾的口中听见……
“墨蔺臣,对不起。”沈黎漾烧得脑袋昏昏沉沉,嘴里呢喃:“都是我的错……”
墨蔺臣喉结轻颤,额前的碎发落了下来,悲哀的眼神落在被沈黎漾抓着的手上。
这次能换来你的爱吗?哪怕只是一点点。
明知你是一根抓不住的绳索,即使手心磨出了血,皮开肉绽,依然不肯松开。
墨蔺臣终究不忍看她痛苦呢喃着,回握了她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我在呢,漾漾乖,不难受了。”
*
沈黎漾发烧一觉直接就睡到了下午,她醒时,房里空无一人,墨蔺臣也不在她身边。
她下床穿好鞋,想下楼找人,发现人不在。
她趁着这个空隙直接去到墨蔺臣的书房,打开了他的电脑,将她做好的‘墨氏集团竞标方案’发给了陆青言。
做好这一切后,她又在书房里待了会,熟悉熟悉墨蔺臣的书房布置才出去。
出了书房,刚到楼梯转角,就听见楼下传来的细碎对话声,让她好奇地停下了脚步。
云姨说:“刚上去看了,少夫人还没醒,不过烧已经退了。”
墨蔺臣坐在轮椅上交叠着双手:“嗯。晚饭记得给她煮干贝排骨粥,她爱吃。”
简短的两句对话,沈黎漾就坐在楼梯上哭了起来。
上一世,她到底是错过了多好的一个人啊。
墨蔺臣乘坐电梯上楼时,电梯门一打开就看到沈黎漾蹲在转角楼梯,哭得一片红润的眼睛盯着地板发呆。
墨蔺臣看得心疼,却不能为她做些什么,到底没忍住,还是去问了句:“又发烧了吗?”
“没。”沈黎漾抬眸。
墨蔺臣温和地问:“那哭什么?”
“想哭就哭了。”
“何时这么爱哭了?”
墨蔺臣还是了解她的,沈黎漾不是遇事就哭的性子,只是这两天确实是哭得有些频繁了。
沈黎漾也不知道,一定要一个时间的话,那她想:“可能是昨天吧。”
“昨天受委屈了?”
“不止是受委屈。”
“那还有什么?”
两人这一年来从来没这么安静平淡地交流过,墨蔺臣还是有些诧异的。
当整天都只想和你吵架的人忽然变得乖顺,这很难不让人一探究竟。
他没回自己房间,默默陪着沈黎漾,想着等她反应过来赶他,他再走。
梧桐苑上下都铺了地毯,现在又正值秋季,所以就算沈黎漾坐在地板上,墨蔺臣也没有叫她起来。
沈黎漾轻抬眸,潋滟秋水的眸子格外可怜,一双杏眼从昨晚到现在几乎是一有空就哭,早就哭得红彤彤的了。
女人眼睫上还挂着泪,轻眨,一闪一闪地像细碎的钻石,哭过的嗓音干涩黏哑:
“墨蔺臣,我昨天才发现,我弄丢了一个对我很好很好我的人,做了好多好多的错事让他伤心。”
沈黎漾昨晚想了很久,该怎么挽回,墨蔺臣那颗或许早已被她伤透了的心。
很多错事,只要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用心去挽回或许就会得到原谅。
但她深知墨蔺臣所受的伤害,不是一星半点。
沈黎漾带有鼻音的声线小心翼翼地试探:“你说,如果我想把他找回来的话,能找得回来吗?他会原谅我吗?”
墨蔺臣自动将沈黎漾口中的那个‘他’换成了其他人。
他一点都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
与他无关,却又不希望她想而不得。
墨蔺臣忍着其中接连不断的酸楚回答她:“如果他真的如漾漾所说很爱你,那不管你做什么,相信他都会原谅你的。”
“所以你会吗?”沈黎漾直白地把问题抛给他,想让他知道,她想求得他的原谅。
“什么?”墨蔺臣怕自己恍惚间听错了。
“你会原谅我吗?”沈黎漾抬手起握上了墨蔺臣的手,双手虔诚地握住,眼眶通红,祈求般眼神望着他,泪水随着她低头时滑落。
“墨蔺臣,对不起……”
沈黎漾后半夜还是复烧了,墨蔺臣就在床边守着她,睡着了手还是紧紧抓着墨蔺臣的手。
看着灯光下照映的那张睡得乖巧的小脸,墨蔺臣贪恋且怜爱。
漾漾,你到底是愿意开始接受我,还是愿意骗我了?
可他好怕这是一场梦。
从前,他多希望沈黎漾能骗骗他,骗他说爱他,他也会相信的。
他不敢让自己陷进去,万一哪天,沈黎漾玩腻了,突然抽身,他真的会疯掉的。
与其整日提心吊胆地怕她突然不爱了,倒不如时刻清醒地记住她根本不爱。
沈黎漾的手动了动,又握紧了些。
墨蔺臣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还是第一次和漾漾这么亲密,拇指忍不住摩挲她的腕骨。
漾漾的手很软,细皮娇嫩,白皙的手腕上还戴着一个大多数女孩子特有的银镯。
想起沈黎漾在楼梯转角说的那番话,墨蔺臣内心波动。
她说她弄丢了一个对她很好很好的人。
她还问他,他会不会原谅她。
所以,他真的是她想要找回来的那个人吗?
如果是,怎么会不原谅呢?
他从来就没有怪她啊!
但是漾漾,到底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
沈黎漾第二天醒的时候墨蔺臣已经去公司了,她吃过早饭后又去睡了回笼觉,养精蓄锐。
下午的竞标会按时开始,陆青言也拿到了沈黎漾给的,‘墨氏集团的竞标方案’。
沈黎漾没有找墨蔺臣带她进入竞标现场,而是自己乔装打扮了一番,找人混入了工作人员的行列。
现场排列而坐,沈黎漾站在罗马石雕柱一旁,在她的方向看去,能看见墨氏集团的位置在会场的左边。
墨蔺臣坐在主位上,即使是坐着轮椅,但他身上俱来的矜贵与生人勿近的冷漠,让他依旧能让人心生忌惮,望而却步。
也正因为他的强大,如今才没有人敢因此轻视他。
沈黎漾看得入迷了些,面前走过几人,有一人盯着她看,她眼神即刻就变得冰凉起来,看着面前的男女,沈黎漾眼神中充满了恨意,为了不被看穿,她不得不赶忙低下头。
是陆青言和宋安然。
好在宋安然只是多看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
两人在看见墨蔺臣时,竟还发出轻蔑的挑衅。
“墨蔺臣一定想不到,今天的赢家会是我们。”宋安然那还未上战场就得意忘形的样子,殊不知一会儿打脸会来得那么快。
陆青言同样自以为是:“想到又如何,还不是被我们玩儿得死死的。”
声音渐远,沈黎漾垂着的脑袋抬起,视线投向两人的背影中充满恨意,手捏成拳,全身似被凉水浇透恨到发抖。
那就让你看看,今天谁才是赢家!
竞标会开始。
竞争的公司以抽签的方式决定陈述竞争方案的先后顺序。
陆青言做了手脚,导致墨氏集团的方案展示在最后一个。
恰巧这也正如了沈黎漾的意,这样的顺序只会让之后的事变得更加顺理成章。
几家公司都知道今日的竞标得主最终会花落谁家,以至于他们的方案都做得平平无奇。
到头来认真的只有墨氏集团。
陆青言怕是完全搬运,还不够资格算入列。
陆青言上台展示竞标方案时,他那自信得意的丑恶嘴脸,沈黎漾就期待,一会儿他会变成什么样了。
看到第一页PPT时,沈黎漾勾了勾唇角,还真的和前世一样,只会做窃手怪,偷来的东西改都不改
陆青言展示完方案时,台下一片掌声,更给他平添了几分自信。
下台时,陆青言竟敢朝墨氏的方向投去得意炫耀的目光。
沈黎漾痛恨陆青言的同时也心疼墨蔺臣的委屈,她知道,他今天一定会咽下所有。
前世就是这样,但如今,沈黎漾又怎会让他再一次受委屈。
即使知道方案被偷,墨蔺臣还是稳如泰山,面不改色,不慌不忙地展示的竞标方案。
他甚至没有改动一个字,和前世给沈黎漾看的方案一字不差。
但沈黎漾的陆青言的竞标方案和墨氏集团的还是有不同的,沈黎漾做了很大的改动,只要和墨氏集团的对比,就知道谁抄的谁。
墨蔺臣淡定地展示竞标方案,台下的议论声已经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墨蔺臣全都不管,淡定地坐着轮椅下台回到主位。
陆青言听着周围的议论声愈发地得意,墨蔺臣的目光始终是坚定的,淡定地落在前方。
竞标结果需要讨论,等了大约半小时,主持人才拿着话筒上台。
“经过评委的激烈讨论,一致认为,今天京北城南地皮开发区的竞标公司,得主是——”
主持人在一众的目光中落下话音:“墨氏集团。”
结果有人意料之外,也有意料之中的。
墨氏集团百年企业,岂是随便一个小公司就能竞争得过的。
沈黎漾也在墨蔺臣的神色里看到了一晃而过的动容。
他是不是也会意外?
“我举报。”一道突兀且嫉妒的声音响起。
结果并非陆青言所预料的那样,竞标得主是墨氏集团。
陆青言大言不惭:“我举报墨氏集团抄袭我公司的竞标方案。”
其他竞标公司都发出了惊讶声,向来看不惯墨氏集团的,带头指指点点。
主持人脸色僵了几分,看陆青言的眼神都带着几分不耐。
他保持着主持人该有的素养,沉稳道:“陆先生,今天的竞标会,确实有公司抄袭竞标方案,但不是墨氏集团。”
“怎么可能不是?”陆青言指着不曾为自己辩过一声的墨蔺臣,激情扬声:“就是他,抄袭我公司的方案。”
主持人看不下去,反驳质问:“墨氏那么大一个集团,需要抄袭你吗?”
陆青言一副看不清形势的蠢样,还问:“你什么意思?”
主持人当场道:“经匿名举报,陆先生的公司涉嫌抄袭墨氏集团竞标方案,经过再三调查和确认,确实是贵公司,抄袭了墨氏集团的竞标方案。”
“现在我宣布,贵公司被取消此次参赛资格,拉入黑名单,今后不能再参与由政府举办的任何形式的公开活动。”
一瞬间墙倒众人推,陆青言摇身一变从他自己堆得不稳的高台上狠狠跌落。
四周的白眼和唾沫星子使得陆青言的脸变成得铁青,宋安然也从刚进场时的沾沾自喜变成了窘迫。
之后就是几人灰溜溜地被请出了现场。
沈黎漾看着墨蔺臣签了竞标合同才悄悄转身离开。
墨蔺臣有感应似的,忽然回头扫了一眼会场,看到一抹穿着黑色工作服的背影离开。
漾漾?
*
沈黎漾料到陆青言竞标失败定会把责任怪到她的头上,她也准备好了措辞应对。
“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拿到方案后原封不动就发给你了。”
沈黎漾作势还吸了吸鼻子,声音听着都无辜极了,陆青言也没办法再责怪下去,反倒是沈黎漾自己分析其中的嫌疑。
“我把方案拿给你之后都没出过门,是不是你身边的人把偷方案的事泄露了,被竞争对手听了去,才会被人举报。”
末了,沈黎漾娇滴滴地道:“阿言,我一直都希望你的公司能赶紧上市的,又怎么会害你呢?”
碰了一鼻子灰的陆青言本想把责任推到沈黎漾的头上,不料还被扣上一个不信任的名头。
陆青言烦躁道:“行了,就这样吧,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
电话挂断后,沈黎漾柔弱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憎恨。
就让陆青言去查,就算是翻个底朝天,也不会知道是她干的。
这还只是个开始,沈黎漾要的,是他无路可走,走上歧途!
这样都不足以解她心头之恨!
晚饭沈黎漾特意等着墨蔺臣,墨蔺臣本身就疑惑今天在竞标现场看见的身影是谁,沈黎漾今日的反常让墨蔺臣更加怀疑。
饭桌上,不知道沈黎漾是不是因为高兴,多给他夹了几次菜,墨蔺臣每次都是惊喜的。
“今天有开心的事?”墨蔺臣抓住一切可以和沈黎漾多交流的机会,声音很轻柔的问了句。
没想到问完之后沈黎漾给他夹菜的动作停顿了下。
他又开始责怪自己冲动了,
“啊?没有呀。”沈黎漾只是惊讶墨蔺臣和她说话时的小心翼翼,她开玩笑道:“谁说我开心了才能给你夹菜的?”
“以前不都是……”他脱口而出又欲言又止。
墨蔺臣回想起之前的片段,沈黎漾的确实是高兴了或是有事需要他帮忙,才会给他一点‘恩惠’的。
沈黎漾见对面的人情绪忽然降了几分,她也记起来一些不好的回忆。
沈黎漾心中泛着酸,“以后都不会了,以后就只是单纯地想给你夹菜。”
墨蔺臣很轻地点头:“嗯。”
之后沈黎漾见他没有像之前吃的那样喜欢,问:“怎么了?你不喜欢吃我夹给你的菜么?”
墨蔺臣忙护食似的把自己的碗往自己面前推了推,“没有,喜欢的。”
他只是在想,以后的日子,能不能多一点像今天这样的时刻。
今晚,或许是墨蔺臣吃得最轻松满足的一次晚饭了。
——
翌日。
沈黎漾想和墨蔺臣吃个早餐,可她起床的时候,墨蔺臣已经离开梧桐苑了。
她下楼问起云姨,这时云姨刚炖好干贝排骨粥,沈黎漾完全吃不腻一样,生病了就爱喝这个,墨蔺臣这两天都会叮嘱云姨。
云姨说他早就去公司了。
沈黎漾没什么胃口,这些天就一直在整理前世的记忆。
彼时,她正坐在餐桌上小口小口地吹凉干贝排骨粥来喝,突然闯进来气势汹汹的一人。
来人一身贵气,面色雍容,墨发及脖,穿着淡黄色的旗袍,戴着珍珠耳环,手里拿着小小的手包。
是墨家大夫人,墨蔺臣的母亲。
沈黎漾一眼就认出来人,放下勺子站起身,拘谨地喊了声:“妈。”
“别叫我妈,我担不起你这声妈。”墨夫人怒斥,胸口上下起伏,看沈黎漾哪哪都不顺眼。
过去拽着她就要往外走,沈黎漾有些慌,手腕被拽着根本挣脱不开:“妈,您要带我去哪?”
墨夫人用眼神剜她,警告:“给我安分点,别想给蔺臣告状。”
沈黎漾战战兢兢,想到前世,她突然不怕墨夫人会对她做什么,很快她就安静了下来。
墨家老宅。
墨夫人又拽着她下车,沈黎漾下车时脚步不稳,还没站好,就被一路拉着走。
古朴清隽的老宅,穿过竹园小路,到达大院,路过一片假山流水的绿湖,沈黎漾被拖进了墨家祠堂。
“跪下!”
在墨家祠堂前,墨夫人神色冷漠,气势如虹:“我儿子的腿一天站不起来,你就给我留在墨家赔罪一天。”
墨家祠堂里,墨夫人一身怒气,指着刚刚被她从梧桐苑带过来的沈黎漾,恨铁不成钢,悔恨答应两人当初的婚事。
哪知道,沈黎漾刚被带走,墨蔺臣收到消息就连立马赶过来了。
沈黎漾正安安分分地听着墨夫人的数落,心里也是一百个忏悔,此刻跪着,她不愿不气。
墨夫人:“你看看京北的新闻,都把我儿子写成什么样了。”
京北关于墨家和榕城沈家联姻的新闻满天飞,写的都是什么塑料夫妻,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求爱却不被爱的墨家掌权人。
墨夫人指着跪着的沈黎漾,被气得手抖:“好好的一个人,就因为跟你在一起,断了自己大好的前程,他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这个扫把星——”
“妈!”墨蔺臣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轮椅停在了门口。
墨夫人指着沈黎漾大骂:“你还护着她做什么!”
墨蔺臣神色落寞:“我只有这一点能做了。”
“你就护着她吧,把命护没了,都得不到她那一点不值钱的爱。”
墨夫人气得揭开了墨蔺臣可怜的伤疤,她竟想不到,自己生了个那么痴情的儿子。
墨蔺臣面色森冷:“这是我的事。”
墨夫人知道他性子,最后睨了沈黎漾一眼,咬着牙恨铁不成钢地带着怨气走了。
墨夫人离开后,墨蔺臣理了理神色,看向还跪着的女孩:“漾漾,地板凉,起来吧。”
女孩跪在硬邦邦的地垫上,低着的脸已满脸泪痕。
她缓缓抬眸,看到墨蔺臣坐在轮椅上的双腿,被西装裤下包裹的长腿本应行走在属于他的王道上。
“对不起。”
沈黎漾从昨晚开始就已经对他说了几声对不起了,但他都充耳不闻。
墨蔺臣:“抱歉,今天是我没及时知道情况,妈回来了我不知道,让你受委屈了。”
墨夫人常年去国外旅行,他出事时墨蔺臣及时让人封锁了消息,但还是被爆了些出去。
墨夫人看到消息,立马就赶了回来,直奔梧桐苑。
祠堂有一道较高的门槛,轮椅进不去,墨蔺臣就在门外道:“地板凉,快起来吧,我就不扶你了。”
说完就操纵着自动轮椅转身离开了。
沈黎漾今天被墨夫人直接从家里给带到墨家祠堂,墨蔺臣本来还在公司上班,收到消息立马就赶了过来。
大门外,墨蔺臣正在车上等她。
沈黎漾上车,看着男人西装裤下被包裹住的修长双腿。
因为她……如今只能靠轮椅代步。
如果那天他们没有在车上吵架,如果那天她没有出言诅咒,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或者,如果她能重生回来的时间更早就好了。
到底是她毁了他的骄傲,他的所有。
男人看着沈黎漾哭得梨花带雨,还是狠不下心去无视。
“哭成这样,妈打你了?”
“没有。”沈黎漾抬手胡乱抹了把眼泪,脸上满是泪意。
只是她重生回来以后才发现,她到底犯下了多大的错。
墨蔺臣神色平淡,薄唇翕动:“今天是我的疏忽,以后这种事不会发生了。”
“墨蔺臣。”沈黎漾哑着哭嗓,通红的眼睛落在男人的双腿,“对不起。”
“嗯。”墨蔺臣知道她的对不起源于哪里。
他也不敢奢望还能得到什么。
回到梧桐苑时,郝助理接了个电话,来自医院那边。
“墨爷,医院那边在催了。”
“知道了。”墨蔺臣看向正准备上楼的沈黎漾,眼里的泪意还未消退,他不太放心。
沈黎漾正好听见,她转过身:“你要去医院吗?”
“我想陪你。”
墨蔺臣拒绝道:“不用,只是做个身体康复的检查,不是治腿。”
沈黎漾知道他误会了,忙解释:“我不是,我就是想陪你,我希望它好的。”
沈黎漾回到主卧,快速换了衣服化了淡妆,把昨晚没睡好留下的乌青遮盖住,气色明显比早上看起来好多了。
墨蔺臣去医院是复查的,并不是去治疗腿伤。
早在出事那天,医院就已经通知他,很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但他不信命,尝试过复健,配合医生,但效果甚微,就连过程都在折磨羞辱他,所以就放弃了。
银顶迈巴赫车上。
郝助理在前方开车,沈黎漾和墨蔺臣坐在后座,男人手撑着黑木拐杖看向窗外。
沈黎漾全程的注意力都在墨蔺臣的身上,忽然伸出手,牵过墨蔺臣那好看的筋骨分明,冷白修长的手指。
“有事?”墨蔺臣没抽回手,淡淡瞥了眼。
沈黎漾轻笑着摇摇头:“没事。”
但也没放开他的手。
医院里人来人往,几人走的贵宾通道,程煜看到沈黎漾时,像看见什么妖魔鬼怪一样,开口就不像人话:“你怎么也跟来了?看他只是废了腿?还没死你很不爽吧?”
“我这刚进了一批特效毒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毒没了,你要吗?”
若是换作前世,沈黎漾定会大言不惭地回怼。
但此刻她只觉得,程煜对她的态度是她应得的,也只是低着头弱弱地为自己辩解一句:“我没有。”
程煜“切”了声,满是不屑的语调:“还你没有,你没有你把人害成那样。”
“害人精。”
“程煜!”墨蔺臣抬眸,眸中的冷意直达眼底,警告着他。
程煜替自己兄弟打抱不平,但也知道,墨蔺臣把沈黎漾看得比自己的命重要,但他就是看不过去。
只能带着不满嘀咕了句:“就你还护着她。”
程煜是程氏医疗集团的世家公子,也是梧桐苑的私人医生,同时也是负责墨蔺臣治疗的主治医生,两人更是关系较好的兄弟。
程煜带着墨蔺臣一步步做完检查,拿到检查报告时,准备进他的办公室听结果。
沈黎漾跟在墨蔺臣的身后也想进去,程煜食指指着她,态度冷硬,一字一句:“你、不、许、跟进来!”
从到医院开始,程煜就一直排斥她,她只是想听听墨蔺臣身体检查的报告,眼神委屈地看向墨蔺臣。
墨蔺臣语调平静:“一起听吧。”
程煜再次想张口,墨蔺臣就先给了他一记刀子眼。
检查的结果没什么问题,注意休息,注意饮食就好了。
程煜想说的到底还是关于墨蔺臣的腿,他云集了国内外医院知名医生教授讨论过墨蔺臣的病例,得到的结果大差不差。
谈及此,程煜神色正经了些:“墨爷,医院集体讨论的方案是出国治疗,手术后积极复健,才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恢复。”
“真的吗?”听到有痊愈的机会,沈黎漾的眼眸都亮了亮。
“假的。”程煜嫌弃地翻了个90度角的白眼,心里直言,装什么装!
墨蔺臣皱着眉,沉声警告:“程煜,下次再没有礼貌,你这医院也不用再开了。”
这家医院是程煜名下的,但墨蔺臣也是最大的投资股东。
程煜是脱离家族的依附单独出来做医疗事业,他始终认为,程家的医疗算不上是真正救死扶伤的医疗机构。
之后的讨论,只要沈黎漾不插话,程煜都不会再找她的麻烦。
“要在国外治疗多久?”墨蔺臣问。
程煜:“手术后,至少继续治疗半年以上再看情况。”
那也就是说,治疗半年以上,还不一定会成功。
墨蔺臣不想花那个时间,也不想冒那个险。
且不说他作为墨家掌权人,他离开墨氏太久内难免会有影响,集团不可能半年里都没有能掌事的人在,他也不想随便交给他人。
还有就是沈黎漾,他不可能让自己离开沈黎漾太久,本来她的心就不在他身上,他一离开,怕是再也留不住她了。
他到底还是对她抱有希望,藏有私心。
墨蔺臣没思考多久,沉默片刻,便道:“告诉医院的人,希望他们能商量出一个不用出国的治疗方案,哪怕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五十。如果没有,那就算了。”
“墨爷。”/“墨蔺臣。”
程煜和沈黎漾两人不约而同地出声喊了句。
沈黎漾不理解,明明有一半的机会可以再站起来,墨蔺臣却一点都不想去抓住它。
程煜知道墨爷一旦决定就很难改变,所以他也没再去劝,而是把全部身心都放在讨论出最合适的治疗方案上。
出了医院,银顶迈巴赫平缓行驶在马路上。
轿车里,沈黎漾问:“墨蔺臣,你为什么不肯出国治疗?”
在墨蔺臣看来,沈黎漾现在这么迫切地关心自己的腿,无非就只有一个目的。
离开他,想尽办法离开他。
“出国治疗就有用吗?”墨蔺臣反问道。
“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墨蔺臣的态度强硬,就是不肯松口出国治疗。
前世他去墓园找她的时候,明明已经站起来了的,说明他出国治疗是可以好的。
沈黎漾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让墨蔺臣去接受治疗。
晚上她正躺在床上冥思苦想,该怎么做才能让墨蔺臣去接受治疗。
放在肚皮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沈黎漾随手接起。
“漾漾,你最近怎么都没来工作室,是出什么事了吗?”
通话里传来学姐许安澜的声音,沈黎漾才恍然记起她原来的身份。
“我忘了。”她一拍脑门,从床上坐了起来,“学姐,我有点事需要处理,过两天就回工作室了。”
沈黎漾毕业后和同校的学姐许安澜合伙开了一家主打美妆产品的工作室。
重生回来后她都没记起,毕竟前世两人是不欢而散了的,工作室最后也关了,主要是许安澜不认同她后来联合宋安然的很多做法。
这一世,她也应该改变和学姐之后的关系,还有工作室的结局。
但她还要先稳定和墨蔺臣的关系,才有心情回去工作。
学姐知她近来不易,知道她自己能处理就放心了。
沈黎漾思忖片刻,起身去到隔壁,敲响房门。
“叩叩——”
“进。”
沈黎漾开门,看到男人正靠坐在床头看书。
穿着深色睡衣的墨蔺臣背靠在枕头上,领口微微敞开,凸起的喉结略显性感。
看见沈黎漾过来,他眸底掠过惊讶。
“墨蔺臣。”沈黎漾走过去,动作自然地爬上他的床,坐在他的腿边盘着腿,“我真的可以陪你出国治疗的。”
墨蔺臣没想到她是来找自己说这个的。
沉吟半晌,他低头合上书,放在旁边三角柜上,侧目看向沈黎漾:
“你不是想离婚吗?我同意了。”
“我们离婚,我还你自由。”
对于墨蔺臣突然提离婚,沈黎漾是被打到措手不及的。
恍惚间,沈黎漾忽然有些坐不稳,她如今很是惧怕,会将她和墨蔺臣分开的所有可能。
“离、离婚吗?”她眨着眼睫,差点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嗯,这两天就可以去办手续。”
墨蔺臣思考了一晚上,不管是在墨家祠堂,母亲说的话,还是他那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的双腿,都会给沈黎漾带来有损名誉甚至耽误后半生的结果,若是换作以前,他或许会一个个揪出来打击报复。
可是,所有一切不好的传言都是他给她带来的,尽管他再不愿,再喜欢沈黎漾,但事实告诉他,放手才是最好的。
沈黎漾差点就在墨蔺臣这突如其来的决定里失了神。
“我不同意。”
没看到沈黎漾如愿以偿的表情,墨蔺臣是惊讶的,但稍纵即逝,他眉梢微蹙:
“离婚是你一直想要的,我不过是点头同意,这会儿你又在闹什么?”
沈黎漾保证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以后都不闹了,我也不离婚。”
墨蔺臣冷然:“我已经想好了,由不得你。”
沈黎漾不想吵,前世她在墨蔺臣面前吵得太多次了,她不想什么都靠吵架来解决,更何况,她现在和墨蔺臣之间,靠吵是无济于事的。
她安安静静地收了情绪回自己的房间,又像是落荒而逃。
主卧里,她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在想该怎么打消墨蔺臣要和她离婚的想法。
前世这个时候,墨蔺臣明明还没同意离婚,至少要在一年后,他才同意的离婚。
怎么这一世,提前了那么多。
难道是她的重生加快了上一世的轨迹吗?
可这又要怎么应对?
嗯?
对了,她们结婚时和墨蔺臣签了协议的,三年的婚期,他们领证才一年呢。
说不定她可以拿这个去反驳墨蔺臣的离婚。
可当沈黎漾一大早地起床去告诉墨蔺臣时,坐在餐厅正有条不紊地吃着早餐的男人却冷漠地告诉她,她口中能拿来阻止离婚的协议早已作废。
“无效?”沈黎漾拿着协议的手都在颤抖,心里的期待也落了空,执拗地不肯相信,杏眼里很快覆了一层水汽。
满心期待了一夜的结果,以为会是自己想要的那个,可现在却告诉她,那只是她的假设,并且不成立。
“你说过,从我违背协议的那一刻开始,这个协议就不作数了。”
墨蔺臣放下手中的杯子,缓缓抬头,“所以,在我这里,也是一样的。”
“那我也不要离婚,三年之期未到,要是被外界知道,我们刚领证一年就离婚,你是墨家掌权人自然不会被说三道四,但我还要名声呢。”
沈黎漾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挽回,想到什么方法不管好不好使都说出来。
殊不知,墨蔺臣做决定之前,早就把一切影响都考虑到了,他说:“不会,我会对外宣称,是我的问题。”
“沈家那边我也会出面解决,不会让你被为难。”
他从没想过要去伤害她,即使离婚,他也会把一切罪名承担下来。
“墨蔺臣,一定要离婚吗?”
墨蔺臣:“离了吧,对你我都好。”
你不爱我,我却爱你至极。
不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只会互相折磨。
本来我还不信,非要逆行其道,可代价太大,终究是我异想天开。
所以,我愿意放手了,只求你离开我以后能喜乐常在。
沈黎漾眼睫上挂着一颗要掉不掉的眼泪,视线模糊:“如果我不离呢?”
*
沈黎漾不想离婚,她最后能想到的办法就是逃避。
按前世的记忆来看,墨蔺臣的腿是可以治好的,她现在要做的,是先挽回、稳定她和墨蔺臣的关系。
所以当周一那天,民政局工作日的时候,墨蔺臣喊她去办离婚,她摇身一变,成了工作室的大忙人。
墨蔺臣吃完早餐,抿了口醇香浓郁的牛奶,看向对面慢悠悠吃着早餐的女孩。
倒是稀奇的很,沈黎漾来梧桐苑这么久了,早起是对她来说是最困难的事。
见她吃完早餐抽了张纸巾擦嘴,他才漫不经心地开口:“一会儿跟我去民政局,把离婚证拿了。”
沈黎漾擦嘴的动作一顿,装出一副计划外的样子:“啊?我没有空,我要回工作室了。”
“那下午我让楼伯去接你。”墨蔺臣不让她走,一定要把时间定下来。
“不行,下午有很多工作要处理。”
“明天呢?”
“明天要去生产基地地考察产品生产。”
沈黎漾主打一个先胡编乱造,骗过再说。
墨蔺臣格外好说话:“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按你的来。”
她还认真地想了想,最后却跟墨蔺臣玩心眼儿:“周六跟周日有空。”
人家民政局就周六日休假,你有空,别人也不上班啊。
沈黎漾态度明显不端正,墨蔺臣第一次对她显出不耐:“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关于离婚的决定,我考虑了很久。”
沈黎漾大脑直接自动屏蔽他的话,走向门口等着送墨蔺臣上班的司机楼伯。
“楼伯,我要去上班了,你能送我一趟吗?”
明眼人都知道太太在躲着先生的话,楼伯也拿不定主意,往里瞧了眼,征求墨蔺臣的意见。
墨蔺臣做出让步,吩咐楼伯:“先送她去上班。”
沈黎漾背上自己的包,穿着白T恤加一件鱼尾牛仔半身裙,简单干净,在玄关鞋柜上挑了一双带跟的黑包头白身的玛利亚珍珠鞋。
出门前,转头看了眼好像被她气到的墨蔺臣,她忽然有些愧疚:“墨蔺臣,中午我可以去找你吃午饭吗?”
中午那点时间应该还不够去扯离婚证的吧?
沈黎漾期待地拽着自己的链条包带,墨蔺臣说:“我会让人去接你。”
他答应了,沈黎漾知道,他是不想离婚的。
那又为什么要提呢?
不管怎么样,这一世,我都会抓住你的。
上一世是真真正正地错过了一辈子。
或许是老天爷见她太笨了吧,明明拿了一手的好牌,却被她打得面目全非,结局惨不忍睹,看不下去了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她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
L&Y工作室。
沈黎漾从中学起就对和化妆品等有着强烈的爱好,也凭着兴趣在这一领域做到了相对成熟的进度,在校时遇见了还算志同道合的许安澜。
沈黎漾特意乔装了一番才走进工作室,目光触及到前台的一道背影,沈黎漾放轻脚步过去,变了声道:“你好,请问许安澜学姐吗?”
“你好。”许安澜转身,看见戴着墨镜和口罩的沈黎漾一眼就猜了出来:“漾漾?”
沈黎漾见没骗过,自己摘了口罩和墨镜,“学姐。”
“你终于回来了。”
学姐安澜和沈黎漾,两人是合伙成立的工作室,安澜负责管理和出方案,沈黎漾则是出钱的那一方,偶尔也会对产品研究提出改进建议。
上午沈黎漾和许安澜交接了一些她落下的工作,才发现她离开的这段时间,什么都是许安澜在负责,而且还打理得井井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