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婉君秦荣连是小说《离婚后,我成了丈夫高攀不起的神》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秋景柚写的一款民国言情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离婚后,我成了丈夫高攀不起的神》的章节内容
“太太,我不是来破坏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这个家的。”
这话被沈怡萍用温温柔柔的调子说出来,瞬间拉回来了刘婉君的思绪。
刘婉君回了神,却依旧和上辈子一样,没有吭声。
只是好笑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闹剧。
还有她那个留学五年才归来的教授丈夫。
秦荣连将沈怡萍护在身后,脸上带着一丝迫切恳求:“婉君,我知道我出国五年,你照顾爹娘,也是个称职的妻子,可你今天若是不答应,怡萍一个弱女子,就没办法在北平过了呀……!”
刘婉君不咸不淡的杠了一句:“不住北平,不就能过下去了,这么多地,就非得是北平吗?北平到底有什么非得呆的呢?”
这句话她上辈子只在心里这么想了下,没想到居然还有机会把这话说出来。
“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北平如今发展这么好,她一个留学回来的不在北平,岂不是浪费这份才华……”
秦荣连也许没想过刘婉君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文化人的素养让他涨红了脸,却哑口无声。
他面色带着微微的愠怒,又说:“婉君,你没读过书,也没看过世界,你讲出这样的话我不怪你,可她不一样……”
秦荣连说这话的时候面色红了一片,他身上文质彬彬的浅灰色西服沾了一抹褶皱,这是他出国前婉君一针一线替他赶出来的,为了做这件西装,她熬了好几个通宵,就只为了让丈夫穿的合身些。
婉君答非所问:“嗯…她有什么不一样?难道她不是女人?”
秦荣连被她气的狠狠拍了一下门框:“她当然是女人!我是说她身上的才华,气质,都是你不能比的,她是伦敦大学的高材生,如今也被北平大学数学系给聘为老师,她和我一样,都是整个民族的希望,她和你这种只会待在院子里的平庸妇人,是不一样的。”
真是文化人。
连吃带拿的,还不忘顺便夸下自己。
婉君笑了下:“既然是民族的希望,怎么还会甘愿和我共事一夫?出去看过世界的女性,不应该回报国家,难不成就是这样的吗?”
这时候,沈怡萍面色愁容的扯扯他的袖子,“荣连,算了,不要这么说她。”
眼前的少女被沈婉君说的脸上沾了泪珠,看的秦荣连心里一阵心疼,他温柔的将沈怡萍揽入怀中:“你不要这么说她,她为了我,已经牺牲很多了。”
沈怡萍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真心的说:“太太,我知道你心中有气,今天的事我不会怪你,可我是真心爱荣连的,人生能有一个知己,已经是不易了。”
知己知己的。
谁家知己是要睡到一起的?
刘婉君微微叹息:“我是见识少,不懂你们文化人,可这知己知己,书上得来终觉浅,原来这知己,知己到了根子上……”
秦荣连一时怔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根…?”
哪个根…?
这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沈婉君说的什么意思,可她说的又太过委婉,叫他如同吞了针一般,一口气下不来,又出不去。
刘婉君又叹息了一声:“我什么意思你真不懂?你出去读了五年书,回来连北平话都听不懂了?”
秦荣连双眉紧蹙:“婉君,你现在怎么会这么刻薄?这些话到底是谁教你的?”
他眼里的刘婉君,没文化归没文化,可也绝不是会这样说话的人。
能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别人教给她的。
沈怡萍倒是马上就听懂了,她捏着裙子一角,身上的漂亮洋装随风摆动,她盈盈落泪的说道:
“太太,知己不是你想的这样的,我和荣连,恪守本分,一点逾矩的事情都没做过,如今回来北平,是想着一起建设家乡。新时代的女性,应该是无畏无惧,不应该被一纸婚书束缚,马克思主义曾教导过我们……”
这位姑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的丈夫打断,“怡萍,不要再说了,你和她说马克思,她一个没文化旧式女人,怎会听得懂?”
说完,秦荣连瞥了一眼婉君这双三寸金莲的脚,似是嫌弃。
沈怡萍也顺着目光往下看:“……”
她倒不这么想,因为她觉得这个太太和荣连说的完全不一样。
她一直以为这个太太,不过是个旧社会的裹脚女人,只要她说话温和些,应该就能拿捏的住,可见了后才发现,这位太太清冷淡雅,说话不卑不亢,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这下难办了。
——
注:架空,有私设,太真了我不敢写,各位多多包涵
沈怡萍转变了态度。
她忽然扯了扯秦荣连的衣袖:“荣连,其实你不该这么说你的太太,我们既然比别人多学了些东西,就要多包容那些没学过的人,不是吗?”
秦荣连感动的握住她的手:“怡萍,你就是这样一个如月光般善良的女子,才会让我爱的无法自拔。”
婉君神色自若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她要吐了。
——都说女人才要爱情,男人又何尝不是到处去寻求自己想要的爱情呢?
——他们既要家里有贤惠的妻子给他们做后援,又要外面的莺莺燕燕陪他们风花雪月。
秦荣连转了身,又面色郑重的警告刘婉君:
“婉君,我带她来见你,也不过就是给你个面子,你不要太不识好歹了,你如今吃穿用度都是我秦家的,秦家少奶奶这种舒服日子过久了,你怕是忘了你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刘婉君听到他说这话,心头莫名有一丝抽痛。
她家在还没破败之前,也曾过的是大小姐日子。
要不是她爹的银行在她七岁那年被坏人搞了,她爹用跳海来保住他们几个孩子的性命,她也不会早早的嫁给秦荣连,如今又要被他羞辱为没文化的妇人。
何苦来哉呢?
婉君语气平静反问他:“我家里是落败了,可我爹没出事前,过的也是富贵日子。若我如今才叫舒服日子,那你的日子岂不是高于我,能称一声上等人的日子。”
秦荣连语气愈发不善:“我上等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在国外过的什么苦日子?吃不好穿不好?和你在国内能比吗?”
说到这个婉君心里更是有一肚子的气。
既然你说到这个,那她今天就要和他算算清楚这笔账。
秦家的纺织厂这几年生意不景气,可为了继续供着秦荣连读书,家里瞒着他什么也不让他知道,每个月照旧给他打一千大洋的生活费。
家公的腿脚不便利,一直想买一个轮椅,左右不过八百大洋,竟然看到现在也没舍得买。
他居然还有脸说苦?
婉君不想和他多争执,她拿出算盘拨弄,摆出事实证据给他看:“我之前不愿意和你提这个,是想你在外面也是辛苦读书的,可你非要说你在那边过的苦,那我就一笔一笔给你算下。”
算盘的声音咔咔作响。
秦荣连看着她打算盘的举动,嘴上突然来了一句:“婉君,现在外面有计算器了,不用算盘了,你真该也去外面看看。”
婉君手里的动作一顿。
——多年相处,婉君很了解秦荣连的本性。
——他这样的人,最擅长用语言刺激你,激怒你,把你逼疯,然后再质问你为什么情绪不稳定,再将你彻彻底底的贴上「疯女人」的标签。
婉君抬眸看他,语气平静的说:“荣连,家里一个月给你打1000大洋,你走的又是官费留学,官爷每月补贴你150大洋,你又住在学校里给人当助教,一个月人家反倒贴你100大洋。这么算下来,你每个月就有1250大洋,一个英镑是10大洋,也就是125英镑,是也不是?”
秦荣连承认的爽快:“1250大洋是没错,可那边又不比北平,东西都比北平贵上几十倍!”
他笃定了婉君一个连北平都没出去过的女人,是不会知道伦敦的物价的。
婉君接着说:“你住的地方叫伦敦,我特意托人问了问,那边吃的好点的西餐厅一顿是8先令,一个英镑二十先令,就算你一天吃上五顿,一个月也就支出60英镑,难不成你每天要吃几百顿吗?”
听到这话,秦荣连语调高起来了,他猛的一拍桌子:“书不用钱吗!?有些书一本就是一英镑!而且那边讲究穿西装,一套西装几十、几百、几千英镑,都是有的。更别提生病了,那边光是一个药就要个十几英镑!”
这一举动倒是把身后的沈怡萍吓了一跳。
“荣连…”沈怡萍轻轻安抚他,秦荣连也发觉自己失态,窘迫的扯了扯西装领带。
刘婉君靠在桌边,不紧不慢的继续说:“伦敦是贵,可一套用料讲究的西装,最多也就20英镑。”
“那些几百几千的西装,是他们贵族才会花这个价钱去穿,难不成你要去那边做皇帝吗?至于生病的话,的确是要这么些钱,可你回来之前我联系了一下你在伦敦的亨利老师,他说你很少提交病假条,看起来也从没病过的样子……”
婉君语气越平静,秦荣连就越是抓狂。
秦荣连眼角微红,和她据理力争:“亨利老师怎么会事事都知道我的事情呢?而且他说英语,你怎么会英语……”
婉君承认:“我的确不会英文,这是托了我二哥去问的。亨利老师告诉我二哥,附近只有一家医院能看病,于是我又让二哥托亨利老师去问问,你这几年都去那里看过什么病…接下来的话,你还想听吗?荣连?”
秦荣连这回是哑口无声了,支吾了半天也没个响声。
婉君赢了。
男人啊,只有将事实给他摊开了揉碎了,再给他摆在眼前,才能让他们善于狡辩的嘴给闭上。
婉君还想说些什么。
却忽然听见脑海里传来一阵莫名的声音。
【叮】——
【恭喜宿主怼赢对方,并且成功解锁【怼怼系统】,并且获得奖励一百积分,积分可用来兑换金钱、物资,或是升级系统。】
【您的奖励已到账,请及时查收。】
婉君着实被吓了一跳,她慌忙看了一眼秦荣连和沈怡萍,但他们好像都没什么反应。
只有她一人能听见?
这是见鬼了?
这时,却又忽闻秦荣连叹息着回她:“婉君…你不懂我…”
婉君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我懂个鬼。
沈怡萍也出来劝了,她的心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被揪起来,她本来也不是打算让这个太太让位,怎么会闹成这样了。
沈怡萍赶紧劝着婉君:“太太,荣连也很不容易的,那边人生地不熟,而且伦敦的白人还排外,他这是为了打点人际才花了这么多钱。”
婉君听她这么说,又自嘲的笑了笑。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了四年的旧衣服,又看了眼沈怡萍身上的粉色薄纱点缀蕾丝珍珠的洋装,再瞧见她脖子上挂的金丝镶玉项链。
这几年他总说国外东西金贵,要家里多给他打些钱,可他回来穿的却还是旧西装。
而沈怡萍身上这件,却是贵族小姐才能穿的洋服。
温柔知己乡揽入怀,这钱怎么会够用呢?
婉君想知道刚才冒出来的那个【怼怼系统】是什么。
——难道只要她怼赢了秦荣连就有奖励?
为了验证猜想。
婉君又问他:“荣连,你既然说到西装了,那你买了吗?给我瞧瞧?你若是真买了,我也不说什么了。”
她之所以这么问,就是知道他压根没买什么西装。
可秦荣连支吾了半晌,也放不出一句屁话来,全然没了刚才的怒火气焰。
他只好承认:“我的确没买西装,可是伦敦的开销大却是真的,就像怡萍说的那样,那边的人都瞧不起我,为了能顺利毕业,我才花这么多钱去上下打点。”
婉君摇头叹息:“……”
死鸭子嘴硬。
秦荣连出国这五年,总是变着法的要家里给他多打些钱。
从原来的500大洋,硬生生的打到了1000大洋。
一千大洋在北平那可是一笔巨款!
这钱甚至都能大栅栏周边买一套小四合院。
秦家这三年入不敷出多,早已不复辉煌,可公婆为了让他好好读书,千叮咛万嘱咐的,叫婉君别和他说家里的这些事。
他们是撒手不管了,所有的管家担子却都落在了婉君头上。
工人的工钱要结算,丈夫的生活费也要给,婉君从没抱怨过什么,咬了咬牙,缩衣节食的过日子。
她想左右不过几年的时间,熬一熬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她这样为了这个家,为了公婆为了他,也为了孩子。
最后却又换来了什么呢?
婉君有些想骂他不识好歹,但话到嘴里又含糊着没说出口:“……”
这倒是又被秦荣连钻了空子了。
秦荣连见婉君不说话,苦口婆心又劝了一句:“婉君,就因为我带回了怡萍,你就不信我说的话了吗?我承认我给不了你爱,可我妻子的位置还是你的啊…!”
他又说:“还有…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我就当没听见了,试问这天下间哪个妻子会这么污蔑自己丈夫?你要多想想自己的错,给别人一些宽容,就像我宽容你一样。”
婉君瞳孔微睁:“哦?我污蔑你?你哪句话看出来的?说说看?”
天老爷的喂,他居然能说出这样无耻的话。
秦荣连又没声响了:“……”
沈怡萍上前附和了一句:“太太,我和你保证,我只是想和荣连一生一世一双人,妻子的位置还是你的,我已经抢走荣连的爱了,不能再和你抢这个重要的位置了……”
眼前的女孩说这话的时候,眼尾沾了些许落寞,惹得秦荣连又是一阵安抚。
婉君觉得好笑:“你真的甘心只要爱情吗?”
——也许他们一开始的确只是想要在一起过日子。
——可日子久了,哪个女人会真的甘心自己永远没名没份?
别人看不出来沈怡萍的心思,婉君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可偏偏有的丈夫就是那么蠢,只能看得到别人的委屈,看不到自家妻子的委屈。
秦荣连面色有些无奈:“婉君你看,连怡萍都这么说了,她是个好女孩,她不会和你抢身份的。她真的只是想和我一起生活,好好相爱。你就当多了个姐妹,行也不行?况且以后要和国际友人做生意,家里有个会说洋文的,不比你只会说北平话的好吗?”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婉君没文化这件事,今天就算再好的脾气的人在这里,也会被他活生生折磨疯了。
没怎么读过书这件事,婉君心里头是有自卑的。
婉君知道秦荣连在想什么。
她揣着明白装糊涂:“荣连,这不是说洋文不洋文的问题,这件事太大了,我说了不算,你该找爸爸去提这件事,爸爸要是同意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奇怪,那个系统怎么没声音?
秦荣连脸上的耐心耗尽:“爸爸那边要是能说得通,我还来找你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爸爸的脾气!?他根本不可能允许我带怡萍回家的!!”
听到这话的沈怡萍也是面色惶惶:“太太,你就帮帮我们吧,荣连刚拿到北平大学的教授这一职位,名誉上不能有任何污点的!”
“太太,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证明自己对这个家是有帮助的。”
沈怡萍的心里被吊了起来,沈怡萍时常听秦荣连提起过他那个铁面阎王一般的爹,也正是他逼着荣连娶了刘婉君,才会造成这样不幸的婚姻。
婉君听到「名誉污点」这几个字的时候,心中有些怅然若失:“……”
上辈子的婉君大发脾气,是死活都不让沈怡萍进门。
秦荣连见她心狠,干脆也狠了狠心,直接带着沈怡萍去外面租房子,也不要什么名誉脸面了,任凭别人婉君和沈怡萍指指点点。
他现在说名誉,也只是想试探婉君的口风,好让损失达到最小化。
若真是闹大了,秦荣连根本不在乎别人说他什么的。
而事实刚好证明了这点。
一个教授在外面养女人,他还是能被尊称为一声教授;
但一个太太让丈夫没吃饱、没睡好、没穿暖,别人就会狠狠的责怪他的太太不够大度,不够体贴,是个强势的妻子。
名誉这一说法,也只有沈怡萍会相信了。
她的这个丈夫,只不过是想让婉君和自己低头罢了。
秦荣连果然再度质问她:“婉君?你当真要这么狠心!?我们好歹也是几年夫妻…!”
婉君还是没松口:“荣连,你应该是个讲道理的人,你也该知道,我也有我的难处,我今天要是同意了,爸爸那边又要怪罪我了,我如今管家里的大小事务,为了管好这个家,上下也得罪了不少人。你要让我和爸爸提,你这不是让我在爸爸那里难做人?”
她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让他们有事别找她,她不做这个中间人。
婉君上辈子脑子不大清醒。
以为家公的家规立在那里,公婆总归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所以没同意这件事,还大闹一场。
但其实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一家人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
若婉君早点明白这些道理,上辈子她就应该当个甩手掌柜,或者早些离婚,也不会让这些人白白衬的她像个泼妇一样。
【叮】——
【宿主成功怼赢对方,获得奖励100积分,积分剩余200,宿主请再接再厉。】
这个声音又出现了。
婉君这才意识到这不是鬼,看来这个怼怼系统,只要怼赢了秦荣连,让自己占了上风,她就能获得一百积分了。
可【积分】到底能换什么呢?
要怎么换?
正当婉君正在脑海里思索的时候,沈怡萍忽然直接扑通一声跪下来。
“太太,我为了荣连,已经抛下一切了,我真的,真的不能失去荣连了……”
沈怡萍穿着洋装跪下来,珠宝垂坠在粉白色的肌肤上,脸上还有星星泪光,卷卷的头发打在脸上,活像洋人手里的洋娃娃。
为了进秦家,也为了荣连,沈怡萍觉得自己什么都愿意做。
婉君不动声色的反驳:“跪下又是做什么?道理都和你们讲的这般明白,还要搞这么难看的动作,叫我左右难做人的……”
话里话外,她又讥讽了这两个人。
其实在如今的北平,家里养个姨太太这件事并不罕见。
很多人的旧思想还没转变过来,姨太太除了没那张结婚证,别的待遇也和大老婆差不多。
用古话说:就是小妾。
只是秦家不一样,她家公立了家规,严禁杜绝以前的旧习俗,一切都要朝着新时代看齐。
所以秦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没人敢光明正大的带姨太太进门。
婉君她爹也是看重了这点,临死前才写了信,把她托孤给秦家老爷照看。
沈怡萍还在哭,泪水沾湿了粉白面颊。
她又说:“太太,只要你去和秦伯父说一说,他一定会同意的,荣连都和我说过了,伯父最听你的话,你如今又是主家之人,只要你说,他不会不应。我如今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再不可没有荣连的爱了。”
婉君点她:“姑娘,这家又不是只住了我一人。你若有心去看看北平,就能明白,哪个家是媳妇一言堂的啊,谁家不是和公婆有商有量的?我叫你们去和爸爸说,也是为了你们好啊。”
主要是:
本来她还算占理,这一跪她又不占理了。
婉君侧目看了一眼秦荣连。
她心想:
「两个女人抢一个男人,都是觉得那个男人是块宝玉。」
「而那个男人呢?就这么躲在女人身后,窃爽地看着两个女人抢自己。」
可是,秦荣连究竟是宝玉还是石头?
婉君心里可太清楚了。
——况且说实话,沈怡萍的确是新时代的女性。
——她自认为和秦荣连是知己,也是自己想陪伴一生的人,这才义无反顾的收拾行李跟着他一起回了国。
——她觉得这样勇敢的爱一个人,才是新时代的女性的楷模。
婉君不懂这种拖累他人的爱情,但也佩服她这种「执着」的勇气。
——因为她是真的爱秦荣连。
沈怡萍还在哭,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秦荣连将她扶起来,柔声的说:“怡萍,你别哭,也别给她跪下,一切都有我在。”
他又转头,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对着婉君说:“婉君,我算是看错你了,我本以为你除了文化低一点,至少人心是善良的,没想到你也是这样的一个妒妇,我知道你嫉妒怡萍得到了爱,才这样为难她。”
婉君有些诧异:“…你真的这么想我?”
秦荣连声音拔高,像是虚张声势:“你既要这样为难我们,那咱们索性就离婚好了,我就再也不用给你什么面子了!”
他拿出离婚,是想吓吓婉君。
要是真闹到离婚这一步,他既怕亲爹怪罪,又怕流言蜚语。
总归是不要走到这步为好。
婉君看着他,倒是半晌没说话:“……”
离就离。
真以为她怕离婚吗?
秦荣连见她不说话,以为是怕了。
他勾起了微薄的唇角,语气里有着胜利者的得意:“婉君,你要是不想离婚,就同意我和怡萍的事情,你去和爸爸说……”
只是男人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
因为他看见婉君笑了。
婉君颔首淡然道:“荣连,如果这是你要的,那我就同意离婚吧。你把她带回家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但是离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我还是能做主的。”
他哪里是真想离婚啊,无非是想借着离婚的名头来裹挟婉君。
婉君自打重生后,一切都想通了。
她就想和女儿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再也不想管他们的烂摊子了。
至于男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况且,离婚虽然很难,需要父母双方的签字同意,但也并不是绝对不可行的事情。
秦荣连的这句“离婚”倒是点醒她了。
…
这个时候。
婉君听见女儿在外面喊婉君:“妈妈!妈妈!你在哪?!”
婉君应了一声:“妈妈在这里!囡囡别进来!妈妈出来找你!”
她不想让女儿看见这些。
秦荣连问:“囡囡?她是谁?”
婉君准备走的动作一顿,她忽然回忆起了什么。
婉君用状似柔和的轻声说:“荣连…这是你的女儿,在你留学半年后出生的,我给你写了信,你可能没收到。她叫秦心惜,生日是八月初三,你待会儿见她,记得别再做出一副不认识的模样,会伤了女儿的心。”
秦荣连哑然:“我们有女儿…?我为什么不知道?”
他当然不知道,就是因为生的是女儿,家婆把信给拦住了,不让她寄过去分了丈夫的心。
女儿又怎么了,女儿一样是个宝。
婉君离开前又讽刺了一句:“荣连,若你真有心,就该把她堂堂正正的带到爸妈面前,而不是藏了五年,五年后也只敢挑个爸爸不在的日子,带到我面前来耍威风。”
秦荣连简直要被她这句话气到吐血。
可他因为女儿的事情。
自知理亏!
所以并未回嘴。
秦荣连挽留她:“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婉君,你我当真要走到这个地步!?婉君?你莫要如此对我!”
真不真的。
谁知道呢?
婉君没有理他。
这样一个拎不清主次的男人。
婉君没什么好多说的。
她走的很坚决。
秦荣连虽然心有不甘,这次却也没有再挽留婉君。
他只是紧紧的搂住沈怡萍:“怡萍…若是北平这个家不容你我,你还愿意相信我吗?”
沈怡萍倒在他怀中,又捧起他的脸哄着他:“怎么不相信呢?荣连,是你把我从沈家救出来,又是带我看世界,又是教我道理的。你在我心里,早就是如同天神一样的存在了。”
“他们都不懂你,他们都不知道,你是个多么好的人…”
秦荣连闷不作声:“……”
半刻后。
他像是在心里下定了某种决定:“你放心,我定不会辜负你…!我会想办法的!”
婉君一脚踏出门,脑海里的声音又出现了。
【宿主此次直接痛击对方心灵,在原有的一百积分的基础上,额外奖励50积分,积分剩余350,请及时查看积分。】
婉君闭上眼就看到了心海里飘出了一个叫做【积分商城】的画面。
原来是这么用的。
婉君的意识穿过这个积分商城。
上面写:【兑换大洋/法币】【养颜丸】【过目不忘丹】【神医体验券一天】【升级系统】等…
婉君看了看,手里的积分除了能兑换钱,其他什么都换不了。
为了防止这个系统是骗人。
婉君一狠心就把所有积分都换了法币。
霎时间,350法币就偷摸出现在婉君的手心之中。
婉君睁开眼摸了摸纸币的质感。
——居然是真的!
女儿的声音再次传来:“妈妈?你怎么站着都睡着了?”
婉君笑了笑:“没事,妈妈是困了。”
女儿是跟着二婶子来的,头上还扎了两个可爱的辫子,是二婶子给扎的,小姑娘今年虚岁五岁,虽说是狗都嫌的年纪,可她偏偏就懂事乖巧,十分惹人疼爱,连她婆母这样难弄的角色,也时常对她疼爱有加。
女儿看了看屋子里,小声的问:“妈妈,刚才进去的叔叔是谁呀,二婶子不肯告诉我,还说大人的事情小孩别多问。”
婉君无奈的笑了笑:“那个不叫叔叔,那个你要叫爸爸。”
女儿高兴的蹦蹦跳跳:“是爸爸?!真的是爸爸?!爸爸回来啦?!囡囡要去找爸爸!”
婉君给她否了:“爸爸很忙,你晚上吃饭就能看见爸爸了,囡囡去找小叔父玩,他不是说今天带你去看会说话的小鸟吗?”
女儿听了,失落的扑进她怀里:“为什么要晚上啊?现在不行吗?爸爸就不想囡囡吗?”
婉君无言以对。
他要是能想就好了,他甚至都不知道女儿的存在。
男人有时间谈恋爱,却没时间回家一趟。
但凡这五年他回来一次,父女二人也不会谁也不认识谁。
婉君哄她:“什么时候见不都一样的吗?爸爸又不会飞,是跑不了的。”
女儿觉得有道理:“也行吧~反正我也更喜欢小叔父~哼~!什么爸爸~!都不知道回家!”
这小模样,逗得在一旁的二婶子好一顿调戏:“咱们心姐儿是真喜欢咱们仲豪叔,干脆叫仲豪叔小爸爸好了,反正都是一家人。”
女儿吐舌头:“那不行,爸爸是爸爸,小叔父是小叔父,不一样滴~”
二婶子又逗她:“哎呦你这小叔父这五年白陪你了,太太你看,这个没良心的小丫头~!”
女儿急着看小鸟,略略略的跑了:“二婶坏,小叔父善,我现在就去找小叔父玩。”
二婶子想追过去,却又担心婉君,脚步顺拐了一番,还是没追上去。
婉君有些微妙的看了一眼二婶,“……”
这个二婶是秦家的一门偏远穷亲,公婆喊她二婶,她也就跟着喊二婶子。
当初她来认亲的时候,是婉君接待她的。
婉君本以为是个难弄的人,就想拿钱打发走她,不准备让她留下。
可她说自己没了丈夫又要养两个孩子,婉君一时看着可怜,就把她留了下来,还安排她去纺织厂做女工。
婉君以前不太喜欢二婶子,就是觉得她太八卦了。
可令婉君竟没想到是,上辈子她郁气心结,得了肺痨后,只有这个二婶子鞍前马后,不嫌弃她累赘的伺候她。
所以说有时候看人啊,不能只看到人家的短处,也要看到人家的长处在哪里。
一个懂知恩图报的人,心里是坏不到哪里去的。
二婶子知道婉君不太喜欢自己,她怕婉君怪罪自己多事,看了一眼婉君的脸色,讪讪的说:“婉君,你没事吧?”
婉君倒是一如往常那样淡定:“我能有什么事?”
二婶有话在心里难开。
因为怡萍今天来的时候,二婶躲门后偷看了一眼。
这一看可不得了,眼睛都要瞪直了。
——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衣服还穿的跟公主一样,咱们婉君怎么比得过啊?
二婶子是真急了,她眼皮眨巴的飞快,“婉君…你…我…”
她说不出口。
婉君看出来了:“二婶,今天怎么了?说话支支吾吾?”
二婶子搓了搓手,她索性直说:“婉君啊,我知道我是乡下人,可能说话不好听。但是我之前就说,这男人几年不回家,肯定是外面有了,你看如今他果真带回来了…!”
婉君听的心里五味杂陈。
她对二婶子的直言有些感动:“二婶,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男人想沾花,我又怎么可能拦得住呢?他今天带一个,明天带两个的。我若是太在意啊,反而上了男人的当,叫他看自己的笑话。”
二婶子听她这么说,面色震惊的看着她:“你这年纪轻轻,就把人生看的这般剔透?!怪不得能管好这么大的纺织厂。”
婉君心想:哪里是她看的明白,而是老天对自己好,让她重来了一世。
二婶又劝:“男人都是想三妻四妾的心,人倒是小事,钱可是大事,若是她以后生个儿子,你和心惜以后怎么办啊?依我说,你不如去你公公那里闹一场,把这个女人闹走算了!”
女人遇到问题总想着解决另一个女人。
但其实男人那个问题根源所在。
如果不解决男人,那么这个男人又会带着其他的女人回来。
这种日子不是婉君想要的。
她要钱和女儿都在自己手里。
婉君又苦笑了一下:“倘若真能这么简单就好了,二婶,你都不知道,哎……他……!”
她故意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二婶子看急了:“咋了这是?难不成他打你了?这天杀的——”
婉君连连摇头:“不是不是,荣连不是这样的男子,他只是,只是,只是想和我离婚罢了!”
其实真正想离婚的那个人是婉君。
但为了自己的名声,只能出此下策了。
二婶子的眼珠子瞪的老大:“离婚?!他要休了你啊?!这怎么能行呢?”
这个年代虽然有离婚的概念,却也没有几个女人敢真的离婚。
男人是无所谓的。
可做女子的就怕别人的闲言碎语不好听。
婉君抹了抹硬挤出来的眼泪:“他若真要这样,我只能依着他了,二婶,你千万别告诉我公公,他身子不好,我怕他听了白白受气……”
她这话说的好不悲凉。
故意说的。
二婶子有个人送外号千传婆,意思就是说千米内的八卦,就没有二婶子传不开来的。
婉君要让家里所有人都知道荣连做的这些荒唐事,但这些话,又不能由自己的嘴里说出来,从别人嘴里听到的更好些。
只能委屈二婶做这个中间人了。
二婶子赶紧和她保证:“…!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她肯定要说的,不说这两个人真就散了啊。
——婉君性情温和,又不像别人那样脾气大,她上哪找这样好的老板?
婉君只是哽咽摇头:“二婶,厂里还有事要忙,你帮我看着点心惜,我就先走了…哎…!我…!…!算了!”
婉君离去的背影,几分凄凉,几分柔弱,几分凉薄。
离婚这件事,相信明天就能传遍整个秦家了。
二婶子看她这样,心里又是好一顿唏嘘:“这么好的太太,这家男人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男人啊,没有失去之前,永远不晓得珍惜!”
“贱!”
婉君其实是在一个月前发现自己重生了。
她一切如常,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只是背地里,她一边算着丈夫的回来的日子,另一边又暗中给家公寄信,叫他赶在今日回来,还说是十万火急的事情。
家公上辈子错过了这趟热闹。
这辈子可千万不能让他再错过了。
婉君还做了一件事。
她掐断了给二哥的生活费。
这个二哥在法国读研深造,虽然每个月她只给三十块的大洋,但这也是从婉君牙缝里扣下来给他的。
婉君要离婚,就必须要手里留有钱。
没有钱的话,她就没办法把女儿从这个家带走,也没办法在偌大的北平安生立命。
婉君心里还有一个犯难的问题。
那就是婉君爹留给她的清末老翡翠镶金镯子还在婆母手上,她讨了几回一直讨不回来,每次提起的时候,不是说忘了就是被她胡搅蛮缠躲过了。
这镯子其实是个清末古董,她以前不识货,以为就是个普通镯子,后来有人告诉了才知道这镯子是以前宫里娘娘带过的,值钱的不得了。
…
婉君想着想着。
外头就落了细雨。
每次到这种阴雨天,自小缠足的这双脚又开始疼了。
对了,这个商场能不能把她的脚给治好?
婉君坐下来又打开了那个【积分商城】,反复看了几遍后也没找到有用的东西,只有那个【神医体验券】稍微沾点边。
也许可以呢?
但这个需要1000积分。
难不成她每天都要找秦荣连吵个架不成?
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婉君定睛一看。
原来是刚打完麻将回来的秦母。
也就是她的婆婆。
婉君也刚好在想这个老太太要玩到几点才回来,她就这么水灵灵的出现了。
婉君给她请安:“妈,你回来了?”
秦母手里拿了一把白色的油伞,身上穿着暗紫色长裙,一双大脚穿着红鞋。
她原来是秦家偏远表亲的丫头,后来做了秦老爷的续弦,家公是个清明的性子,从不会在乎世俗上的弯弯绕绕,两个人日子倒也从没有过第三个人。
婉君觉得她婆婆着实是个命好的人。
秦母看见婉君,倒是有些尴尬的抖了抖油伞上的水渍,想到自家儿子的事情后,又不怀好意的问了一句:“婉君,你这么晚还要出去?今晚可还要在家里吃饭?”
倒打一耙。
她哪点像是要出门?
婉君跟没事人一样笑着怼她:“我还能去哪?就是闲着没事在外面站会儿。这一天天的,可把我累坏了。我今儿还在想呢,要是能闲下来和妈妈一样,去打打麻将就好了。”
这老太太演起戏来无人能敌。
她明明一早就知道了沈怡萍的存在,也知道秦荣连今天会回来,可她偏偏就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半拖半拉的搅浑水。
这不,怕婉君在家里闹起来,她硬是打麻将打到现在才敢回来。
又怂又爱恶心她。
婉君刚嫁给秦荣连的那几年,每次都要被她这种态度给气的浑身发抖。
秦母被婉君噎了一句,脸色有些难看。
于是也故意问了她一句:“婉君啊,今晚上想吃什么?妈看你前些日子胃口不好,一直想着今天给你补补,今天就给你做几道大菜怎么样?”
婉君装的很感动:“妈你真好,只要妈肯做我都会吃。刚好今天荣连也回来了,有妈的手艺在啊,荣连一定会很高兴的!”
装什么。
说的像每天都单独给婉君开小灶一样。
饭菜不都是佣人们做的吗?而且家里就她一张嘴吗?就她一个需要吃饭了?
婉君明白。
秦母是想挑婉君的错。
就好比刚才,她暗指婉君这么晚还要出门,差点就要说她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了。
不过好在婉君一向来得体,只要她这辈子不对沈怡萍破防,失了体面,任凭这个尖嘴猴腮的秦母挑剔来挑剔去,也是绝对挑不出婉君半分半毫的错处的。
秦母假装不知道:“什么?!荣连回来了?!我咋不知道!他在哪呢?哎呀!这孩子回来咋还不说声!这个不孝子!”
还在装。
婉君掩嘴诧异:“荣连没告诉妈妈?不会也没有告诉爸爸吧?那要不现在和爸爸去说一声?”
秦荣连是想让沈怡萍进门,却也还没胆子告诉家公。
只敢带到婉君面前,先来撬动婉君这边。
可惜他们没想到的是,婉君早就写了信让家公今天回来。
秦母面露尴尬:“他都去了这些天了,想来今天就能回来,何必再告诉他呢?只要荣连一直住在家里,父子两个总能见到的。”
又是一语双关。
婉君一下就懂了她的意思。
这是指点婉君,让她别闹难看的,会害的父子二人无法团聚。
秦母心想:她这个大儿媳有点能耐,家里后院都起这么大火了,还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她到底是真不急,还是假不急啊?
婉君顺着说:“也是,爸爸也好久没出去过了,平日里在家一呆就是一整天,他这个人连麻将都不打,哪像咱们女人这么自由,想干嘛就干嘛,你说是吧,妈?”
这是在暗讽婆母喜欢出去打麻将。
秦母有时候输了钱还来找婉君拿钱摆平,还老爱要挟她不准告诉家公。
烦得慌。
秦母脸色有点难看:“你是不是在骂我?!你说我浪费钱?!”
她气的身上的衫白外衣都在抖。
婉君好一顿赔罪:“妈你想什么呢?就算借我千百个胆子也不敢指责您的不是啊?哪个媳妇会说妈妈不好的?您可千万别把我想的那么坏啊!”
这一招是和婆母学的。
走婆母的路,让婆母无路可走。
秦母咬牙切齿的崩了一句:“我当然不会把你想的那么坏…!我又不是那种不辨是非的人…!”
——次都是这样,她这个大儿媳妇跟个笑面虎一样。
——错又跳不出来,对她好她又不肯接住,每次都气得她心里肝火疼,真是烦死了。
老太太难受。
因为她有气撒不出。
婉君又哄着:“妈果然是个大度人。您都不知道,外面多少人羡慕咱们的婆媳感情好,都说妈是个好婆婆,说我福气好呢。”
伸手不打笑脸。
你把她架起来,她就不敢轻易和你翻脸。
秦母脸色缓和了些:“你也算是个好媳妇,这些年为了家里的生意,也是累坏你了,婉君你放心,就算荣连回来了,咱们两个人之间啊,也是要好好的。”
好什么。
老太太也是什么瞎话都说的出口。
婉君以前很怀疑婆母五年前就知道沈怡萍的存在了。
现在倒是不怀疑了。
现在是肯定了。
怪不得女儿出生的时候拼死不让自己给秦荣连寄信,也不让她去外面电话亭打电话。
婉君继续装:“妈妈对我好,我就也对妈妈好,对了妈妈,我的镯子你用好了没?”
秦母有些拿不准婉君的态度,烦躁的抬手一说:“我都说了要用一用,你怎么那么小气?!荣连在哪?我去看看他!”
她的这个婆母,每次只要言语上落了下风,要么逃走,要么转移话题,总是就是不会和她口头认输的。
秦母又说:“你要不出门,我就去看看荣连,也不知五年没见,这小子瘦了还是胖了。”
胖了。
胖的真真的。
婉君知道镯子一时半会儿是要不回来,也没生气,指了指里屋:“荣连就在西南屋,妈去看看他吧,他给您带了礼物呢。”
今儿有热闹看了。
多年交锋,婉君早已知道和这一家子的癫人相处。
沈怡萍还不知道呢。
她最好自己亲自来试试公婆叔伯的厉害,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
尤其是那个看着最好对付的公公,其实骨子里比谁都难弄。
“知道了,知道了。”
秦母骂骂咧咧。
——她觉得这儿媳近来愈发不好拿捏了。
—— 尤其是上个月初开始,每次说不上两句话就开始提那个镯子。
秦母也怕婉君再问她要镯子的事情,脚底上像抹了油一样走的飞快。
婉君在身后心里啐了一句:一提起镯子就跑,草原上的马都没你跑的快。
这镯子到底要怎么拿回来呢?
婉君也心烦。
这时,天色渐晚了些。
婉君也准备回屋子里去了,却忽然闻听身后传来一道含怒的斥责声:“荣连呢!?!他回来了是不是!?逆子!!他在哪!!?”
是他们秦家的秦大老爷回来了。
老爷子年已有半百,可他的身高相当高,长方脸上有个鹰钩鼻,一双水泠泠的微凸大眼睛,穿着一件樱白长衫,一根上等金丝楠木的拐杖拿在手里,仿佛一杆武器一般。
婉君忍着脚痛,赶紧上前搀住家公:“爸爸?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可有被雨淋着?快快来进来屋里,屋里暖和。”
家公比她预想的回来的晚了一天。
想来应该是哪里被绊住了一下。
秦老爷腿脚不便,走的有些颠簸,但还是怒气冲冲:“荣连呢!他在哪!!我要见荣连,这个逆子!他在哪里!!”
“爸爸你怎么知道他回来了?”婉君佯装诧异的问。
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家里来往的佣人亲眷这么多,哪个看见了都要和他说一嘴的。
秦老爷从怀里摸出了一打糕点:“本来想在街上带点糕点给心惜吃,但是路上又碰见了二弟…!就和他讲了几句话…!”
一切尽在不言中。
婉君心想:这消息传的还真快。
看来这宅子里的人还是太闲了。
秦家是个大家族,住的是那种大宅院,除了秦大老爷这户,还有二老爷和三老爷,也就是她公公的两个弟弟,也都是住在这个家中的。
只是这两个叔公呢。
二叔公考不上大学,也不成婚,整日跑寺庙听僧人讲座;三叔公倒是个踏实人,但又因为太踏实了老容易被人骗。
一点家里的忙也帮不上。
纺织厂又是家公早年拿命拼出来的,家公也不想落了没有用的人手里,这些年看婉君管的不错,所以就全权放手给婉君打理。
婉君接过糕点,扶着他一步一步的走:“爸爸你先消消气,我前些日子和你说的事情,可有着落了?那批棉花能赶在月底送到吗?”
纺织厂的棉花就快断供了,她拿了这借口才喊动家公回来的。
他们家原本用的南洋那边的棉花,一直合作的好好的,却不想今年南洋那边闹了虫灾,棉花的收成一直不太好。
他们做生意的人,最怕来个天灾人祸的。
秦老爷也正愁着呢:“你那天和我说,我马上就去找老乔了,他那边可以给我挤出来三千斤棉花,大概明后天就能送到了。”
婉君故意夸大说:“乔叔还能多给些吗?三千斤棉花也只能做三批单子。”
秦老爷含糊了:“这不是还能做三单吗?!等用完了再说!”
婉君愣了刹那,而后笑了下:“爸爸说的对,之后的事情,就之后去想好了,瞧我真是的,您一回来就和你讲这些。”
说的也是。
关她屁事。
他们秦家都不急,她一个外人媳妇,又有什么好急的。
皇帝不急急太监的。
上辈子婉君解决这件事儿费了不少力,最后还是央求了三叔跑了趟新疆运回一批棉花,才算解决了这件事。
婉君也多么想自己去世界瞧一瞧。
说不定还能找到更多的谋生的路子。
——可这双缠足的脚,让婉君走不出这个北平。
婉君是五岁上下被家人哄着缠了足,说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都要缠足,不缠足就嫁不出去,后来秦老爷接她到秦家的时候她已经缠了两年,都已经定型了,就只能一直缠下去。
哎。
婉君得想个法子,治好自己的脚。
她一定要靠自己的本事走出这个北平。
秦老爷点了点头又说:“婉君啊,我把纺织厂的生意交给你做,你不能一出了什么事就来找我,你也该学会独当一面了。”
家公说的语重心长。
搞得跟这厂是她的一样。
只不过是交给她管了,这厂的所属权还是归了他们秦家的,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婉君忍不住笑出来:“我知道了,爸爸你先去屋里吧,妈妈和荣连还在等你呢。”
还有热闹要开场呢。
就这一家子难弄的人,还有一屁股的事情,居然还有人上赶着要进门。
没她日夜的操劳,这个家哪能维持今天的风光。
秦老爷也没多说,脸上还有余气未消,他安抚婉君:“婉君,我都听二婶说了,你放心,爸今天一定给你做主。”
婉君问了一句:“爸要怎么替我做主?”
她问这个倒也没别的意思。
属实是好奇。
她只是太了解这家人的性子了,风声大雨点小的,最多就是嘴巴上骂个几句,再给婉君一点面子,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说到底是亲儿子,哪有真为了个外来媳妇,委屈自己亲儿子的道理。
秦老爷许是没想到婉君真要问个明白,也微愣了片刻:“这你就别管了,我自有我的做法。”
家公不耐烦了。
婉君倒也没再追问:“爸爸待我自然是极好的,不然当年我爹也不会写信将我托付给您。”
提起婉君的爹,秦老爷也是感慨:“哎,我知道这些年苦了你了,你一直是个好孩子,是我们把荣连惯坏了,才叫他敢这么欺负你,这些年委屈你了,婉君。”
他拍了拍婉君的手背,以示安抚。
婉君只是自嘲的笑了下,“……”
——谁都知道她性子好,却又都说不出她哪里好。
——这些人只能看到自己眼前摆着的东西。
——你要是不去将自己的苦劳说出来,就永远别指望这些人懂你的好,她们就觉得该你受着的,就该你受着,只要你不提,他们永远都装作看不到。
婉君模棱两可的说:“爸爸待婉君已经很好了,当年若没您将我们兄妹抚养长大,如今可能连饭都吃不上。”
说到底秦老爷也并不是个多坏的人。
为人难弄是难弄了,但也不是不能糊弄。
而且当年婉君爹跳海后,秦老爷第一时间就来了刘家,将他们兄妹三人带走了。
婉君的两个哥哥学业不能荒废,秦老爷就托关系让他们去西南那边继续深造,每个月给的虽说不算太富贵,但也的确是给了。
等到了婉君十岁那年,秦老爷倒也有心想将她送去学堂过。
但是因为几个哥哥都是公公在给生活费,她虽然心里想去,但面上还是摇摇头强说她不喜欢念书。
提了三次,婉君都拒绝,因为婉君不想给秦家添麻烦。
至于为什么和荣连结婚,也是因为当时秦老爷问她可愿意,婉君心里也想着报恩,所以就同意了这门婚事。
早知道如此绊人心,当年还不如自私些。
她何必做执着的做一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呢。
又没人看得到她的好。
屋子里传来了秦母唉声叹气的声音。
“荣连啊,都是妈不好,让你摊上这么个古板的爹!咱家又不是养不起姨太太,哪里会搞的现在这样…!叫你这般委屈…!”
紧接着又听见秦荣连回她:“妈,你能帮我劝劝婉君吗?我倒是不委屈,可我总是觉得欠了怡萍,她这样一个天之才女,叫她跟我回北平,本就是委屈了她…哎!”
“那女人呢?我刚才怎么没见她?你将她藏起来了?!”
秦母大呼大叫的,也不管外头是否有人。
又听屋内的秦荣连回了一句:“刚才和婉君吵了几嘴,她死活不同意怡萍进门,我怕她惹出什么事端,就让怡萍先回去了,她刚从后门走,许是你没瞧见。”
秦母这次声音轻了些:“乖乖,你别急,妈一定给你想办法,她一个儿子都生不出来的女人,不过是管了几年家,又有什么资格对你大呼小叫!”
“……”
后面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
婉君扶着家公站在花厅门外,家公的手捏紧了拐杖,气的脸色发白,“……”
婉君险些没笑出声。
真是太有乐子了。
婉君故意问家公:“爸爸,咱们要不进去说…?外面还在落雨, 可别伤了身子。”
秦老爷脸色铁青的摇摇头,“没事,就让他们继续说,我看看还能说出什么好歹来!”
他的意思还想再听听。
屋内又传来了秦母一惊一乍的呼声:“她真这么说?!这丫头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从前还以为是个听话的好姑娘!这才嫁进来几年?当年娶她也是委屈你了…… ”
婉君面色不动,早就习以为常。
倒是秦老爷的气略有不稳:“……!”
“孽障!”秦老爷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这是要气的变形了。
因为这些话不光是骂了婉君,也变相的骂了秦老爷。
屋内又听见秦荣连说:
“妈,你手里有钱吗?东方旅馆一天就要七块,我和怡萍的吃喝也是一天三块起,如今我手里的钱撑不到月底!工资也要下个月才能发!若是我和怡萍不能归家,就真是要无路可去了!”
婉君听的有些纳闷。
没钱了他上辈子又是怎么去外面租房的?
据她所知,荣连当年去租的那个地段,一个月要七十大洋。
而他教授的工资,顶了天也就一百大洋,更别提每天都要吃喝拉撒。
他哪来的钱?
难不成是有人给了钱?
反正婉君当年没给。
屋内的秦母似乎是顿了一下,轻声细语的说:“别急,你别急,等妈……你就有…… 我马上……”
里面说话声断断续续,婉君一时间听不清。
秦老爷脸色黑的跟煤炭一样,他许也是听够了,抬了抬脚步要进去:“婉君,你放心,爸今天就让荣连和她断了联系。”
秦老爷说的郑重其事。
婉君倒是没吭声:“……”
家公是个明辨是非,又仗义善良之人。
这是他的优点。
缺点也很实在: 大事拎不清,中事看不透,小事吵不停。
婉君是个善良人。
若非家公对自己的这份恩情,又因了他这个人待婉君还不错,不然婉君早就在刚重生的时候,就义无反顾的走了。
婉君这种人,就是别人对她一分好,她就抓肝挠肺的想回报给人家。
这时。
屋内又传来了秦母的动静。
“要我说,媳妇不收拾也不成器,你拿出点男子气概来,去狠狠收拾她一顿,叫她怕了你,你喜欢的那个什么什么,怡萍!不就能进来了吗?!”
秦荣连当即拒绝了:“不行!妈!我不是这种人!婉君只是性子要强一点,大丈夫立于天地,怎么能打女人呢?!”
他倒是个好人。
秦母急的话拔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也没让你一定打她,就让你收拾一下她罢了呀~!”
秦荣连再次拒绝:“妈!这种话你不要再说了!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对她滥用暴力的!”
婉君心里叹了一口气。
【秦荣连的确是不打人,但他善用冷暴力,逼着别人发疯,有时候婉君觉得,这样还不如大家闹一场呢。】
屋外的秦老爷再也听不下去了。
只见「砰」!一声巨响。
秦老爷一脚踢开门:“哪个要打婉君?!!我看今天谁敢打她?!!”
屋内的二人面面相觑。
秦荣连惊了一跳:“爸!…你回来了。”
秦母掩嘴问:“你不是说要下月才回来?!怎么会现在就回来了?!”
婉君看了一眼秦荣连。
她笑而不语。
秦老爷重重的的敲了一下拐杖:“说啊!是谁要打婉君!我看谁敢打她!!”
家公生气了。
秦母谄媚的上来哄:“你听错了,我是在说三叔家的事情,他昨儿夜里屋里里有女人哭的声音,就想着许是在打老婆。”
秦老爷冷哼:“荣连,你给我跪下!”
他不再计较那句话。
婉君在心里切了一声:这就是您说的帮我做主?
秦荣连自知理亏,咚的一声跪了下来,“爸,你都知道了?”
他看了一眼婉君。
仿佛认定了就是婉君说的。
秦老爷坐了下来,沉着脸色喝了一口茶:“刚才路上碰见了你二叔…”
他话还没完。
秦母就叫嚷着:“好啊你个婉君!我说你怎么会这般冷静!原来在这里等着我们荣连!是不是你告密的!!”
一开口就给婉君定了罪。
不讲武德。
还未等婉君开口,秦老爷就开口斥责:“好了!闭嘴!婉君什么都没说!你们自己做事没关门,关婉君什么事?!!”
婉君拱了拱火:“爸,你不用替我解释了。人清者自清,要是不愿意信我,说多少话都是白搭。”
“更何况,妈妈说的也是对的,荣连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也是个可怜男人。哎,当年叫他娶我,虽然是爸爸的主意,但我也确实委屈了他这许多年。”
婉君说这话时,泪水含在眼眶里,好不可怜。
她又说:“婉君愿意退出这段情,来成全荣连的一片痴心。”
老爷子嘴唇抖了抖:“……”
秦母一眼就看出婉君在耍花招:“好啊你!你这样说!岂不是把他嫁在火炙上烤?!”
——婉君这番话,是在拐着弯的说秦荣连。
——她暗讽荣连这么做,是因为不满意秦老爷的选择。
秦老爷再次呵斥:“闭嘴!有你什么事!”
秦母委屈巴巴的抿嘴不说。
秦老爷劝她:“婉君,莫说气话。”
婉君反过来劝:“爸爸,这不是气话,我是真心想成全荣连,谁家媳妇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幸福美满呢?我这也是为了荣连好,爸爸你就别多说了。”
——这次那个系统没有出声了。
——难道是她阴阳怪气的不明显?
秦老爷又看了眼儿子:“荣连,你没有话要和婉君说吗?”
秦荣连别过头不语:“……”
从刚才家公进门到现在,他还没说过一句话。
秦老爷见婉君心意坚决,就去敲打儿子,他质问道:“这个沈怡萍到底是哪家门户之女?你二婶说她身上穿的价值不菲,想来也是大户人家,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做姨太太岂不是丢了家里的脸?”
说到这个婉君也是有些好奇的。
她只知道沈怡萍家境不算富裕,但是再多的她也不知道了。
她竖起了耳朵。
随时准备拱火。
秦荣连嘴唇发白:“她不是大户人家,她身上穿的都是她妈妈赚钱买的,她是个可怜人…她…”
还是不肯说。
都怕爹怕成这样了,却也还晓得护着沈怡萍。
婉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却又不知从哪诉起。
秦老爷又重重的敲了一下拐杖:“她难道是天上西王母?!身份尊贵!!?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秦荣连再次拒绝:“爸!您就别问了!总之她是个好女孩!!她和我是真心相爱的!!”
这话气的秦老爷差点没摔杯子。
“你坏了家里的规矩不说,一问又是三不知,你到底想怎么样?!你难道真想和婉君离婚?!”
婉君赶紧扯住家公的袖子拱火:“爸!您千万别怪他!他一个月一千大洋的日子在英国已经很苦了,上要打点人际,下要买书吃饭看病的,他也苦啊~!”
“我想来,那个叫怡萍的姑娘,也是一味能缓解荣连贫瘠现状的一味心药吧!”
不说这个还好。
一说起这个,秦老爷也纳闷:“一千多大洋在英国还叫苦?那些真苦的都去了法国。荣连?你莫不是和我们开玩笑?!”
秦母也皱眉了:“是啊,方才我还没瞧见,你穿的还是五年前出国时候的西装,你回来也没什么行李,又说没有钱用了,你到底是…花在哪了…?”
提起钱这种东西。
没有一个公公婆婆是不介意的。
他们可能不介意儿子找女人消遣,但是非常介意家里的人被败家子挥霍。
秦母也急了:“你该不会全花在别人身上了吧?!你这些年到底读书读了个什么啊?!”
到底是亲妈。
一猜就中了。
秦荣连似是有些心虚,支支吾吾的组成不了一句完整的话。
婉君过来打了圆场:“爸妈,让荣连起来吧,自家人关起门说话,哪有跪着说话的道理。”
听了这话。
秦荣连感激的看了婉君一眼。
秦老爷点点头:“婉君既然说了,你就起来吧,只要你肯好好说,再和婉君低个头,咱们还是一家人。”
秦荣连脸上为难:“不是我不肯说,事情关乎怡萍的的隐私,说了就不是君子所为,君子有所为,亦有所不为。”
秦老爷没声了:“……”
婉君面色微微一紧。
——秦荣连这个人其实真的很聪明。
——他只要是不想说的事情,就会将事态的严重度拔高,他会把问题抛砖引玉,引到问出话的那个人身上,仿佛问出话的那个人才是罪人。
婉君笑了。
她打了圆场:“爸妈,其实荣连的钱给了谁花都不打紧的,左右钱给了荣连,他想怎么给别人用,那也是他的事情,就算买个几千几万的衣服咱们也认了。”
几千,几万。
这几个字婉君咬的很重。
婉君又说:“我就是心疼爸爸妈妈,这几年都没好好过过日子,我本想着荣连回来了,又去北平大学当教授,就想和他说拿了教授工资,就给爸爸买轮椅的事情。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提起这件事,就给爸妈看了笑话……哎……”
“要怪就怪我吧,爸爸,都是我不好。”
婉君这话,说的颇为阴阳怪气。
重新醒来的那一天。
她就告诫自己:不要再被任何人、任何事、任何话,影响到自己当下的心情。
婉君深知。
一个女人要想把日子过好。
就一定要精神上不受力。
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无论别人怎么对你,或者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难受,你依然该干嘛干嘛。
绝不让别人把自己打上疯女人的标签。
要是别人说几句话你就炸毛了;要是你总是活在别人的眼光里;要是你总是在为难自己;你这个人不命苦谁命苦呢?
从现在开始婉君只要在乎三件事:她自己,她的钱,她内心的平静。
那么她就会迎来重生。
秦老爷听到很感动:“难为你还记得我的事情,轮椅的事情倒是不急,婉君,有你是我们整个秦家的福气。”
你也知道啊。
婉君还以为他不知道呢。
另一边,提到了钱,秦母原本嚣张的气焰也下去了,这几年为了荣连,她打麻将也是小打小闹,出去玩再也不敢大手大脚。
就等着儿子回来光宗耀祖呢。
秦母的脾气可不是盖的,她直接上手去抢了荣连手上的小行李箱:“给我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秦荣连护着行李箱,不让秦母看:“妈!不行!妈!别——”
可他这么一个瘦弱人。
怎么会干的过秦母的力气呢?
秦母早年是陪着家公一起吃过苦的,生意上的事情她的确不懂,但是那些年的苦日子熬下来,也是惹不起的。
两个人拉拉扯扯。
秦老爷刚想叫他们别闹这么难看,就看到行李箱子里飞出来一大片的纸条和信件。
还有零零散散的衣服,少量的书,还有一支钢笔滚了滚出来。
婉君捡起来一张纸:“这个是…?”
洋装的发票?
上面写的金额…
是1228元?!
他疯了?!
难道就是沈怡萍今天穿在身上的那件洋装?!居然要1228元?!!
秦母捡起来的是一封信,她看了一眼,没敢念出来:“……”
上面是一些情话。
还有沈怡萍催促荣连给她钱交学费,里面喊着官人、丈夫、哈尼,好不亲密。
秦老爷一把扯过信:“写了什么?给我看看——”
这…
这都是些什么…
秦老爷没想到儿子要钱居然是这个用法,“你…你…你…!”
婉君也捡起了另一封信。
上面写:「荣连,沈家答应让我一起读书,你知道我在这里度日如年,只要给我妈足够的钱,她就能让我走了,荣连,你就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落尾写:「爱你的怡萍。」
婉君心里咯噔了一下。
虽然不知道这个沈家到底是什么门户,但是这一下子,倒是将所有不懂的事情都串在一起了。
和婉君心里猜的也差不多。
秦老爷气的咳嗽了两声:“…咳咳…!”他捂着嘴,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吐出来。
这下子连婆母也不帮他说话了。
“荣连,你和妈说实话,她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秦荣连眼见瞒不过了,只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原来这个沈怡萍是原本不姓沈,是妈妈改嫁了继父后姓沈的,继父没什么钱,一家人都蜗居在英国。
沈怡萍的妈脾气不大好,总是对她非打即骂,不过好在沈怡萍读书很好,说出去也是一件风光事儿,所以她妈还是让她上了便宜的学堂。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到了十六岁她妈就张罗着让她嫁洋人。
沈怡萍不愿意嫁,因为她刚考上了大学,再加上她不想被人安排命运,就拼死抵抗逃了出来,在一个风雨夜里遇见了秦荣连。
嗯…
后面的事儿。
就是秦荣连和沈怡萍的相遇故事了。
知己怎么能没有相救的戏码呢?
是挺好看的。
若是戏曲里有这段,婉君一定会打赏一毛钱的;
可若是发生在自己头上,她就不大笑的出来了。
秦老爷听完后有些沉默。
他说:“就算她是个苦命女子,可是咱们秦家没有这种养姨太太的规矩,你既娶了婉君,作为男人,你就该对她负责一辈子,如今又置她于何地?”
秦荣连解释:“我和婉君说过,她不会和婉君争什么,她也不过是想和我相爱罢了,是婉君自己没听进去,是她不肯信我。”
婉君拆穿他:“你只带回沈姑娘,却不说她的来路,我叫你去找爸爸说,你也不听,如今又说是我没听进去了?你倒是会倒打一耙。”
所有的真相都被揭穿。
秦荣连感觉自己被刘婉君逼上了一条绝境。
他也质问婉君:“闹到如今这样,你满意了?你开心了?”
婉君怼他:“事儿又不是我挑起?依我看倒是你难弄,我都愿意成全你,你还不依不饶,想我怎么样?”
秦老爷叹息一声,“好了,都别吵。”
他转身问婉君:“婉君,你怎么想?”
这是踢皮球呢。
还是心疼上了沈怡萍?
婉君也踢回去这个难题:“都说出嫁前从父,出嫁后从夫,从前我都是听爸爸的,如今嫁给荣连,自然也是要听荣连的…所以…”
秦老爷正犹豫着怎么说,一口气还没下去,就又听见婉君后面的话。
婉君继续说:“所以…荣连今儿和我提了离婚,我自然是要听他的话,和他离婚了…”
“如此!也不算坏了爸爸的规矩!”
秦老爷这口气彻底上不来了:“……”
——老爷子发觉,今天的婉君好像有些不一样,她总能变着法儿的让人说不出反驳的话。
秦母倒是惊了个大惊:“荣连真这么说了?离婚?我还以为是你提的…”
——还以为是婉君故意找茬。
——没想到却是自己儿子说的。
秦荣连脸色绷紧的难看,他一身傲骨从来没有被人逼到这个份上过。
他觉得婉君是在故意为难他。
秦荣连一改脸色,质问婉君:“婉君,从一开始,这就是你的目的?是也不是?”
婉君反问他:“你说说看,我能有什么目的?”
秦荣连回她:“你为难我,为难怡萍,满足你一时的好胜心,你一步步的紧逼,只是为了不让怡萍好过,不让我好过。”
哦?
他倒也不算笨嘛。
的确是这样子的,从一开始就是婉君故意在引导他讲出离婚这种话,又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是婉君故意在激怒他。
婉君想离婚,但也要做那个名声最好的人。
更何况现在她还有一个【怼怼系统】,只要怼赢了,她就能获得积分的奖励。
婉君可太了解秦荣连了,他有时候只是看着冷静,其实内心已经破碎了一会儿了,更何况离婚这说法,他上辈子也常来恐吓婉君,却没瞧见他真的有胆子让父母同意签字离婚。
婉君想:重来一世的人没什么好怕的。
天下男人千千万,一棵树上吊死做什么。
何况他秦荣连又不是什么好果子。
婉君不怒反问:“荣连,我只是想成全你,你怎么把别人看的那么坏呢?”
婉君以毒攻毒。
用秦荣连以前说过的话反击他。
秦荣连一时无声:“……”
秦母也惊讶。
她万万没想到,刘婉君竟然是个这么有种的女人。
可离婚这种事在这个年代,说出去对谁都不太好听。
秦母劝:“婉君啊,你也别太糊涂,你和荣连过了八年的夫妻日子,今天要是离了婚,就是破鞋了,哪有男人会要一个破鞋?”
说是在好言相劝。
其实就是在变相的贬低。
秦母又说:“而且离婚了你去哪?你两个哥哥自身都难保,怎么会来管你呢?!没有娘家撑腰的女人,以后的日子不好过的。”
秦老爷呵斥道:“行了!你别说了!”
婉君脸色也不太好看:“妈,若我是破鞋,那荣连是什么?难道是我不要的破根?”
“什么破根,你说话怎的这般……”
饶是婆母这样不依不饶又不讲道理的人,听了破根这话,也磕巴起来,不晓得从哪里开始打压了。
婉君再次提醒:“我和他是离婚,并不是从前的休妻,更何况离婚这话也不是我提出来的,是荣连,我不过就是想成全他罢了。”
——人要想做一件难事的时候,最好别直接提,而是给别人心里敲响一个警钟。
——婉君正是在敲警钟,告诉他们,我有这个离婚的决心。
秦老爷缓和气氛:“婉君,爸知道你心里有气,你先消消气,莫要再讲糊涂话,你若是再说,爸也要生气了。”
——老爷子心里在想:回来的时候二弟只提到荣连带了个姑娘回家,没说荣连要和婉君离婚啊。
——这这么大的事,婉君怎么一开始没和他说呢?
秦荣连听到「破根」二字,羞愤的说:“你今天硬气,明天又能去哪?去投靠你不见人影的大哥?还是投靠你在法国自身难保的二哥?”
他说的很刻薄。
婉君直接红透了脸。
——她二哥去法国,还不是因为没有钱。
——法国那边说好听点是在留学,但是那边三天两头的闹一出,婉君那个二哥在那边过的就宛如难民一般。
婉君不甘示弱怼他:“荣连,你若讲这样的话,我也想问问,你这些年用的都是自己双手赚来的钱吗?”
“不是人人都像你这般好命,能有这么好的爹娘供着你潇洒快活,这道理便是三岁孩童都懂,你怎会这般顽固不灵?”
这人逼急了。
多大的文化素养都不管用。
瞧瞧秦荣连此刻的模样,活像一个街上不讲理的街溜子。
说实话,她两个哥哥的确混得不怎样。
但好歹也是她仅剩的亲人了,轮不到秦荣连来这般的羞辱。
秦荣连又说:“你若有本事,也得个好命,叫你爹来帮衬你,我不过就是说实话,你七岁就来我家,离了秦家你又能去哪?靠你这双三寸金莲吗?你能走出这个秦家的大门吗?”
秦荣连就这么竭尽所能的嘲笑她,再次撒开她的伤口上撒盐。
可既然提到了她爹。
就别怪她开始演戏了啊。
婉君看了一眼家公的脸色,在发现家公脸色铁青后,抹了抹眼睛上不存在的泪痕:“我爹是死了,我爹若不死,也不会让你这般羞辱。”
眼见家公不为所动。
婉君又捂住脸哭了起来:“呜呜呜呜。”
秦荣连也知道说过头了,态度并没那么强硬了,可他脾气到这里了,还是不愿意低头认错:“你不要哭,你哭做什么了,搞的像我怎么欺负你似的…”
听听。
这人没有一句人话。
秦老爷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站起来直截了当就给了秦荣连一巴掌:“你住口!混账东西!”
“啪!”
这一巴掌。
还挺响亮的。
屋内的气氛剑拔弩张。
秦母也吓得不敢出声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