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满银孙少安是小说《年代:厉害了我的姐夫》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独赏一支花写的一款男频衍生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年代:厉害了我的姐夫》的章节内容
广袤的黄土高原,一片银装素裹,凛冽的寒风吹刮着黄原这座城市,街上行人稀稀拉拉,无不低着头快速行走。
咯吱......
一双沾满泥泞的黑布鞋踩在雪面上,发出轻微声响,抬头一看,是一个不高不矮,脸蛋白净俊俏,约莫二十五六岁的青年。
头戴一顶破毡帽,身上的棉袄不知多久没洗了,黑得发亮,几个补丁缀在上面。
提着一个小布包,嘴上还叼着一根烟,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眼四处打量。
王满银吐出一口烟雾,忍不住骂道:“特么的,不是说这里有个鸽子市吗?”
他身旁走过一个路人,好心提醒,“同志,鸽子市在前面巷子里,咋可能在大街上看得着,脑袋不想要了?”
王满银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笑容,有些别扭吐出那两个字,“同志,谢谢你了啊。”
路人点点头,埋着头,将帽子拉低,迎着寒风前行。
王满银将烧到烟屁股的香烟丢掉,用围巾挡住冻得发紫的嘴唇,双手插进袖筒,迈开长腿朝前面巷口走去。
“嘿,这个时代还真好,同志,同志,听着怪亲切的。”
王满银自顾自嘀咕一句,他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准确来说,他的灵魂不是这个时代的,而是来自现代。
现代的他也叫王满银,算是个精英人士,但是大龄单身,原因很简单,他不孕不育。
虽然有不少漂亮姑娘都说不介意他这点,但他心知肚明,这些姑娘都是冲着他的钱来的。
而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以及家族传统的影响导致他对于后代十分渴望。
就在昨天,意外发生了,他在一个小超市购买东西的时候,一辆车突然冲进来,当场撞死了他。
可能是老天保佑,当他清醒后,接受了原主的记忆,这才发现自己来到了路遥小说《平凡的世界》里,代替了王满银,这个与他同名同姓的二流子。
至于原主,也是够惨的,在黄原这座大城池里晃荡两个月,身无分文,活活冻死在了街头。
他迅速接受事实,当时就想立刻乘坐火车回到罐子村,见一见痴情的兰花和两个娃娃。
天知道他有多高兴,一生没后代的他居然一穿越过来就有两个后代,简直喜出望外。
至于纠结孩子是不是自己的问题?根本没必要,两个娃娃流着和他相同的血脉嘞。
可正当他想动身回罐子村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不仅身无分文,而且又冷又饿,已经到了意识恍惚的边缘。
还好,不知怎么的,前世他出车祸时的小超市也跟随他一起穿越,意念一动就能进去。
他赶紧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来到小超市大吃大喝,将肚子填饱,又在里面穿上一件崭新的毛衣和秋裤,连羊毛袜子也给装配上,这才有心思查看随身超市。
他给小超市命名随身超市,毕竟里面不仅是个小超市,而且还可以随时取放东西。
小超市不大不小,里面物资倒是挺齐全的,超市后面甚至还有三个房间,一个卧室,一个厨房,一个厕所,甚至厨房和厕所还有水,而且水流无穷无尽,就挺神奇。
不过,超市的大门却怎么都推不开,看样子面积就这么大。
他从随身空间出来,开始琢磨怎么利用随身空间搞点儿年货回去,改善家里的生活。
记忆里一家人生活有多窘迫他是知道的,全靠兰花下地挣工分撑着。
至于原主,别说挣工分了,反而成为了兰花的负担,也就是兰花一厢情愿的跟着他,换了别人早跑了。
于是他在原主的记忆里面搜索,得知附近有一个鸽子市,当即在随身小超市里拿了一些东西,撕掉标签,放进小布袋,准备拿去交换。
于是,也就有了开头那一幕。
一想到家里的兰花和两个娃,他便忍不住加快脚步,来到巷口,往前看了看,里面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影。
“那位彬彬有礼的同志不会是哄我玩的吧,这也不像是鸽子市呐。”
他疑惑走了进去。
这个年代,买卖行为是被禁止的,但人们总有需求,于是鸽子市应运而生,不过只能在私底下进行。
他沿着巷子一路走过去,两个拐角过后,两个牛高马大的汉子突然出现,将他上下打量一遍,这才让开道路。
王满银被吓了一跳,讪笑两声,朝里面走去。
里面的人顿时多了起来,个个用口罩或是围巾将脸遮住,只露出两个眼睛,除了买卖时的交流,其他人全程不说话,怪不得里面这么安静。
不安静不行,要是动静大了,很容易把巡查的吸引过来。
王满银汇入人群,看向两边的摊贩,卖啥的都有,鸡蛋、腊肉、野味儿、小麦,这些属于贵重东西,大部分人都买不起。
更多的是卖土豆、白菜、粉条、玉米面粉便宜东西,这些东西虽然便宜,但是要受欢迎许多,毕竟,吃饱才是这个年代的普遍追求。
王满银逛了一圈,心里有些惆怅,超市里的东西虽然在现代都是常见物品,但放到这个时代,那可就是再精贵不过的东西。
但是,太精贵了,有人会买吗?
不管了,先拿出来试试吧。
他找到一个空位,将小布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三块......电子手表和一瓶红酒。
没错,就是超市里面卖十块钱的电子手表和几十块钱的红酒。
红酒的标签都被他撕干净,不然他怕自己被举报。
超市里不是没有其他东西,但大部分东西的标签都不太好撕,而且太过超前了,拿出来与这个时代的画风格格不入,像是大米白面什么的又太麻烦。
他干脆随便拿了几块电子手表和红酒,反正这玩意儿这时代已经有了,而且是绝对的贵重物品。
他将布包铺开,将手表和红酒放在上面,学着别人的姿态,双手插进袖筒,低头看着自己的东西。
周围的人看了地上的东西一眼,眼里露出惊讶的神色。
他们看不懂王满银卖的是什么,莫名觉厉,感觉王满银都神秘了不少。
这时,一个穿着棕色大衣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看见红酒,眼睛一亮,“小兄弟,这东西怎么卖?”
来客了。
王满银看着中年男人指着的红酒,轻咳一声,“这红酒可不一般,香江那边拿过来的,外国货,您一看就是知识分子,瞧着给吧。”
他哪里知道这个时代红酒的价值,下意识按照前世的习惯,先吹嘘,再捧高,让客人舒舒服服的。
中年男人轻轻笑了一声,“我能看看”
“随意。”
他拿起酒瓶,将鼻子凑近木塞,仔细闻了闻,王满银伸出大拇指,“行家。”
中年人得意笑笑,又敲了敲玻璃瓶,摇晃了一下,看着红酒的颜色若有所思。
王满银心里忐忑,自己刚来不会就碰见高手了吧,早知道换一瓶贵一点儿的红酒。
中年人满意点头,“小兄弟,背后路子不错,这红酒果真是外国货,你看木塞,这个技术我们现在还无法做到,玻璃质量也是极好。”
能不好吗,全是现代工艺。
王满银笑容满面,“您满意就行。”
中年人思考片刻,用带着陕北方言的普通话说道:“是这,我出二十块钱,外加十斤细粮票,怎么样?”
王满银心中讶然,接受原主记忆的他对这个时代的物价相当了解,一个普通正式工的工资一个月也就才二十块左右。
自己一瓶廉价红酒就能卖二十块钱,而且还有十斤细粮票,他遇上个大款了。
中年人见他一直没反应,当即道:“小兄弟,我这价格够诚心了,供销社里的茅台也才卖十元一瓶呢。”
王满银回过神,“成,这红酒啊,是你的了。”
中年人这才满意笑了,拿出两张大团结和一张十斤的细粮票出来递给他。
王满银接了过来,又听见中年人小声问道:“你常在这儿不?有啥好东西给我留着。”
王满银摇头,“我不常在这儿。”
黄原是个地区,管辖着数个县城,其中便有他的家乡,原西城。
原主也是跑得够远,原西城不够他折腾,居然跑到黄原城来了,难道他总是自吹走遍大江南北。
中年人失望点头,“也是,你们这行,不能一直待在一个地方,唉。”
说完,他作势准备要走,王满银赶忙推销手表,“大哥,手表看一看,也是香江来的,电子手表,高级着呢,上面有数字能直接显示时间。”
中年人扬了扬手腕上的大银表,“有手表了,不用。”
“给家里孩子买一个也好啊,外国人都流行这个呢。”
谎话张嘴就来。
中年人依旧摇头,“孩子也有手表了。”
说完,径直朝其他摊位走去,在肉摊上停留下来。
王满银喜滋滋的将钱和粮票放进口袋,实则是放到了随身超市。
有这二十块钱和十斤细粮票,今天收获已经足够了。
但他不着急,依旧耐心等待,终于,一个穿着黄色妮子大衣,梳着城市流行的辫子头的年轻姑娘走了过来,好奇看着手表。
王满银立马推销,“姑娘,一看你见识就比较广,这是来自香江的电子手表,上面有数字可以直接看时间,外国人都用这个。”
虽然这姑娘很漂亮,但他可不敢直接夸,不然就被视做调戏,严重的话会被定成流氓罪。
辫子头姑娘明显来了兴趣,明亮的眼睛看了他一眼,突然往后退了一步,遮住鼻子,“你身上有点儿臭。”
王满银丝毫不见尴尬,“刚从香江过来,没来得及洗澡,臭点儿好,臭点儿巡查的就不乐意搭理我。”
辫子头姑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露出一口洁白牙齿,优雅的将手表拿起来打量。
王满银心中感慨,黄原不愧是大城市,在这个年代都有这么精致的姑娘。
哪像原西城,一个个打扮的土里土气。
嗯,兰花除外,自己的婆姨是最漂亮的。
“还不错,多少钱,我都要了。”
王满银眼珠子转了转,“都要?这可是电子手表,里面工艺高深着呢,怕是有点儿贵。”
“哼,再贵能有我的手表贵?”
她露出洁白的手腕,一个银色的女士手表露了出来。
原主在各个城市乱逛,见识还是有的,对应的记忆顿时出现在脑海,“哟,梅花手表,得三百块钱吧?”
辫子头姑娘得意的扬起下巴,“算你有见识,说吧,这电子手表多少钱,我全要了。”
“这样,看你诚心买,我也诚心卖,一百五十元一块手表。”
他心里一狠,报出一个天价,时刻关注对方的表情,生怕冤大头被吓跑。
“一百五十元,也不算贵,可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钱,自行车票你要不要?”
辫子头姑娘眉头轻皱,拿出一张自行车票。
王满银眼睛一亮,“要,要,当然要,一张自行车票当一百块钱。”
光有钱没用,得有对应的票,没有自行车票,想买自行车还是个难事。
“可我身上只带了二百元出来,你看看这些票值多少钱?”
她拿出一个粉色的钱夹,从里面拿出一叠票。
王满银呼吸有些急促,将票拿过来,仔细清点。
肉票三十斤,细粮票总共五十斤,糖票十斤,烟票五张,布票三十米,油票二十斤,收音机票一张......
而且这些票全都是大额票,数量听着多,但是票看起来却不多。
老天眷顾,让自己碰见这么个傻姑娘。
他飞速清点好所有票据,在脑海中飞速计算,“姑娘,这些票大概值一百八十九元,我给你算二百元,行不?”
辫子头姑娘丝毫没有计较,说了声行,然后从钱夹子里拿出十五张大团结,也就是一百五十元递给他。
王满银喜滋滋的接过来,“姑娘慢走,绝对物有所值,这可是香江来的高档货。”
见姑娘走远,他连忙收起布包跑路,生怕她反悔。
本来还以为要在黄原多待两天,没想到遇到两个大款,直接让自己身家暴富。
刚要出鸽子市,刚才两个大汉拦住他,看了眼空瘪的布袋,“刚才摆摊了?”
王满银警惕点头,时刻准备脚底抹油跑路。
“摆摊的人要交五毛钱的费用,你不知道?”
王满银松了一口气,刚把手伸进口袋,想从随身超市里拿钱,突然想到自己手里全是大团结,顿时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早知道去随便买点儿东西换点儿零钱,大团结放到现代,比百元钞票还贵重......
王满银忐忑不安拿出一张大团结递给他们。
两名大汉愣了一下,对视一眼,露出一丝笑容,“哥们,卖啥了,收获不错啊,不过我们找不开这么多钱。”
“那咋办,我身上就这么十块钱。”
“呵呵,你走吧,以后多来我们这里就行,下次一起给。”
王满银立马将钱揣回裤兜,眼里满是笑意,“好,下次一定。”
说完,他脚步沉稳往巷口走去,刚过拐角处,立马飞奔起来。
其中一个大汉点头示意,另外一人当即追了上去。
但过了拐角处他就懵了,前面只有一串雪泥脚印,但人影却不见了。
“特娘的,这小子跑这么快?”
他赶忙追了上去,走出巷口四处张望,但啥都没发现。
街道上的雪地里满是脚印,根本看不出来。
他气的往旁边吐了一口痰,“特娘的,有本事你别回来。”
他转身回到巷口,过了一分钟,又从巷口走出来,不死心四处张望,这才无奈回到鸽子市。
“跟丢了?”
“嗯,这小子跑得太快,跟个兔子一样眨眼就没人影了。”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巷口处,王满银从随身超市出来,四处看了看,没有人,立马松了一口气。
他拉下围巾,从随身超市拿出一根香烟,打火机喷出的火蛇舔舐着香烟,他吐出一口浓厚烟雾,神清气爽打了个激灵。
“嘿嘿,特么的还想追老子,我可是王满银。”
他抽着烟,一手插兜,嘴里小声哼着小曲,一路消失在街头。
天空被连绵千里的白云覆盖,洒下无穷雪花,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个颜色。
王满银哆嗦着来到国营食堂,好奇看着里面的布局,浓浓的年代气息扑面而来。
食堂最显眼的地方挂着伟人像,伟人像下方有一条横幅,上面写着:不得无故殴打顾客。
而另一侧的墙壁上是一块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今日提供的菜品。
国营食堂会根据采购员采购的食材,制定每天的菜肴,卖完了就没了。
王满银大步走上前,豪气道:“同志,请给我上三个白面馍馍,一碗猪肉烩粉条子。”
工作人员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伸手,“半斤细粮票,七毛五分钱。”
将一张十斤细粮票和一张大团结递过去,工作人员愣了一下,开始找钱。
拿回钱和细粮票,王满银坐在一个圆桌旁耐心等待。
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白面馍馍和猪肉烩粉条子端了上来,他立马狼吞虎咽。
“唔,还是冒热气的吃着舒服。”
热腾腾的食物下肚,身躯顿时暖和许多。
三下五除二吃完以后,王满银拍拍肚子,走出食堂,天色已经黑麻麻的,眼看就要黑了。
他嫌弃闻了闻身上的味道,来到澡堂,买了一张澡票进去,脱光以后舒舒服服躺在澡池里。
不一会儿,皮肤红的就像煮熟的大虾。
见差不多了,叫来搓澡师傅,将上上下下搓了个遍,站起来,浑身似乎都轻了两斤。
随后他又来到招待所,“同志,请问还有房吗?”
工作人员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打量一眼他的穿着,语气平淡,“这儿住一晚可不便宜,得六块钱。”
“额,那算了,我另想办法。”
一听这么贵,王满银当即没了想法,连忙走了出去,忍不住朝背后吐了口痰。
“六块钱,咋不去抢?看我钱多是吧?我的兰花在地里刨一个月也才几块钱。”
他来到一个巷子里,见周围没人,当即进入随身超市。
反正超市里面有个卧室,睡里面就挺好。
第二天,王满银早早起床,来到理发店,理了个寸头,看起来干净利落,五官看起来更加立体,浓眉大眼看起来精神十足。
他摸了摸扎手的脑袋,就是脑袋有些冷。
将帽子戴好,直接来到了百货商店。
百货商店是供销社的升级版,里面的物资相当齐全,进去就是一通买买买,等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行头。
头上戴着一顶崭新的棕色雷锋帽,身上披着厚实暖和的棕绿色大衣,脚上则是一双潮流靴子。
配上白净的脸庞,任谁都要竖起大拇指,说上一句:好后生!
东西买得太多,工作人员帮他送到门口,询问要不要帮忙送到家。
王满银连忙摇头,费力拿着所有东西来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意念一动,便放进了随身超市,顿时一身轻松。
做完这些,他顿时待不住了,小跑着朝火车站赶去。
“同志您好,买一张去原西县城的票。”王满银来到买票窗口。
“出行证明给我看看。”
王满银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白纸,上面盖着石圪节公社的公章,以及公社主任的签名。
想出门,没有这玩意的话想都别想。
“原西县是吧,车票三毛。”
王满银利索掏了钱,拿上车票,上面没有时间,只是印了原西两个黑字,加上印章和日期。
他东张西望,找到了一块黑板,上面写着每趟车次的时间以及检票口。
看了看往原西县城的火车,有两趟,上午一趟,下午一趟。
他的车票上午下午都可以坐,上午的火车还需要一个小时出发。
一个小时后,他来到火车上,找到自己的位置,双手放进大衣口袋坐了下去。
火车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喷吐出大量白雾,随着匡次匡次的声音,缓慢启动,速度逐渐加快。
王满银看向窗外,白雪茫茫,景象不停后退,偶尔能看见有红旗插在路边。
而只要有红旗的地方,周围必定有人在冰天雪地中劳动,用汗水和意志来抵抗寒冷。
兰花,现在不会也像这些人一样在干活吧?
思念如决堤的河水一样充满心间,汹涌澎湃,恨不得自己去开火车,以最快速度回家。
火车就像是一条绿色的钢铁蟒蛇,在白色雪地上飞速疾驰,迎着寒风不断前进。
不知何时,太阳将厚重的白云给扯开,撒下金色光芒,整片雪地反射出耀眼的白光。
原西县城,越来越近了......
罐子村。
一个杂姓村子,分散居住在罐子山上,罐子山脚有一条东拉河,东拉河贯穿上游的石圪节村,连接下游的双水村、王家庄以及米家镇。
而此时的村口,也就是原西县通往米家镇的土公路旁,一个土窑洞静静忍受寒风的吹刮。
土窑洞很是破旧,墙面满是裂痕,被火烟熏得发黑,窑洞前面的小院也看不出小院的样子。
半人高的土墙塌了一段又一段,院子里的积雪也没有清理,杂物随处堆放,看上去杂乱不堪。
而此时院子外面,一个浑身包裹严严实实的妇女挑着一担水摇摇晃晃走了进来。
这人便是兰花,戴着个灰色头巾,穿着一身破旧单薄的棉袄,嘴唇冻的发紫,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好似山间的泉水一般清澈。
她将水桶放在院子里,哈出一口白气,踮起脚尖看向土公路,黑白分明的明亮眼睛洋溢着喜悦与期待。
“妈妈,你在看什么?”
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兰花转头一看,顿时笑了,穿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黑色眼睛的狗蛋努力迈动两只小短腿走出来。
兰花赶紧重新挑起水,清灵的陕北方言在院子里响起,“狗蛋,进屋去,外面可冷嘞。”
狗蛋为她开门,追问道:“妈妈,你到底在看什么,你这几天有事没事就往外看。”
兰花笑着取下狗蛋的围巾,露出一张灰扑扑的饥瘦小脸,“妈妈在看你那个不着家的爸爸回来了没。”
狗蛋眼里露出期待的神色,“爸爸要回来了吗?对啊,雪都有我这么高了,爸爸该回来了。”
“没错,等雪有我家狗蛋这么高了,爸爸就回来了。”
说完,兰花将水桶里面的水倒进大锅里,盖上木盖,又给灶洞添了柴禾,拉动风箱,火势瞬间变大。
待水热了以后,她将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盆拿出来,往里面倒上热水。
姐姐猫蛋好奇走过来,“妈妈,你是要洗澡吗?爸爸每次回来之前你都要洗澡。”
兰花有些脸红,也不知道是不是热气熏得。
“你爸爸啊,就爱穷讲究,我要是不洗澡,他会不高兴的,猫蛋,你和狗蛋也得洗,不然爸爸回来就不喜欢你们了。”
猫蛋和狗蛋一听,顿时吵着要洗澡。
兰花先给他们洗干净,还用了一点儿皂角起泡沫,洗完以后两个小家伙顿时白净不少,但脸上的菜色却越发明显。
兰花重新烧了一锅热水,将里里外外洗干净,换了一身干净里衣。
吃力端起木盆的水,倒在院子里面,见有太阳出现,她赶紧将衣服放在木盆里准备洗了。
“哟,兰花,洗衣服呢。”
一道声音从院子外面传来,兰花厌恶转头,一个戴着狗皮帽子的男人站在院墙外面,眯着眼睛打量她。
“徐大嘴,你又来干什么?”
徐大嘴示意了手里的布袋,“还能干啥,给你拿几斤高粱面。”
“谁稀罕你的高粱面,别在我家附近晃悠,我告诉你,满银马上就回来了。”
徐大嘴往后面看了一眼,不屑道:“兰花,你跟了那个二流子真是找罪受,一年四季不下地,尽在外面晃悠,说不定哪天就死外头了,要我说,你还不如跟我。”
“没卵蛋的玩意儿,你才死外头,你全家都死外头,二十大好几的人了,不去正经找个姑娘,来麻缠我干甚?传出去也不怕丢了你徐家的脸面。”
兰花一张嘴就像是机关枪一样,劈头盖脸一顿骂。
徐大嘴愣了一下,眼神阴沉,“兰花,你这是作甚,当真以为我徐大嘴是好欺负的?”
兰花谨慎看着他,“徐大嘴,你要是再不走,我可就喊人了。”
“哼,你喊呀,我不信你敢嚷嚷不要脸的事情。”
“呸,你也知道你不要脸。”
“兰花,不说这么多,我把高粱面给你送进来,咱们好好说说话。”
徐大嘴迈步朝院子里走去,浑然没注意后方的土公路正驶来一辆自行车。
王满银飞快蹬着自行车,满心的喜悦化作怒火。
他直接从自行车上跳下来,大声喝道:“徐大嘴,吃你爷爷一脚。”
说完,他腾空跃起,一脚狠狠踹在他的后心处。
徐大嘴顿时感觉一股大力袭来,一个踉跄便摔了个狗吃屎。
挣扎着爬起来,抹了一把嘴上的雪泥,眼神带着震惊和一丝......畏惧。
“满银,你,你回来了,你别误会,我就是看两个娃娃可怜,过来送点儿高粱面。”
他讪笑两声,指着地面的布袋。
王满银冷哼一声,看向兰花。
兰花眼里满是惊喜,直接朝王满银扑了过来,临到身前,又因为羞涩停住脚步,眉宇顾盼生辉。
她指着徐大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满银,他想欺负我。”
王满银眼神凶狠,“兰花,去拿刀来,老子剁了他。”
兰花立马朝屋里跑去,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菜刀。
王满银接过刀,不给丝毫反应机会,直接冲了过去。
“老天爷,杀人啦!”
徐大嘴吓得赶紧往后跑,手脚并用,吃奶的力气都用上,边跑边叫,声音充满惊恐。
王满银哼了一声,“徐大嘴,你以后要是再出现在我家门口,老子就把你命根子剁了。”
二流子岂是浪得虚名,他在罐子村一天,村霸的位置谁都别想抢去。
兰花看着他,眼里带着崇拜,晶莹的泪珠从脸上滑过,“满银,你可算回来了。”
王满银紧紧抱住她,轻轻抽动鼻子,心中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燃烧,“洗澡了?”
兰花微不可察嗯了一声,享受着男人宽大温暖的怀抱,羞得满脸通红,紧张的四处张望,“走,我们进屋仔细说。”
王满银哈哈大笑,走回去将自行车扶起来,还好上面的年货绑的很紧没有掉落。
兰花这才发现自家男人大变了个样儿,穿着崭新的衣服,脸蛋白净,甚至还骑了个崭新的永久牌二八大杠。
她惊讶捂着小嘴,低声道:“满银,你把供销社抢了?”
“满银,你把供销社抢了?”
听着兰花的疑问,王满银翻了个白眼,“我有几个脑袋,敢去抢供销社?”
“那这些?”
“进屋慢慢说,这天气,冷死个人。”
兰花赶紧帮忙把自行车推到院子里,王满银则解开绳子,准备将年货和各种礼物放到屋里。
提着两个口袋一转身,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不点站在门口,两双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打量他。
王满银板着脸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他们,“你们是谁,为什么在我家门口。”
猫蛋和狗蛋对视一眼,缩了缩脖子,“我是猫蛋,他是狗蛋。”
“猫蛋和狗蛋?不认识。”
猫蛋瞬间眼泪汪汪,“爸爸,是我啊,我是猫蛋啊。”
王满银突然哈哈大笑,将手里东西放下,一手一个抱了起来,一股血脉相连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爸爸咋可能忘了你们两个调皮蛋,想不想爸爸。”
猫蛋这才明白爸爸在逗自己玩儿,转哭为笑,搂着他的脖子,重重点头,“我就盼着爸爸回家呢。”
王满银亲了闺女一口,转头看着狗蛋,“儿子,你咋不叫我。”
狗蛋声音很小的叫了声爸爸,王满银也亲了他一口,“臭小子,大大方方的说话,走,先帮爸爸把东西都拿进屋。”
“哇,爸爸你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有没有新衣服?”
“有。”
“有没有肉肉。”
“有。”
“哇,爸爸太好了。”
将所有东西放进屋里,兰花看着院子里的自行车,依旧不放心,将自行车推进屋里,不大的窑洞顿时被塞满。
王满银打量着窑洞,墙面漆黑开裂,窑顶黑漆漆一片,地面坑坑洼洼,关键是只有一孔窑洞。
灶台,炕床,衣柜,饭桌都挤在小小的窑洞里面。
关键是木窗还坏了,寒风不断灌进来,哪怕烧着炕,里面依旧不算暖和。
再看兰花和两个娃娃,面黄肌瘦,头发枯黄,穿着破旧单薄棉袄,不知道平日里吃了多少苦。
他忍住鼻尖酸涩,开口:“兰花,我饿得不行嘞。”
兰花擦掉激动的泪水,立马起身,“我现在就给你做,家里还有三个鸡蛋,你和两个娃一人一个。”
“想吃肉哩。”
兰花一脸为难,“前两天秦三叔家里宰了头羊,要不我去借点儿?就是不知人家肯不肯借。”
王满银心疼看着她,“你这婆姨咋这么讨人喜欢,我说吃肉你就给我弄?”
兰花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你难得回家一趟,我想伺候好你。”
王满银感叹原主的眼光,茫茫人海中居然挑中兰花这么个宝藏姑娘。
他起身打开一个尼龙口袋,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以后,里面是三只焦黄的烧鸡。
“哇,好香呐。”
两个孩子顿时眼睛一亮,忍不住把鼻子凑了过去。
兰花赶忙把窗户堵上,免得肉味传了出去,低声道:“一只烧鸡得三块钱呢。”
“不怕,你男人有本事了,以后让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银,羡慕死其他婆娘。”
兰花啐了一口,“那就先吃一只?”
“三只都给热了,要吃就吃个高兴吧,嗯,这样,吃两只,留一只给咱爹送去。”
兰花很高兴他能想到自己的娘家,点点头,将烧鸡接过去。
王满银动作还没停,又拿出一个黄色布袋,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白面,而且没有小麦壳,是上好的精白面。
这是他从随身超市拿出来的,当然是上好的粮食。
兰花用手抓了一把,“这么好的白面?咋舍得放锅里。”
“今天中午,我们就吃白面馒头,香喷喷的烧鸡,猫蛋,狗蛋,你们说好不好?”
猫蛋和狗蛋不断咽着口水,说了声好。
兰花心里极其不舍,但见自家男人开口,没有反对,当即拎着白面去蒸馒头。
王满银脱掉靴子,盘腿坐在硬邦邦的炕床上,床上的棉絮黑得发亮,摸上去没有半点儿暖和的感觉。
他拍了拍脑袋,忘记买新被子了,算了,找时间去米家镇买吧。
他招招手,猫蛋和狗蛋立马过来坐在他腿上。
“猫蛋,狗蛋?”
两个小不点睁着明亮大眼睛看着他。
王满银揉了揉他们瘦的凹进去的脸蛋,嘀咕道:“这叫着也太难听了。”
这是两个娃娃的小名,农村讲究贱名好养活,于是就这么从小叫到大。
但他从现代穿越过来,听着总感觉很别扭,像是骂人的话。
兰花满脸笑意,“哪里难听了,从小不都这么叫?”
“两娃的大名叫啥来着?”
他在原主的记忆里搜索,这王八蛋对孩子太不上心,一点儿没印象。
兰花一秒都没有思考,“猫蛋叫王有雅,狗蛋叫王有庆,你忘了,我们找算命先生要的名字呢,你是满字辈,他俩是有字辈,姐姐叫有雅,希望以后温文尔雅,弟弟叫有庆,希望以后岁岁佳庆。”
“王有雅,王有庆。”
王满银念叨两声,拍了一下手掌,“这名字好,听着就舒服,兰花,你以后可不许叫他们啥猫蛋狗蛋了,我闺女叫有雅,我儿子叫有庆。”
说完,他看着两个小不点,“记住自己名字了没?”
有雅和有庆重重点头。
“行行行,都听你的,就你爱讲究,咱农村都说贱名好养活呢。”
“现在不是已经养活了吗,再说了,以后有我在,还能委屈了两个娃?”
兰花期待问道:“满银,你以后不出去了?”
王满银拍拍胸脯,“不出去了,就在家里找个活儿,陪着你们。”
兰花高兴的手足无措,“哈呀,高兴得我又想哭了,满银,你安心在家陪孩子,家里家外有我嘞,只要你在家,再累我都知足哩。”
“地里的活儿我不要你去干,家里也有我收拾,只要有你在,我一颗心就踏实了。”
王满银听得哭笑不得,“你这傻婆姨,一颗心尽扒拉给我了,我王满银再不是从前了,我不要让你和两个娃过苦日子,瞧着吧,我要把咱家的光景搞得红红火火,让其他人都比不上咱!”
寒风呼啸,大雪飘零。
狭窄破旧的土窑洞却一片喜气洋洋,灶洞里的火光映照在漆黑的墙壁上,蒸腾的热气从锅灶上升腾开来。
“香喷喷的大馒头来咯。”
兰花脸上洋溢着喜意,将一盘热气腾腾的馒头端上桌,淡淡的小麦香味儿萦绕在鼻尖。
随着烧鸡上桌,扑鼻的肉香更是让人食欲大动。
两个小家伙顿时按捺不住,争抢着从炕床上爬下来,穿上崭新的胶鞋就跑到了饭桌旁。
兰花板着脸训斥,“把新衣服脱下来,脏了可不给买。”
有雅和有庆睁着大眼睛可怜兮兮看着她,“妈妈,我们不想脱。”
“必须脱,新衣服是出门走亲戚穿的。”
有雅和有庆又把目光转向爸爸,王满银摸了摸鼻子,“看我干甚,家里你妈妈就是老大,我都得听她的。”
兰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嘴里像是含着糖块一样,甜到了心间。
两个小不点只好将新衣服脱下,宝贝似的放在炕床上,随后迫不及待将手伸向大馒头。
兰花将筷子递给心爱的男人,又给他拿了一个馒头,这才坐在他旁边,拿起馒头,突然不知如何下口。
她已经不知多少年没吃过白面馒头了,此刻竟然舍不得下嘴。
王满银将两个鸡腿扯下来放在两个娃娃碗里,看着泪花闪动的兰花,咬下一口白面馍馍,将嘴伸过去,“是不是要我喂你吃。”
兰花的情绪瞬间被打乱,笑着推开他的脸,轻轻咬了一口白面馒头。
柔软的触感像是咬上了云朵,随后小麦香充斥在整个口腔,随着咀嚼,丝丝麦芽甜味在舌尖弥漫。
“妈妈,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馒头。”
有庆嘴巴高高鼓起,含糊不清说着,至于姐姐有雅,嘴巴已经塞满说不出话来。
王满银好笑看着他们,转而心里又涌上苦涩,“慢点儿吃,以后有爸爸在,经常给你们吃白面馒头。”
随后看着兰花光吃馒头不吃肉,便扯下一个鸡腿递到她嘴边。
兰花闻着肉香,咽了一下口水,摇摇头,“你吃吧,我不爱吃肉。”
“你就乐意吃树叶子?”
王满银不由分说,直接将鸡腿塞到她嘴里,兰花羞涩看了他一眼,“满银,你别对我太好了。”
“咋?你是我婆姨,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你一对我好,我就忍不住想哭。”
王满银在心里大骂原主,表面却嬉皮笑脸,“我在外面常听见一句话。”
“啥话?”
“女人就是水做的,不然咋这么容易哭。”
兰花又笑了,一家人其乐融融,将两只烧鸡吃得一干二净,王满银没吃太多,兰花也怜惜两个孩子,让两个娃娃吃了个肚皮滚圆。
“嗝儿~”
有雅抱着肚子,油光满面的脸上满是幸福感,“爸爸,我不能再吃了,再吃肚子就要爆炸了。”
王满银揉了揉她略带枯黄的黑发,“谁叫你吃这么多的,安静坐会儿吧,别把肚子吃坏了。”
他起身拿出香烟,来到门外,点燃以后,神清气爽吐出一口浓厚白雾。
兰花打开门,探头看着他,“满银,咋在外面抽。”
“免得熏着俩孩子。”
“怕甚,猫蛋......有雅和有庆哪有这么娇气。”
“没事,我正好透透气。”
王满银抽着烟,看着西方天空如糖心蛋黄的落日,脸上满是沉思,思考下一步该干什么。
随身超市的物资很丰富,随便卖一些都能够让一家人生活得很好。
但是来源说不清楚,在黄原搞一两次没问题,反正他不在黄原住,怎么也查不到他。
但是在原西县城就不行了,总得有个活儿干,不仅可以对钱粮来源做个解释,人情往来也体面。
作为现代的精英人士,他深知富裕分为两种富裕,物质富裕和精神富裕。
精神富裕体现在多个方面,其中一个方面便是面子,走出去能够挺直腰杆,这点在农村显得格外重要。
他弹了弹烟灰,有些不知道如何下手,这个时代的限制太多了,在农村基本就只有下地挣工分一条路。
但真要让他下地去使力气,他真干不来这活儿,这一点他也认可原主的想法。
一天累死累活挣几个工分,管个求用。
除了下地挣工分以外,那就只有看能不能吃上一碗公家饭。
公家饭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好的,说出去也体面,只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关系社会哪儿轮的他一个二流子。
再说以他现在的名声,谁都不会想着要他。
王满银苦恼的扔掉烟头,先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先把这个年过了再说吧。
夜幕降临,兴奋一整天的两个家伙终于忍不住困意,在炕床上沉沉睡了过去,手里还攥着两颗水果糖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