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盟海誓应犹在》简介
小说讲述了相府千金孟云舒失足落水,竹马陆照筠抢了“我”(林辞芝)的鞋为孟云舒穿上,留“我”独自在湖边受寒。“我”意识到陆照筠不喜欢自己,决定退婚。
主角林辞芝经历的事情包括:
1. 为陆照筠和孟云舒把风时,孟云舒落水,“我”下水救人,陆照筠却将“我”的鞋给孟云舒穿上,对“我”不管不顾。
2. 回忆与陆照筠相识以来的种种,包括初到京城、成长中的陪伴以及及笄时的定亲。
3. 陆照筠为孟云舒向“我”索要止血药,“我”将过去他给的东西归还,夏侯玠出现安慰“我”。
4. 得知孟云舒与夏侯玠退亲,陆照筠拜入孟相门下献殷勤。
5. “我”向娘亲提出与陆照筠退亲,陆照筠夜半翻墙前来质问,“我”坚决退婚,拿回信物和退婚书。
山盟海誓应犹在正文阅读
相府千金失足落水那日,竹马抢了我的鞋为她穿上。
留我独自蜷在湖畔的草丛,吹了一夜的冷风。
原来自幼朝夕相伴,护他左右。
仍抵不过一见倾心。
这回,我不再赌气,只把定亲信物交还予他,再求一纸退婚书。
陆照筠谑笑,应了我的要求:
「林辞芝,你可别后悔。」
后来山路遇险,我越过他,救了另一个人。
他带着满身伤痕和淤泥挡在我身前,质问道:
「为何不先护我?」
我扶着身侧那位孱弱公子,只淡淡扫他一眼:
「陆大人,请让一让,你挡路了。」
1
湖岸边。
风穿过林间,发出丝丝缕缕的怪叫。
恐惧阵阵涌上心头。
我吸吸鼻子,就着月光,远远瞧见湖上漂着一只绣鞋。
是孟云舒遗落的那只。
方才在太后的寿宴上我就注意到了。
记得上面绣着两只金蝶,走起路来一闪一闪的,十分漂亮。
我不曾穿过这么精巧的鞋。
陆照筠说,我一身蛮劲,走起路来总是跨着大步。
比起绣花鞋,还是乌皮皂靴适合我。
今晚,他是来这儿和孟云舒幽会的。
他事先不告诉我,等到场了,才要我给他们把风。
我不肯,与他争执起来。
孟云舒就是在这个时候失足落入了水里。
陆照筠不会凫水,我便跳下去救她。
上岸时,她光着一只脚,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孟云舒是京城第一才女,很好面子。
今夜山庄人多,她的丞相父亲也在。
她说什么也不肯让我抱她回去,硬是要拿到那只漂走的鞋。
然后,陆照筠就倏地把我推倒在地。
脚上一空,再起身,那双短靴已经到了孟云舒那儿。
她无端向我道谢,却又问陆照筠:
「林姑娘怎么办?不要紧吧?」
陆照筠脱下自己的大氅披在她肩上,并不看我。
「她胆子比你大,那身板也比你硬十倍。待晾干了衣裳就能自己回去,无须担心她。」
初春的湖水只让我打了冷颤。
而他这番轻飘飘的话,却让我连骨头都生寒。
我呆呆地望着他们走远,在地上坐了很久很久。
陆照筠说的没错,我胆子是大。
可我很怕黑。
刚入上京时,我与娘亲在上元夜的街头走散,误入一处幽深的甬道,傻站在里头哭了许久。
那时是陆照筠找到我。
他牵着我的手,走过弯弯绕绕的巷子,来到一片璀璨的灯市。
这些,我以为他都记得的。
2
初见陆照筠这年,我七岁。
爹爹病逝,二房无主,林家大房就开始欺负我和娘亲。
陆氏夫妇知晓后,把我们接到京城安顿。
陆伯伯和我爹相识于微末。
一个秀才,一个兵。
二人却成为志同道合的知己,就连娶妻都定在同一日。
我娘亲和陆伯母亦为金兰之交,情同姐妹。
彼时两人重逢,拉着手相顾无言,默默流泪。
许久,陆伯母才红着眼眶,叫来她身后的男孩,对我说:
「芝儿,这是你筠哥哥,想玩什么,都让他陪你。」
少年负手站在我面前,神情倨傲。
却也听他母亲的话,轻声唤我一句「妹妹」。
我听娘亲说过,陆照筠很厉害。
虽只比我大三岁,可他早早参加了童子试,如今已在宫中当了四年的太子伴读,还深受太傅的喜爱。
据闻陆伯伯在顺天府连连晋升,也看几分他的面子。
天纵之才,自然是不屑与我这等顽童为伴的。
然而当时的我不会看脸色,错把陆伯母的话当了真。
捧着爹爹生前留下的一摞拳法册子,成天追着陆照筠跑。
一会儿要他教我认生字,一会儿要他看我新学的招式。
陆照筠总是任由我折腾,从不嫌我烦。
甚至及笄那年,陆伯伯趁着酒兴为我们定下婚事,他都没有拒绝。
因而我一直以为,陆照筠也是喜欢我的。
直至两年前,孟云舒在才子云集的花朝宴上行飞花令,拔得头筹。
我才发现,原来他那双凌厉的眸子,也会含笑望着一个人。
饶是我再如何粗枝大叶,也看得出他对孟云舒动了情。
只是我不甘心。
总想着再等一等,等他回心转意。
……
足衣还未干透,湖畔的晚风一吹,更冷了。
我缩了缩脚趾,望向星光寥寥的镜湖。
终于肯承认一个事实——
陆照筠不喜欢我。
甚至,他从未把我当作女子看待。
远处的山庄里飘来欢快的琴声,环望着周身阒静。
我突然发现。
捂不热的石头,扔了似乎也不甚可惜。
思忖间,身后霍然传来一道窸窣声。
我警惕地回头张望,但见草丛中伸出一条摇动的尾巴。
是一只大黄狗,拴着绳,似乎是有主的。
它朝着山庄的方向踮了几步,似乎是想给我带路。
「你是要陪我回去吗?」
大黄的尾巴摇得更厉害了。
我蹲身挠挠它的下巴,接过它嘴里衔着的拴绳,由它牵着往前走。
3
翌日天刚亮,我便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陆照筠眼下乌青,面色疲倦地问我:
「有止血的伤药没有?」
我自幼好拳脚功夫,常把自己弄得满身伤。
每回陆照筠见了,都会拧着眉送来几只药瓶。
止痛化瘀的,消肿祛疤的。
我把它们当宝贝似的随身带着,可若非万不得已,根本舍不得用。
因睡得迷糊,我下意识折身去翻了行囊,取了一只瓷瓶出来。
陆照筠焦躁抢过,在手里掂了掂,「为何是空的?」
语气中满是不悦与诘问,我霎时清醒。
昨夜和大黄走回山庄,一路上都是枯枝刺藤。
回房生了炉子才发觉,脚底已是血肉模糊。
倒完止血的伤药,也只够用一脚,眼下左脚还在隐隐生疼。
没等我开口,陆照筠又一挥手,狐疑地打量我:
「孟姑娘昨夜为太后抚琴割破了手指,今晨起来又流血了。
「你一天到晚揣着个药兜,偏生今日没有?」
原来昨晚我在岸边听到的琴声,是孟云舒弹的。
而那时,陆照筠与她若无其事地回了宴上。
非但不顾在岸边落单的我,现下竟还怀疑,我是故意不给孟云舒伤药。
以往受了委屈,我都会半嗔半闹地找陆照筠讨说法。
如今瞟向这张俊秀却冷漠的脸。
我只是平和地拿来行囊里的小木盒,将里头的物件一样一样递给他:
「这是十岁时我帮你煎药被烫伤,你给我的祛疤膏。」
「你第一次随太子秋猎摔下马,我为了接住你差点断了骨头,你没空来陪我,便日日给我送这药贴。」
「前年冬天你久咳不愈,我听大夫的话去崖边摘药草,回来时害了冻疮,你说这药很有效。」
……
我受的伤,几乎都与陆照筠有关。
他绝顶聪明,可天生体质不佳,骑射刀剑亦不擅长。
我遂跟在他身后,当他的护卫。
手上堆的东西越多,陆照筠眉宇间的寒霜也越重。
他眼中生出一丝阴翳,声音低哑:
「你这是何意?」
「都还给你,我不要你的东西了。」
我堆上最后一只药瓶,自顾自解下长辫上的发带,一同塞进他怀中。
去年中秋,陆照筠第一次进琅珍阁挑首饰,为孟云舒选了一支白玉步摇。
见我闷闷不乐,才给我买下这条暗青色贴金发带。
他说我成日跑跳,戴簪子反倒会误伤自己。
那时我信了,还沾沾自喜,以为他更关心我。
「林辞芝,我没工夫陪你胡闹。」
陆照筠深深闭了眼,像是憋着一股气般,甩开衣袖。
他怀中的药瓶碎了一地,惊了晨间的鸟儿。
「我知你一向不喜云舒,可不是每个女子都如你一般习惯受伤流血。
「你再如此使性子,今后这样的场合,就别跟来了。」
说罢,他留下满地狼藉,转身而去。
我垂眼看他踩着药粉踏出的脚印,只觉得一块石头堵在心口,不上不下。
眼眶正发热,视线中突然闯入一抹黄色。
大黄蹭着我的掌心,尾巴摇得比昨日欢快。
我循着它颈上的拴绳,抬眼撞上一双昳丽的眸子。
来人青衫素冠,笑容和煦。
他扫了眼地上的碎瓷,语调温柔:
「虽是好药,可沾了地就脏了,林姑娘不必为此伤心。
「若需要什么,我这里有的是。」
我讷讷朝他点头,又猛然察觉出不对劲:
「公子认识我?」
他也轻轻颔首,「林将军是我父亲的旧部。」
爹爹生前,曾在宣平侯手下任职。
我怔怔抬眼,更加仔细去打量他的模样。
原来眼前这人,就是爹爹过去挂在嘴边的小世子。
如今也是这座山庄的主人,深居简出的继任宣平侯,夏侯玠。
这日,夏侯玠取出一方锦帕,指着我散开的青丝说:
「林姑娘不介意的话,可以先用这个。」
4
十年前,爹爹随老侯爷北上御敌,遭遇暗算。
宣平军全军覆灭,只有当时年仅十三岁的小世子捡回一条命,却落下了终身疴疾。
消息送到上京时,侯夫人不堪忧郁,草草交代给了一段白绫。
偌大的宣平侯府,朝夕间仅剩夏侯玠一人。
少年英才自此消沉,幽闭于京郊一隅。
回家后,我与娘亲说起在山庄遇到夏侯玠,她又惊又喜。
「小世子如今可还好?是不是与侯爷年轻时长得很像?」话落,她马上摆了摆手,「哎,他与老侯爷来林府时,你连话还说不利索呢。」
回忆往事,娘亲凝眉,长叹了一口气:
「世子少时天赋极高,若不是当年……现在应同他父亲一般名震四方,而不是受人非议。」
我对此略有耳闻。
见夏侯玠隐匿久了,世人对他的评价也从唏嘘变成了鄙薄。
他自己泰然处之,可他的亲家无法不介怀。
索性夏侯玠也无心成家,两方一拍即合,便退了老侯爷在世时定下的婚事。
「宣平侯是与谁退了亲?」
以往我一心扑在陆照筠身上,对这些事略有耳闻,却并不关心。
娘亲思索了一阵:
「似乎是相府孟家,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
孟云舒,正是孟家的独女。
我恍然记起,半年前陆照筠初入翰林,舍了太傅之邀拜入孟相门下。
想来他是得知孟云舒退亲的消息,才突然献殷勤。
原来是这样……
我释然一笑,正了脸色,郑重朝娘亲行了一礼:
「娘亲,芝儿有话要与您说。」
……
听闻我要与陆照筠退亲,娘亲没有多问。
当日午后便找了陆夫人商议此事。
退亲是下午提的。
陆照筠是夜半来的。
我与娘亲在京城住的是二进院子,离陆府仅一墙之隔。
陆照筠好似真被我惹急了。
素日将规矩挂在嘴边的人,现下竟直接翻墙过来。
门廊下熄了灯,冷月照在他脸上,只看得出浓浓的愠色。
「辞芝,我与你说过的话,你都当耳旁风是不是?」
我扶着门页静静地打量他,「我又怎么了?」
「不是你找母亲说要退了我们的婚事?」他微微眯眼,发出一声冷笑,「我上回就说过,不要再拿此事开玩笑。
「现在我又挨了训,你满意了?」
他说的上回,是在两年前。
那时陆照筠与孟云舒往来频繁,我常常一个人躲在角落生闷气。
最难过的那阵子,曾跑去向陆伯母哭诉,说要退婚。
陆伯母一向疼我,当日便拉着陆照筠一顿好骂,要他向我赔罪。
又安慰我说:
「芝儿,你相信伯母,我自己生的儿子自己不清楚?那小子就是看花了眼,待他清醒了,就会知道他的心在谁那儿。」
我被哄好了,又眼巴巴跑去找陆照筠,却被他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你除了拿婚事要挟,就没有其他手段?若再有下次,休怪我真的翻脸。」
他还警告我,不要自以为是,不要得寸进尺。
不要逼他对我生厌。
自那以后,我收敛了许多,再有脾气,也只敢小心翼翼地发作。
想起过去卑微的自己,我不禁面上泛起一丝苦笑。
「陆照筠,我没开玩笑。
「我是真想与你退婚。」
廊下的影子晃了一下,身前的人满眼不可思议地盯着我。
十年来,我都是喊他筠哥哥,叫他名字的次数屈指可数。
阴郁墨浓的天色映在他的瞳孔中,陆照筠冷嗤一声:
「行,你还回来的信物我就收下了。」
「母亲要我自己做选择,现在你的信物和退婚书都在这,我双手奉上。你若想要,拿走便是。」
我展袖,含笑接过,没有一丝犹豫。
手上一空,陆照筠缓缓攥紧了拳。
风吹云遮月,我也渐渐看不清他的脸。
半晌,那人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林辞芝,你别后悔。」
我朝他指了指墙角:
「这么晚了,走正门有些不妥。
「陆大人还是原路返回吧,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