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步薇陆绥是小说《重生后,妹夫成了我相公》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南门毅写的一款宫斗宅斗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重生后,妹夫成了我相公》的章节内容
“父亲,姐姐一出生就被送到药王谷谷主名下抚养,十八年来不知吃了多少苦,姐姐又是元府嫡长女,所以应当是姐姐嫁去万宁侯府。”
元步薇抬眸,对上一张乖巧精致的小脸,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精明。
她便知,妹妹元锦瑟跟自己一样,重生了。
上一世,她与元锦瑟一同入宫参加除夕宴,因为表现得体,被皇后挑中。
新年一过。
赐婚的旨意就下来了。
一户是祖上战功赫赫世袭的万宁侯府陆家,另一户是深受皇帝信任的户部侍郎江家。
父亲元瀚书作为从五品的宗正寺少卿,为人正派,家室简单清白,无论与哪家结亲,都属于祖坟冒了青烟。
唯一麻烦的是,圣旨上没写两个女儿赐给哪家。
需要他定夺。
元步薇一出生就被药王谷谷主相中,收了她为关门弟子,十八年来她虽没能承欢父母膝下,但师父与师兄师姐们给她很多的爱,若不是听闻母亲身体有恙,她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回来。
而一直以为自己是独生女的元锦瑟,面对突然冒出来的嫡姐,难以接受,几乎把嫡姐当敌人看待,圣旨下来之时,她便抢先选了家世显赫的万宁侯府。
结果成婚当天,来接亲的是万宁侯府的管家,细问才知小侯爷陆绥还在赶回京城的路上,管家一再肯定自家小侯爷定能赶上拜堂的时辰。
元锦瑟这才同意上了花轿。
等到了拜堂之时,元锦瑟面对迟迟不出现的陆绥,渐渐失去耐心。
刚准备发作,管家就来通报,陆绥回来了。
但是被人抬回来的。
据说陆绥杀敌之时不幸落入敌人圈套,拼尽全力杀出重围,却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因为是圣上赐婚,元锦瑟只能硬着头皮与代替陆绥的弟弟拜了堂。
万宁侯夫妇自知亏待了长媳,次日敬茶之时,不光给了厚厚的红包,还给了一部分掌家权,安排最好的院子让她单独住,更不用照顾陆绥。
元锦瑟在万宁侯府度过一段舒心的日子后从丫鬟口中得知,陆绥从银袍长枪冲锋陷阵的少年郎沦落为屎尿都不能自理再也无法站起来的残废后,她心态崩了。
她歇斯底里跟万宁侯夫妇闹着要跟陆绥和离。
但她与陆绥是圣上赐婚,哪能轻易和离。
万宁侯夫妇让她去照顾儿子,想着两人相处久了说不定会产生感情,可元锦瑟作为十指纤纤,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哪里会伺候人,故而威胁万宁侯夫妇要去告御状说他们骗婚。
万宁侯哪里承受得住,想好好好的一个儿子成了残废,一怒之下找皇上讨要说法,结果激怒了皇上,被剥夺了爵位,让他回家闭门思过,全家老小都跟着他遭了殃。
而另一边嫁给户部侍郎长子的元步薇,夫妻俩琴瑟和鸣,日子越过越好,次年江唯铭独占鳌头,一举夺魁,殿选之时因为谈吐出色,被龙心大悦的圣上调去富饶之地做了县令。
江唯铭不负众望,稳扎稳打,处处以百姓为先,三年后回京述职还得了一把万民伞,他也靠着这把万民伞仕途之路扶摇直上,最终进了枢密院成了枢密使,权侔于宰相,最重要枢密院是管理军国要政的最高国务机构,是握有实权的,连侯府都要礼让三分。
元步薇凭着丈夫的荣誉与精湛的医术,被皇上封为一品诰命夫人,成为京城贵妇人人争相追捧的对象,风头无人能及。
在万宁侯府度日如年的元锦瑟将自己遭遇的一切全都怪在嫡姐头上。
一个月黑风高夜元锦瑟翻墙逃出万宁侯府,却因为天黑心里紧张,后脑勺着地摔死了,她的遗体被送回元家,草草下葬。
元步薇因为小产没休养好,落下病根,又要天天接待八方来客没能得到一个很好的休息,在一次风寒后身体继续恶化,撒手人寰。
再次睁眼,就回到父亲询问两人怎么选夫家这事上。
“锦瑟,你确定吗?”都是自己的亲女儿,但元瀚书更偏爱从小养在身边的次女,“陆小侯爷这么年轻就已经战功赫赫,前途不可估量。”
什么前途不可估量,明明马上就成了个残废。
这一世,轮到元步薇吃苦受罪了。
“父亲……”元锦瑟亲昵地揽住父亲的胳膊,娇滴滴道,“陆小侯爷是要带兵打仗的,肯定不能时常陪伴女儿左右,江唯铭就不同,他一定会追随他父亲,当个文官,女儿可以跟他时刻在一起。”
“哎呦,锦瑟你说的问题,我还真没考虑到。陆小侯爷过完年就带兵打仗去了,也不知能否赶上婚期。”元瀚书说话间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长女,“步薇,既然锦瑟已经选好了,那你就嫁去万宁侯府,如何?”
元步薇屈膝行礼:“女儿全凭父亲做主。”
抬头间,看到元锦瑟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
她该不会以为,今生两人换了亲,她便能过上令人艳羡的生活?
上一世,江唯铭的仕途之路走得如此顺当,大部分全都是自己的功劳。
她从小在药王谷长大,又是药王的关门弟子,光十八年来就认识无数的达官显贵,更别说她后续靠着医术挽救了一条又一条权贵的性命,这些人为了报答自己,故而在幕后推波助澜。
可江唯铭从未感激过自己一回,反而觉得自己与那些江湖人士交往太多,会给他仕途之路带来麻烦,却又在每次遇到棘手之事,舔着脸找自己帮忙。
这一世。
元步薇倒要看看,江唯铭没了自己的帮助,他的仕途之路还能走得顺当吗?
最重要,他还有一个极其不好的行为,以及江家那一大家子,保证让元锦瑟开了眼。
“好了,你俩先回房休息吧,等夫人午休起来了,我跟她商量一下你们嫁妆的事情。”
“女儿告退。”
两人行礼后。
一同退出了书房。
“姐姐……”
元步薇刚起步要走,就被元锦瑟喊住了。
元锦瑟将手上镯子褪下之时,元步薇听到她说:“你离家多年,肯定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这枚玉镯是母亲去年送给我的生辰之礼,姐姐可不要嫌弃。”
“二小姐,您存心膈应人……”
元步薇扫了一眼嘴快的侍女,笑盈盈地从元锦瑟手中接过玉镯:“那我可算沾了妹妹的光了,多谢妹妹。”
元锦瑟一怔,她本来就是意思一下,元步薇怎么就收下了呢?
“二小姐,您打小身子骨就不好,夫人给您的玉镯乃是高僧诵经后开光来保您平安的,您怎能随便送给大小姐呢?”元锦瑟的侍女秋荷惊呼起来。
“秋荷,不许多嘴。姐姐从小在药王谷长大,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却要嫁入万宁侯府,听说侯门规矩森严,日后我们姐妹想要再见,怕是难了。我希望玉镯能保佑姐姐一切平安。”
元锦瑟说话间,眼圈已经红了,心里却止不住的兴奋,这一世轮到自己风光无限,令人艳羡了。
元步薇没工夫陪主仆两人掰扯,将镯子往自己手上一套:“有高僧开光,又有妹妹的祝福,我嫁进万宁侯府自然是一切顺遂,妹妹,我有点累了,先回房歇息了。”
“姐姐慢走。”
元锦瑟面上的笑容,随着元步薇离去,而消失不见。
嫡长女又如何?
嫁出去后,还不是依附夫家?
等自己当上诰命夫人,就该是她元步薇给自己磕头跪拜!
“大小姐,二小姐方才分明是故意的,您为什么不让奴婢骂她?”
刚拐进自家院子,元步薇就听到侍女沉香抱怨道。
“高僧开过光的镯子肯定值不少钱?”元步薇捏了捏沉香气鼓鼓的嘴角,“等我拿去当了,给你买新衣裳穿。”
“奴婢不要,还是把钱存起来。”沉香一本正经道,“可是大小姐,您要是真嫁进万宁侯府,恐怕就很难再回药王谷了。”
“若我不肯,谁都逼迫不了我嫁人,可如今药王谷哪里都需要银子,师父又不肯受人恩惠太多,免得被人抓住把柄,那就只能由我这个关门弟子来想想办法了。”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踏入房中,“沉香,你写封信,让师父师兄师姐他们都来万宁侯府喝喜酒。”
上一世,娘家夫家怕药王谷的人酒多了会闹事,便没邀请他们来喜酒。
这也成了元步薇上一世的心结。
无论是师父,还是师兄师姐,他们真是把自己当女儿养,给了自己很多偏爱。
相反,元步薇对亲生父母没有什么感情。
但他们终究对自己有生育之恩,恩情是要还的。
不过这一世,元步薇不会让上一世的悲剧重演。
“奴婢知道了。”
沉香一走,元步薇靠在软榻上,闭眼回忆上一世一幕幕……
五日后。
元氏夫妇俩把两个女儿喊到前厅。
元步薇扫了一眼地上摆着的红木箱子,心里了然。
地上这些,应该是自己跟元锦瑟的嫁妆。
“步薇,锦瑟,来来来,看看母亲给你们准备的嫁妆,是否满意。”元夫人徐敏珍把两个女儿喊到自己跟前,吩咐小厮把箱子打开,“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份嫁妆都是一模一样的。”
上一世,元步薇真信了母亲的话。
但实际上,除开地上这些,她还偷偷给元锦瑟准备更丰厚的嫁妆。
而且出嫁当天,因为两府是反方向的,又因为陆绥的原因。
自己率先离开家门,自然看不到妹妹出嫁之时的盛况。
看来,那句话是对的:父母的一碗水是端不平的。
“只要是母亲准备的,我都喜欢。”元锦瑟小脸红扑扑的,见元步薇盯着嫁妆不说话,诧异地问她,“姐姐怎么沉着脸,是不满母亲准备的嫁妆吗?”
不愧是挑拨离间的好手,元步薇抬眼间,就瞧见双亲投来的不悦神色。
“我自幼在药王谷长大,父母生病也不能在榻前侍奉,如今却要母亲操劳,为我置办这么多嫁妆,我心里既感动又愧疚。”
元步薇淡淡一句话,瞬间抚平双亲眉宇间的不悦。
“圣上赐婚,两位姑爷又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给你俩准备的嫁妆少了,定要被他们看不起的。”
元夫人将两个女儿的手同时拉住,终归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眨眼的功夫她们就要一同出嫁,高兴之余也存在不舍:“记得到了夫家,一定要伺候好丈夫,孝顺公婆,无论说话做事都要小心谨慎,切莫做出有失分寸的事儿。”
宗室里还有未出阁的姐姐妹妹,若是新婚不久就跟婆婆妯娌斗得你死我活,不光会引来非议,还会让外人觉得元家家风不好,一旦坏名声传出来了,不光影响宗室内姐妹的婚配,还会连累父亲与叔叔伯伯们的仕途。
上一世,元步薇也是考虑到这点,所以处处忍耐,只一心扶持丈夫,却没得到一个好结果。
而这一世不同,万宁侯府虽是权贵之家,但家庭内部关系简单,如果靠自己的医术治好陆绥,不管日后自己与陆绥发展如何,这份救命之恩,也会让自己在万宁侯府如鱼得水。
大师姐说过,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但要是遇到心仪的男人,就要培养他的男德精神。
俗话说:男德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
元步薇以前年纪小不懂,现在模模糊糊,总有一天会搞懂的。
“母亲的话,我记住了,我定会跟锦瑟定会相互扶持,绝对不辜负您跟父亲的期许。”
元锦瑟见元步薇抢了自己的话,很生气,面上却乖巧地点头:“我也是,母亲您就放心吧。”
“好。”
又跟母亲寒暄几句。
两人才离开。
入夜。
沉香拿着刚刚收到的飞鸽传书,递到元步薇手中。
她拆开看一眼后,眉心一跳。
“大小姐,信上写的什么呀?”
“师父说,给我凑了五十担的嫁妆,估计这两天就能抵达家门口。”元步薇合上信纸,心里忽然明白,上一世不是母亲偷偷又给元锦瑟准备了嫁妆,而是母亲截获原本属于自己的嫁妆,若不是自己写信让大家来喝酒,这一世又要被截胡了。
“步薇,今天天气好,你跟锦瑟出去逛逛?”
大早上,面对不请自来的母亲,元步薇瞧着她躲闪的眼神,一下子就明白,师父肯定是先通知双亲了,但双亲不想让自己知道,故意要支开自己。
上一世,自己面对母亲突如其来的关心,也觉得待在家里闷得慌,便同意坐着马车去城中逛逛,虽不能下车,但出去透透气也好。
“昨夜窗户没关好,身子有些不适,刚才吃了药,想再睡一会儿,怕是不能跟锦瑟一块出门了。”
“身体不舒服?那……”元夫人面色一僵,见长女面色的确不好看,只能作罢,“那你好好休息,我让下人都退到外头去。”
“对了母亲,我昨夜收到师父的飞鸽传书,他说我虽是他的弟子,但因为我从小跟在他身边长大,他已经把我当做女儿看待了,所以得知我成亲,给我凑了五十担的嫁妆,好像今天就到,若是车队到了,我让沉香去迎接。”干脆把话挑明,让母亲没办法转移师父送来的嫁妆。
“你师父真是有心了,还特意给你准备了五十担,只是……”元夫人面露难色,靠近长女几分,“步薇,虽然你不是在我们身边长大的,但母亲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也知道,在你没回家前,锦瑟一直以为她是独生女,若她要是知道,你师父又单独给你准备了五十担嫁妆,她怕是会多想,所以……”
“母亲是想把原本准备的嫁妆拿走一半,还是想让我把师父准备的嫁妆分一半给锦瑟?”面对欲言又止的母亲,元步薇直接替她说了出来。
元夫人听到长女说的话,立马眉开眼笑:“步薇我给你们准备的,都是一样的,若拿出一半也不好,不如就拿你师父准备的,五十担,你们一人二十五担,公平公正。”
有总比没有好,元夫人心里是这样想的,而且药王谷准备的,肯定都是一些奇珍异宝,无论是自己用,还是将来手头紧拿出去换钱,都是好的。
“那就请母亲书信一封,讲明缘由,我飞鸽传书给师父。”
“什么?”元夫人面上笑容一僵,“步薇,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难道不是母亲先跟我开玩笑的吗?”元步薇微笑,“师父准备的嫁妆,是给我的,我为什么要分给锦瑟?”
“步薇,你太不懂事了,你师父准备的,送到你手中就是你的东西,你就有支配的权利,而且我只让你给锦瑟二十五担。”
“那母亲想让我出门,原本的打算是想把五十担嫁妆独吞后给元锦瑟么?”元步薇直接揭穿母亲真正的想法,“只要得到师父同意,我立马把五十担嫁妆全都给元锦瑟,但要是师父不同意,无论是您还是父亲,都无法说服我。”
“元步薇!”
元夫人脸色倏地沉下来,面上还带着几分被女儿揭穿心思的窘迫:“你师父都教你什么了?你怎么变得如此自私自利?”
“我是你们的女儿,自然是遗传了你们。”
“你!”
元夫人气结,却又无可奈何,药王谷谷主自己是见过几次的,总觉得他长得很瘆人,看一次她就要做一次噩梦:“不就是五十担么,锦瑟还真不稀罕!”
“随便她在乎,还是您要给她在凑五十担,统统跟我无关。”元步薇始终保持微笑,“母亲还有事吗?若是没事的话,我要回房歇息了。”
“早知道你是这样自私冷血之人,当初你一出生我就应该……”元夫人及时收声,看到女儿已经冷下来的面容,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
但她想要解释已经晚了。
元步薇转身进了房,一下子合上了关门。
“大小姐,您还好吗?”沉香看到元步薇头抵在门框上,一言不发的样子,立马担忧起来。
“我没事。”
元步薇自打懂事起,师父就把自己为何被养在药王谷的原因说了出来。
当年父亲对母亲腹中的孩子寄予厚望,也找大夫看了是个男胎,结果生产当天父亲听到产婆说生的是个女胎,掉头就走。
母亲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越发觉得自己不顺眼,便让贴身侍女准备把自己处理掉,结果出门之时刚好碰到下山的药王谷谷主。
是自己的哭声惊动了他,他便拦下侍女询问缘由,侍女不敢说真话,只说自己得了病没办法治,所以才扔掉的。
师父觉得自己跟他有缘,便抱着自己回到家中,见了父亲。
父亲得知对方是药王谷谷主,态度立马好转起来,都没考虑便同意让师父带走自己。
对母亲的埋怨也因为自己被师父收养,而烟消云散。
一年后,母亲再次诞下一个女儿,但这次她长了个心眼。
在怀孕初期,就买通一个道士,给父亲灌输,母亲腹中的女胎是福星,是上天看他多年行善积德,特意赐给他的,一定要他善待此女。
或许是巧合,在元锦瑟出生后,父亲的仕途路的确越来越好。
所以他越发相信,元锦瑟就是上天赐予他的福星,母亲也因为父亲体贴入微,对元锦瑟无比宠溺,自己却成了局外人。
上一世,自己还幻想着能够得到他们一点疼爱,可事实证明,他们只把自己当做一件可有可无的东西,那么这一世,他们就别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一点好处。
元步薇睁眼间,眼神已经恢复如初:“沉香你出门看看,车队何时到。”
“是。”
如元步薇所料,在元锦瑟得知自己多了五十担嫁妆后,气得晚饭都没吃。
而这次,来找自己的是父亲。
“步薇……”
元瀚书刚张口,元步薇就打断他的话:“若父亲前来,是想让我把嫁妆分给锦瑟一半,那我还是那个意思,书信一封,师父同意,我便给。”
“步薇,都是一家人,你跟锦瑟又是亲姐妹,再说出嫁当天有那么多宾客在,要是让他们看出你们嫁妆数目不同,会让他们觉得我们做父母偏心你。”
“我从小就不是在你们身边长大的,如今我从家里出嫁,宾客们只会觉得你们是在弥补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哪里算得上偏心?”元步薇瞅着父亲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低头冷笑。
“锦瑟是妹妹,你是姐姐,自然是你照顾她多点,而且她还把一直戴在手上的镯子送给了你,可见她对你的在意。”
“父亲要这么跟我算账的话?这些年你们或者是元锦瑟有个头疼脑热,你们也不管我是否方便,直接一封信,让我派人给你们诊治,还要准备各种药材,可银子我是一分都没收到过,而且镯子是锦瑟主动给的,我又没问她要,怎么就成了我的过错了?”
“元步薇!”
元瀚书重重一拍桌子,面上的肌肉跟着抖三抖:“你敢忤逆我?”
“时间还来得及,我随时可以收拾行李返回药王谷,再从药王谷出嫁。”元步薇抬头冲气冲冲的元瀚说道,“若真走到了这一步,您说宾客们会怎么想?”
“好,你长大了,又仗着自己会点医术,翅膀硬了……”
“父亲,您与其在这里跟我生气,倒不如书信一封给师父,师父这个人看似节约,但他对外人还是挺大方的,飞鸽传书一天就能到。”
“锦瑟她不需要!”元瀚书一跃而起,“谁知道你师父准备了什么破东西,元步薇我也把话放在这里,你嫁到万宁侯府,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可别妄想我来救你。”
“父亲放心,你们不给我添乱,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
“哼!”
面对愤然离去的父亲,元步薇不伤心难过,反而心里很痛快。
因为大师姐说过,少问自己为什么,多问别人凭什么,埋怨自己不如埋了别人,再不行,直接干他!
农历四月初九,宜嫁娶、出行、祈福……
元步薇天不亮就起身,沐浴更衣,坐在梳妆台前等着喜娘来扮妆。
可等了快小半个时辰,也不见人进来。
便让沉香去问问情况。
一炷香后,沉香气鼓鼓地回来了:“夫人说,喜娘们先要伺候二小姐,等二小姐全部弄完了,再来给大小姐您装扮。”
元步薇不用猜,就知道母亲是故意的,她跟父亲是在惩罚自己先前的不听话。
“没事,我们自己有手,自己丰衣足食。”
“大小姐,奴婢会编发,奴婢帮您。”沉香是自己回来后,母亲给安排的侍女,人长得瘦瘦小小,但脾气直爽,很对元步薇的胃口,“沉香,你作为我的陪嫁丫头嫁去万宁侯府,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回来了,你可想好了?”
沉香正在梳头的手一顿,几秒后对上铜镜中步元薇的眼眸,坚定道:“奴婢是您的丫头,您去哪里,奴婢就去哪里。说实话要不是您回来,奴婢到现在还在厨房挑水烧火呢。”
父母给元锦瑟配了八个侍女,贴身侍女两个,房中侍女两个,粗使丫头两个,最后是两位嬷嬷,就是希望她能在夫家过得舒坦。
自己这边就一个沉香,怕小姑娘跟着自己进府后,累得慌。
故而多问她一句。
“好,反正我有一口吃的,肯定分你半口。”
主仆俩就在说说笑笑的氛围中,完成了出嫁前的所有装扮。
换上喜服,盖上盖头。
元步薇安静地坐在床沿上,听着门外越来越热闹的声音,心里想着这个时候,师父他们应该都抵达了万宁侯府吧?
按照大昭的习俗,上午接亲,晚上拜堂。
上午巳时!
两家的迎亲队伍准时到了。
在一阵热闹的鞭炮声后,元夫人满面笑容地将两位姑爷……不对,是一位。
“元夫人,我是万宁侯府的管家叶谦,我家小侯爷还在赶回京城的途中,但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他定能赶上晚上的拜堂仪式。”
元夫人听到对话回答,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但一想,嫁过去是长女,又不是次女。
便开明道:“无妨,只要能赶上就好。张嬷嬷你带着叶管家去见步薇。”
她要领着江唯铭去见次女,没空招待叶谦。
“万宁侯府管家叶谦,拜见少夫人。”
元步薇透过盖头,看到一双金边黑靴。
“叶管家好。”
“夫人,小侯爷还在赶回来的路中,侯爷与夫人商议后,便让奴才前来迎亲,还请少夫人见谅。”
“无妨,只要来的是万宁侯府的人,谁接亲都是一样的,再说小侯爷是为大昭抗击外敌,哪怕他今天赶不上,我也不会埋怨他的。”
元步薇一句话,立马让原本心里七上八下的叶谦松了一口气。
不过少夫人院中很是冷清,而且自己站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父母过来。
元步薇看不到他的神色,也猜出他心中所想:“我从小在药王谷长大,说实话与父母关系并不亲密,所以我便自作主张让我师父等人去万宁侯府喝喜酒了,不知他们可否到了?”
“少夫人,您放心,沈谷主跟他的弟子们在奴才出发前就已经抵达了,侯爷一直久仰沈谷主的大名,所以特别惊喜与意外,还说开席的时候,要跟沈谷主多喝几杯呢。”
“那就好。”
元步薇点点头:“时候不早了,既然双亲不来送,我们先走。”
“是。”
来的路上,叶谦还在心中要演练无数种接走少夫人的方式,结果异常简单的就把人接到了。
等到元步薇站在前院,准备跟着叶谦出门之时。
后方忽然响起母亲的声音:“步薇……”
“母亲有事交代?”
“你怎能走到锦瑟前头?你退回去,让锦瑟先走。”元夫人说完就要拉着长女往后退。
元步薇手一抬,用不算大但周围宾客都能听得到的声音道:“我是长女,不应该我先出门么?还是母亲觉得,万宁侯府只派管家来接,您心里有气,所以故意要刁难?”
“元步薇,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元夫人一直没沉住气,跟长女红了脸。
“母亲,姐姐说得对,她是长女,应该她先出嫁。”
元锦瑟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她已经在侍女口中得知,前来接元步薇的人,是管家叶谦,跟上一世一样。
尽管元锦瑟嗓音控制得很好,但元步薇还是听出一丝幸灾乐祸。
“既然如此,那就谢谢妹妹了,叶管家,我们走。”
元锦瑟一愣,元步薇怎么不哭不闹,就这么坦然地跟叶管家走了?
情急之下,她喊道:“姐姐!”
元步薇停步,扭头透过朦胧的盖头,看向同样蒙着盖头的元锦瑟:“怎么了?”
“今日一别,冷暖自知,我祝愿姐姐与小侯爷白头到老。”元锦瑟这辈子的丈夫江唯铭就站在身后,从现在开始,她就要树立自己的善解人意,乖巧懂事的人设,一步步等着好日子的来临。
“我也祝愿妹妹一切安好。”
“起轿!”
随着叶谦一声呐喊,四位车夫一口气将花轿抬了起来。
元步薇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紧握的双手不由出了汗。
但很快,她便冷静下来。
有师父在。
这一次,小侯爷定能保住双腿。
这也是元步薇,要让师父他们去万宁侯府喝酒的原因。
“来了,来了,花轿来了。”
万宁侯府门口,人头攒动,看到不远处正缓缓走来的音迎亲队伍。
立马放起鞭炮。
足足放了有一炷香的功夫。
元步薇想到上一世,自己在抵达江家之时,也不知江家不喜欢热闹,还是抠门,只放了两发鞭炮,就让新人进门了。
“少夫人,小心脚下。”
元步薇搭着沉香的手,在叶谦的提醒下,跨过火盆,踏进了万宁侯府高高的红门槛。
“少夫人,奴才先领您回喜房,等下让药王谷的人来房中看您,还有中午可能吃的比较简单,您要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跟奴才说,奴才吩咐厨房做。”
“我从早上起来就喝了几口水,现在肚子咕咕叫,啥都吃得下,你看着准备就行。”人家处处为自己着想,那自己也不要为难他,人心换人心,日后好行事。
“那奴才就看着办。”先前赐婚旨意下来后,叶谦便按照侯爷的吩咐打听过元家的两位女儿,次女元锦瑟从小就被当上掌上娇,性情任性,而对长女元步薇没了解到太多,只说她从小在药王谷长大。
本以为次女都那般骄纵了,长女也是一样。
结果出乎叶谦的意料。
甚至他还敢往远处想,以少夫人的性格,应该能管得住小侯爷吧?
元步薇刚进喜房坐下没多久。
大师兄就领着大家一同来房中看自己了。
听到熟悉的嬉笑怒骂声,元步薇整个人才彻底放松下来。
眨眼的功夫,天就黑了。
随着拜堂的时间,越发临近。
外头却始终没人来通报。
“步薇,你安心坐着,我出去看看。”大师兄墨惊羽道了一声,便出去了。
元步薇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扭头问坐在身边的大师姐:“玄月师姐,我拜托你带的续命丹,你带了吗?”
“带了。”秦玄月点点头,从袖口掏出一个瓷瓶,“其实师父给你准备的嫁妆里也有,但我一想以你的脾气又特意叮嘱我带上,我便带上了。一瓶够不够?”
“够。”
元步薇话音刚落,墨惊羽便急忙进门:“不好了,小侯爷遭遇埋伏,身受重伤,是被人抬着回来的。”
“什么?”
屋内的一群人都跟着站了起来。
元步薇也坐不住了,一把掀开盖头:“师父呢?”
“师父已经去他房中了。”
“小侯爷几次击退外敌,敌人对他恨之入骨,肯定不想让他活着回来,今天外头还有那么多宾客在,一旦消息传出去,不利于万宁侯府的名声……”
元步薇一句话,让大家都紧锁眉头。
“如果换做别人,未必能活得下来,但我们可是药王谷的人,我还不信,我们这么多人,加上师父,还不能把小侯爷从鬼门关抢回来。”秦玄月站起来,手一挥,“我们走!”
陆绥院中。
正在门口焦急等待消息的叶谦,抬头看到少夫人带着药王谷的弟子们浩浩荡荡进来的一瞬间,心抖了一下,而后快步走上去:“少夫人……”
“我们来是看看有什么帮助的,你别担心,有我们这么多医者在,小侯爷会没事的。”元步薇给了叶谦一个肯定的眼神,“你先去门外安抚宾客,若再等一炷香没消息,你通知后厨先开席。”
“可您跟小侯爷还没拜堂,这席……”
“圣上赐婚,我又在家人宾客的注视下,来到万宁侯府,哪怕不拜堂,我也是小侯爷夫人,更别说他现在性命垂危,叶管家你就按照我的要求去办,出了岔子我来承担。”
叶谦身为万宁侯府的管家,这些年也遭遇不少事,但此时听着少夫人的话,深受感动的他,行礼后,便带着小厮出院子了。
“步薇,你看着好冷静哦……”秦玄月眯眼打量她,“难不成你是提前知道了什么?”
“我回来就打听小侯爷过完年就带兵打仗去了,我查阅过他以往的战绩,最慢两个月,最快一个月,但这次都快三个月了,我就觉得其中有不对劲的地方,所以……”元步薇冲大师姐扬眉,“我这叫未雨绸缪。”
入房中。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冲脑门。
“师父,我带了续命丹。”
“师父,我来帮您。”
正在床边,着急抹泪的万宁侯一家人,看到一群人疾步走向床边,为陆绥诊治,悲伤的眼中诧异又满怀希望。
“步薇,见过公公,婆婆。”
“步、步薇……”万宁侯低头,看到一袭嫁衣,一脸淡定的儿媳妇,嘴唇动了动。
“有师父师兄师姐在,小侯爷一定会没事的。”元步薇安慰着两人。
“好,好……”万宁侯只是机械地应着,因为他现在手脚冰凉,满脑子都是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儿子。
半个时辰后。
药王谷谷主沈千山拂去头上的汗珠,接过弟子递来的帕子,走向万宁侯夫妇:“小侯爷浑身上下伤口都已经包扎好了,但他伤得的确很重,除开外伤,还有严重的内伤,更要命的是,他应该从高处摔下来,摔到了脊髓……”
元步薇心里咯噔一下:“那他还能站起来吗?”
“对,沈谷主,我儿还能站起来吗?”万宁侯最了解儿子,若他自己知道再也无法站立,这比他死在敌人手中,还让他接受不了。
沈千山沉吟一下道:“不幸中的万幸,小侯爷的脊髓没有断裂,只要先把伤养好,后续再配合针灸、拔罐等其他肢体的康健训练,就能站起来。”
“太好了,只要能站起来,那就好了。”万宁侯大大松了一口气,紧紧地握着沈千山的手,嗓音哽咽,“若不是今天有沈谷主在,我儿怕是有难了。”
“步薇是我亲自养大的,又继承我的衣钵,如今她又是小侯爷之妻,咱们两家就是亲属,我定当全力救治小侯爷,万宁侯您且安心。”沈千山拍着万万宁侯的手安慰着。
“沈谷主您说的对,咱们两家日后就是最亲近的人。”万宁侯很庆幸嫁进来是元步薇,若换成元锦瑟,他打了个哆嗦,不敢往下想。
比起松了一口气的万宁侯,元步薇却始终面带凝重。
公公不懂医,自然不知道康健训练有多难,对病人与家人都是一场,尤其是心理上,但凡有一方退缩胆怯,便会前功尽弃。
更可怕的是情绪上也会有很大的转变,如果病人得不到家人全心全意的肯定与爱护,那病人便会自我放弃,最终被绝望吞噬。
肩上的担子突然好重。
但再重,也好过上一世在江家的处境。
“师父,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好小侯爷,陪着他康健,直到他痊愈能够重新站起来。”这话不光是说给师父听的,更重要是说给公婆听的,让他们放心把小侯爷交给自己。
“步薇……”果然,万宁侯夫人听到这话,立马上前握住元步薇的手,泪眼婆娑,“委屈你了。”
元步薇摇头:“我是他的妻子,照顾他是应该的,而且我觉得能照顾他是我的荣幸,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能照顾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好,步薇,你是个好孩子。”
这一句,打消了万宁侯内心最后一点疑虑。
沈千山与弟子们用过晚膳过,便要赶回药王谷,临走前他把元步薇喊道到跟前叮嘱:“这次来的匆忙带的伤药不多,回去后,我让你大师兄大师姐一起准备,到时候让人给你送来,若需要什么特殊药物,你就飞鸽传书……”
“师父,我从三岁开始就跟着您辨认草药,五岁您就让我跟着您一块把脉诊断,到现在快十多年了,我接触的病人没有上万,也有上千了,我心里有数,您带着大家还是忙谷中的事情,不必为我分心。”元步薇倒不是想拒绝师父的好意,而是谷中事情太多,她不想再让师父为自己操心。
“行,你从小就有主见,我便不操心了,不过你真遇到难题了,也不要硬扛,定要告诉我,咱们人多力量大。”
师父从小教导自己,有事别憋着,说出来大家一起集思广益。
如此,元步薇内心才特别强大。
因为她的身后,站满了能够为她撑腰的人。
临行前。
元步薇被大师姐秦玄月偷偷拉到一旁:“元薇,师父有些话不跟你说清楚,但我要跟你说清楚的。”
难得从大师姐面上看到凝重的神色,元步薇也跟着凝重起来:“是什么事情?”
“小侯爷伤势挺重的,尤其是那块地方,你给他换药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不然你下半辈子的幸福生活就没保证了。”
元步薇:???
大师姐把自己单独拉到一处说话,就为了说这个?
“大师姐……”步元薇一脸无奈。
“你别不当回事,我跟你说,无论男女都要正视自己的欲望,这不是什么羞人的事儿,你们夫妻和谐了,日子才会越过越好。”秦玄月见大师兄冲自己招手,拍着元步薇的肩头道,“等他好了,我在传授你秘籍,我走啦,你自己保重!”
“大家路上小心。”
与师父等人挥别后,热闹的大门口一下子安静下来。
元步薇脑海中回荡着大师姐的话。
上一世,江唯铭在这种事情上,有点力不从心,元步薇提出给他调理身子,这让他自尊心严重受挫,不光怒斥自己一顿,还威胁自己要敢往外传一个字,他定不轻饶。
元步薇对此事不是很在意,但为了照顾江唯铭的自尊心总是说一些违心的话,时间长了,自己闷在心中也不舒服。
所以,大师姐的话是对的。
正视自己的欲望,不是一件羞耻的事儿。
深夜。
万宁侯府灯火通明。
元步薇坐在桌前,时不时起身观察一下陆绥的情况。
重伤之后,最怕便是高烧。
“少夫人。”
送万宁侯夫妇回房歇息的叶谦快步走进来:“您忙了一天都没吃东西,我让厨房给您煮了一碗面,您吃点吧。”
“好。”
闻着面香,元步薇真觉得饿了,坐在桌前就吃了起来:“叶管家,你也忙了一天了,可有吃东西?”
“多谢少夫人关心,我已经吃过了。”
眼下房中没外人,叶谦忍不住多问一句:“少夫人,小侯爷真的能站起来吗?”
元步薇筷子一顿,如实说来:“能站起来,但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光他身上骨折之处,擦伤、剑伤,至少要卧病在床半年多,若没有顽强的意志力根本撑不下来。”
叶谦点点头,眼里透出几分忧愁:“小侯爷年少成名,一身傲骨,光芒四射肆意张扬,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成为名留青史的民族英雄,这些年他也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伤,每次他都是一人咬牙挺过来的,可这次……”
“这次不一样。”元步薇抬头冲叶谦笑,“以前是他一个人,这次有我。”
叶谦一怔:“少夫人……”
“于公,他是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少年名将,没了他,对朝廷来说是一大损失,而且会让敌人膨胀,甚至还会打着打败小侯爷的名气招兵买马;于私,他是我丈夫,是万宁侯府的小侯爷,我们肯定不想让大家背后议论,说小侯爷现在成了个废物,万宁侯府迟早要完蛋。”
叶谦没想到少夫人看待问题这般通透,对她的尊敬,立马上升到敬重:“少夫人所言极是,日后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尽管吩咐!”
后半夜。
陆绥烧了起来,烧到他整个人如同煮熟的虾子,碰一下都觉得烫手。
“少夫人,冰块拿来了。”
得知府中地窖内有冰块,元步薇便让叶谦拿来一些:“冰毛巾敷在小侯爷额头上,叶管家,沉香,你们用温毛巾给小侯爷擦拭脖颈、腋下、腹股沟,脚底心。”
“少夫人,小侯爷烧得这么重,不需要用药吗?”叶谦心想少夫人不会拿小侯爷性命开玩笑,但心里又担心,便问了一句。
“发烧是体内正气把寒气赶出去的现象,盲目用药把烧压下来,适得其反。”元步薇一边解释,一边把冰毛巾搭在陆绥额头上,“叶管家,你吩咐厨房熬点米汤,记得熬浓一点,高烧出汗会导致体内津液流失,米汤可以保护。”
叶谦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吩咐厨房去熬。”
“沉香,你擦拭的时候,轻一点,不要碰到伤口。”
“好的,少夫人。”
在三人通力合作下,天蒙蒙亮之际,陆绥的烧退了,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小侯爷算是闯过了生死关,接下来这几天就让他好好休息,叶管家你吩咐大家,凡是要进院子的,都要洗手,掸去身上的尘土,小侯爷现在很虚弱,最怕邪气入侵,再次发高烧。”
保持环境整洁,避免外人携带病菌是大师姐教的,元步薇实践后发现很有用,“沉香,去帮我挑件衣裳,我换了以后去给公婆敬茶。”
“少夫人,您都一夜未睡了,不如我去跟老爷夫人说一声……”
“这是规矩,不能免,再者也是让公公婆婆安心。”
少夫人想的好周到。
短短一天一夜,便让叶谦对她心服口服:“是。”
飞云院,是万宁侯夫妇居住的地方。
昨夜他们都怎么合眼,一直在祈祷陆绥能够化险为夷。
天刚亮,小厮就送来消息,说小侯爷的烧退了,人也平稳了。
夫妇俩喜极而泣,一想到新婚第二天还要喝媳妇的敬茶。
赶紧换了衣裳,让人准备好。
正厅内。
万宁侯夫妇左右入座,两人身后站着一男一女,次子陆秉,幺女陆晗,两人神色憔悴,也是一夜未睡,为陆绥担忧着。
“儿媳步薇拜见公公,婆婆。”
元步薇跪在两人面前,先后为两人奉上茶水:“公公、婆婆,请喝茶。”
“好,喝茶。”
夫妇俩喝完后,万宁侯夫人立马塞给元步薇一个厚厚的大红包,亲自将她拉起来,眼中满是欣慰与感动:“步薇,照顾绥儿一夜,辛苦了吧?”
元步薇摇头,轻声回道:“都是儿媳应该做的。”
其实现在的万宁侯夫人不是陆绥生母,他生母死于难产,万宁侯一年后才娶了现在的夫人,她虽是继室,但对陆绥视如己出,倒是陆绥对她态度一直很冷淡,对同父异母弟弟妹妹更是形同路人。
这些事情,都是上一世自己回家后,听母亲提起的,但其实她真正的目的是想让自己把元锦瑟从万宁侯府救出来,幸亏自己借着江唯铭仕途到了关键时刻,不能出一点差错才糊弄过去。
但现在想来,母亲没执着下去,是真的怕会影响到江唯铭的仕途,那这样一来,她生的两个女儿就都没了出息,她便没了能炫耀的资本。
所以说,人与人之间哪怕是再亲密的关系,都离不开利益二字。
“步薇,这是掌家的对牌钥匙。”昨天到现在,元步薇一系列的表现都让万宁侯夫妇特别满意,“叶管家,传令下去,从今天开始万宁侯府由少夫人掌家,但凡有谁对少夫人不尊敬的,统统逐出府去。”
“奴才(奴婢)拜见少夫人。”
院子外,乌泱泱跪了一群下人。
元步薇接过沉甸甸的对牌钥匙,想起上一世直到自己离世,都没见过江家的对牌钥匙:“公公,婆婆,有你们的信任与支持,这个家我定能掌管好。”
世人都说权势冰冷,感情温暖,若二选一,自然要选温暖人心的感情。
但人都是趋炎附势的,唯有手握权势,才能在这个世道活下去,尤其是女子更应当去追逐权势,影响大了,地位高了,才能引得更多女子的追逐。
元步薇身为医者,本来就有悲天悯人之心,若自己拥有权势,便能利用权势去帮助那些真正需要的帮助人,去收拾那些只会欺负弱小的恶徒。
所以,权势不冰冷。
而在人驾驭权势,不是权势驾驭人。
“小侯爷现在需要静养,若是他醒了,儿媳第一时间通知你们,这些日子你们也要保重自己,府上的事情儿媳会处理好的,也请公公婆婆监督。”
“好,有你照顾着我们放心,秉儿,晗儿这段时间若没什么事情,你们就不要外出了,安心待在家中读书习字。”
“儿子(女儿)知道了。”
看得出来,小叔跟小姑都被婆婆教导得很好。
“那儿媳先回院子了。”
“好,去吧。”
出了院子,元步薇便吩咐叶谦:“叶管家,小侯爷不知如何会醒,下人们肯定都是人心惶惶,你跟厨房说一些,最近这段时间都给他们加个菜,他们吃饱了外人一瞧万宁侯府中的下人红光满面,干劲十足,自然觉得小侯爷的伤势无碍。”
叶谦恍然大悟:“如此一来,外头对小侯爷的议论便会少了很多。”
“嗯。”
元步薇点头,又想起一件事:“跟随小侯爷的副将他们没事吧?”
“都受了伤,都在家中养着身体呢。”
“那你亲自跑一趟,给他们请大夫上门瞧瞧,再把小侯爷情况跟他们说一下,免得他们胡思乱想,还有最重要一点是稳定军心,你把利害说清楚,他们就会明白。”
元步薇踱步间又想到一事:“对了,记得问他们要伤亡将士们的名单,早一日呈给朝廷,朝廷便早一日下发抚恤金。”
叶谦没想到少夫人把此事都考虑进去了,但嘴上忍不住叹气:“这些年国库紧张,伤亡将士们的抚恤金都是小侯爷自掏腰包。”
“你说什么?”元步薇蹙眉,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小侯爷这些年几次出生入死都能平安归来,就是因为手底下有一群死心塌地忠心耿耿的副将与士兵们,他也尽自己所能为大家谋取福利,但朝廷下发抚恤金很不稳定,少则几个月,多则一年,有些家属就等着这笔救命钱呢,小侯爷得知此事后,便将此事揽了下来。”
看来陆绥还是个性情中人,怪不得他每次都能打胜仗。
“他给伤亡家属抚恤金是他自己的事情,但朝廷的那份也不能少。要不然朝廷便会借着此由头,克扣其他将军手底下士兵们的抚恤金,如此一来小侯爷就成了众矢之的。”上一世元步薇帮着江唯铭处理不少官场上的事情,故而对官场上那套是是非非很清楚。
叶谦只是个管家,自然想不到这么多,听少夫人这么一说。
他立马意识到其中的问题,目光陡然严肃起来:“少夫人,所言极是,我现在就去办理。”
“对了,他们要是缺药品什么的,让他们列个清单,我这里有,就不用再去外面买了,贵还有可能买到假货。”
“是。”
叶谦现在觉得少夫人就是上天派来拯救小侯爷的福星。
有少夫人在,小侯爷的未来一片光明。
因为要照顾陆绥,两日后得回门,元步薇只让沉香将准备好的东西送往家中。
自己继续守着陆绥。
不到半天,沉香就回来了。
瞧她气鼓鼓的样子,元步薇不用猜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少夫人,二小姐太欺负人了,奴婢一进门她就阴阳怪气的,说少夫人怎么没回门,是不是生老爷夫人气了?老爷夫人的脸当场拉了下来,幸好奴婢按照您的说辞,气氛才缓和下来。”
“你见到元锦瑟跟江唯铭了?”上一世,元步薇见了江唯铭后,才发现他其实不善言辞,回门之时,双亲面对沉默寡言的他,有点不高兴,幸亏自己在一旁斡旋,才让场面没那么尴尬。
“都见到了,不过二姑爷一直坐着,脸还板着,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原因。”
沉香一说,元步薇就明白元锦瑟没在双亲面前帮江唯铭说好话,双亲对他的印象自然打了折扣。
“奴婢怕自己说多话错,放下东西便要走,结果二小姐追了出来,旁敲侧击询问小侯爷的状况。”沉香真对二小姐喜欢不起来,“奴婢就故意说得很大声,说小侯爷好得很,不劳烦二小姐操心,奴婢一说完二小姐就做一副不信的样子。”
本以为元锦瑟还会掩饰一下,结果没想到她这么着急:“她在意是我的遭遇,我处境越难,她便越高兴,觉得自己没选错出嫁人选。”
沉香愣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二小姐怎么可以这样?她不关心少夫人就算了,怎么还落井下石呢?”
“好了,不生气了,中午让厨房给你多加个鸡腿。”元步薇捏下沉香气鼓鼓的小脸,笑着道。
“少夫人,您怎么还笑呵呵的,您就一点都不生气?”沉香替元步薇打抱不平,“同样是女儿,怎么老爷夫人还区别对待呢?”
“这样也好,省得以后他们遇到事情,还要找我帮忙。”反正生育之恩自己已经还了,日后元家有什么问题,元步薇也有理由拒绝,“我早上让叶管家拿了布料跟棉花来,沉香你来缝制轻薄的褥子。”
“缝褥子派什么用场呀?”
“小侯爷现在没办法下床,等于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而且他有点……”元步薇顿了一下道,“他伤得重,暂时没办法下床,寻常的褥子太厚了,替换太麻烦,但轻薄的就很容易替换,这样小侯爷身上就能干净没有异味。”
沉香听懂少夫人话里的意思,立马道:“奴婢知道了,保证缝出来的褥子又轻又软。”
“去吧。”
望着沉香离开的背影,元步薇面上的笑容渐渐隐去。
幸亏沉香机灵,换做别人被元锦瑟一恐吓,什么内幕都敢说出来。
所以,陆绥一定要站起来!
在一个晴朗的午后。
昏睡快半个月的陆绥幽幽转醒,直到模糊的视线渐渐映照出熟悉的天花板。
他才意识到,自己没死了。
下一秒,他想起身,结果他动不了。
他瞳孔一缩,拼命地想伸手,却发现一点力道都使不出来。
更要命的是,他感觉自己腰部以下没了知觉。
内心深处涌现出来的恐惧,席卷他的全身。
他本能地打个哆嗦,却闻到一股淡淡的气味。
失禁?
脑海中突然冒出两个字,令他面色巨变。
“来、来人……”
许久未说话的嗓子,如同生锈的刀片。
正在屋内的元步薇听到屋内的颤栗的呼喊声,眼眸一亮:“沉香,到院门口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沉香也听到声音了,点点头就跑去院门口站岗去了。
元步薇转身进入房门一瞬间,就瞧见床榻上的陆绥双目赤红地挣扎地要下床。
“你别动。”
陆绥抬头,看到朝自己飞奔而来,托住自己的女子,眼里全是警惕:“你是谁?”
不愧是战功赫赫的天之骄子,一张口就让人感受到满满的压迫感。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的妻子元步薇。”元步薇唇角上扬,尽量展现出自己亲和力的一面。
“元步薇?”陆绥打量元步薇之时,脑海中渐渐回忆起皇上赐婚的事儿,“我与你又没拜堂,不算是夫妻。”
瞧瞧这话,说得多冷漠。
换做旁人,不生气也要伤心。
但陆绥遇到是见多识广的元步薇:“想不到小侯爷这般在意我,那等你伤好了,咱们再拜一次。”
“你……”
陆绥怔住了,下一秒却见元步薇掀开自己的被褥,他立马喊起来:“元步薇,你、你想干什么?”
听到陆绥口气里的慌张,元步薇回了一句:“给你换褥子。”
“不需要,你、你出去,让叶管家进来。”陆绥说得咬牙切齿,痛恨自己双手无法动弹不能制止元步薇。
“小侯爷昏迷这段时间,都是我亲力亲为照顾你的,你身上每块肉我都见过。”元步薇说话间掀开了被褥。
“元步薇!”陆绥低吼一声,面上青白交错,若仔细看耳根子有一丢丢泛红:“你、你放肆!”
“我是你妻子的同时还是一名救死扶伤的大夫,照顾你合情合理,怎么就放肆了?”元步薇利索地抽出陆绥身下已经湿透的褥子,陆绥觉得凉飕飕的,努力扬起脖子往下身一瞧差点晕过去。
光秃秃两条腿裹着纱布,私密处到腹部只盖着一块毯子,随便一动,毯子就有下滑的架势,他的额头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元步薇绞干了帕子,正要掀开毯子之时,陆绥语气里染上几分哭腔:“不要,让叶管家来,我不需要你的照顾!”
扭头看着陆绥面上羞愤、委屈,隐约眼中还闪烁着泪光,元步薇瘪嘴:“不擦干净的话,不光会引起伤口感染,还会让你身上的味道被公公婆婆闻到。”
“出去!”
陆绥情绪一下子失控了,脑海里涌现一个念头:先杀元步薇再自尽!
“出去可以,先给你换了褥子。”
元步薇说完,直接掀了毯子。
“啊!”
陆绥两眼一闭,泪水顺着眼尾滑落,他从小到大经过无数次被人嘲笑,被人嫉妒,陷入险境的时刻,每一次他都咬牙挺过来的。
但这一刻,他内心升起强烈的羞耻感。
为什么一夜之间,他就成了一个屎尿都不能自理的残废!
上天为何对自己如此残忍!
陆绥在心中反复询问自己,直到看到元步薇拎起、掰开……
他瞳孔地震:“元步薇,你、干什么呢?”
元步薇没搭理他,继续手上的动作:“在大夫眼前,病人跟块猪肉没什么区别,你觉得没办法接受,就闭上眼睛安静一会儿等一下就好。”
她说得轻巧。
这能是闭上眼睛安静一会儿就能解决的事情吗?
“好了。”
元步薇利索地给他擦干净后,在给他垫好薄褥子,低头看他:“你昏迷之时,公公婆婆吃不好睡不好,如今你醒了,他们一定会着急过来看你,但你现在对自己的情况一无所知,你平复一下心情,我把你的状况跟你说一下,你心中有数后,再决定要不要见公公婆婆。”
陆绥睁开眼,警惕看着元步薇,似乎从她眼中找出一抹嘲讽或者嫌弃。
但她眼眸始终亮晶晶的,带着一抹温暖。
“你……”
“我是药王谷谷主的关门弟子,我俩大婚那天,幸亏有师父在,你身上的伤是师父诊断的,身上的伤口是我大师兄缝合的。”元步薇接了一杯水递到陆绥嘴边,“刚才吼了这么多下,嗓子干了吧,喝点温水润润嗓子,才有力气继续吼我。”
陆绥:“……”
看着陆绥无语的样子,元步薇笑了:“所以,现在能听我讲了吗?”
“你讲。”
陆绥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再说面对外人,尤其是不信任的人,他能迅速冷静下来,并且伪装自己。
他倒要看看,元步薇能讲出什么名堂来。
“通俗一点来说,你最严重的伤在脊髓处,所以你双手、双腿没有知觉也是因为脊髓的原因,上半身还好一点,通过针灸刺激能够恢复过来,最大的问题是在你的双腿,你现在从腰部往下到双脚是没有知觉的,首先恢复知觉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且有了知觉后,你要像小孩一样重新开始学习走路。”
陆绥没见过药王谷谷主,但他名声在外,自己得到他救治,实属幸运。
但一想到,自己要经历漫长的治疗期,陆绥目光沉了下来。
“最快要多久?”
“这个不好说,要大夫、病人、病人家属三方的配合……”
“我不需要听这些废话,你就告诉我,大概要多久?”陆绥眼冒寒芒地瞪着元步薇。
“最快也要一年,慢一点的话,三四年吧。”
别说三四年,就是一年,朝中局势都会瞬息万变。
最重要,一年后自己还只是仅仅恢复行走而已,要想骑马挥舞长枪……
陆绥闭上眼,后槽牙紧紧咬着,努力地压抑着情绪:“我知道了。”
怎么如此平淡?
不对劲。
“治疗的内容……”
“不用了。”
元步薇:“?”
“我以后不需要你的照顾,我会同父亲说,退我俩的婚事。”既然命运要他如此,陆绥甘愿承受,但没必要连累无辜。
“小侯爷,公公婆婆已经喝我的敬茶,婆婆也把掌家的对牌钥匙给我了,你这个时候说退婚,是让我这辈子都嫁不出去吗?”先前通过叶管家对于小侯爷的描述,让元步薇对陆绥有个大概的印象,所以他说这话,不是嫌弃自己,而是不想连累自己。
“我认识不少世家子弟,但凡你看上哪个,我可以替你做媒。”
“哪个世家弟子,会要一个抛弃卧病在床丈夫的女子?再说我俩是皇上赐婚,你这么一弄,皇上肯定觉得你不满意这桩婚事,你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让万宁侯府受牵连吧?”
陆绥拧眉,元步薇说话怎么那么密,自己都找不到可以插话的点。
“再说,我都把小侯爷看个精光,小侯爷就不担心,我出去……”
“闭嘴!”陆绥怒目,面上却热了起来,自己现在就是个动弹不得的废物,连最基本自理都做不到,心里突然腾起一丝绝望,“你出去,求你,出去……”
见陆绥面上死灰一片,元步薇知趣地没往下说,还是给他自我消化的时间:“那我去喊叶管家来,我在门外守着,你有什么不舒服的,随时喊我。”
房门关上之时,屋内一下安静下来。
陆绥垂眸,看向自己的双手,想指挥自己抬起手,可无论他怎么给自己的大脑下达命令……
手就是抬不起来。
明明先前他还能身骑战马,挥舞银枪,利落地砍下敌人的脑袋。
一夕之间,从人间到地狱……
他再也无法完成梦想。
第一滴从陆绥眼尾滑落,晕染了枕头。
如同他此刻的心,一片灰暗,看不到希望。
叶谦在见过陆绥后,整个万宁侯府就都知道小侯爷醒了。
“少夫人,侯爷与侯爷夫人带着二少爷三小姐去探望小侯爷结果他一概不见。”坐在灶口的沉香抬头看向正在熬药的元步薇心里很纳闷,“少夫人,您不应该在一旁陪着么,为何要来厨房帮奴婢熬药呀?”
“那种场面,我一个外人,站哪边都不对。”元步薇放下手中的扇子坐下来,“等战火平息了,我再过去。”
“少夫人说得在理,可奴婢这段时间跟侯爷夫妇接触下来,感觉他们人挺好,也不会为难下人。”
“你们做不好事情,直接把你们逐出府就行,何必与下人动怒,浪费时间与精力,还落人口舌。”元步薇叮嘱沉香,“少说话,多做事,多思考就行。”
“奴婢明白了,多谢少夫人指点。”沉香觉得自己很幸运,能跟着少夫人,不光能做事,还能学到不少做人的道理。
看到砂锅盖子咕嘟嘟开始冒烟,元步薇忙移开火源,把药汁倒在碗中,再放入食盒内,底下放着炭火,可以一直保证汤药的温度。
“大嫂,大嫂……”
厨房外,陆晗小脸煞白地跑进来:“大嫂不好了,父亲与大哥大吵一架,母亲劝阻之下,不小心被父亲推倒在地,磕破了额头,您快去看看吧。”
不愧是亲父子,脾气都很炸。
“沉香看着药,我先过去。”
拿上药箱,跟着陆晗前往婆婆房中,就瞧见她生无可恋地半靠在软榻上。
“婆婆。”
元步薇行礼后,便要给她处理伤口,却被她制止了:“您……”
“步薇,眼下没人在,你跟我说实话,绥儿他到底能不能站起来?”
“那我也跟您说一句实话,倘若小侯爷不配合他就站不起来,但只要他想站起来意愿特别强烈,主动积极地配合,自然能站起来。”
万宁侯夫人听到这句,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落了下来:“老天爷太不公平了,出生之时害他没了亲娘,如今又让他瘫在床上,若是可以,我真想替他受着。”
“婆婆,就算您想替他受着,那也要他领情。”元步薇开始为婆婆处理伤口,“给小侯爷一点时间,让他看到希望,他的情绪便会慢慢改变的。”
“步薇。”
万宁侯夫人拉着儿媳的手问:“你会永远陪着绥儿的,对不对?”
“我是他的妻子,自然会陪着。”
“可他现在这个样子,随时会说一些让人伤心的话,若是你心里委屈,千万不要憋在心中,跟我说,我替你做主。”对万宁侯夫人来说,会医术的儿媳就如同一根救命稻草。
“其实最委屈的人是您。”这些日子与婆婆相处后,元步薇已经看出她真正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对陆绥也是掏心掏肺,无奈两人差在不是血亲,关系始终无法像亲生母子那般亲密。
万宁侯夫人一怔,而后眼泪噗噗往下掉,她嫁给丈夫这些年,从未跟丈夫抱怨过一句掌家的困难,养育孩子的艰辛,如今儿媳却一眼看穿自己压在心中的委屈,短短的功夫她就哭成个泪人。
元步薇见婆婆哭得太厉害,想一下,还是伸手将她抱住,虽然有点大不敬,但这样的方式可以大大缓解婆婆心中的悲伤与委屈:“小时候每次我做噩梦伤心了,大师姐都会这样抱着我,轻声安慰着,婆婆您不要担心,也不要焦虑,换个角度想,小侯爷能发脾气跟你们大吵大闹,说明他精神不错,脑子也没受到伤害,至于后续的事情,咱们慢慢来,总不能一口气吃成个大胖子。”
丈夫都没像儿媳这样抱过自己,万宁侯夫人内心莫名涌出一股强烈的悲伤,而后抱紧元步薇放声大哭起来。
自从嫁进万宁侯府后,作为正妻的她,要掌家故而要喜怒不能形于色,为此年少洒脱的她强迫自己变得温婉起来,在丈夫面前是个体贴入微的好妻子,在子女面前她是个温柔慈母,在婆婆面前她是听话孝顺的儿媳,唯独她忽略了自己。
每当伤心难过之时,她都不能大哭一场发泄心中苦闷,就因为主母放声大哭是一件有伤风化的事情,会被外人指指点点。
可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哪能像个木偶一般,没有七情六欲。
万宁侯夫人越想越伤心,将这些年受到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良久后。
元步薇感觉婆婆的哭声转为抽泣,慢慢松开她,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我大师姐说,女子不管多少岁,内心永远真诚炽热,婆婆若信得过我,日后心里以后什么烦闷的事儿,都可以跟我讲,我哪怕不能帮您出出主意,您把话说出来,心里也就舒坦了。”
“你个孩子明明看着年轻不大,怎么想法这般老成?”万宁侯夫人笑了,方才这一哭,倒是让她跟儿媳拉近不少距离,要知道新婚当天,她就觉得儿媳过于冷静成熟,看着不怎么好相处。
“我是药王谷最小的,我师父八十了,两位师叔六十了,他们天天在我耳边灌输各种大道理,可能是物以类聚,时间一长,我的行为风格就沾染上他们的习性了。”元步薇替婆婆的伤口裹上纱布,“还好磕得不深,伤好后也不会留疤。”
“有你这样好儿媳,足矣。”万宁侯夫人眼中的欣喜是真的,“有你在,绥儿一定能好起来。”
“一定会的。”
把婆婆哄高兴后,元步薇便前往陆绥房中,毕竟他现在才是万宁侯府最不稳定的因素,他状态好了,大家的日子才好过。
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但元步薇进门之时还是被吓了一跳。
地上一片狼藉。
而躺在床榻上的陆绥,睁着两眼盯着上方的天花板,如同僵尸。
“小侯爷,你这饭也不吃,褥子也不换,是想把自己饿死,还是熏死?”元步薇走近床前,低头就对上陆绥杀人一样的目光,“你昏迷这段时间,叶管家跟我说了你不少事情,我觉得以你的性格,不应该做出折磨自己的事。”
陆绥拧眉,语气冷漠:“就凭他的片面之词,你就认为自己了解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