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暮云深最新章节内容_白锦暮云深小说已完结章节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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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锦暮云深是小说《良田喜事:糙汉家有小娇娘》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顾熙写的一款种田类小说。目前小说已完结,以下是小说《良田喜事:糙汉家有小娇娘》的章节内容

白锦暮云深最新章节内容_白锦暮云深小说已完结章节试读

“孩子他娘,锦儿醒了没?”

“哎,没呢,大夫不是说咱锦儿是受了惊吓嘛,醒的晚。”

“这都一天一夜了,咱锦儿要是还不醒,我就去镇子上找个大夫吧……”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而躺在床上,紧闭双目的女子却是忽然睁开眼睛。

她这是在做梦吗?方才似乎听见了爹娘的声音,她已经许久没有爹娘的声音了。

自从二弟去世,爹娘整日以泪洗面,她无颜见爹娘更不敢再拖累娘家,便同娘家断绝了来往,之后,之后她随着刘言郎进了京。

当刘言郎终于考上举人,她高兴坏了,那个时候她本以为自己熬了这多年的,终于熬来了好日子,谁知,她竟是等来了自己的绝路。

冬日里的三九寒天,天寒陡峭,崔氏将一个破包袱扔在她身上,将她狠狠的推出了大门外。

崔氏粗粝又刻薄的面容满是高傲和嘲讽,她指着自己的鼻子,给自己列出了七大罪状!

不孝顺公婆,性格跋扈,不伺候相公,欺负小姑子,整日抛头露面败坏家风,无所出!

这七大罪状写在了休书上,而崔氏则将休书狠狠的扔在自己的脸上,告诉她,刘言郎对她已经仁至义尽,而今不能因为她这样一个没有良德的糟妇而误了前程!

哈哈!前程!

刘言郎今日的前程那都是她辛辛苦苦赚钱供出来的!若不是她辛辛苦苦的出来给人浆洗,缝补,卖醋挣钱,他刘言郎如何能从一个小村落走到京城,又在京城支撑下去?!

若不是她辛辛苦苦挣钱,如何帮刘言郎那爱赌的爹还债?

刘家的前程是她用她的血汗挣来的!而今刘言郎出人头地,却是要将她赶出门外。

什么七大罪状!什么无所出!什么败坏家风!什么不孝顺公婆!

她白锦嫁到刘家,对夫君体贴细心,对公婆文温顺孝敬,但凡家里人指出她的不是,她便改,她唯唯诺诺,谦卑谨慎的伺候他们一家子,娘家更是因为刘家而被拖垮!

到最后,她没了退路,只能一门心思的往前走,本以为可以换来婆家的理解和喜爱,到了最后,她才知道,她的一颗真心竟是给了豺狼!

休书?为什么早不休晚不休,偏偏在刘言郎考上了举人后才休了她!偏偏在尚书大人有意招刘言郎为婿的时候休了她!

他们不过是看她没用了!又挡了刘言郎的路,这才要将她赶上绝路!

那天天下大雪,崔氏和刘老汉堵在门口,崔氏更是指着白锦破口大骂,说他们一家子对白锦已经仁至义尽,不能再让她祸害自己一家子!

哈哈!

白锦仰天大笑,笑的凄凉又悲惨,为什么她非要等到最后一刻,才能认清刘家这一家子黑心肝的畜生呢?

回娘家?她哪里还有脸回娘家呢?

那个时候的她已经是跌进了绝望的深渊,本想同刘家同归于尽,却忘记了她一个早已熬坏了身子的妇人怎能敌得过刘老汉和崔氏?

最后她被刘老汉找来的几个赌徒给拖着离开刘家,再然后,她就被仍在城外的破庙,就像是一个乞丐一样的扔在地上,最后,她就那么生生冻死在了破庙内。

她好恨,恨自己的软弱可欺,恨自己的懦弱痴傻!恨自己一心扑在那豺狼一般的刘家!恨自己是个睁眼瞎!恨!恨!恨!

若是可以重来,她就是死都不会嫁到刘家!若是可以重来!她一定不会让自己的二弟被人打死!若是可以重来!她一定要好好的孝顺爹娘!疼爱弟弟!若是可以重来……

不对!

白锦身体猛动,腾的坐起身,看着眼前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屋子,震惊的张大嘴巴。

屋子不大,却好在布置温馨,身下是厚厚的棉花褥子,被子也是用上好的棉花缝制的,绵软又暖和。

正前方的炕尾摆放着一个刷了红漆的红木箱,箱子上面放着一个圆形的竹篓,篓子里放着针线,还有一面未绣成的绣品。

在看屋内,右侧摆放着一个铜架,架子上面放着铜盆,盆边挂着一块干净的棉巾。

再往边,便摆着一个妆奁台,台上放着几个首饰盒,手势盒的边上放着一个圆形的铜镜……

这里明明就是她在娘家所住的屋子,屋子里的摆设和东西一样都没有变化,以前的她几次梦回,都梦见自己还未出嫁,梦见自己的娘亲为她梳头发……

这是梦么?若是梦,为何这梦这么真实,身下的床铺被褥这么真实,就连屋内的一切摆设看上去都是实实在在的。

白锦顾不得满脸的泪,她忽然抬起双手,目下的双手白嫩细致,不再是她每日劳作而变得粗糙,骨节突出的手。

伸手重重的掐了一下胳膊,瞬间,刺痛让白锦打了个激灵,也让她认清现实!

这不是梦!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娘家!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白锦掀开被子趿上鞋子,疾步走向妆奁台,拿起铜镜,便看到了一张白皙娇艳却又带着一丝稚嫩的容颜,皮肤白皙光滑,嫩的都能掐出水来,柳叶眉,挺巧的鼻梁,厚薄适宜的红唇,虽未施粉黛,却也可看出镜中的女子在长开一些,定是极美的。

白锦忍不住摸了摸脸颊,喃喃道:“我没死么,我,我又活了?我……”

“锦儿!你醒啦!”随着一道惊喜的声音,便见一个绾着妇人髻的中年女子出现在门口,她先是惊喜,紧接着便快步走来,边低声斥责道:“锦儿,你刚醒了咋就下炕了?地上凉,快躺回去……”

白锦只紧紧拉着妇人的双手,身体更是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眼前这人是她娘,握着娘的手触感这么真实,真的是娘,而不是那个午夜梦回自己想抱,却又扑了空的娘……

“娘!娘!”白锦神色激动的厉害,嘴里喊着娘,眼泪却像是不要钱似的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哭声听上去是那么的凄厉又苍凉。

“锦儿,这是咋了?不要哭,乖啊,娘的锦儿不要哭,没事了,没事了啊……”

妇人也就是白锦的娘亲沈氏,被白锦的样子吓着了,她一边拍着白锦的背,一边柔声的安抚着。

“咋了?这是咋了?”

在外间听到哭声的男人也大步走进了屋内,这男人年约三十多,面容俊朗,身姿挺拔,看上去极为敦厚,正是白家三子,白锦的父亲,白高忠。

当他看到满脸委屈流着泪的白锦,白高忠面上满是心疼和担忧,他大步走过来,将她们母女二人抱在怀里,慈爱的安抚着:“锦儿莫怕,没事了,以后咱再也不去河边玩儿了啊……”

夫妻二人好不容易哄的白锦躺会床上,又为她盖好被子,让她休息了。

沈氏动作轻柔的擦了擦白锦里脸上的泪水,满眼心疼的说道:“咱锦儿自小到大哪里受过这么大的惊吓,都是大房家的妙丫头,若不是她……”

“行了,行了,咱锦儿好不容易才睡着,你不要在吓醒了她。”

夫妻二人正准备出去,谁知门外就传来一道女声。

“老三家的,刘家来人了。”

沈氏和白高忠对视一眼,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抹不安和复杂,相携着出了屋子。

“……老三家的,这刘家可真是实诚又敦厚的人家啊,人家秀才郎救了你们家锦儿,这不第二天就来你们家提亲了,你们可真是捡了大便宜……”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小,而躺在床上的白锦则猛然睁开眼睛。

河边!溺水!

她终于知道自己重生到了什么时候!

大邱村相较于周边的邻村,算是一个大村落,村内有将近三四百的村民,邻近大邱村的有小邱村,吕家村,于家庄,刘家村等等。

白家在大邱村算是一户人丁兴旺也殷实的人家,不说有不少大邱村的人羡慕白家,就连周边的邻村也羡慕白家。

而白家人丁兴旺,白家的闺女又个顶个的漂亮,所以很多人便在白家的闺女上打了注意,这最让人肖想的便是白家老三家的闺女,白锦。

白锦是白家老三的独女,且极为宠爱这个闺女,从不让她干粗重的活计,所以白锦也就养成了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白锦长得漂亮,皮肤白皙,嫩的都能掐出水,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而白家老三夫妻二人极为宠爱这个闺女,所以一直舍不得给她定亲,让她嫁人,再者,人家都没觉得闺女年纪大,别人说啥也是没用的。

这不,昨日白锦和白家老大家的闺女妙丫头在村边的一条小河边玩儿,谁知不小心给掉进了河里,当时有人听到白妙在河边大叫,得知有人落水,那路过的人便一个猛子扑进了河里,将白锦给救了。

按理来说,这英雄救美是件好事,奈何落水的是个未嫁人的小姑娘,这掉进河里又被人救上来,可不是让那救的人给摸也看了么?

在他们这种村落中,最是在乎女儿家的名节,这落水本该同情怜悯的,最后却被人传出了不好的名声。

那就是白家老三的闺女白锦给人看了身体,而那个人正是救了她的人,一个姑娘家的被人看了摸了身体算是名节毁了,而且这样好的不好的传言瞬间便席卷了大邱村乃至其他几个村。

也正是因为这样不好的传言,那救了白锦的人第二日便来了白家上门提亲,为的就是堵住悠悠之口。

白家主房的堂屋极为宽敞,而此时这堂内四周围都坐了不少人,看上去极为热闹。

坐在主位的二人,正是白家的当家,白老汉和他的婆娘王氏,左边下首位坐着的男人身材微臃,五官端正,只一双眼睛时不时的眯起,让人不舒服,正是白家老大,白高文。

白高文身边坐着的妇人,一张圆盘脸,看谁都笑眯眯的,正是白家老大家的媳妇儿张氏,他们二人身后则站着一个年约十五,身姿玲珑,面容娇俏的女子,正是白家老大的长女,白妙。

白家老大对面坐着的二人正是白高忠和沈氏,而在他们旁边则坐着一位笑眯眯的中年妇人,这妇人穿着花枝展展,右耳边更是插着一朵巴掌大的牡丹花,身材微胖,身体还时不时的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香味,她正是这十里八村有名的媒婆刘氏。

在媒婆刘氏下首位坐着一一位身形粗壮,面容粗粝吊梢眼的妇人,而在妇人身边则站着一名身形修长,身着青色长袍的年轻书生。

年轻书生五官俊朗,周身散发着一股浓郁的书生儒雅的气质,只见他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微低着头,一副听凭大人教诲的模样,看上去倒真是一个极为规矩懂礼的读书人。

而谁又能想得到,就是这样一个生的好皮相,被人人倾慕羡慕的秀才郎,竟是一个披了人皮的豺狼!

白锦蹲在窗户下,一双黑眸沉沉的盯着那屋中气质儒雅独特的男子,似是要看到他黑心肝!

似是感受到了外面的视线,刘言郎忽然抬头看向窗外,白锦身体顿时缩回去,而此时,屋内也响起了说话声。

“老三家的,你觉得我方才的提议如何?”那媒婆刘氏笑呵呵的说道。

白高忠和沈氏对视一眼,随即抬眼看向刘氏,紧抿的嘴唇动了动,缓缓说道:“这毕竟是关乎儿女婚姻大事,所以我们想着问问我们家闺女的意见。”

刘氏拿着散发着香味的帕子捂着嘴顿时乐起来:“诶呦,这婚姻大事,媒妁之言,我还没听过哪家的要征求自家闺女意见的。”顿了顿,刘氏脸上敛了一些笑容,抬眼看着白高忠说道:“我知道你们一家疼女儿,那也得为自家闺女的名节着想呐?现如今外面都传的呦……”

白高忠和沈氏的面色顿时沉下来,变得极为难看。

他们也不知为何这件事会出传的这么快,且流言四起,简直是要毁了白锦的名节!

刘氏见好就收,笑眯眯的说道:“人刘家的秀才郎可是别人家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女婿啊,更何况,言郎还是你们家锦丫头的救命恩人,言郎一家有情有义,怕锦丫头被名声传毁,这第二日就提着东西来提亲了,人家都这么有诚心了,你们还要考虑?”

刘氏这话说的却是让白高忠敦厚的脸上露出惭愧之意。

说来这刘家村的刘言郎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有才有貌的秀才郎,若不是因为家里拖累,刘言郎兴许早就考中了,哪里还会留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也正是因为这刘家家境穷苦,还有个好赌的爹,这才让白高忠没有立即答应。

“白家婶子,你们咋说?”刘氏笑眯眯的又看向白老汉和崔王氏。

白老汉的目光在刘言郎的身上转了一圈,心中微微叹气。

说来白老汉也早就看中了这秀才郎,他还寻思着将老大家的妙丫头说给刘言郎呢,谁知这到头来,竟是便宜了老三家的。

白老汉一双隽烁的眼睛看向白高忠,缓缓说道:“刘媒婆说的不错,既然刘言郎救了锦丫头,人家又亲自来咱们家提亲,你们还有啥不满意的?”

说完不等白高忠和沈氏叔婆胡啊,白老汉就看向刘氏和刘言郎道:“锦丫头的婚事就这么定了,我相信,刘言郎定会是一个好女婿,他能舍命救人,就说明他一定会待媳妇儿好的!”

缩在窗外的白锦却是绷紧了身体,身侧的双手更是紧紧攥在一起。

她面上满是愤怒和悲愤,为什么,为什么她重生一次还要面对这种命运?难道她嫁给刘言郎的命运不能改变么?

不!她绝对不会嫁给刘言郎,绝对不会嫁到那么一个豺狼虎豹的家里面!

“不。”

正当白锦准备冲进去拒绝这门婚事时,屋内的声音却让她停下脚步,也僵在了原地。

“小生尊重白锦姑娘的意见,也尊重白三伯和白三婶的意见,还是等白锦姑娘亲口答应了这门婚事,我们再行商议吧。”

刘家母子和媒婆刘氏离开后,白家的堂屋内气氛便陡然变得紧迫起来。

“老三,老三媳妇儿,你爹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没有见过如你们这两口一般的死脑筋!”白老汉边训斥边将手边的旱烟给点着,黑着脸,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可不是嘛,我就没见过哪家养闺女的能将自家闺女不听话不说,还事事遵从闺女的意见!你们倒是说说,是你们是锦丫头的爹娘呢,还是锦丫头是你们的爹娘!”王氏怒睁着双目瞪着老三家的两口子,这话却说得极为难听。

“爹娘,你们也别生气,三弟和三弟妹这不是宠爱锦丫头,尊重锦丫头的意见嘛。”张氏一张脸笑眯眯的打着圆场。

“呸!宠!宠!一个闺女家要宠成啥样?还不是个赔钱货?”白老汉狠狠抽了几口旱烟,黑着脸说道。

白高忠和沈氏的脸色也变得难看,尤其是沈氏双手紧紧撰着裙子,秀眉紧皱,面色沉沉。

往日里沈氏是个极为恭顺温婉的,别人对她笑,她还忍三分笑,别人黑着脸,她也是笑着的,可是唯有一件事,能让沈氏变了脸。

“爹娘,这毕竟关乎锦儿的终身大事,我们问问锦儿的意见,也没啥吧?”沈氏压着心中怒火,说道。

王氏见平日恭顺的沈氏竟敢反驳,当即黑了脸,她本就不喜欢老三家两口子,所以连带着白锦也不喜欢,尤其是看到她们两口子那么溺爱白锦,更是怒火中烧!

“啥意见?她一个黄毛丫头懂个啥?哼!我看这锦丫头被你们宠的是无法无天,一点规矩都不懂!你看看大邱村哪户人家同锦丫头一样都十三四岁的年纪了,还不帮衬着家里干活?”

说到这里,王氏嘲讽一笑,双目瞪着白高忠和沈氏道:“锦丫头就是被你们惯得才无法无天的去那河边玩儿,这下好了,险些将命给搭进去!”

白高忠被王氏说的面色涨红,却是敢怒不敢言,他自小便被王氏欺压,也知道爹娘不喜欢他这个孩子,所以从来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此时亦然。

“娘!”沈氏却是猛然抬头,脸上退却了往日的温顺和善,沉声道:“锦儿最是听话的!这一次落水,都是因为……”沈氏咬了咬牙,最终是没说出后面的话。

在场的人都知道,白锦是和白妙一起去河边玩儿的,然后白锦不小心掉进了河里。

可是这话,沈氏不能说出来,白家没有分家,他们兄弟几个抬头不见低头见,她就算不为了自己也得为锦儿着想。

沈氏咽下后面的话,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总之,婚姻大事,我们还是想尊重一下锦儿的意见。”

“诶呦,三弟妹就是疼闺女,不过话说回来,这回妙丫头和锦丫头去河边还不知道是谁撺掇的谁呢!”

张氏面色带着笑容,说出的话却极为尖锐,她刚说完,就见白妙站出来,一脸小心翼翼的说道:“是锦妹妹说在家闷得慌,让我陪着她出门玩玩的。”

一瞬间,堂屋内的人面色各异。

缩在窗外的白锦听着屋内的话,脸上却染了一丝幽冷。

的确,这一次出去,的确是她说太闷了,然后是白妙不知道从哪里串出来说是嫌闷就去外面玩一玩。

白锦往日虽是娇生惯养,但是也极为听话,听了白妙的建议,她也点点头,和白妙离开了家,当时因着白高忠和沈氏都出门干活了,两个弟弟也不在家,白锦就这样出去了。

她的本意是去村里找几个玩伴儿说说话,去河边却是白妙提议的,白锦胆子小,爹娘又时常叮嘱她莫要和白妙玩儿,最后,还是白妙拉着她去了河边,然后她就落了水。

想到这里,白锦的目光又沉了沉。

若她的记忆没有出错,她记得当时她和白妙刚走到河边,还没说两句话,白妙的手绢就掉在河里,白妙当时穿了新鞋,说是怕弄湿鞋子,就让白锦帮她捡,白锦没有多想,就弯腰去捡手绢,谁知后背似是被人推了一下,脚下一滑,就这么掉进了河里!

“……老三家的!这就是你和公婆说话的态度?!”屋内,王氏双目瞪的老大,恼怒的盯着沈氏斥道:“什么一辈子的事!如今满村子里都在传锦丫头落水的事,她现在还有啥名声?人家刘家秀才郎都亲自登门提亲了,你们还蹬鼻子上脸了?咋?你们以为你们那锦丫头还能嫁给什么有钱的员外爷?”

王氏这话便有些诛心了,在她心里,就觉得白锦那丫头除了长得好看点,要啥啥没有,配给那远近闻名的刘秀才,简直是不值!

沈氏还要说什么,却被一旁的白高忠死死的压住了双手,沈氏心中有怒却不能言,白高忠则忙抬脸赔不是。

窗外的白锦听着屋内的对话,早已是火冒三丈,她既为自己爹娘感到委屈又为王氏和白老汉的态度感到寒心。

说来,白家四个儿子,白老汉和王氏最疼爱的便是老大和老四,待老二也还行,对待白高忠,那简直就后爹后娘!

白锦为爹娘委屈,本想着冲进去,将事情说清楚,在踏出两步后,她又停下。

她不能这么进去,若是闯进去,必然又会落下口实,让白老汉和王氏训斥爹娘,也会训斥她,若是将它们惹怒了,说不定,白老汉就直接挥手,决定了她的婚事!

毕竟,现如今的白家还没有分家,当家的是白老汉和王氏,所以她一定不能冲动!

记得上一世,白家一辈子都没有分了家,原因无他,一年后,白家老四在外做生意赔了钱,欠下了很多钱,白老汉和王氏心疼四儿子就帮着还债,期间老大家的最为有心机,总是推脱没钱,老二家有个风风火火厉害的老二媳妇儿,到头来,这重任就落在白高忠身上。

白锦记得上一世,她嫁人后都两三年了,白高忠都在为白老四还债,一方面还时不时的贴补自己,最后弄得白高忠和沈氏这一对恩爱夫妻有了嫌隙,就因为白老四欠下的巨额债务,生生熬垮了白高忠结实的身体,还连累的两个弟弟一直没有成家。

即使如此,白老汉和王氏也未曾对白高忠感恩一份,只当时白高忠作为哥哥应该做的,就连那白老四也是欺负白高忠,自己欠了钱,却要哥哥还债,他自己则躲在外面逍遥快活!

不!不行!

白锦撰紧了拳头,这一世,她绝对不能让爹娘再被这凉薄的白老汉一家坑死!

她一定要想个办法,解决了婚事,然后再分家!

对!分家!

“儿子,你跟那个刘媒婆说那么多好话做甚,个财迷精,事没成,就知道要钱!”

刘家村的村口,崔氏瞪着刚被他们千恩万谢送走的媒婆刘氏,崔氏拉长了脸,啐了口怒道。

刘言郎清秀儒雅的脸上没了温和的笑容,转过身,平静的看着崔氏道:“娘,婚事能不能成就看刘媒婆了,我们自当对她恭敬一些。”

“呸!咱们还能少了她的钱?!”

刘言郎暗叹一声,拂袖就走。

崔氏见刘言郎生气了,忙小步跟上,粗粝刻薄的面容上带着不解:“言郎,既然你喜欢白家老三那丫头,今日你为啥要拒绝?还让白家老三回去问那丫头,那小蹄子懂个啥?”

刘言郎显然已经习惯了崔氏的粗俗言语,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淡淡道;“既是婚姻大事,问问白锦,也无可厚非。”

“呸!”崔氏再次啐了一口,撇了撇嘴,面上带着一丝刻薄和不满道:“你都亲自去提亲了,那小蹄子还能不同意?我们家言郎那可是秀才郎!是这十里八村人人都羡慕喜欢的郎君,她要是不同意,那简直就是瞎了她的狗眼!”

刘言郎脚步一停,俊眉微皱:“娘,莫要再说这种粗俗言语。”

崔氏是最仍也是最怕这个儿子的,闻言她讪讪笑了笑,眼珠子转了转,崔氏忽然道:“儿子,兴许那白锦就是为了赖上你,才掉进河里的!”

崔氏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她儿子可是秀才郎!这十里八村的女孩儿,哪个不想嫁给自己儿子?

刘言郎笑了笑,却也没有解释。

“……不过说真的,那个白锦会同意吧?”崔氏面上变了变,小心翼翼的问道。

刘言郎胸有成竹的笑了笑道:“她当然会同意,方才我们谈话时,她就在外面。”

也正是因为此,刘言郎才笃定白锦一定会同意这门婚事,说来,喜欢他的人还真不少,但是符合他心意和条件的,还真就只有白锦一个。

崔氏闻言,心中咒骂了一句白锦不要脸,不过脸上的担忧瞬间就没了。

“那就好,这婚事可得赶紧定下来,不然你爹那边……”

“娘!”

崔氏的话没有说完,刘言郎的脸立马黑下来,打断她。

崔氏讪讪,再不敢言语。

白锦回到屋内坐了会儿,就听见外间开门声,她连忙站起来迎了出去。

“爹,娘,你们回来啦?”

白高忠和沈氏的脸色不太好,但是看到白锦,夫妻两人脸上还是露出了笑容,沈氏嗔了声拉着白锦的手坐下道:“身子还没好,就不要下炕,好好躺着养身体。”

白高忠也连连点头,一阵嘘寒问暖。

白锦明显感觉除爹娘之间有了矛盾,想来是在爷奶那里受了气,娘心里委屈难受,爹又是个懦弱不敢回嘴的,所以娘才会不理爹。

眼珠子转了转,白锦转移话题道:“娘,你们方才去哪了?”

沈氏顿了顿,想着自家闺女身子还未好,就先不要提再那婚事,可是又想到自家闺女确实到了议亲的年纪,这次落水又闹得沸沸扬扬,终归是瞒不住的。

她叹了一声,将主屋里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白锦安静的听着,期间没有插一句话。

攸记得上一世也是如此,娘跟她说了刘家村那位救了她的秀才浪亲自上门提亲,当时的她自是受宠若惊的。

那个时候她心底单纯,知道来提亲是远近乡里的俊朗秀才郎,再加上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的一颗放心便暗许了他,直到最后娘问她愿不愿意嫁,她点了点头说,愿意。

“……锦儿,这毕竟是婚姻大事,是一辈子的大事,娘和你爹也不给你做主,就让你自己选,你,愿不愿意嫁到刘家?”

白锦抬眼,白皙娇嫩的脸上淡淡的,说:“娘,我不愿意。”

沈氏和白高忠也顾不得生气了,二人对视一眼,白高忠以为白锦是不了解刘言郎,遂将刘言郎的身份又解释了一遍。

白锦见爹那样,显然,他是很满意刘言郎的,毕竟刘言郎是这十里八村唯一一名年纪轻轻,就考上秀才郎的人。

秀才郎,再过三年,秀才郎便可进京大考,若是有幸一朝中第,便是金榜题名,荣耀故里,那他以后可就是官老爷,白锦跟着也沾享福啊!

白锦心中冷笑,刘言郎表现是个儒雅谦谦公子,谁能知道,他实则是一匹披着人皮的豺狼!

“爹,我不愿意,我就想着一直陪着爹娘。”

白锦这句话却是真心实意,上一世,她欠了爹娘太多,这辈子,若是没有合心意的,她宁愿伺候爹娘一辈子不嫁人。

“说什么傻话?哪有闺女家不嫁人的?”沈氏嗔了白锦一眼,心中却极是熨帖。

“就算要嫁,我也只想嫁一个老实的庄稼人。”白锦想了想,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沈氏和白高忠张了张嘴巴,见白锦这么坚定,倒是也不好在说什么。

他们本就不想让自己的闺女这么早嫁人,虽说年纪到了,但是在他们心中,那可是还小的很呢。

“那行,我闺女说不嫁,就不嫁!”

白高忠就这么拍板决定了。

白锦靠在沈氏的怀中,贪恋的吸着娘亲身上的味道,暗暗下决定,这一生,她一定要带着爹娘脱离白家的苦海,发家致富,不再让家里受上辈子一样的苦。

眼看着时间不早,该做饭了,今儿个正好轮到白家老三做饭,所以夫妻两人急急忙忙出去了。

屋内刚安静一会儿,便见一个小脑袋伸到了门内。

白锦听到声响,转头看去,见到小脑袋,顿时眼睛一热,对着那人招了招手:“阿义,快进来。”

白守义赶忙进了屋,这会儿的白守义十一岁,也算是一个小大人,他关心的看着白锦说:“姐姐,你身体咋样?好些了没?”

白锦点头,一双眼睛却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一样,她有两个好弟弟,除却白守义,还有白家小的儿子,白守信。

自己被爹娘宠,两个弟弟也是见不得自家姐姐受委屈,所以,上一世,弟弟得知自己在刘家受了委屈,便想方设法的帮她。

那次刘言郎那好赌的爹又偷了家里的钱去赌,白锦去追钱,恰好碰到白守义,白守义便帮着她去追钱,谁知最后钱没有追到,白守义却是被刘老汉那些追债人给打死了……

想到这里,白锦的眼睛酸涩的厉害,她紧紧拉着弟弟的手,这辈子,她一定供弟弟上学,将他心中所愿全部完成!

“姐姐,你咋哭了?是不是白妙又欺负你了?!”白守义见白锦流眼泪,顿时就黑了脸,一面给白锦擦眼泪,一面恨恨道:“我早就看她不是个好东西!都是自家姐妹!她的心肝黑!”

“她害的姐姐掉下河里,我去教训她!”

白锦赶紧拉住白守义,说道:“不是,我哭不是因为白妙,我只是高兴……”高兴又见到了爹娘,见到自己的弟弟,自己的人生又可以重来。

白守义眼睛一亮,眨着眼睛道:“姐,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白锦擦了擦眼角,愣了愣道:“啥?”

“刘家来提亲的事情啊,姐,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所以高兴啊?”白守义笑着道。

白锦唇边的笑容一僵,随即摇头:“刘家的亲事,我不会同意的。”

“啊?”白守义呆呆看着白锦:“姐,我记得你以前还夸过刘秀才,我以为……”

白锦笑了笑:“那是以前。”

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

白守义听的糊涂,不过既然姐姐不喜欢,那自己也不喜欢他。

两姐弟在一起自是有说不完的话。

因着白锦落了水,所以沈氏和白高忠便让她在家好好养身体,啥重活都不能干,当然,白锦没有落水前,在家里也不用干啥活。

大房家的里屋,白妙正坐在木桌子前,手里拿着毛笔在写着东西。

嘭!

门帘子被粗暴的掀开,紧接着一个满身火气的人蹬蹬蹬的进了屋子,坐在床边,呼呼的喘着粗气。

白妙连头都没有回,淡淡道:“又咋了?”

“还不是娘!我不过是不小心将药罐子打翻的!她就打我!”说话的女子,年约十一二岁,五官同白妙有些相似,也算是个清秀的女子。

此时的她左边脸颊微微红肿,还有个五指印,显是刚打的。

“我都交代过你,熬药时要注意一些,你自己不注意打翻了药,娘打你也是应该。”说着,白妙收了笔,转脸看向一脸委屈的白语。

“你还不服气?你不是不知道那些药是娘千辛万苦才求来的,她看中那些药,你打翻了,她能不心疼?”

张氏每隔几日,就会想方设法的去求取药材吃药,原因无他,因为长房家的没有儿子,只有两个闺女。

这在村里,没有儿子是被人看不起的,尤其白家四个儿子,除却长房,其他三房都有儿子,这可急坏了白高文和张氏。

张氏和白高文年纪又越来越大,这怀孕也越来越难,她又是个要强的,自然不甘心。

张氏虽然八面玲珑,哄得白老汉和王氏高高兴兴,伺候的白高文对她也无甚大意见,可是长房没有儿子,终究是白老汉和长房的心病。

所以张氏就四处求娶能怀孕生儿子的药,却一直没有再怀上孩子。

白语只感觉左边脸颊火辣辣的疼,心中纵使再多委屈,她也不敢给张氏发火,如今听着白妙的话,她咬了咬唇,心中不甘更甚。

“娘总是吃那些稀奇古怪的药,心情不好,也正常,你就莫要怨娘了。”白妙柔声安抚道。

白语只恨恨的出气,心道,你这么大度,你咋不去熬药,每次都哄的张氏高兴,自己就这么倒霉。

可是她也不敢说出来,说来白语性子火辣,却极为怕白妙这个姐姐。

“好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你去将这封信给我送了,回头我给你去镇子上买一盒胭脂。”

白妙将手里的信封递给白语,笑着道。

白家虽住在大邱村,但是白家祖上也算是个书香世家,所以白家的子孙不管男女都要认一些字的。

白妙是白家第一个孙辈儿,小时候也是极为受宠的,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认字了,再加上白妙跟她娘一样,嘴甜,会哄人,所以即使是女孩儿,在白家过得也很不错。

白语看着信,噘起的嘴却是弯了弯,接过来,说:“那姐你可别骗我,我要莫家的胭脂!”

白妙笑了笑:“好。”

白语高高兴兴出门了,白妙站在长房家门口,盯着白家三房的门,黝黑的眼珠子透出一丝得意和高傲。

白锦,你以为言郎是真的喜欢你么?他不过是在利用你呢!哼!

彼时,白语怀里揣着白妙给的信,一直走到小河边,连忙蹲下看着河面里自己的倒影,见着左边脸颊还微微有些红肿,不禁有些着急,顶着这么难看的脸见他,是不是不太好啊?

想着想着,白语又笑起来,心道,那人见了自己这样,兴许会心疼自己呢。

白语心思百转,在河边等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她忙转过身,看着那由远及近走来的修长身影,嘴角忍不住弯起,几步迎过去,又羞涩的低下头说:“言郎哥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家村的刘言郎。

刘言郎长身玉立,风度翩翩,不像是村里的那些农夫,啥气质都没有,只会干活。

刘言郎温雅的笑了笑道:“辛苦语妹妹了。”

白语更加羞涩的低了低头,她也是喜欢刘言郎的,不,这十里八村的谁不喜欢刘言郎?

可是刘言郎只跟自己还有姐姐亲近,二人站了一会儿,白语忽然问:“言郎哥哥,你,你真的会娶白锦么?”

刘言郎依旧是笑着的,说:“是啊,白锦因着我坏了名节,我得对她负责。”

“那我……我姐姐呢?”白语本来想说我呢?可是想到自己只是刘言郎和白妙之间的传信人,其他啥都不是,心中就郁结。

刘言郎笑笑:“我必不会辜负你姐姐。”

刘言郎言语只说一半,他长得好,说啥白语都信,想着刘言郎因为白锦那个死丫头得负责,白语就来气!

心中更是恶毒的想,白锦为啥不淹死呢?她没淹死倒算了,还拉着刘言郎负责,真是不要脸!

“……这是姐姐给你的信。”白语终于想起自己来干啥,将怀里的信交给刘言郎,刘言郎风度翩翩的道了谢,更是惹得白语一阵目眩神迷。

“语妹妹这脸是咋了?”刘言郎指了指白语的左脸。

白脸撅了撅嘴,低头说:“没啥。”心中却高兴坏了。

“我这里恰好有有一瓶伤药,是昨日刚买的,若是语妹妹不嫌弃,就拿着吧。”刘言郎将药瓶子拿出来,递给白语。

白语受宠若惊般的接过来,高兴道:“谢谢言郎哥哥!”

刘言郎对着白语温柔一笑,直迷得白语五迷三道。

说了几句话,白语和刘言郎这才告别离开。

待白语走远了,刘言郎这才转身将手里的信拆开。

一目十行的读完后,刘言郎将信几下撕碎,手一抛,就将碎纸屑扔在河里,那张儒雅俊朗的脸上却是闪烁着深深的笑意。

白锦,他娶定了,沈大虎这个靠山,他刘言郎也是靠定了。

在家休养了几天,身体大好后,白锦便开始帮着家里做事。

白高忠和沈氏不让白锦做这些的,在他们眼中,白锦家里唯一的女娃,那是让宠的,咋能干粗活。

不过,白锦是打定了主意要干活,重的干不了,便从轻些的做,她重活一世,可不能像上一世一般,活的糊里糊涂,啥都不干,还害的爹娘在白老汉和王氏面前抬不起头。

喂完了鸡,拾完了鸡蛋,白锦拿着扫帚开始打扫院子。

刚刚扫了一小片,一双粉底粗布绣鞋便停在白锦面前,随即便听到一道软糯的女声。

“妹妹,今天咋起这么早?”声音中满是惊讶:“我方才在门口看了半天,还以为是白微妹妹呢,原来是锦妹妹啊。”

白锦停下手中动作,吸了口气,抬眼看着面前的白妙,淡淡道:“今天起得早了,便做些活计。”

白妙扬眉看着白锦,不得不说,在白妙心里是极为嫉妒白锦的。

同样都是女娃,白锦整天活的就跟一个大小姐一样啥都不干,自己却还得干活。

白妙脸上带着惯有的亲昵笑容,眼珠子转了转,白妙笑嘻嘻的说道:“妹妹,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怕嫁到刘家后,啥都不会做怕公婆说啊?”

白锦本是娇艳的神色微白,白妙没有注意,自顾自的说道:“妹妹,你若是真这样想可就错了,刘秀才可是最温柔的人,最是怜惜女子,你若嫁过去,有他护着,必定什么都不用做的。“说完,白妙还对着白锦眨了眨眼睛。

什么都不用做吗?白锦心中冷笑。

上一世的时候,也是这样,她和刘言郎因着落水的事情订了亲,白妙便时常跟她说刘言郎怎么好,会疼人,让她啥都不用学,就等着嫁过去当秀才夫人就行。

可等她嫁过去,不到一年,那崔氏便露出本来面目,刘家一大家子的活计全部落在她的身上,不会?打!还不会?熬夜学!

想到这里,白锦拿着扫帚的手紧了紧,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看向白妙,淡淡笑了笑道:“听着姐姐似乎极为了解刘秀才,你们很熟吗?”

白妙心中一紧,眨了眨眼睛,忙笑着道;“妹妹说的哪里话,我同样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家,怎会同刘秀才相熟?这些我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是么?可是直觉告诉白锦,白妙在提到刘言郎的时候,目光变了,语气也变了。

白锦不知是不是自己重生后,顾虑的太多,想的太多,便变得敏感了,她总觉得重生后,再同这些熟悉的人接触,对她们心中所想似有异样的感应。

白锦不愿意提起刘言郎,便低下头继续扫地,边淡淡道:“姐姐,我不会嫁给刘秀才,你也别这样说了,莫要让人误会了去。”

白妙脸上的笑容一僵,盯着白锦,试探的问道:“妹妹,你刚才说啥?”

白锦笑了笑,淡淡道:“我不会嫁给刘秀才。”

白妙面色骤变,白锦若是不嫁给刘言郎,那她咋办?她办不成这事,言郎定会生她的气!

白妙绞着手中的帕子,面上神色变化,跟着白锦柔声道:“妹妹,那刘秀才可是咱们这十里八村数一数二的人物,哪个小姑娘不想嫁给他啊,你能嫁给他可是福气呢!你想想啊,你嫁过去可就是堂堂的秀才夫人了呢!脸上多有光啊!”

白锦秀眉微蹙,心中思绪百转。

她怎么觉得白妙有些奇怪?似乎急切的要让自己答应婚事?

上一世,她一口便答应了刘家的婚事,白妙倒是啥都没说,就是劝着她都不要做,每天给她洗脑秀才夫人就是使唤人的。

可是这一世,她拒绝了,一切都发生了变化,白妙也变了。

“我不想这么早嫁人。”白锦神色不动,淡淡道。

白妙心中着急,她以为白锦一定会同意的,谁知她竟然不同意?

“……妹妹,刘秀才和你可是一门好婚事,你不答应日后一定会后悔的。”

白锦淡淡一笑,却表明她的想法。

“你不同意,那三伯伯和三婶也同意?”

“当然,我的婚事要自己做主的。”白锦看了一眼白妙,平静的说道。

“这……妹妹你咋不同意呢?这可是好婚事啊,再说了,现在整个大丘村都在说你落水的事,难得刘秀才人好愿意负责,你……”

白锦听着白妙的话皱起了眉,正待她要说话,便听门外面传来的声音打断了白妙。

“这么盼着别人定亲嫁人,你自己咋不赶快嫁出去?”随着这声音,便见穿着一身深蓝色粗布短打的白守义大步走进来。

跟着白守义进来的还有白守信。

他们兄弟二人背上都背着砍好的柴,白守义背的多一些,是帮着白锦砍的,白守义人小,便背的少。

白守义站在白锦面前,他的个子同白妙差不多,站在她面前,竟是给人一种压抑的气息。

“你是耳朵聋了吗?我姐说了不喜欢那个刘秀才,不嫁就是不嫁,你咋跟那老母鸡一样,唠叨个没完!”

白妙见白守义竟然将自己比作老母鸡,顿时黑了脸,拧眉瞪着白守义:“你!”

“我咋了?”白守义不等白妙说完,上前一步,双目瞪着白妙:“要说该嫁人该是你吧?你看看你都多大了,早该嫁出去了!”

白妙吓的退后两步,她咬了咬牙,恨恨道:“守义,我也是你姐姐,你就是这样跟姐姐说话的?”

白守义扬眉:“我可没有一个害我亲姐姐落水的姐姐。”

白妙面色一白,

白锦站在白守义身后,扬眸看着眼前这个挺直却稍显瘦弱的背影,眼眶红了红。

这边,白妙还在极力解释:“那日是锦妹妹说闷得慌,说要去外面走走,我才同一起出去的,锦妹妹你快跟守义说说,莫要冤枉了我啊。”

白妙在白家一直是以懂事,守礼,善解人意的形象示人。

白锦想到往事,脸色有些不好,尤其落水的事情,她并非不小心落水,只是她没有证据,此时追究也无用,便淡淡的,说:“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了。”

“听到没?我姐这是大方原谅你!以后若再让我发现你害我姐姐!小心我……”白守义举了举手里的镰刀。

白妙吓的面色一白,心中却对白锦和白守义怨恨了个彻底!

“……那妹妹你好好休养身体,我先回去了。”白妙脸上依旧维持着笑容,心里却是将他们骂了个遍。

待白妙走远一些,白守义转过身看着白锦,撇撇嘴道:“姐,你以后和那个白妙离远一些,别看她整天笑眯眯的,我看她就是个笑面虎!谁遇到她都倒霉!”

说完,不待白锦说话,白守义往后看了看,忽然对着门口叫道:“暮大哥,你咋不进来啊!”

白守义喊完,过了会儿,便见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这人身上穿着一件打了补丁的黑色粗布短打,袖子半捋,身材壮实高大,一头墨发高束,五官端正,眉毛浓黑,皮肤白皙,看上去剑眉星目,极为俊朗。

他背上背着一个竹篓子,篓子盖得严严实实,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

这人神色紧绷,看上去有些不自在,他看了白锦一眼,眼底闪过什么,却是转瞬而逝。

“姐,这是暮大哥,刚才我和三弟上山砍柴遇到毒蛇,幸亏有暮大哥相救!抓了那条蛇!”

一旁的白守信亦是满脸崇拜的快速点头道:“姐,你不知道,暮大哥真是厉害!他就那么一弯腰,一伸手,那蛇就被他抓住不敢动了!”

两兄弟说的眉飞色舞,白锦听的却是心惊胆战。

“遇到蛇?你们有没有事?”白锦白着脸忙查看两兄弟的身上。

白守义笑嘻嘻的说道:“姐,我们没事!对了,这件事可别告诉爹娘,不然他们会担心的。”

白锦自是明白,她忧心忡忡的说:“不是让你们别进山林里面吗?现在正是春天,那山里的活物都出来了,你们进去很危险的……”

“姐,我们知道了,以后不会进里面了……”

“哥?咱要是不进山里面,不就砍不到好柴吗?那样咱还怎么帮爹娘攒钱啊?”白守信年纪小,脑子里一直记着白守义的话。

“……”白守义瞪了白守信一眼,这个笨小子,看不出来他是在敷衍姐姐吗?

白锦听的鼻子发酸,她自然知道他们家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她马上就要及笄,而白守义也订了亲,再过几年就要成亲了,还有白守信也是男娃子,也需要娶媳妇儿。

办这些事情,自然需要大笔的银子,更何况,同白守义定亲的女方家提出的要求更是……

白高忠和沈氏每月攒下的钱,大部分都交了上去,他们所剩无几,只能努力挣钱,好给几个孩子办事。

“……姐,你别这样,我这么大了,也可以挣钱啊,我多砍些柴,能多卖点钱,说不定我就挣够我的娶媳妇儿钱来!”白守义笑着道。

白锦吸了吸鼻子,没有说什么打击的话,而是郑重道:“那你也不能进深山,那里面野兽毒虫多,很危险。”

这么说着,白锦却开始盘算着,她该帮着家里多赚钱,这样,才能减轻家里的负担。

“我可以帮他们。”

姐弟三人说到了深处,竟是忘记旁边还站了一个人。

白锦回过神,连忙看了这人一眼,福身行礼道:“这位大哥,谢谢你救了我弟弟。”

白守义听着这人的话,却是双目一亮,蹬蹬蹬的跑过去,抓着他的手,高兴道:“暮大哥!你是说你日后同我们一起进山?”

别人不了解暮大哥,他白守义还不了解吗?他身手矫健,可是抓蛇捕猛兽的一把好手!

他点头道:“嗯,正好我每日也要上山打猎,就与你们一起同行。”

“太好了!”白守义高兴的叫了一声,转身看着白锦道:“姐!暮大哥身手很厉害!有他,你就不用担心我们了!”

白锦迟疑的看着这人,她是第一次见他,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大邱村的人,是不是可以相信。

兴许是看出了白锦的怀疑,他绷着脸,咳了一声道:“我每日将他们安全送到家,你,你别担心。”

不知为何,白锦心底划过一丝异样,她嘴唇动了动,道:“那,那就多谢你了,只是不知你……”

“呦,锦丫头,一大早的,你们姐弟几个在跟谁说话呢?”随着声音走过来的人,正是大房家的张氏。

“大伯母。”白锦见到张氏眸子微垂,恭敬的喊了一声。

张氏见到谁都是笑呵呵的,她见白守义兄弟两人背上背着的柴火,眼睛亮亮的,笑着道:“守义,守信你们真是勤快呢,这么一大早就上山砍柴了?”

笑呵呵的说完,张氏目光一转,终于看向那站着的男人,脸色顿时就变了。

她忽然急速退后几步,指着那人道:“你,你咋来我家了?”声音厌恶,脸上神色更是一脸的嫌弃。

这人听着张氏的面色变都没变,而是转眼看了一眼白锦,见她一脸莫名,心中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他低下头,看着白守义道;“明日,我们山口见。”

“嗯,暮大哥你要回去了?”

这人点点头,又转眼目光嘲讽的看了一眼张氏,转身大步离开。

直到这人走远后,张氏还挥着袖子在半空中甩了甩,像是要赶走什么一样,满脸嫌弃道:“真是晦气!一大早的就碰到这个瘟神!”

白锦在一旁听的更是糊里糊涂。

“锦丫头,守义你们几个,不是大伯母说你们,你们咋能让那么晦气的人来咱们家呢?别给咱们家带来晦气!”张氏一脸嫌弃厌恶的,恶声道。

白守义一张小脸顿时就沉下来,他压着心中的怒火,说道:“大伯母,暮大哥他……他是好人,你以后不要这么说他!”

张氏撇嘴,一副嫌恶的样子,眼底还闪过一丝惧怕,说道:“守义小子,你还小,哪里懂得这灾星的厉害?你将这等人招惹到了家中,那咱家是要倒大霉的!”

想到白守义和白守信还同那个男人走在一起,张氏又退后几步,就像他们兄弟二人身上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转身嘴里边咒骂着,边快步回了自己屋。

白守义撇撇嘴,走到白锦身边,低声道:“姐,你别听大伯母胡咧咧,暮大哥是好人,说他是灾星的,那都是外面那些人胡说的!”

白锦还从见过大伯母这么失态的样子,不由问道:“他是啥人?为啥大伯母那么怕他?”

白守义抿抿唇,说道:“姐,你知道吗,其实半个月前我上山砍柴的时候,遇到了野兽,险些就没命了,也是暮大哥救了我。”

白锦面色顿时就白了。

白说守义本不想说这些怕吓到家人,可是如今他不得不说了:“暮大哥根本不像外面传的那样,他勇猛,聪明,有一手打猎的好本事!他不是灾星!他是好人!”

“……他,他叫啥?”

“暮云深,他是暮家庄的人。”

暮家庄?暮云深?灾星?

白锦眸子微变,她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了。

这一片的村落基本都是挨着的,大邱村临近的便是小邱村,而小邱村临近的村子便是暮家庄。

这暮家庄在这十里八村的确极为出名,暮家庄统共有一百来人,且庄子的人都姓暮,算是一个大家族。

村子和村子有了来往,自然就会有摩擦,而这暮家庄却是其他村都不敢惹的,他出名就出名在暮家庄的人都是不吃亏的,若是有谁惹了暮家庄的人,就等于惹了整个暮家庄,那是要倒大霉的!

而这暮云深本是暮家庄的人,却为何生活在大邱村,这就要从他出生说起,

传言暮云深出生后,他娘就去了,紧接着不到一年,他爹也去了,暮云深家中兄弟姐妹三个相依为命。

在暮云六岁那年和妹妹去河边玩,谁知竟害的妹妹落了水,最后没能救回来。

从此以后,不知道从何谁家传出来,说暮云深是个灾星!谁若同他在一起,那家里必然会倒大霉。

刚开始没人信,可是时间久了,传的人多了,且同暮云深有些关系的亲戚家里出了事,就都怪在暮云深身上。

最后,暮云深就被人传成了个灾星,传的这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了,最后,暮家庄的人联合起来将暮云深给赶出了暮家庄。

那个时候,暮云深不过一个十岁的孩子。

暮云深之所以能住在大邱村,那是因为他娘的娘家就是这里的,他外婆一家也嫌弃暮云深是个灾星,本欲赶走他,解释他的外祖父见孩子年龄小,的确可怜,便将家中最破的房子给了他,自此,暮云深便住在了大邱村。

这些白锦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而随着暮云深年纪越大,传言也越来越凶,但凡是谁家出了个什么事,都要怪到暮云深身上。

可这暮云深也不是个好惹的,他虽然长得白净,可是一身的功夫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十几个人打他都打不过,从那以后再没人敢赶他,欺负他了。

而这暮云深似乎也知道自己身上的传言,平日里独来独往,从不与人结交,谁知,他竟是连着救了白守义两次。

白锦垂眸看向白守义,白守义双眸亮晶晶的,重重的说道:“姐,你方才也见到暮大哥了,你觉得他是个坏人,是个灾星吗?”

白锦笑了笑,有了上一世的事情,白锦怎会轻易的相信那些传言。

传言都说刘家村的刘言郎平行端正,一身才情,更是温润如玉的秀才郎,谁不想嫁给他?

可是她嫁过去后,才知那些传言不过都是假的,或者是刘言郎在外人面前装出来的。

他不过是一个披着人皮的豺狼!

“不会,姐姐不相信那些。”白锦柔声道。

白守义顿时就笑起来,他高兴道:“姐,我就知道你和村里其他人不一样!”

姐弟三人说了会儿话,便回了屋,开始准备午饭。

白高忠和沈氏每日天不亮就要推着车去镇子上卖醋,不到晌午,他们是不会来的。

白高忠有一手酿醋的好手艺,虽说这醋卖的价钱不高,但是他酿的醋就是好吃,来买的人也多。

按理说他们白家三房的挣的钱挺多,过得日子不该这么紧巴巴的,奈何他们挣的钱,全部都要交给白老汉和王氏。

也是正因为这样,他们两口子为家中三个孩子的亲事,这才更卖力的挣钱。

到了晌午,白锦已经将一大家子的午饭做好了,白高忠和沈氏推着车也回来了。

然而,除却他们两口子,还有一个人跟着回来,正是白家四房,白老汉和崔氏最小的儿子,白高明。

白高明个头不高,身上穿的也是绫罗绸缎,见人总是笑眯眯的,一双眼睛看上去就极为精明。

他整个人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个泥腿子,倒更像是那镇子上的有钱老爷。

“呦,这是锦丫头?”白高明是坐着推车,让白高忠一路推回来的,回到家,下了推车,见到白锦,白高明就笑眯眯的,看上去极为慈祥的说:“不过两月不见,我咋觉得锦丫头又漂亮了?”

说完,白高明回头看着沈氏,笑呵呵的说道;“三嫂,锦丫头像你,真是越长越漂亮!”

沈氏面色有些不太好,只敷衍的笑了笑。

白高明又摸了摸白守义和白守信的头,紧接着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递给他们道:“锦丫头,守义,守信这可是四叔给你们准备的好东西,你们看看喜欢不!”

说完,白高明还对着白守义他们眨了眨眼睛,小声道:“四叔保证,你们的礼物比其他人的都好!”

白守信是个小孩子,一听这个就高兴蹦起来,说:“四叔你真好!”

白高明满意的笑笑,而白锦看着这一脸慈祥的白高明,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因为在前世,白家三房最后落的山穷水尽,落魄的跟乞丐一样,全都是拜这个四叔所赐!

“……谢谢四叔。”白锦挤出一丝笑容,平静的说道。

“乖。”

白高明同白高忠和沈氏说了会儿,临走前,还对着沈氏做了个大礼道:“三嫂,那件事就拜托你了,等事成了,我必定请你们去镇子上最大的酒楼好好吃一顿!”

等白高明离开后,白锦就见沈氏面色沉下来,自己心中也跟着沉下来。

她依稀记得,上一世也是这个时候,白高明回到白家,还拜托了娘为他办事,不过最后娘好像没能帮成,从那个时候,白高明就记恨上了白高忠一家。

也是因为那个时候,白高忠一直觉得愧对白高明,最后更是实诚的听了白老汉和崔氏的话,为白高明还债!

等到了晚上,都睡下了,白高忠和沈氏洗漱也躺下了,可是两口子都没有睡意。

“他娘,若是真的为难,不去找大舅子也没事,我看高明这么聪明,这件事他自己兴许就能摆平。”白高忠低声道。

沈氏闺名沈阮,听着白高忠低沉又心疼的声音,沈氏心中软了软道:“也不是为难,我大哥既是县衙的捕快,这件事请他帮个忙原也是没什么,只是你那个弟弟……”

“他这哪里是拜托人,明显就是威胁人啊!”想到晚饭前,白老汉和王氏对他们说的那些话,明明就是命令他们。

白高忠低叹一声:“我是他三哥,自小家里人都宠着他,所以这也不怪他。”

沈氏嗔他一眼:“就你实诚。”说完,又叹了声:“明日我就回娘家一趟,去问问大哥。”

第二日一早,沈氏早早收拾完,便准备回娘家。

沈氏的娘家在小邱村,虽然小邱村临近大邱村,但是也需早起去赶车,当天,沈氏还要回到娘家,这来来回回,也需个把时辰。

沈氏刚出门,就见白锦早已穿戴好等在屋外。

沈氏有些惊讶:“锦儿,你咋起这么早?”

白锦走过去揽着沈氏的胳膊,笑着道:“娘,您这是去哪啊?”

沈氏嗔了白锦一眼道:“娘回一趟娘家。”

白锦心底暗道果然如此。

“娘,我许久不曾见外婆和大舅舅了,您也带我去吧?”

沈氏最是疼爱白锦,一般她的要求,都答应,这会儿,沈氏却犹豫了:“锦儿,你的身体刚好一些,就出去对身子不好。”

白锦早已料到沈氏会这么好,她撒娇道;“娘,出去转转对身子才好呢,我总待在家里,怪闷的。”

沈氏摇头叹了声,怜爱的摸了摸白锦的黑发,道:“你啊,成,那你跟娘一起回去。”

母女二人离开家,走到大邱村的土道上等着来往送人的板车,半个时辰后,终于见着一辆驴子拉着板车缓缓行来。

板车上已经坐了四五个人,待板车停下后,沈氏母女上了板车,报了村名。

过了半个时辰后,小邱村到了,沈氏给了钱,拉着白锦朝着沈家走去。

沈家在小邱村的村东头,这一路上,沈氏碰见好几个小邱村的熟人,彼此都热情了打了招呼,没过一会儿,就到了沈家门外。

沈家的房子建的大,不是土房,而是青砖大瓦房,院墙极高,这种大瓦房在村里那算是有钱人家了,在小邱村也就那么几家能住大瓦房。

沈氏先是敲了敲门,过了会儿听到屋内传来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过了会儿,院门打开,一个身穿灰黑色粗布对襟衣,下着同色系的马面裙的老妇人走出来。

她头发黑白参半,全都拢在后面梳了个平滑的辫,见着门外的沈氏和白锦,老妇人满是褶子的脸上立时染满了慈爱的笑容,这人正是沈氏的母亲,陈氏

“阿阮,锦丫头,你们咋突然来了,来之前也不先让人跟我说一声,娘好去接你们。”

沈氏笑着道:“娘,我又不是不认识家里的路,干啥还要让你去接?”

一旁的白锦也乖巧的走过去,望着陈氏,笑眯眯的道:“外婆,锦儿好想你。”

陈氏的心立马就软了,她将白锦抱在怀里摸了摸,慈爱的道;“呦,我怎么觉得锦丫头又瘦了,还是这么瘦?”

白锦笑着道:“哪有嘛,我天天在家待着,都养胖了不少呢。”

三人边说着话,边朝着正屋走去,谁知刚走到门前,就听到右侧边的屋门打开,出来一个妇人,妇人身边还跟着一个六岁的小男孩,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只眼神有些呆滞,还吃着指头。

“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阮妹子啊,今儿个咋这么一大早就来了,吃早饭了吗?”

见到这妇人,陈氏和沈氏的面色都有些不太好。

“吃过了,多谢大嫂关心。”沈氏淡淡道。

这妇人正是陈家的大媳妇儿,苏氏。

苏氏皮肤略黑,身材不像其他女子一般柔弱,而极为高壮,眉毛极浓,看人的眼神也有些犀利,为人有些抠门,是个不会讨喜的性子。

白锦看着这个大舅母,面色倒是没怎么变,甚至,在她的眼中还能看到一丝钦佩之色。

记得上一世,刘言郎的爹又去赌博,且惹上了厉害的人物,险些将刘家给拆了杀人灭口,最后是白锦求了大舅舅摆平那件事。

可因为那件事,大舅舅竟是被她连累丢了捕头位置,还被人打了五十板子,赶出了府衙。

捕快在县衙内,本就是贱业,大舅舅好不容易混到捕快的位置上,着实不容易,谁知……

发生那件事之后,沈家唯一的顶梁柱塌了,外婆一病不起,而外祖父又去的早,剩下了一家孤儿寡母,最后是大舅母一个人撑起了沈家。

外婆平日里最是看不上大舅母,可是在沈家最苦难的时候,是大舅母一个人顶起了沈家,日日伺候着外婆和舅舅。

白锦知道大舅母只是人粗狂一些,不像其他妇人一般懂得礼节,而且他心眼儿也不快,奈何,陈氏最是注重礼节和样貌,她总是觉着大舅母配不上大舅舅。

至于沈氏,白锦却是不知道了。

“大舅母。”白锦见苏看过来,便甜甜的笑起来,柔柔的叫了一声。

苏氏看着白锦的笑容,微微愣了愣,记得上一次白锦跟着沈氏回来,没这么热情啊?

“锦丫头也来了,啧,看着又漂亮了许多呢。”说着,苏氏推了推身边的男孩说:“墨儿,快叫表姐。”

苏氏身边的孩子只顾着吃指头,看到白锦她们三人,便害怕的缩在了苏氏身后。

看着这个孩子,白锦心中更加难受。

沈墨,大舅舅唯一的小儿子,却是自小痴傻。

白锦缓步走过去,歪头看着苏氏身后的沈墨,笑着柔声道:“墨儿,想不想吃糖啊?”

说着,白锦已经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白色的龙须糖。

沈墨虽傻,好吃的却也认得,他一下子便跑到白锦面前,伸出满是口水的手道:“要,要,糖糖……”

白锦田硕刮了刮沈墨的鼻子:“想吃糖,就叫表姐。”

“……比……姐……”沈墨的发音不准,着了急,她直接上了手将白锦新崭崭的白裙子给弄得都是口水印。

苏氏登时就变了脸色,她记得上一次,沈墨就是不小心弄脏了白锦的裙子,为此,她和沈氏还吵了一架。

谁知,白锦竟是一点也不嫌弃,她将手中的龙须塞到沈墨的口中,摸了摸沈墨的头,柔声道:“表弟真乖。”

沈墨吃着甜甜的糖,看着面前长得这么好看的姐姐,登时也咯咯笑起来。

村里的人都因为沈墨是傻子嫌弃他,就连扯陈氏也嫌弃沈墨,可是现在,苏氏见着沈墨对着白锦笑起来,眼睛竟是湿了湿。

“……锦儿,咱们进屋了。”

白锦点点头,又垂眸看着沈墨说:“墨儿,想跟姐姐玩一会儿吗?”

苏氏连忙拉住沈墨笑了笑道:“墨儿啥也不懂,锦丫头你去吧。”

白锦笑着点头道:“嗯,那行,一会儿我再来找墨儿玩儿。”

“看看墨儿的身上都脏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给孩子收拾收拾!”陈氏皱眉斥了一声,转身进了屋。

苏氏面色有些难看,她不会说好话,也不示弱,拉着沈墨就进了屋。

白锦刚进堂屋,就听陈氏跟沈氏抱怨:“你看看你那个大嫂,她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沈氏坐在陈氏面前,此时的她也紧蹙眉宇,沉声道:“大嫂的性子的确比以前还要厉害许多。”

陈氏啐了一口道:“她那是嚣张!我看这家里若是没有我,她早就蹦跶起来了!哼!想当家?没门!”

陈老汉去的早,在陈氏生下第三个孩子没多久,他就因为常年的旧疾去了。

这整个沈家全都是靠陈氏和沈老大一手扛起来的。

按理说,沈家这样的情况,本不该这么宽裕,奈何沈老大是个有本事,能吃苦的,他从衙门中最低等的打手混到了如今捕快的身份。

捕快虽是贱业,可是他们这种人能管得了普通百姓,自然也就有人巴结他们。

沈老大头脑聪颖,不太贪却也得贪,这样再加上沈家的几十亩良田,倒是越过越红火,最后还盖了青砖大瓦房!

沈氏皱眉道:“大哥就不管管她?”

陈氏唉声叹气道:“说起这个我就气,大虎那么好的人,为啥就看上了这么个黑婆娘?我让他再娶一门媳妇儿,给咱们留个后,他就是不听!”

沈氏和白锦都是惊,白锦乖巧的站在沈氏身后,听着沈氏的唠叨。

“那苏氏要啥没啥,生个儿子还是个……这都多少年了,她到现在都生不出来,我劝大虎再娶一个,凭他的长相,凭咱家的条件,他哪里愁个妾?”

的确,沈老大本名沈大虎,名字虽然土,但是人长得极为俊朗,又因为他是个捕快,浑身上下透着股凛然正气,就小邱村有不少女子都喜欢他。

据说,当初沈大虎娶了苏氏,小邱村都炸了锅,那么个俊朗的好男儿,咋就娶了真难看的媳妇儿,真正是一个鲜花插在牛粪上!

眼看着就要到晌午了,沈氏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自是要留下吃顿午饭,和陈氏好好说说话。

吃过午饭,沈氏便让白锦去休息,自己则和陈氏说话,白锦毕竟是个姑娘家,有些事不能让她听。

可白锦怎么睡得着?想到外婆说要大舅舅说个妾,她着实惊到了,上一世,她咋不记得有这回事?

大舅母性格刚烈要强,不是个吃素的,且大舅舅是真心喜欢大舅母,必定不会同意的。

她趴在隔间的窗台上,细细听着外间的声音。

“……娘,我觉得这件事不太好。”外间,传来沈氏低低的声音。

陈氏蹙眉,深深叹息一声:“我也知道不好,咱这穷山僻壤的,谁家有闲钱多娶个媳妇儿,可我这不都是为了给刘家留个后吗?”

“大嫂脾气坏了点,可是这些年,她待您也算孝顺,虽总是黑着脸,可也未曾顶撞过您。”

白锦在里间听的连连点头,子女到自己娘亲虽表面不喜大舅母,可是这心底还是好的。

“……再者,墨儿这个样子,大嫂和大哥心里也很苦,您再说这种事,岂不是让他们两口子难过么?”

陈氏也不是个恶婆婆,不然当初也不会让苏氏进门,只是这么些年,沈家就沈大虎这么一个儿子,她也是太着急。

“大哥和大嫂还年轻,日后定然还能生的,娘就不要说这种事了,要是再这样下去,大哥和您还不得离了心?彼此难说又是何苦?”

沈氏的话,陈氏最是听的,细细琢磨了一会儿,陈氏点头:“阿阮,就你心软,想当初你大嫂对你说出那种话,现在你还这么帮她。”

沈氏淡淡一笑道:“不管如何,大家都是女人,我理解她,以前的事,也不要提了。”

陈氏又问了问沈氏在白家的情况,公婆有没有为难她,沈氏只说好的。

“对了,你今日忽然来,是不是有啥事?”陈氏问道。

沈氏也不隐瞒,点点头:“的确有些事,请大哥帮忙。”

沈氏将白家老四拜托的事情说完,白锦也听的差不多。

她坐在窗户边的杌子上,紧紧的皱起眉。

难怪四叔会突然同爹一起回来,看上去还那么亲密,要知道,往日里,这位四叔除了亲近白家老两,其他兄弟他是不爱搭理的。

如今这回,却是因为白高明在镇子上做生意吗,遇到麻烦,他损了货,对方找上门来赔钱,白高明赔了钱,可是对方还是不依不饶,白高明这才想到了沈大虎。

沈大虎是沈氏的大哥,白老四自然就拜托白高忠,希望沈氏可以出面求沈大虎帮忙,将那找事的人给压下去。

“那等你大哥回来,你再跟她说。”陈氏道。

过了会儿,忽听沈氏低声道:“娘,有件事,我一直不知道该咋办,您帮想想。”

白锦正想的出神,忽听沈氏提起来刘家,顿时一个激灵抬起了头。

沈氏将白锦落水,又被刘言郎所救,后来刘家来提亲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刘言郎是个秀才郎,学问是没的说,人品我看着也行,我以为锦儿会喜欢,谁知她竟是不愿意,娘,您说刘家这门亲事咋样?”

白尽心中一惊,她以为他娘我问了她,就不会在想刘家的亲事,竟然她心中还想着这事。

陈氏关心到:“我说锦丫头脸色咋有些白,她身子好了么?”

沈氏点头。

“哎,按理说,锦丫头的亲事是你这个当娘的和他爹做主,可是如今,刘家这门好的亲事,你咋还犹豫,能听一个小丫头的话?”

白锦心中咯噔一声!

沈氏叹息一声:“这毕竟是锦儿的终身大事,锦儿刚落水醒来,刘家忽然来提亲,我这心里没有准备……”

“还要啥准备,要我说,你现在就让人知会刘家一声,说咱们同意这门婚事!”

沈氏蹙眉:“刘言郎品行才情都不错,只是他那个爹……”这才是沈氏最为担心的。

刘家庄的刘大赌谁不认识?天天赌博,日日赌博,将刘家赌的输了个精光,若不是有刘言郎这个秀才,刘家谁还愿意搭理?

陈氏劝道:“咱锦儿嫁的是秀才郎,大不了咱给锦儿的嫁妆多一些,让他们两口子单过。”

这边,白锦听的却是脸色煞白。

只听外间沈氏犹豫着道:“那我这次回去就让人……”

正待白锦险些冲出去,就听外间门外传来脚步声。

沈大虎刚进门,见着沈氏和陈氏坐在一起,沈大虎俊朗的脸上立时染了笑容,大步走来,温声道;“阿阮,你来了,大哥可真想你!娘也天天念叨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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