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鳌张平安是小说《穿成农家子,带领全家劈风斩浪》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张如白写的一款种田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穿成农家子,带领全家劈风斩浪》的章节内容
夏日炎炎,正午时分空气中连一丝风都没有,太阳烤的农村的泥土路硬邦邦的,穿着草鞋都烫脚。
张家村是个背山靠水的大村子,这儿临近鄂州,土地肥沃,鄂州府城有大码头,交通便利,因此这里家家户户过得都不错,只要人勤快总能有口吃的。
这个时候正是农忙,张家村的村民都在地头抢收,饶是徐三娘是快临盆的孕妇也只是分了捆稻子类的轻省活计在做,不能歇着,现下连头发丝都在往外淌汗,咬牙坚持干了一上午,腰都没直起来过。
肚子实在太大,顶的人难受,头也一阵阵发昏,慢慢的捆稻子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哎,这有的人啊,干清闲活儿还要磨磨蹭蹭,一会儿这不舒服一会儿那里难受的,要我说,这就是典型的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啊,也不知道肚子里这次是不是揣个带把儿的,可别到时候又是空欢喜一场。”说这话的是徐三娘的妯娌马氏。
因为分工的时候分到去割稻子,割稻子比捆稻子累得多,已经眼气不忿这个活儿好半天,碍于公婆的威严一直没发作的,但是心里是相当看不上这个二嫂,谁让徐氏成婚十年连生五个丫头片子,没个儿子呢!
“三弟妹,你这是在说谁呢,家里谁不知道要论干活偷懒耍滑要数你马氏第一,我哪里敢!” 徐氏呛声道。
话虽说的硬气,但是徐氏心里清楚最后婆婆肯定是和稀泥,要是往日自己听听也就算了,也不会掉块肉,都习惯了,可是今天天儿实在太热了,头昏脑涨加上肚子涨涨的疼,让徐氏也忍不住烦躁,遂忍不住回嘴。
徐氏当初在娘家做姑娘时其实也是个泼辣的,性子要强,可是成婚这十年丫头片子一个接一个生,一直没个儿子就没有底气,早就磨掉了之前那股劲儿,在妯娌间一直有些抬不起头,婆婆更是瞧她不上,才二十多岁看着比大嫂李氏还老。
“哼,谁应声说谁,二嫂,你说谁偷懒耍滑呢,娘都还没说我呢”,马氏根本不怵,叉腰说道。
农忙本来就累人,马氏是个娇气的,这会儿干活儿扎一身稻芒,又痒又辣的,难受死了,早就想找茬发泄一通。
大嫂是个心思深沉的笑面虎,马氏不敢找不自在,只有二嫂徐氏是个软柿子,知道没儿子是二嫂心里的刺,所以才拿话伤她,心里也有点诧异往日里闷葫芦样的二嫂今天还涨脾气了。
“三婶,我娘肯定是不舒服才这样的,往日里我娘干活最是麻利”,大丫在一边捡稻穗,听到这话忍不住帮母亲分辨了一句,虽然小也知道母亲现在在家里处境艰难。
“娘,你是不是不舒服,我来帮你吧”,才十岁不到的小人儿已经很懂得帮母亲分忧。
“不用了,你捡稻子去吧”,徐氏站起来捶了捶后腰,不耐烦回道,对女儿也没个好语气,生活的不如意早就磨掉了徐氏身上不多的母爱,现在看到几个女儿就心烦。
对于马氏的话徐氏心里不是不气愤,可是气又有什么用呢,这个家也指望不上谁帮自己出头,自家男人从五丫出生到现在连话都懒得跟自己说几句了,要是这胎还是女儿的话,估计自己也没活路了。
想是想着眼泪不自觉从眼眶里漫出来,不想在妯娌们面前太丢脸,仰头死命忍了几回也没忍住。
“二嫂,你这咋还哭上了,当谁欺负你了似的,戚~”,马氏撇了撇嘴,看见徐氏这个样子更是看好戏似的。
“对啊,二弟妹,三弟妹也不是有心的,”一边的大嫂李氏帮忙打圆场道。
”行了,老三家的少说几句,老二家的你先回去做饭吧,做好了送到地里来,这两天天气好赶紧把粮食收完了心里好踏实,米和肉都在橱柜里,我早上已经拿出来了”,婆婆张氏听到几人对话后说道,然后把系在腰上的橱柜钥匙拿出来递给了徐氏。
嘴里忍不住嘀咕着:“多大点事儿啊,一天天净事儿多,我看都是闲饭吃多了”!
张氏在这个家说话还是很有威严的,马氏哼了一声老老实实开始割稻子了。
徐氏也不敢再继续哭。
“嗯,好的娘,”徐氏擦了一把眼泪,含泪回道。
谁知刚上田埂就感觉脚下踩了一个细长条的东西,徐氏定睛一看是条黑蛇,被踩住以后那蛇扭着身子想缠什么东西,徐氏松开脚“啊”的叫了一声!
然后那蛇快速滑走了。
徐氏就感觉腿上有水流下来了,毕竟是生过五个孩子的妇人,徐氏马上反应过来这是羊水破了,要生了。
“怎么啦?”张氏在田里抬头问道。
“娘,我好像要生了”,徐氏捂着肚子冲婆婆张氏喊道。
“啥,现在就要生了?现在正是抢收的时候,这孩子咋就不能熬过这两天呢,我扶你回去,再把你大嫂叫上,她能搭把手。”张氏拣了拣身上的稻芒,拍了拍裤子走过去。
家里孩子一大堆,都是张氏接生的,所以面对这种情况一点儿也不慌。
男人们都在远处干活儿,也没功夫留意到这边。
“奶,我回去帮你们吧,”大丫时刻注意着这边,不放心母亲,现在母亲浑身瘦的要命,只有肚子大的吓人,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生个弟弟。
虽然人小,但是大丫早就知道了男娃对他们家的重要性,有了弟弟他们家腰杆子就能在村儿里挺直了,不会再被人骂绝户,以后姐妹几个嫁人也好说人家。
“你个小人儿能帮忙做啥,家里用不上你,你就在地里捡稻子吧,”这时候大嫂李氏把手里活儿干完了走过来,和张氏一起扶着徐氏。
“没事,娘,大嫂,就让大丫一起回去吧,等下地里还要人送饭,”徐氏扶着肚子喘着粗气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生孩子感觉和前几次都不一样,肚子坠的格外疼,徐氏心里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行,那就让大丫一起回吧,也好搭把手”,张氏最后发话。
家里有已经准备好的产房,说是产房其实是柴房隔了一半出来,用大一点的木头拼成床的样子,上面垫了很多干稻草,另外用破布头缝了一个两尺来长的方布袋,里面装着草木灰,用来垫在身下,棉被是想都不要想的。
张氏和李氏一起扶着徐氏躺下后,就开始出门去烧水,剪刀要放水里烫烫好用,孩子生下来也要洗,幸好家里有两口大锅,烧水做饭两不耽误。
李氏忙着做饭,徐氏发动还得一会儿,不用着急。
“娘,你怎么样了,这个给你吃,甜的吃了有力气,”大丫走进来说道,她硬要跟回来就是想把自己过年偷偷攒下的那块麦芽糖给娘吃,指甲大的一块,大丫自己偷偷舔过很多次,加上天气热,已经有点化了,拿在手上粘乎乎的,都粘丝了。
“娘不吃,你吃吧,”徐氏虚弱的笑道,摸了摸大丫的头,对这个第一个出生的女儿徐氏偶尔还是有几分怜爱的。
“娘,那我收起来等你想吃的时候再给你,”大丫听娘说不吃,又把糖用油纸包起来,嗦着手指头吃粘在手指上的糖丝。
这次生孩子徐氏心里有预感,应该是最后一个了,明明没吃什么好东西肚子却格外大,自己也虚的厉害,动不动冒冷汗。
但是好在村儿里有经验的老人都说是儿子,因为肚子尖尖的,而且自己这次怀孕特别爱吃酸。
如果这次不能生个儿子的话这个家估计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了,公婆从生完五丫就和自家男人嘀咕休妻的事,只是一直没有寻摸到合适的人,加上自己生完不到半年又怀上了,这才暂时作罢。
生不出儿子连娘家人都没办法帮忙出头,熬了这几年,徐氏也很累了,姑且看这一次罢,徐氏想道。
“大丫,饭好了,赶紧给你爷你大伯他们送过去,”外面李氏喊道。
“来啦,大伯娘!”大丫高声应道,然后扭头对徐氏轻声说道:“娘,那我先去送饭了”。
“去吧。”徐氏现在感觉肚子一抽一抽的,疼的眉头皱起来,已经不想再说话了。
张氏从做好的饭菜里盛了一碗出来端进来给徐氏吃,“老二家的,你先吃点儿好有力气,现在发动了没?”
“娘,还没有,就是抽疼,我吃不下,您先吃吧!”
“吃不下也要吃,不吃怎么有力气生啊,你这肚子大的不像话,我怕是不好生,等下有你出力气的时候,”说完张氏强行把碗塞进徐氏手里。
徐氏这才扶着腰慢慢坐起来一点端着碗吃完了,把碗又还给张氏。
等张氏和李氏都收拾完了,恰好徐氏发动了。
“啊…娘,好疼,下不来啊……”徐氏嘶哑道,全身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衣服贴在肚皮上,更显得肚子大的吓人。
生了快一个时辰,还没看到胎头,张氏也有点慌,不知道老二家的是不是胎位不正,前几次生的都很快,按理说不该这么难的。
眼看这老二家的都要没力气了,这可不行啊,张氏想道。
虽说张氏不是很待见二儿子,但是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在村儿里被人笑话,自己这当娘的也跟着抬不起头,而且都说徐氏这次怀的是儿子,老二看重的紧,有个万一的话还不跟自己拼命啊!
张氏当即果断道:“老大家的,你赶紧去王稳婆她家那块地去找找人,我估摸着胎位不正,还是得找稳婆顺顺胎位,不然不好生。”
“娘,我这就去,”李氏也不耽搁,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大丫送饭到地里,和自家爹说了娘回去生孩子了,张老二扒着饭抬头看了一眼张老头没做声,张老头只当没看见二儿子的眼色,正是忙的时候回什么回,何况都生几回了,家里老婆子也在招呼着。
李氏气喘吁吁跑到王婆子家地里说了要帮忙接生的事儿,现在地里还忙着,往日接生只要五个鸡蛋的现下要十个鸡蛋才肯去,还带二两红糖,李氏想了想应了,还是孩子要紧,二弟妹看着确实不太好。
王婆子跟着来了以后洗了洗手,摸了摸徐氏肚子,心里有谱了,毕竟是靠这个吃饭的,顺着徐氏肚子揉了几圈后再让徐氏用力,徐氏就感觉有东西往下坠,张氏也说道“看到胎头了。”
这话让徐氏又涌出来一股劲儿,肚子一用力就感觉孩子滑出来了,张氏有点着急,先扒开孩子腿看了看,看完动作僵了一瞬,然后才用手把孩子嘴巴里的秽物抠出来,再拍了拍孩子屁股,孩子哭出声来,声音很响亮,听的出来很健康。
“娘,是儿子吗?,”徐氏生完以后一头一身的汗,整个人狼狈不堪,但是顾不上擦一把头上的汗,先半坐起来问了孩子。
张氏没说话,李氏也在旁边不知道说什么好,连生六个丫头片子,十里八乡也是没谁家了。
徐氏看到婆婆和大嫂的表情就明白了,这个还是女孩!
瞬间,徐氏连坐住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倒下去,眼泪无声的从眼角划下,眼睛直勾勾盯着屋顶,嘴里喃喃道:“明明是儿子的呀,儿子...”,整个人都多了股灰败之气,这是存了死志!
王婆子看不下去了,开口道:“老张家的,也别在这儿不说话了,孩子生都生了,生男生女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先给产妇打个鸡蛋汤吃吧,受了大罪了。”
说完准备给徐氏清理下身,不弄干净容易得月子病,谁知摸了摸徐氏肚子还是硬的,这不对呀!
“老张家的,你这二儿媳妇不会是双生子吧,怎么好像肚子里还有一个,肚子还是硬的。”
张氏闻言也伸手摸了摸,惊奇道:“还真是!”
王婆子赶紧对徐氏说道:“老二媳妇儿,肚子里还有一个呢,再使把劲儿”。
谁知道徐氏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是直勾勾盯着屋顶,把王婆子急得不行:“哎呀,我说老二媳妇儿,你这样可不行啊,这样孩子会闷死的”,徐氏还是没反应。
李氏在旁边看不过眼说了句:“这孩子还没生下来呢,搞不好是龙凤胎呀,弟妹,都到这节骨眼儿了,九十九步都走了也不在乎最后再使把劲儿。”
听到这话徐氏才有了反应,喃喃道:“龙凤胎”,然后半坐起来靠在王婆子怀里,使劲儿用力,一刻钟后第二个孩子终于生下来。
“男孩儿女孩儿啊”,李氏念叨着,拉开孩子双腿。
“大嫂,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徐氏强撑着身体问道。
“弟…弟妹,是男孩儿,这次还真是男孩儿了”,李氏磕磕巴巴说道,本来只是看二弟妹心存死志才安慰一下的,龙凤胎多罕见啊,谁知还真给赶上了。
“真的?!嫂子,快给我看看”,徐氏激动道,现在好像也不感觉累了。
李氏递过去,徐氏小心翼翼接过,只见这孩子小小一个,跟只猫崽子似的,扒开腿看了看,真是男孩儿,徐氏摸着孩子的小唧唧瞬间又哭又笑起来,盼了这么多年终于把这个孩子盼来了,以往那么多年受的委屈好像都过去了,日子又有了奔头儿。
“好了好了,好日子在后头呢,月子里可千万不兴哭啊,”王婆子看着徐氏也是感慨颇多,徐氏的感受她懂,寻常人家到二胎没生儿子就不得了,何况徐氏生了这么多次,太不容易了,好在终于盼到了。
徐氏哭笑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娘,嫂子,孩子怎么不哭啊?”
“哟,瞧我,忘了把孩子嘴里的脏东西抠出来,”李氏道,说罢把孩子再接过来小心抠出嘴里秽物,拍了拍孩子屁股,孩子似乎感受到不舒服,小小声哭了几声动了动胳膊又睡着了,连眼睛都没睁开。
王婆子看了看,“没事儿,双生子是这样的,一个壮实一点儿另一个就弱一点儿,好好儿将养就行。”说完帮忙清理徐氏身下的污物。
张氏也开心,喜道,“还是多亏了老嫂子跑这一趟,辛苦了,不然孩子还不定怎么样呢”!说完把孩子放在徐氏身边后张氏就去自己卧房里拿小篮子装了20个鸡蛋加二两红糖,出来递给王婆子,“这次真的多亏了您了,老嫂子,没什么好东西,拿几个鸡蛋回去给家里孩子们补补。”
王婆子接过扫了一眼更满意了,这张家的是个知道礼数的,忙活半天接生了双生子,合该多给点谢礼。推辞一番就喜滋滋收下了。
临出门的时候,王婆子悄悄和张氏嘱咐道:“老二家的这次受大罪了,下面也撕裂的厉害,整个人现在虚的很,说不上两句话就喘,身上本来就没二两肉,这下看着更像纸片人似的,以后怕不能生了,得好好儿将养啊”。
其实张氏心里也有数,就徐氏那个身体这次能好好儿把两个孩子生下来都不容易了,这十年来繁重的劳动加上不停生产已经榨干了徐氏的身体,加上之前没生出儿子徐氏心里苦闷,身体就更差了。
哎,好在这次终于生出来了!
“我明白,谢谢老嫂子了”,张氏又客气感谢了一番才算把人送走。
然后赶着去厨房做了一碗荷包蛋给徐氏送进去,卧了三个鸡蛋,本来只准备打个鸡蛋汤的,想想还是吃几个荷包蛋给补补,毕竟受了大罪了,也生了儿子。
徐氏吃完以后又抱着儿子稀罕了好一会儿才睡过去,今天确实太累了,现在眼角的泪痕都没干。
张氏留在家帮忙看孩子,李氏还要去地里帮忙,现在农忙就是抢时间。到地头以后李氏特意绕到男人割稻子那块地去和家里人报喜,“爹,老二,这次可不得了啊,弟妹生了一对龙凤胎!”
“嫂子,真的吗?!”张老二抬起头用围在脖子上的布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既期待又担心是作弄自己。
前头生四丫的时候张老二不在家,去鄂州府城码头扛货去了,等回家时刚到村口就被人拦住说媳妇儿生了儿子,让张老二激动的不行,还约了时间请人吃满月酒,结果到家才知道还是个丫头片子。
“嗨,老二,嫂子的话你还不信呀,咱是自家人,还能作弄你不成,真真是一对儿龙凤胎,先出来的是闺女,小的是儿子”,李氏拍着大腿说道,被张老二的不信任气到了。
“没没,嫂子,我就是有点儿迷糊,咋有点儿不像真的嘞”,张老二憨笑道。
笑了一会儿这稻子实在是割不下去了,咧开嘴跟自家老爹还有兄弟傻笑道:“爹,大哥,小弟,你们听到没,这次生儿子了”!
张老头早跟着一起听到了,不过他是个万事不管的,对孩子对家里的事情都不怎么插手,能保证他自己有酒喝有肉吃就行。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老张家的情况,整个张家村都姓张,往上数都是一个老祖宗,据说祖上阔过,但是到张老头这一辈已经是普通平头老百姓了,日子比一般老百姓好过一点儿,但是族里也没出什么出息的当官的族人。
张老头兄弟五个,他自己是老大,小的时候被他父亲送到隔壁三阳镇学了篾匠手艺,后来作为老大又继承了祖传的五间青砖大瓦房,前后扩建了大院子,又有三四十亩地,人生算顺意的,没吃过什么大苦头,所以性子比较自私。
本来家里是村上数得着的殷实人家,到了十六岁时娶了家里安排的媳妇儿,是附近村子的,谁知道这个媳妇儿命不好,连孩子都没有留下一个得了风寒去世了。
当时家里老太爷还在,很看重这个媳妇儿,还给花了大价钱请大夫,吃药看病掏去不少家底儿,到最后人也没救回来,因为这个张老头蹉跎了几年。
到20岁时才遇到了第二任媳妇儿张氏,张氏是河南那边闹饥荒和父母兄弟一路乞讨过来的,走到张家村儿的时候父母姐姐弟弟都死了,只剩下一个哥哥和张氏,当时张氏在张家村讨饭的第一家就是张老头家,张老头家在村东头,正是进村以后第一家。
家里老奶看张氏个子高骨架大,比着男人都不差什么了,是个身体底子好的,年纪也合适,就留了心。
和张氏一套话知道家里就剩兄妹俩,在老家的时候家里是开镖局的,兄妹俩都会些功夫把式,家世也清白,就想把张氏说给自家儿子。
虽然本地不兴同姓结亲,但是老奶人开明,儿子第一个媳妇儿得病去了后就不在乎这些虚的了,就想给儿子说个身体好的能操持家里的。
老奶许诺给张氏哥哥一笔聘礼银好在这附近安家,就这么着张氏嫁了进来,到现在已经三十来年了,哥哥也在附近安了家,后来重新做起了走镖的活儿,现在在镇上开了一家小镖局,日子很不错。
张氏嫁进来后没有辜负老奶的期望,生了足有九个孩子,夭折了两个,活下来七个,三儿四女,家里家外也都是张氏操持,张老头是万事不管的。
因为小时候经历过家庭变故,还逃过荒,张氏性格很强势,对家里孩子也算不上多疼爱,生活上绝对不苛待自己,平时喝酒抽水烟和张老头不相上下,在张家村是个异类,算不得好婆婆但是也不是恶婆婆。
孩子们现在都各自成家了,张老大娶妻李氏,是八十里外大山里李家洼嫁进来的,李氏也是张老大的第二个媳妇儿。
张老大第一个媳妇儿和张老头头一个媳妇情况一样,也是得病死了,大夫也说不清是什么病,人吐血吐的厉害,断断续续一年多,还生下一个男孩儿,孩子没活到一天就夭折了,紧接着媳妇儿也去了。
当时家里没钱再在附近说一个媳妇儿了,就从李家洼说了一个,说是娶,其实就是买,二两银子娶进来。结婚十几年李氏基本没怎么回去过娘家,现在生了两儿一女,大柱12岁,二柱10岁,大妮儿8岁。
张老二娶妻徐氏,徐氏是张老头做篾匠的时候卖簸箕筛子经过六台村的时候给二儿子说的,当时家里给张老大又买了一个媳妇儿,加上前前后后给张老大前头那个媳妇儿看病吃药花了不少,家里头确实困难。
张家村附近的村子都富裕,聘礼抬得高,儿子眼看满了15,在这附近是难的娶到媳妇儿了,再拖下去也怕耽误了儿子,到时候打光棍可就要让人笑话了。
正好张老头在六台村歇脚的时候歇在徐氏家里,徐氏娘家家境不错,一家子都是木匠,在镇上开了个木匠铺子。
镇上铺子太小,所以平时做活儿还是在家里,做好了拿过去铺子里卖,家里也有三十多亩地,因此徐氏在娘家过的很不错,徐老头也想给女儿挑个中意的,但是女儿家花季不等人,挑来挑去这年纪就拖大了,现在已经18,好人家就更是难找。
张老头听说这事儿后,就说自己是张家村儿的,家里二儿子年纪正合适,想说合给自己二儿子。徐老头一听觉得张家有手艺有地,和自家条件差不多,男方年纪也不大,女大三抱金砖正好,家里还住青砖瓦房,就心动了,表示愿意相看一番。
张老头看机会难得,立刻簸箕也不卖了,当下回了村里找媒人,相看后就这么定下来了。
因为女方年纪大了拖不得,当年秋收后就成了亲。徐氏一家都是忠厚人,加上徐氏年纪大了急着成亲,聘礼没多要,只要了二两,后来徐老头一分没留还另添了三两,一起五两作为压箱底的银子全部给徐氏带回来了。
这些年过的不如意,徐氏吃穿打扮都不在意,所以这个钱没怎么动,还在徐氏手里,现下一共生了六女一子,大丫9岁,二丫7岁,三丫5岁,四丫3岁,五丫一岁半,再就是刚出生的双胞胎。
张老三娶妻马氏,马氏是张老三自己赶集的时候相看上的,张氏认识马氏的老娘,看出那不是个过日子的女人,本来不同意,奈何张老三非闹着要娶。
张老三是小儿子,从小比哥哥们受的宠爱多一点,得到了一些张氏迟来的母爱,嘴巴又能说会道,张氏受不住还是同意了。
谈聘礼的时候差点儿谈崩,周边村子聘礼基本在五两左右,马氏老娘张口就要八两,遣媒人说了好几趟都不管用咬死了非要八两,这可把张氏惹毛了,你女儿是七仙女儿也不成啊,就没这么办事的!
张氏是个脾气火爆的人,当下也不管张老三又哭又闹的,果断和媒人说这个亲不结了。
闹到最后还是马氏那边先妥协,答应五两,过门后张氏才无意间得知马氏是和老三珠胎暗结,肚子捂不住了才让步的,可把张氏好一通恶心,觉得当初五两聘礼都给多了,但是又是自己亲儿子办的事,只得当不知道。
就因为聘礼不一样,所以马氏一直高看自己一眼,自觉自己才是张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儿,和大嫂二嫂都不一样,平时做事也想压两人一头。生有两子两女,大河8岁,二河6岁,大花4岁,二花2岁。
现在老张家是分家不分户,张氏和张老头都不是对孩子多疼爱的人,每个儿子一成亲就分出去单过,每年收孝敬粮,两人也自觉尽到了责任。
这样干的在张家村是独一份儿,旁人家巴不得几代同堂一起过热闹。
现在只有农忙或者过年过节的时候老张家才全家一起吃饭,等粮食收回来就各家归各家,交税按比例来出。
家里兄弟三个学篾匠手艺,张老二是学的最刻苦的也是最好的。
张老大觉得自己有分这么多地,对这个手艺并不是那么上心,而且也嫌做篾器太辛苦还要到处赶集卖,自己性子不灵活还是算了,平时顶多给自己家和周边两个村的做些小件。
张老三是自己钻营了山货生意,也不愿意辛辛苦苦劈蔑条做蔑器,搞的手上没一处好皮。
其实这几年张老二一直过的很消沉,不知道努力干活是为了什么,日子也没个奔头,村里碎嘴婆娘经常说他要绝户,他听到好多次也只能当没听到,当面吵起来自己更没脸。
有时候和村里人有矛盾了,为了田垄上几棵黄豆吵起来,别人没理就会拿没儿子这件事戳他,说你又没儿子争这么多回去有什么用。没儿子这件事就跟自己的命门一样,是别人说不得的痛处。
幸好,幸好三娘这次怀孕生了儿子了。张老二现在是看天也蓝了,水也绿了,连热都不觉得了。
“爹,我先回家一趟,等会儿再过来”,没等张老头答应,张老二就放下镰刀飞奔回家。他现在真的迫不及待想看一看自己儿子了,嘿嘿,自己有儿子了!
“娘,大嫂说三娘生了一对龙凤胎,我有儿子啦!孩子在哪里呢,快让我看看”。
张老二还没进门,腿刚迈进院子就迫不及待的向自家老娘喊道,心里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就担心这次又是一场空。
“哎哎,你小点儿声儿,孩子都收拾干净了,正在三娘身边睡着呢,你别吵醒了”,张氏赶紧摆手说道,等下吵醒了还得自己帮忙哄。
张老二摸摸后脑勺憨笑,压低声音说道:“我儿子呢,娘,我想看看,嘿嘿...我也有儿子了”!
张氏能理解二儿子的心情,去柴房把小人儿抱了过来,孩子被包被裹的好好儿的,只露出来小小一张脸,张老二看了看,比划一下,小人儿的脸还没有自己半个手掌大。这孩子看着这么瘦弱,可怎么去养活,自己前几个孩子生下来也是这样吗,张老二竟有点记不得了。
想到这些年的指指点点,张老二一个大男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用指头轻轻碰了碰儿子的脸,又揭开包被看了一眼孩子腿间,张老二这才有一些踏实的感觉。虽然现在天儿热得很,还是担心孩子受凉,赶紧把包被又捂好。
心里暗自下了决心,不管付出多大代价,自己一定要好好养大儿子。
“行了行了,看一眼就行了啊,孩子还小,怕见风”,张氏说完赶紧又把孩子抱了进去。
“娘,三娘还好吧”,张老二这才来得及问一问徐氏。
“她还成,就是身子亏空的厉害,这次一次生俩受了大罪了,本来身子就瘦的麻杆一样,估计以后也难得再开怀了,现在人还在睡呢”,张氏放完孩子出来,回道。
“娘,麻烦您了,跑前跑后伺候这半天,等下您单独给她做点儿好的端进去,再卧几个荷包蛋,放点儿红糖,她这几年过的苦”,张老二嘱咐道。
虽然这几年因为儿子的事情两人关系降到冰点,但是基本夫妻情分还在,现在有了儿子,更要好好儿过日子,不然徐氏快生的那几天自己也不会顶着三弟妹的眼刀子让老娘给安排轻省活儿。
“知道啦,知道啦,不用你说,我也盼着你们好呢,你爹是万事不管的,以后还得指望你们几个管我和你爹终老,老娘这点儿事儿还不懂吗,我可不是那起子眼皮子浅的”,张氏听了板着脸不悦道,村里谁不知道,自己可不是那儿媳妇生了以后就磋磨的恶婆婆。
张老二被训了一顿,讪讪道:“知道嘞,娘您可是数的着的好婆婆,我就是说说”。
自家老娘发威的时候真的挺恐怖。
“行了,看完赶紧回去干活儿,我还得烧火做夕食呢,地里可离不得人”。
“哎,知道的娘,我这就走了”。
恋恋不舍的又看了一眼产房,张老二又赶回地里。
全家人在地里又忙了两天终于全部收割完,剩余就是脱粒了,俱都松了口气,脱粒可以慢慢来不慌,反正家里院子大。最怕就是下雨,稻子要没收回来就得在地里发芽了,那可是救都救不回来,要把人心疼死。
这两天徐氏昏睡的时候居多,张老二在产房窗户边问了几次情况,也没说上几句话,常常是讲着讲着徐氏就睡着了,看样子还是人累的狠了,要多休息补补元气。
张老二只能让自家老娘多把孩子抱出来看看,稀罕稀罕再抱进去。
晚上全家人一起吃晚饭,家里人多,孩子和女人是不上桌的,各自夹点儿菜到门槛或是院子里蹲着吃。
最近农忙,伙食还可以,张氏跟货郎订了两块老豆腐,切点儿葱花放进去捏碎了拌一拌,撒点盐,滋味好的很。另外用肉沫儿炖了萝卜,能有点儿油水。
张家其实条件挺不错,但是张氏是经历过逃荒吃过苦的人,过日子仔细,要是就平时和老大一家人吃倒没什么,现在一大家子二十来口人,就是金山也得吃垮了,有多少也不够,可不得仔细些。反正等粮食脱粒了也得分开吃饭的,凑合几天得了。
吃完饭也不能闲着,农家就没有闲的时候,一家人就着一点儿太阳的余晖都坐在院子里,各自拿着簸箕筛粮食,主要是把大的土块,石头子儿,还有细碎的稻秸秆筛出来,这样后面交税或者卖给粮店都方便。
张老三在家里做事和马氏一样,向来是能躲就躲,反正家里还有大哥二哥可以干,这时候歪着一边身子道:“二哥,我二嫂这次生了一对龙凤胎,可把你美坏了吧,你也算是有儿子啦,弟弟先给你道喜了,这满月酒要办的吧”?
鄂州地区没有洗三的风俗,一般要办就是办满月酒,张老二前面几个孩子除了大丫外都没办过,丫头片子一个接一个,烦都烦死了,哪儿还有心情办酒,没送走都算不错了。
“办!我明天吃完朝食去给村儿里还有孩子姥娘家送红鸡蛋,他舅他姨的也得送,就是隔得远,时间来不及,明天大姐二姐还有三姐四妹家我准备让大哥跑一趟去知会一声”,张老二回道,手上不停。不像张老三说着说着话手里活儿就停下了。
张老三早就猜着一准儿得办,好不容易有了儿子,还是龙凤胎,这下子扬眉吐气了,还不得办个酒热闹热闹啊。他在意的也不是这个。
“那二哥,我来给你跑腿儿呗,我去几个姐姐家”,张老三凑上来笑道。
去几个姐姐家送东西,路上自己可以偷偷吃几个红鸡蛋,反正姐姐们疼自己也不会说,说不定还能捞点儿东西带回来。
这么多年兄弟张老二能不了解自己亲弟弟什么德行。
“大哥去半天就能回来,不耽误干活儿,要是你去恐怕不到天黑你都到不了家吧”,张老二道。
“哎我说二哥,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还不是帮你跑腿儿啊,不识好人心的”,张老三被戳破了也不恼,嬉皮笑脸笑着道,反正好处得了就行了,自己脸皮厚不怕被说。
“就让老三去吧”,张老大这时候也开口,他是懒得听他们磨嘴皮子,而且本身也懒,只顾自己,不爱掺和家里事儿,是几个儿子中性子最像张老头的。
“行,大哥,那就老三去”,张老二道。
“嘻嘻,哥,我办事你放心吧”!
张老头这会儿坐下来歇息一下,点了一袋旱烟,问道,“两个娃儿名字取了没有,女娃嘛,按顺序接着叫六丫就行,男娃儿是头一个,准备叫个啥?”
这话问到张老二心坎儿里了,这两天一直在琢磨孩子叫啥好,又觉得哪个都不合适。
“爹,我琢磨了几个名字,您听听,给点儿意见,娃儿不是热天秋收生的嘛,丰收,满仓,秋收,有粮,这几个寓意都好,我觉着哪个都好又哪个好像也不合适,今儿个起来的时候去看孩子,小猫一样,看着怪心疼的,就想着孩子平平安安长大就行,别的不多求,琢磨着叫平安,您看呐?”
“就平安吧,简单好听,也顺口,比叫啥狗蛋儿驴蛋儿的强”,张老头儿吧嗒吧嗒几口旱烟,淡淡道。
“听您的,爹”。张老二高兴道。
于是张老二家的这根独苗苗就定下来名字,以后叫张平安啦!
农家人起的都早,次日天还蒙蒙亮张老二就起身了,去瓦瓮里把鸡蛋拿出来煮上,这是昨日张氏拿出来准备好的。
现在鸡蛋也金贵,一文钱一个,等闲不会留下自家吃,一般都是拿去集上或者镇子里卖了,这次是难得的大喜事,张老二才让自家老娘准备了鸡蛋,家里只有生了小子才准备红鸡蛋报喜,丫头片子是没有的。
张氏是亲母子明算账,准备了六十个红蛋,折算十斤粮食,这些到时候分粮食的时候会抵掉。
家里铁锅很大,一锅就煮下了,煮好以后张老二用红纸把鸡蛋都染色。
这时候张氏和大嫂李氏也起身了,来厨房做饭。
“哟二弟,起的够早的呀”,大嫂李氏打招呼道,手上利落的切着萝卜,和着米和豆子煮了一锅。
张氏也过来帮忙染鸡蛋。
“今儿去的人家多,担心赶不及哩,早点儿起来好”,张老二回道。
说罢去棚子里把驴车牵出来,把鸡蛋分开几个篮子装,又放了一些菜园子里摘的青菜,篮子放满了好看些,放上东西,和张氏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
这驴车是成亲后张老二自己慢慢攒钱买的,当时买的时候钱不够买的小驴,现下驴子已经长大了,是个很好的干活帮手,不然平时经常要出门收竹子,卖篾器的不方便。
一路赶着驴车,将近一个时辰就到了徐氏娘家六台村,不算太远。
到的时候徐家已经吃完朝食了,大舅子小舅子和老丈人一起在院子里刨木头,小舅子徐有才先看到他。
“哟,姐夫来啦,稀客啊”!
孩子们在院子里玩,也都喊着“姑父,姑父”。
张老二一一应了,给孩子们一人拿了一个红鸡蛋吃。
孩子们拿了鸡蛋继续玩儿了。
徐有才是个聪明人,看到张老二手里的红蛋,放下手里的刨子,喜道,“莫非这次我姐生了个男娃吧”?!
女娃张老二可不会特意送鸡蛋,因为三姐一直没生出儿子来,两家关系闹得很僵,平时除了端午中秋和过年都不走动的。就是来了,一吃完饭,张老二也得紧催慢赶的催着回去。
丈母娘喻氏和大舅母小喻氏,并小舅母沈氏听到动静一齐出来。
徐家的男人有手艺,男丁又不多,加上六台村就在镇子边上,这里有漳河经过,有小码头,很热闹,附近十里八乡逢五都是来这里赶大集。
徐家祖祖辈辈在这里,生计是不愁的。所以地基本都是租给别人种,收个租子,家里女人也只做些洗洗涮涮的活儿,丈母娘喻氏和小喻氏会刺绣的手艺,算不得太好,但是接些小活儿可以贴补生活。
一眼看过去,小喻氏瞅着比小姑子徐氏看着还年轻一些,白白胖胖的,看得出来日子过得滋润。
小喻氏是喻氏娘家侄女,性子爽利,“妹夫快坐,我给你倒茶,孩子还好吧”?
“好着哩,嘿嘿,生了龙凤胎,大的是闺女,小的是儿子”,张老二坐下道。
“哟,那可是大喜事。”
丈母娘喻氏把篮子接过去说道:“咋放这么多鸡蛋哩,都是自家人,客气啥,还不如多给三娘吃几个补补”,喻氏心疼小女儿,知道她这几年过得不好。
“这么早过来肯定还没吃朝食把,老大媳妇儿,去厨房下碗面过来,给卧两个鸡蛋啊”,喻氏嘱咐道。
“哎,娘,我这就去,妹夫坐会儿哈,快的很”,小喻氏回道,快步去了厨房。
一家人都坐过来说话,姑爷来了得陪一下。
徐老头坐边上也端了一杯茶喝,农家喝的不是正经茶叶,是三皮罐,放几片能泡一大壶茶。
“三娘怎么样啦,孩子们还好吧,这次是不是得办满月酒”?徐老头温声问道。
徐老头是个性子温和的人,因为做木匠有时候要雕一些吉祥富贵话,所以小时候念过两年私塾,认识几个字,也并不很重男轻女,对几个女儿很好。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时常会让儿子们送一些过去。
这几年知道小女儿过得不好,但是又是没生出儿子的原因,这个事说起来没底气,也没法儿帮着女儿出头,徐老头一直都操着心,也担心女儿被休回来以后更不好过。
“要办呢,爹,家里也好多年没办过喜事了,孩子是七月初八生的,是个好日子,办酒就定在八月初八。”张老二赶紧回道。
“可算是生了儿子了,不然你们家就该凑齐七朵金花了哟,这十里八乡的也少见的很”,这么不看眼色说话的,是小舅母沈氏,因为颜色好,人又泼辣,把自家男人拿捏的死死的。就喜欢在家里上蹿下跳,东家长西家短的,不过徐家人性格都是老实本分的,妯娌小喻氏也不爱讲闲话,沈氏一个人就说不起来。
沈氏嫁进来时徐三娘已经出门子了,没什么感情,小姑子在婆家又没地位,每次过来都没带什么好东西,人也木讷不会说奉承话,沈氏是很嫌弃的,几个姑子里面只愿意和二姑子说话,二姑子嫁的最好,男人是屠户,每次来都会带肉。
“不会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喻氏斥道,这个二儿媳也太没眼色了。
“娘,我说啥啦,这不是实话吗,我是恭喜姐夫呢,干啥说我!”,沈氏喊冤。
“行了行了,这里没你的事儿,家里没什么好菜,你去桥头买两斤肉回来,姐夫来了得好好儿招待”,徐有才打圆场道,一个劲儿给自己媳妇儿使眼色,再说下去自己老娘那么好脾气的人都得发火了,确实没眼色。
“哼~,知道啦”,沈氏还懒得再说了,一扭身子走了,独苗苗一个,还不知道养不养的活呢。
“姐夫啊,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喝茶啊,喝茶,”徐有才道。
“家里地里收成怎么样?”大舅哥徐有德问道。徐老大性子比较严肃,有担当,对弟弟妹妹也很关心,家里事情徐老头现在基本放手让他管了。
“今年还成,是个丰年,”张老二回道。
说话间小喻氏把面端了过来,一大海碗手擀面,面上卧了两个鸡蛋,还烫了两棵小白菜,放了猪油,闻起来扑鼻的香,小喻氏的手艺是没得说的。
张老二也是真饿了,没客气,呼噜噜吃了起来。
“老二啊,这生了儿子以后可就要好好儿过了知道不,有什么事和三娘商量着来”,喻氏语重心长道,三娘总算生出儿子,喻氏也松一口气。
“知道嘞娘,您放心,我以后肯定好好过日子,也对三娘好”。
“哎,哎,这就好”,喻氏听了放心不少,就怕张老二还和以前一样消沉,对媳妇儿孩子不管不问的。
吃完面,擦擦嘴,张老二放下碗就准备走了。还得去大姨子二姨子家报喜。
“爹娘,大哥小弟,我得走了,还得去大姐二姐家报喜到时候去吃满月酒”。
“行,他们两家远,是得早走,我就不留你了”。徐老头道。
说完转头对喻氏道,“老婆子,把家里的细白面装几斤给老二带走,还有红糖,我记得家里还有一些,一起给他先带回去给三娘月子里吃”。
“知道哩,刚刚就去准备了,老二你等着”,喻氏迈步去了里屋。拿了一个布袋子出来塞到张老二怀里。
“娘,家里都有嘞”,张老二推辞道。
“你有是你的,这是我们做爹娘的心意,拿着!”说完就送张老二出门,“快走吧,等下去崔家集还远哩,来不及了。”
“哎,娘,那我走了,到时候你们一起来吃满月酒”。
“好好,知道啦,放心吧”,喻氏摆手道。
一路紧赶慢赶又一个多时辰才到崔家集,徐大娘子正是嫁到崔家集,徐二娘在王家湾,两家隔得不远。
张老二先去了崔家集,家里只有徐大娘子和她婆婆在。
看到妹夫过来,徐大娘子赶紧迎出来,“三妹夫,你咋来啦”?
“嘿嘿,来报喜哩,给你们送红鸡蛋,三娘生了一对儿龙凤胎,请你们八月初八来吃满月酒”。张老二笑道。
“哎呀,那感情好,三妹总算熬出来了”,徐大娘子喜道。还没说几句话,婆婆就在旁边不阴不阳道,“哟,稀客来啦~”。
徐大娘子这个婆婆可不是好相与的,整个儿一各色,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心眼儿还不好,男人也不顶事儿,每天无所事事,招猫斗狗的,徐大娘子在婆家过的比徐三娘还苦。
张老二也不想多打交道,驴车都没下,送上红蛋就赶紧走了。
到了王家湾徐二娘家,今天不是大集,两口子都在家,徐二娘男人名叫王富贵,是个屠户,虽然不识字可是人有几分小聪明,家里兄弟又多,也穷,成亲后自己找师傅学了杀猪的手艺,日子现在也过得红火,很难得。
而且婆家已经分家,公婆跟着老大,徐二娘子上头没公婆压着,日子过得很是舒坦。
“妹夫来啦,坐坐坐,二娘,赶紧倒茶!”,王富贵招呼道,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王富贵多数时候都是一张弥勒佛似的笑脸,吃的也好,腆着大肚子,肥头大耳的,在这个大多数人只温饱的时候,想吃成这么胖是真不容易,由此可见,家里伙食好,油水足。
“姐夫,我就不坐了,家里还忙着呢,给你们送红鸡蛋来的,八月初八来吃满月酒”。张老二道。
“三娘生啦,是儿子?!”徐二娘倒茶过来,听到这话问道,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不是儿子也不可能办满月酒了。
“嗯,龙凤胎,嘿嘿!”张老二接过茶。
“龙凤胎?!三娘这次争气了,大喜事儿啊!晌午就在这里吃饭吧,着急走干啥,家里菜是现成的,都有”,徐二娘道。
“真不用了,二姐,我没客气,家里还一摊子事儿呢,回去还得给村里报喜送鸡蛋,前两天抢收都顾不上”,张老二放下茶杯,摆摆手,坐回驴车上,准备走了。
“行,你这样说那二姐就不留你了啊,你带块肉回去给三娘和孩子们吃”,徐二娘说道,说完就去家里摊子上割了一块儿肉放到张老二篮子里。
家里不赶集也会留一些肉,有时候附近乡里的家里来客人了会上门来买。
“这不行啊,二姐,这太贵重了,你们留着自己卖”,张老二推辞道,这肉估摸有两斤多,卖也能卖三十多文呢,怎么好意思要。
“这是给我妹子和外甥女补身体的,不许推辞啊”,徐二娘板着脸道。
“就是啊妹夫,你就拿着吧,不值当什么的,是我们的一点心意,”,王富贵也在旁边帮腔,反正最后都要给,还不如把事情做的漂亮些。
王富贵看着胖其实做生意很精明,也会做人,很懂人情世故,要不然他一个半路出家的屠户怎么能在王家湾立住脚,还把日子过起来。
“行,那就承你们的心意了,到时候八月初八记得来吃酒”,张老二看天儿确实不早了,回去也不近,没再推辞下去,驾着驴车走了。
到村儿里已经是下半天,家里已经吃过饭,张老二啃了两根水萝卜,又去村里人家报喜,有的人家还在抢收,家里只有老的走不动路的老人和娃娃在,张老二各家放下两个红鸡蛋,说了八月初八办酒就走了。
总算是把这一摊子事儿办完。
等张老二回到家还没进院子,就听到院子里面闹哄哄的。都是大孩子小孩子的哭声。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吵什么呢?”张老二迈步进院子。
看到几个女儿披头散发,发揪揪都被扯歪了,正和张老三家的大河二河扭打在一起,虽然大河二河是男娃,但是大丫几个丝毫不怵,手脚牙齿一起用,反而还占了上风,泼辣的很。
马氏在旁边扯着二丫头发,拉了几次没拉开,对张老二气道,“二哥,你回来的正好,你看这几个丫头片子反了天了,连家里男娃都敢打,看把我们大河咬的。”
张老二看了一眼,确实咬出了牙印。
“大丫,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懂事!”张老二听的有些没脸,也不问青红皂白,转头对大丫几个呵斥道。
然后走上前去把几个孩子拉开。
“爹!不怪我们。三婶儿和大河二河在厨房偷吃肉,正好被我看见了,我想给娘装一点儿过去三婶儿不让,这还是爹你带回来的呢!”二丫愤愤告状道,虽然只有7岁,但是二丫是几个姐妹中口齿最伶俐的。
“三弟妹,这是孩子们之间闹着玩儿呢,你也别抓着不放了”,张老二也不傻,听了女儿的话就明白大概怎么回事了,自己带回来的肉肯定先紧着自家人吃。
说完扭头对大女儿道:“大丫,你去给你娘盛点饭菜送进去,多装点儿肉,你娘现在身子不好得吃点儿好的补补,不然没奶水”。
“好勒,爹!”大丫响亮应道,还得意的看了大河二河一眼。
等女儿手脚麻利的把饭送进去,张老二走到柴房窗边,敲了敲窗户问道,“三娘,今儿感觉身子怎么样,孩子还好吧?”
“还行,就是咱平安总是睡,太瘦小了,醒的时候少,也不知道总这样睡成不成”,徐三娘有点担忧,在屋里回道。
其实刚才院子里的动静徐氏早听见了,动静那么大,想不听到也难,但是现在自己身子还虚的很,讲话也没劲儿,所以没吭声。
现在懒得跟马氏一般见识,等出月子了自己身体好点儿,有她马氏好看的,徐氏在娘家本来就是十分泼辣的,这几年性子压抑的狠了,处处让步,现在总算是扬眉吐气!以后马氏再也甭想在她面前趾高气扬,哼!
“娘有经验,等一下吃完饭让娘来看一看”,张老二回道,也有点担心,这可是自己的独苗苗。
“行了,孩子他爹我没啥事,你这两天抽空把咱们床上的稻草垫子换成新的,弄完了我这两天就搬回咱西厢房,柴房这边老睡不安稳”,徐三娘说道。
“成,新稻草家里是现成的,我明天上午把它换上”,张老二应道。
“嗯,这肉里放的盐太多了,我要喂奶吃不了,我让大丫端出去你吃了吧,马氏她就是故意的”,徐氏锤床气愤道。
“我一个大男人哪儿能吃独食,现在农忙这天天都是大家伙一块吃,你要吃不了你就分给大丫她们几个吃了吧,别端出来了,家里人多,看到了不好,我先去忙了”,张老二回道,说完就走开了。
柴房里,大丫二丫三丫四丫五丫几个团团围坐在徐氏身边,听到自己爹的话都眼巴巴的望着徐氏,她们已经许久没有吃过肉了,徐氏茶饭手艺其实很不错,只是平时不上心懒得弄,都是对付着吃。
看到几个女儿这个样子,徐氏也不耐烦说话,把碗递给大丫,让几个女儿自己去分,心里暗道可惜,自己也吃不了,真是白瞎这些肉了,便宜这几个丫头片子。
大丫把碗端过来,很有做姐姐的样子,用筷子给4个妹妹一人夹了一块儿,然后才夹起一块肉自己吃。
“娘,肉真香,”大丫眯着眼睛说道,嘴里肉嚼的很慢,生怕一不小心吞进去了,好不容易吃肉,要好好品尝。
“对,娘,肉真香!咱们家要能天天吃肉就好了”,二丫一边吃着自己的,一边扶着五丫,五丫还小,走路还不稳当,肉捏在手里吃的身上脸上到处都是油。
“二姐,你想啥美事儿呢?咱们家什么人家还能天天吃肉,偶尔吃一次都不错了”,三丫翻着白眼道。很快把嘴里的肉吃完之后,又对着徐氏撒娇道,“娘~我能不能再吃一块儿呀?还没尝出肉味儿呢”。
三丫现在5岁,正是可爱的年纪,一双眼睛黑葡萄似的,可惜徐三娘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儿子,对几个女儿没有一点耐心,“去找你大姐,别总来烦我”。
“三丫,别烦娘,大姐给你喂肉吃”,大丫很有眼色,说完又给几个小的一人夹了一块肉,一碗肉总共也没多少,一人一块就没了。
四丫才三岁,嘴里的肉还没吃完,就用手拿着,结果被三丫夺过去一把吃了,四丫人小,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吃亏了,气的坐在地上大哭,双腿乱蹬,“呜呜呜…你还我肉,你还我肉,三姐坏,大姐打她”。
小孩儿声音尖厉,哭起来无异于魔音穿耳,两个奶娃娃都醒了,哼哼唧唧起来,六丫也跟着哭。
把徐氏气的不行,拉过三丫,下狠手打了几下屁股。“我让你抢,饿死鬼托生啊你,个短命鬼”。
打完不解气,把四丫从地上拉起来,恶狠狠道:“不许哭了,听到没?你再哭,把你丢到门口去卖给人家”。
四丫听了吓得把嘴捂着,哭的停不下来直打嗝儿。
“娘~我不哭了,你别卖我”,四丫知道这不是好话。
张平安是被哭声吵醒的,知道这应该是自己几个姐姐了,这几天在柴房里断断续续有人说话,他弄懂了大概家里有几个人,别的还不知道。
婴儿的身体特别嗜睡,眼睛也看不清楚,清醒的时候很少。但是他能感觉到这辈子的娘非常非常爱他,经常把他抱在怀里晃悠,很亲昵喊他乖乖或者平安。让张平安觉得特别温暖,就是这辈子的母亲手太粗了,经常摸的自己脸疼。
不过管他家里是什么情况呢,既来之则安之,有爹有娘就是最幸福的,作为小婴儿不用想那么多,张平安想道。
张平安醒来以后总不自觉把手放在嘴巴里嗦,这是婴儿的本能,眼珠子滴溜溜转,也不哭。
正好被三丫看到了,惊讶道:“娘,小弟醒了,你看,他在吸指头”!
“哎,娘的乖乖,你醒了怎么也不哭一声呢?是不是饿啦”?徐氏听了忙松开四丫,对小婴儿温柔道。
说着抱起张平安,准备给他喂奶。
“娘,这就是小弟吗?”二丫也凑过来。
“是呀,你们看他长的多俊”,徐氏慈爱道。
“怎么跟个小老头一样,红彤彤的”,二丫是没看出来哪里俊。
“等长开了就好了,小孩子都是这样子的”,徐氏道。
“是呀,你们看小弟眼睛多亮,长大了铁定俊,”,大丫帮四丫拍了拍裤子说道。
“还是大丫聪明”,徐氏听了笑道,很满意大丫的话。自己儿子是怎么看怎么好看。
“娘,小妹也在哭,是不是饿啦”,大丫走过来轻轻抱起六丫,小妹已经哭了好半天,看娘没有管的意思,大丫有点不忍心。
“知道了,放那儿吧,一会儿再喂”,徐氏淡淡道,低头轻轻拍着怀里的儿子。
对这个小女儿她十分不喜,生产的时候那种绝望感到现在还挥之不去,而且就是因为小女儿,儿子才这么瘦弱的,要是只有儿子一个就好了。
张平安一边听着几个姐姐的话,一边循着本能抓着徐氏胸脯喝奶。看来这一辈子的家里姐姐挺多的,人多是非多,自己亲娘好像有点重男轻女。
想到这里,张平安不由的回忆起了自己的上辈子,生在21世纪的华国,被人丢弃在福利院里,不知道父母是谁。磕磕绊绊读到初中,人生还未完全开始就在一场连环车祸中丧命,死的时候还不到15。
本以为人死了什么都没了,不知怎么回事,等再次有意识就变成小婴儿了,张平安也很诧异。
但是亲情是自己渴望已久的,所以这一辈子不管家里怎么样,爹娘在就好,还有这么多姐姐,自己也是家里的宝呢!
喝着奶张平安又睡过去了。
“娘,弟弟怎么又睡啦”,三丫惊奇道。
“嘘,婴儿是这样的,别吵醒弟弟”,徐氏轻声道。
“你们都出去玩吧,弟弟要睡觉了”,徐氏赶人。
“好的,娘,那你别忘了喂小妹啊”,大丫带着妹妹们出去,不忘嘱咐道。
“知道了知道了,老娘要你管”,徐氏立刻又不耐烦,蹙起眉头道。
晚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农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马氏端菜过来又开始提下午几个孩子打架的事,阴阳怪气道:“爹,娘,这肉啊,你们可得多吃些,大河二河好不容易给护下来的,现在啊二哥心里眼里可只有自个儿媳妇儿孩子了,带回来块肉我这个做婶娘的做了给尝个味道,大丫几个非不依,要全端过去给自己娘呢,二哥也不管管,瞧大丫几个把大河二河给咬的”,说着撸起儿子衣袖给张氏看,这个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张氏看了看,咬的还不轻,马氏什么性子她心里门儿清,事情肯定不是她说的这样,但是大丫几个也是该敲打敲打,丫头片子尾巴还翘的挺高,只要她还在,几个儿媳妇就翻不了天。
“嗯,娘知道,大河二河啊平时就孝顺,来,到奶奶这里来”,张氏招了招手,让两个孩子过来,给两小娃嘴里一人塞了块肉,把两孩子喜的眉开眼笑。
“香不?”
“奶奶,真香,肉真好吃”,大河二河回道。
“行了,过去吃饭吧”,喂完肉张氏打发两个孩子去厨房吃饭。
“娘~,您对大河二河真好,还得是男娃孝顺呢”,马氏马上谄笑着奉承道。
“娘,没有不孝敬您和爹的意思,这肉是三娘她二姐特意让带回来给三娘坐月子补身子的,不是我买的,农忙辛苦大家一起吃我没意见,但总得给三娘留一碗吧,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大丫几个那是小孩子间玩闹的,不值当一提,下午我也说了大丫了”,张老二听到马氏的话后回道,这都点名到自己头上了,肯定得解释几句。
“弟妹,小孩子吵架打架都正常,咱这一大家子的孩子多,哪有不吵嘴的,她们几个头发也被大河二河薅掉不少呢,小孩子的事儿咱大人别跟着掺和”,张老二解释完又对马氏道。
在这个家里张老二是顶看不上马氏的,见天儿上窜下跳,偷懒耍滑,又爱挑拨是非,生怕别人看不见她,把家里男人管的死死的,老三就是个耙耳朵,也不管管。
张老二大男子主义挺严重的,在他看来家里男人就是天,哪能让女人骑到头上,就是刚成亲和徐氏感情最好的时候,家里也都是听他的,徐氏刚开始嫁进来也泼辣,看着厉害,但是其实家里做主的还是张老二。
“哟,二哥这就护上啦,以前可没见管啊”,马氏讽刺道,下午的事儿她就是不解气。
“行了,少说几句,快吃饭去吧,爹娘在呢你插什么嘴”,张老三扯了扯马氏袖子,这婆娘咋这么傻,娘又不是没听见,还一直说。
“我不聋,快吃饭去吧你”,果然,张氏没好气训道。
“哼”,马氏不敢再说话,轻轻哼了一声去厨房了,有了儿子就是不一样,二哥这说话也有底气了,老婆子也偏心自个儿儿子,一家子没个好东西。
结果去厨房一看全都吃上了,就剩点儿白菜汤,肉渣都没看见,马氏鼻子都气歪了,老天爷这下可亏大了!自己特意埋在白菜底下的肉啊,大嫂太狡猾了!
“大嫂,你们怎么也不等等我,这就吃完啦”,马氏道。
“三弟妹,这得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吃完好干活儿呢,我就招呼孩子们吃上了,你别怪哈,我给你留菜了呢”,李氏笑着道,先来的先吃,今天有肉呢,自己可不会客气。
“这就剩汤了”,马氏嚷道。
“今天汤里有油水,白菜汤也是好菜呢,弟妹你不吃吗,不吃的话我就分给孩子们了啊”,李氏边吃边道,要不是全吃完说不过去,马氏肯定会闹,这汤也没得剩,汤泡饭香的很。
“谁说我不吃啦,我还饿着呢,当然吃!”说着去盛饭,一看锅里基本就剩豌豆黄豆了,粘着点儿米粒,干饭全被刮走了,马氏更气了,知道再说也没用,乖乖盛出来吃了,边扒饭边想着这可不行,得赶紧分粮分开开伙,这一大家子吃饭自己太吃亏了。
眼睛扫到两个女儿碗里还有烧的萝卜和豆角,一点儿不客气的全夹过来。
“个丫头片子,也不知道给老娘我夹点儿菜”,马氏斥道,其实是说给大嫂李氏听的,儿子她舍不得训斥,只能拿女儿撒气了。
两个女儿不知事,一看自己碗里菜被夹走了呜呜哭道,“呜,娘,我的菜…”
“什么你的我的,老娘养你们费了多少米啊”,马氏不耐道。
两小娃呜呜两声看没用只好继续扒饭。李氏当没听见,反正说的也不是自己女儿。吃完饭李氏收拾厨房,妯娌两个做饭洗碗分工了的。
马氏出来坐到自己男人身边干活,悄声说道,“咱们啥时候分粮啊,这一起吃饭太吃亏了,都捞不着好菜”。
“应该就这两天吧,都脱粒的差不多了”,张老三懒懒回道,说实在的他也想早点儿分开吃饭了,自家做饭能吃点儿好的。
“今天晚饭大嫂只给我留了汤,我都没吃饱,这个月都瘦了好几斤了”,马氏委屈,向张老三撒娇。
“娘子辛苦了,等分了粮我带你和孩子们赶集去,咱们自家多买点儿肉吃啊”,张老三有点心疼,安慰道。自家婆娘好像确实瘦了,晚上摸着都没那么舒服了,胸也缩水了,这可不行,自己也得补补,争取今年再拼个儿子。
张老头虽然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在古代已经属于长寿老人,但是因为不操心,吃喝对自己也舍得,日子顺遂,所以身体还很好,耳清目明,估计再活个十来年没问题。
老三两口子说话没避着人,他也听见了,说实在的他也想早点儿分开吃,大锅饭就是不得劲儿,吃啥都不方便。
磕了磕烟袋,张老头道,“老大,老二,老三,稻子也都脱粒的差不多了,明天咱们就把粮食各家分了,稻子刚脱粒水分还大,你们各家自己去晒谷场晒干,我就不管了,然后咱们还是跟往常一样分开做饭”。
众人都应好,其实各家也都想分开各吃各的了,一大家子二十几口人,吃个饭跟打仗似的,累的很。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吃完饭,张老头把儿子们聚在一起开始装麻袋称粮食,今年是个丰收年,收成还不错,四十亩地收了一万两千多斤稻谷,还有点在田边的黄豆绿豆也收了七八百斤,地都是自家的,交完税还能剩不少。
称完粮大家都喜得不行,一年到头也就这时候心里是最满足的,家中有粮心中不慌。
张老头按照各家田亩数量,加上这段时间一起吃喝的花费用粮食扣掉,剩余的给估摸着分了粮,因为是分家不分户,现在每年分粮食都还是张老头做主,好在大面儿差不离,也就没人说什么。
要知道这相比较村中其他人家那可是幸福太多了,起码小家庭能自己当家做主,谁也不掺和谁。
张老二把麻袋搬到院子里靠近自家西厢房的地方,二十几个大麻袋看着就舒坦。
擦了擦汗,然后转头去了外面自家草垛搬了一捆新稻草进来,喊道,“大丫,大丫,过来”。
“来啦,爹,咋啦,喊我啥事儿”,大丫在后院井边在洗衣服,顺便看着五丫,听到张老二喊人,连忙擦了擦手过来。
“你等下把这稻草用洗衣杵多捶打捶打,捶打软了以后把咱家床上的稻草换了,你娘和你弟弟明天要搬回来”。
“哎,好勒爹,我洗完衣服就弄”,大丫脆生生应道。
张老二交代完就去村里找村长安排晒谷场的事儿,家里粮食得赶紧晒,自家只有前院儿用石碾子碾过,能脱粒和晒粮食,但是肯定是大哥先用,大哥家粮食多,轮到自己家还不知道得几天,村儿里晒谷场大的多,还是得去村儿里晒谷场划块地儿晒。
一个村儿里的没这么多讲究,大家都是族人,晒谷场这样的小事儿张老二就没拎什么东西直接到了村中去找村长。
现在的村长跟老太爷是一辈儿的,叫张典德,年纪已经很大了,估摸有60多岁,读过几年私塾,平时喜欢倚老卖老,说话拽文嚼字,但凡找他办点儿什么事情都不痛快,总要绕三圈暗示别人送礼,想办法卡点儿油水出来,小心思很多,这也导致张家村并不团结,按辈分张老二还得管他叫一声二爷爷。
等走到村子正中间能看到一溜儿八间青砖大瓦房,烟囱竖的高高的,大门口还挂了两个红灯笼的那一家就是村长张典德家了。
灯笼估计还是过年的时候挂上去的,一直没摘,上面落满了灰。
村长家和张老二家也是张家村唯二两家房子这么气派的,这个时候青砖和瓦都贵,不容易弄到,还得寻好的木材做梁,而且天井前后院子周边一般都得铺石板,盖房子可是个大工程,做好了通常都得传几代人。
张老二家的房子就是他太爷爷盖的,已经有六十多年了,中间一直在修葺,现在看着还很结实。
大门没关,张老二迈步进去,大声喊道,“二爷爷二奶奶,在忙呢?”。
家里只有老头老太太在家,其他人应该还在忙活地里的事情,看到张老二过来,老太太叶氏抬头瞄了两眼,看到张老二两手空空,连声都没应,屁股坐在椅子上也不动弹,低头继续挑拣簸箕里的豆子。
叶氏身材干瘪,穿着藏蓝色细布衣裳,脸上沟壑纵横跟枯树皮似的,一双眼睛昏黄,耳朵上戴着一副圆圆的金耳环,看人的时候目光冷冷的,总让人觉得她不怀好意,并不是一个慈祥的老太太。
村长张典德坐在旁边摇椅上,也是身材干瘦,左手里拿着把蒲扇在扇风,大热的天还穿了一身黑色长袖丝绸褂子,盘扣扣到最上面一颗,一把雪白胡须梳理得整整齐齐,右手握着把小紫砂壶饮茶,端的是一副地主乡绅的做派。
“嗯,老二来啦,坐吧!”,张典德道。
“二爷爷,我就不坐啦,家里还忙呢,我来是想在晒谷场划块儿地方出来晒稻子,趁着天儿好赶紧晒好了事”,张老二摆摆手,走过去拿起旁边的大茶壶帮张典德添茶。
“嗯……这个嘛…,现在大家都忙着秋收,晒谷场位置紧俏的很哩”,张典德拖长声调说道,又嘬了一口茶。
“二爷爷,我刚来时还看到坝上土根家旁边还有位置哩,我就那块空地就够用了,就划那块地方成不”,张老二知道老家伙这是看他没带东西在点他,装着听不懂摸摸头憨笑道。
“他们家旁边那块位置别人家要用的,那不成呀”,张典德摇头说道。
“呵呵,二爷爷,那是哪家要用啊?不行我去问问,跟别人换个时间,再不中我让我爹过来问问,他那个人性子您也知道的犟得很,我就怕这事儿到时候闹的不好看”,张老二回道。
芝麻大点儿事还得东拉西扯的,张老二也不耐烦了,之所以没带东西过来,就是看事情不大,而且自己家嫡亲兄弟和堂兄弟多,在村儿里也不是吃素的,可不是那起子破落户,村长也不能真把自己怎么样,顶多就是拖延一下。
要是张老头过来的话说话可就难听了,两人年纪相差不多,年轻时两人就打过不少架,哪怕村长还高一个辈分,张老头儿可不管什么辈分不辈分的,讲不通就动手。后面娶了张氏,张氏个子高,骨架大,又会功夫把式,更是成为村里一霸。
“你这孩子,我还没说完呢,你扯你爹干嘛”,张典德不悦道。
“呵呵,我这不是怕等一下我爹来了,你们俩人闹的难看吗?我们也劝不住,他那个人性子最犟,指不定还以为您故意为难呢,再说了,后面大强二强还得跟着我三弟一起去跑山货,咱们都得一起结伴去码头的,把关系处僵了也不好,您说是不是”。张老二憨笑道,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大强二强是村长孙子,也跟着一起做些贩卖山货,码头扛包的活儿,赚不了大钱,都是贴补下生活,但是两人可没张老三机灵,出门谈事儿还得指望张老三打头。
“算啦,本来是划给了别人家的,你先用着吧,到时候我说一说”,张典德说道,说完了以后就闭上眼睛,这是送客的意思。
“唉,麻烦您了二爷爷,等忙完了之后一起去我家喝满月酒啊,我先走了”。说完张老二就出去了。
讲话耽搁了半天,趁太阳还大得赶紧回去把粮食晒上。
等把粮食全部搬到晒谷场以后已经是大晌午了,饶是张老二一个成年壮汉子也累得不轻。
“大丫,大丫”,张老二倒了一碗茶,喝完以后喊道。
“哎,爹!”,大丫应道,从西厢房里走出来拍了拍衣服,刚才洗完衣服一直在房里锤稻草,现在身上还沾满了稻草渣。
“二丫三丫呢”。
“爹,她们俩带四丫一起出去捡柴去了,你要干啥跟我说吧”。
“咱家粮食得趁日头好赶紧晒干,粮食我已经搬过去晒谷场了,在土根叔他们家旁边,你去把她们喊回来,让二丫三丫过去帮忙看着,别让鸟啄了,我现在拿竹耙去把粮食耙开。”
“好勒,知道了爹”。大丫点头应道。
“床铺好了没?”
“铺好了爹,我锤了好几遍呢,软软的,现在一点儿也不扎手。”
“乖,你娘不方便你做大姐的就得多辛苦点,等忙完了爹带你去赶集啊”,张老二很满意,笑着对大丫道,这个大女儿已经能帮不少忙了。
“爹,真的吗?你真好!我不辛苦,娘才辛苦呢”,大丫开心道,脸上溢满了笑容。小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嗯,当然是真的,等下二丫三丫喊回来了记得把饭做上,今天开始咱们各家就开始各做各的了,”张老二道。
“好的爹,我现在出去喊她俩”。
张家村的晒谷场很大,全部用石碾子碾过了,地面很平整,各家都是小孩子在看着,孩子们戴着破草帽,手里拿根细竹竿儿,竹竿儿顶上系着根破布条,看到有鸟落下来就挥着竹竿儿驱赶。
其实这份儿活儿很不好干,没个树荫遮挡,孩子们脸上全被晒的汗津津红彤彤的,又枯燥。
二丫三丫带了两个小板凳过来,坐在自家粮食旁边,二丫觉得自己是姐姐,小的就该听大的,有鸟雀落下来总指使三丫去赶,来回几次后三丫不干了,“二姐,咋总是我去啊,我不想去,累~”。
“谁让你比我小,小的是不是该听大的”,二丫说道。
“那也不能总是我去啊”,三丫撇嘴。
“谁让我是姐姐呢,等四丫大了你也可以指使她,嘿嘿”,二丫得意道。
这时候旁边凑过来一个晒得黑不溜秋的男娃,头大脖子细。是旁边土根叔家的狗蛋儿,他们家只有他一个人在晒谷场,实在太无聊了,凑过来跟二丫说道,“二丫,听说你娘生了对龙凤胎呀,你有弟弟了?”。
“是呀,我还去我娘房里看了我弟弟和我妹妹,都长得可俊了,我家也有儿子啰!”,二丫回道,虽然觉得弟弟长得丑,但是外人面前肯定不能承认,二丫分得清里外。
“哦,我还以为你们家迟早得凑齐七仙女呢,嘿嘿”,狗蛋儿没凳子坐,坐地上又烫屁股,蹲在旁边,嘿嘿笑道。
“你家才七仙女呢,你们以后要是再敢这样说我们姐妹几个,看我不揍死你!,”二丫气的叉腰说道,对着狗蛋挥了挥拳头。
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二丫打架有股疯劲儿,就是被打的躺在地上也得咬对方一口,口齿又伶俐,村儿里孩子慢慢也不会去招惹她。
“哎,哎,我这不是问问嘛”,狗蛋怕被揍,退后几步说道。
“哼”,二丫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也不知道弟弟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到时候她非得把弟弟带出去满村遛遛,打他们的脸。
今天是分开做饭第一天,大丫从屋后自家菜园子里面摘了个老南瓜,和着陈米煮了一大锅,酱菜是现成的,从腌菜坛子里捞出来切了之后放锅里炒一炒就行,盐都不用放。
徐氏不在,大丫做饭是不敢动油盐的,怕被打,农家把这些都看得金贵,徐氏一贯对孩子也凶。
简单吃完饭以后张老二走进柴房,准备帮徐氏一起收拾产房好带着龙凤胎搬回去西厢房。
这还是徐氏生产完以后,夫妻俩第一次见面,其实也才过去三四天而已,但是徐氏却感觉两个人好像很久没见一样,尤其现在有了儿子,两口子之间那种氛围好像就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徐氏也说不上来是啥,但是就觉得日子过得更有盼头了。
其实徐氏现在很狼狈,整个人脏兮兮的,头发油乎乎的贴在头皮上,生产完以后不能碰水,这三四天徐氏都只是让大丫打水进来,稍微擦了擦脸和身上。加上天气热,孩子们尿了拉了都在屋里,又要给两个孩子喂奶,整个人身上味道并不好闻。但是眼睛却很亮,比从前看起来有精气神的多。
“三娘,咱儿子还好吧”,张老二问道,说着坐到床边,准备抱一抱孩子。
“咱乖乖好着呢,看着瘦小,前两天我还担心,但是这两天吃奶可有劲了,孩子也重了” ,徐三娘笑道,整个人虽然不好看,但是却散发着一种母性的光辉,很温柔。
说着抱起了孩子递给张老二。
张平安这会儿还醒着,眼珠子滴溜溜的,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这辈子的父亲,婴儿的眼睛现在还看不清,雾蒙蒙的,只能大概看到一个轮廓。
看的出张老二是一个很壮实的汉子,大方脸,胡渣很重,手很粗很有力,抱起张平安的时候却很小心。
“儿子~,儿子~,我是爹啊,咱们家终于把你盼来了,以后你就叫平安了,知道不?”张老二低头和儿子讲话,用自己的大脑门儿去碰儿子的额头,亲昵的说道。
也不管小婴儿能不能听得懂,只顾自己傻乐。“等你满月的时候,爹啊,好好给你办一场满月酒,等你长大了爹就送你去读书,让你以后体体面面地过日子”。
“咱儿子还小呢,你这个时候和他说这些干嘛”,徐三娘温声道,但是心里听到这话甜滋滋的,眉角眼梢都带着笑意。
小婴儿好像也能听懂似的,啊啊啊几声,挥了挥小胳膊。
张平安能从父母的对话中感受到满满的爱意,这辈子的父母好像恨不得能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自己,就算不懂历史,张平安也知道在古代能读书是最好的出路,听到父母以后让他读书,心里安稳不少,看来这个家家境还不错,不至于面对天崩开局。
“行了,你先把两个孩子抱过去吧,我把产房里面这些脏东西收拾一下,让大丫抱出去一把火烧了”,徐氏起身说道。
产房肯定是要收拾干净的,到了冬天这个柴房里面全都要备上柴火好过冬,草木灰的布包也要拆开去洗一洗,这几天徐氏陆续排出来一些恶露,这些东西婆婆张氏和妯娌是都不会帮忙弄的。
农家的女人没这么娇贵,生产完两三天基本上就要下地了,不可能真在床上躺一个月。老张家还算条件好的,起码不用再去地里。
但是徐氏也没准备月子里沾冷水,自己这次生产完明显感觉到身体虚了很多,得好好调理一下,儿子还小,自己且得好好活着呢,现在有了儿子就有了底气,就算是用了柴火烧热水用,相信自家男人也不会说什么。
“哎,好,”张老二应了一声,小心抱着儿子出去了。
“大丫大丫,你过来!”,徐氏喊道。“把这些床上的稻草抱出去烧了”。
“来了,娘”,大丫应道。作为家里最大的女儿,大丫基本就没有闲的时候。
好不容易把这一通弄完以后,徐氏才回到西厢房,整个人都舒服多了,西厢房的床上换上了新稻草,透着一股阳光的味道,还换了新的垫被,虽说是粗布,但是起码是一块平整的床,不会咯的人背疼。
徐氏是个利落人,把两个孩子放到床上后,就带着大丫去厨房烧热水,把剩余的床单尿布通通洗一遍,太阳大,半天就能晒干。
“哟,二弟妹,你现在就下床啦,咋不多歇两天呢”,虽说分了家,但是还住在一个大院里面,抬头不见低头见,李氏和张老大两个人在院子里面晒稻谷,看到徐氏以后,李氏打了声招呼。
“大嫂,不歇了,这两天感觉身上好受不少,我就起来了,哪儿能全都指望大丫一个孩子,家里活还多着呢”,徐氏边晾衣服边回道。
“倒也是,二弟妹你一贯是个勤快的,哎哟,那天你生产可太凶险了,吓死人了,好在有惊无险,逢凶化吉了”,李氏笑道。
“是的呀,我也真没想到是龙凤胎呢,哪能想到是怀了两个呢,那天还要多谢大嫂,忙前忙后,等明儿家里去赶集我让孩子他爹割两斤肉,到时候我做个豆角炒肉,让大丫送一碗过去,给孩子们都加个菜。”徐氏回道,知道大嫂这是在邀功,但是那天确实也是多亏了大嫂帮忙,这肉自己送的心甘情愿。
“呵呵,那感情好,我可就等着了啊”,李氏心想这二弟妹还算懂事,也不枉自己帮忙忙活了半天,肯定得让她承自己这个情。
“好嘞,大嫂!”
“唉~,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我送豆角炒肉啊”,马氏在东厢房听了推开窗户酸道。
徐氏都不稀罕搭理,只当没听到的,把木盆收拾好放到屋檐下,回了自己屋。
“嘁~看把她能的”,马氏见占不到便宜,把窗户关的震天响。
“我说这老三家的两口子还真能躺得下去,别人家都干的热火朝天,他们在家睡大觉,这粮食不得赶紧晒干呀”,张老大惊奇道,对着李氏咬耳朵。
“你管呢,什么锅配什么盖,老三也是懒得抽筋的主,爹娘都没管的,你掺和啥?我估摸着肯定是在等她娘家兄弟过来帮忙呢”,李氏看得明白,心里门清儿。
“这咋比我还懒”,张老大嘀咕着,虽然知道张老三什么德行,但是每年农忙还能这么安心睡大觉,他真是佩服的不行。
张家院子盖的大,正屋三大间,中间一间做堂屋,堂屋左手边是住的张老大家,右手边是张老头两口子住,东厢房是张老三两口子,西厢房分给的张老二家,屋子都盖得又大又宽敞,现在孩子们都还不大,还是和父母住的一个屋,中间拉道草帘子隔着,住的是很舒服的。
但是按照惯例,老宅应该给长子继承,所以在张老二和张老三的孩子成家之前,他们还是得想办法自己盖房子,不然到时候孩子们成亲嫁娶都没地方。
现在分开以后三家是轮流做饭,徐氏忙了一下午,刚出月子也累了,趁着其他两家没动静,准备先做饭,又到房里去给两个孩子喂了奶之后就去厨房和了点面,把园子里摘的青菜切碎,和着面疙瘩一起煮了个疙瘩汤,当然是菜多面少。
吃完以后张老二还得拿麻袋去晒谷场把粮食收回来,要是沾了露气这一下午白晒了。
几个孩子跟着跑前跑后,帮着牵麻袋口,也能给张老二帮不少忙。
一直忙到天彻底黑下来以后才算弄完,张老二回房以后第一时间去看看儿子,两个孩子都睡了,看着儿子的睡颜张老二站在床边嘿嘿笑了两声,内心有一种满足感。
站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用手指摸摸孩子的脸,跟剥了壳儿的鸡蛋一样嫩滑。这才发现孩子脸上被咬了好几个疙瘩,许是张老二手太粗,摸得不舒服,孩子歪歪头吧嗒下小嘴巴动了两下。吓得张老二赶紧收回手,生怕把儿子惹哭了。
徐氏在旁边叠衣服,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白了张老二一眼,轻斥道,“你轻点儿,可别把咱儿子弄醒了”。
“嘿嘿,我就是想摸摸他,没把他弄醒”。
“瞧你这样儿,往后有你亲香的时候,身上脏成这样还不快去洗洗,又是汗又是泥的就来摸儿子”。
“哎好,我这就去”,张老二应道,自己身上确实太脏了。
“娘,我也想摸”。
“还有我”,大丫几个也在一旁叽叽喳喳。
“摸啥摸,再把弟弟摸醒了,都赶紧去洗澡”,徐氏赶人。
“娘,那我等一下看看可以吗,这样狗蛋儿再问我弟弟长什么样,我就知道怎么说了”,二丫道。
“等身上洗干净了可以看看,弟弟小,身子又弱,身上不能沾脏东西”,徐氏想了想回道。
“好勒,洗澡去啰”。
后院在院子里面专门搭了一个洗澡房,大丫几个还小,一个大木盆就够几个孩子坐下了,洗着澡还能玩水,几个孩子一起洗都很开心。
天气热,连烧水都不用,张老二直接在后院儿井边打水冲了冲,等张老二洗完进来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被放进摇篮了。
大丫几个也换了干净衣服进来。
“咱儿子真乖”,张老二忍不住说道,他就没怎么听到儿子哭过,顶多被摸得不舒服了,哼哼唧唧一下。
“那是,咱儿子真知道心疼人,一般就是饿了或者拉了不舒服才会嚎两声,比我前面带大丫几个都省心”。徐氏笑着回道。
“弟弟真的很乖”,大丫认同道。
“弟弟比六丫听话多了,六丫总哭,烦死人”,二丫也说道。
“弟弟眼睛还亮,跟眼睛里面有星星似的”,三丫说道。
四丫啥也不懂,跟着几个姐姐附和。
“我看儿子脸上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明儿我去集上的时候去买顶细布蚊帐,再给他做个竹绷子,把蚊帐撑起来”,张老二心疼道。
“夏天蚊子多,这没办法的,但是细布的应该不便宜,要不明天我去找大嫂问问,之前她家大柱二柱用过蚊帐,他那个是麻布的,也能防住蚊子,就是没棉布的透光透气”,徐氏回道。
夫妻俩细细的说着话,这样的时候已经两年多都没有过了。
两人一问一答,都觉得这日子过得更有盼头儿,一室的温馨。
房里放了两张大床,大丫几个孩子单独睡一张,这张竹床还是张老二自己编的,许是白天累了,大丫几个说完话爬上床没一会儿就都睡着了。
看孩子们都睡了,徐氏走过去把灯吹了,灯油也费钱。
回到床上后,张老二默了一下说道,“三娘,这两年你怪不怪我,还有娘让我休妻的事儿……”。
“别再说了,我不怪你的”,徐氏止住话头,“村儿里的闲言碎语连我都听得不少,你是顶门立户的男人肯定更抬不起头,我知道你也不想的,说到底还是我对不住你,谁家也没有连生这么多女儿的”。
徐氏知道张老二心里的苦,她自己之前又何尝不苦呢?
如果不是这个小家伙的及时到来,恐怕自己现在还在不在人世都不一定了,自己之前是真的存了死志的,与其被休回家,让娘家人蒙羞,让爹娘为难,不如自己了断。还好,还好儿子来了,没到那一步!
“现在儿子来了,以后咱们日子都会越过越好的,我也一定会努力让你和儿子都过上好日子,等农忙完了我就和老三还有大强二强他们一起去鄂州码头,到时候肯定有很多船过来运粮,活儿多,给的工钱也高,”张老二把手伸过去握住徐氏的手说道。
想了想,左手伸到墙缝里抠了抠,拿出一个小布包出来,“这是家里的银子,之前卖蔑器卖粮食,还有做工的钱我都放在里面了,以后给你保管,家里要添置什么,你看着办”。
徐氏接过来摸了摸,都是碎银子,估摸可能有个30多两,拿到银子的这一瞬间徐氏哭了。不是因为有多少钱,而是当家的终于信任自己了,愿意把这个家交给自己打理。
其实之前刚成亲的时候,家里的银子也是徐氏在保管,慢慢的,好像是生了三丫以后,婆婆在后面撺掇,张老二就把钱又要回去了,说要自己管,其实就是在防备自己。
当时徐氏心里特别难受,背着人哭了好几次,但是知道自己没底气,就什么也没说,连自己亲娘都没告诉。
黑暗中徐氏的啜泣很明显,张老二侧身过去抱住了她。
“别哭了,是我以前不好,你要难受你就打我吧”。张老二也不会哄人,只能想到这个法子。
“ 噗~,我打你干啥”,徐氏被气笑了,伸手锤了张老二一下,这个木头。“都过去了”。
徐氏哭的一时忍不住,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多年的委屈压抑哭过以后一扫而空。张老二就默默听着,时不时帮徐氏拍拍背,他知道徐氏的委屈需要发泄。
“真的,我觉得现在的日子就很好,”徐氏道。
“我也觉得好”,张老二也回道。
“家里其实缺的东西还不少,咱们平安的衣服还是捡的大丫她们几个旧的在穿,都破的不成样子了,到时候办满月酒得有一身体面衣裳的,还有我这次奶水不多,俩孩子就更不够了,最多可能也就只能吃一两个月,最好还是买一头母羊回来,到时候让六丫喝羊奶,等我没奶以后,平安也可以接着续上,油盐也快没了,得买点儿回来,办酒肯定得用不少”,徐氏细细数着。
“都听你的”,张老二道,他现在是有子万事足。
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