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镰儿乔云妮是小说《开局带着娘亲和离,渣爹,接招吧!》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廿四歌写的一款种田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开局带着娘亲和离,渣爹,接招吧!》的章节内容
“你这偷懒耍滑的妇人,不干活不说,还偷鸡摸狗,偷一家人的口粮给这个赔钱货吃,我们宋家是留不得你了,赶快收拾东西滚出去。”气势汹汹的老妇声音,满满的都是厌恶和嫌弃。
“是啊三弟妹,你怎么能偷东西呢,平时瞧着你老实本分的,却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情出来,连带着一家子跟你一起丢脸。”装作恨铁不成钢但又幸灾乐祸的声音。
“娘,大嫂,镰儿在病中好几天没有吃饱饭了,要饿死了,我也是没办法,才从厨房里拿了一点吃的,就那么一点,够她撑住一点气息,我会努力干活补上的,求求你们不要赶我走。”
一个女人在哀求,恐惧又悲哀。
“呵,好笑,我们宋家生的儿女,娶的媳妇,从来都是手脚干净,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一个败类,老宋家的名誉都被你毁了,我颜面无光啊,愧对列祖列宗啊,快滚,从哪里来的就滚回哪里去。”老妇说着往地上啐了一口。
外头院子吵着闹着哭着,一个四壁空空的小屋子里,铺着破草席木板漏空的床上,躺着的女娃子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的目光,落在跪着的妇人身上。
那妇人穿着粗布麻衣,好几处褴褛不堪,几乎就要衣不蔽体,用了破布掖着,面部枯瘦蜡黄,却也瞧得出五官端正,一条拐杖就扔在身边,她满脸泪水,惨凄凄地恳求。
“娘啊,镰儿要死了,镰儿真的快要不行了,哪个做母亲的,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女死掉呢,我就拿了这一次,也只有这么一次,我会多干活,等我的腿脚好了,让我干多少的活都可以。”
宋家老婆子,两个媳妇都围着妇人,一脸怒容,唾沫横飞。
二媳妇冷笑:“郎中说了,你这条腿废了就是废了,好不起来了,以后一点用处都没有,本来想着你毕竟是嫁到宋家的媳妇,是三弟妹,我们挤出一口粮来养着你也不是不可以,哪里想到你直接偷吃的,庄稼人一口吃的都要平分,偷吃就是不对,你不管我们的死活,良心都被狗吃啦。”
“哎哟喂,老三媳妇不做人啦,还说就偷这一次,平时不知道偷了多少呢,乡亲们都来评评理,这样的人还能留在宋家吗?留着她当家贼吗?我们宋家可承担不起啊,那么多嘴巴等着吃饭呢。”
宋家院门口,围了好些个乡亲,都在议论纷纷。
“可怜是有点可怜,但是偷东西不对,宋镰儿生病要吃的,直接跟宋老婆子开口就是了,自己偷偷地拿,不是做媳妇的道德啊。”
“是啊,宋老婆子不可能不管自己孙女的死活,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偷呢?怕是自己贪嘴。”
“有道理,想不到乔氏平时看起来安守本分,却是个心思不正的,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这些评判都像针一样,一根根扎在乔云妮的身上,让她浑身发抖。
她看了看宋老太太,想说什么,可还是咽了进去。
“娘,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是嫁进来的媳妇,怎么能就这样把我赶走呢,我为宋家生了两个孩子,他们从小没有了爹,可不能没有娘呀。”乔氏抱着宋老婆子的腿脚,摇着头。
宋老婆子不耐烦地抽出脚:“你放心,你走了,宋镰儿让你大嫂家抚养,宋瑞儿让你二嫂家抚养,你这种小偷小摸的,不配做他们的娘,免得教坏了他们两个。”
乔云妮惊恐地睁大眼睛,只觉得眼前雾濛濛地看不清楚,她没有想到,连这宋老婆子都安排好了,看来是铁了心要赶她走了。
可是她,她不得不这样做,她有什么办法呢,一时间,心里面千般万般委屈涌起,几乎要彻底摧毁了她,一阵头晕目眩,乔云妮就朝地上歪倒下去。
一双手把她扶稳了。
“娘,站起来,不要求他们。”铿锵掷地的声音,好像在乔云妮昏沉的头上浇了一盆凉水,让她清醒了一些。
她看到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下来了,一改前面的虚弱,腰背挺直地站着。
她愣住了,不敢相信地看着女儿。
“他们不配。”宋镰儿的目光冷冷扫过在场的宋家人,不仅仅有宋老婆子和大媳妇二媳妇,宋老大和宋老二也在,两人都没有说什么话,但也是默认的,这种时候,他们都把坏事交给女人去做,让女人奔在前头。
宋家人很惊讶,因为宋镰儿的确要死了,虽然也还是有一口气在的,但不至于这样中气十足。
难道是回光返照?
比起这,宋镰儿说的话更让他们气愤。
“你这死丫头,乱说什么呢,你娘偷东西给你吃,犯下弥天大错,你会不知道?别揣着明白当糊涂,吃到肚子里了,有力气了,开始埋汰家里人了。”宋老婆子骂道。
宋镰儿呵了一声,环顾了一下门口的村里人。
“我娘为什么要到厨房里拿吃的,因为我生病这些天,每一顿只有两分饱,还是我娘省下了自己的全部口粮,我娘饿着肚子,自己上山拔了野菜,不敢用家里的油柴,直接捣碎了就水生吃下,要不然她早就倒下了,可我娘顾不了这些,只希望我的病好,只希望我吃顿饱的,她三番五次跟宋老太恳求多给我一点吃的,甚至跪下了,宋老太都不愿,我娘只能到厨房里拿。”
事情居然是这个样子的吗?村里人都惊呆了。
大家只知道,自从乔氏摔断了腿,用处不大了,宋家对她的确冷淡了不少,但也不至于苛待到这样的地步吧。
“你住口,谁教你这个毛丫头说这些的。”一直没有开口的宋老大怒了。
宋镰儿无视他的存在,继续道:“这些年来我娘辛辛苦苦给这个家当牛做马,任劳任怨,春播秋种,耕地上山,我娘是干活最多的那个人,就半个月前摔断腿,宋家就开始给脸子看了,完全无视我娘这些年来的付出,别说我娘只是拿了一个馒头,她端一锅排骨,一碗鸡汤,都是她该得的。”
她这个娘啊,甚至还像男人一样架犁犁地。
宋老大和宋老二,还有家里的那一头老牛在一边休息。
一个馒头?拿的居然只是一个馒头,院门口顿时就炸了。
村民们都以为,乔氏受到这样的审判,可能是把家里炖好的排骨或者猪脚鸡肉什么的拿给宋镰儿吃了,原来竟然是一个馒头吗?
为了一个馒头,让自家辛勤这么多年的媳妇跪在院子里忏悔求亲。
为了一个馒头,要把媳妇赶出家门?
而且,乔氏偷馒头,还是在前面跟宋老婆子屡次求情得不到允许,女儿又要死掉的情况下。
开眼了,开眼了。
大家纷纷指责起宋家无情无义,说得更难听的,是说宋家人不是东西。
宋家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宋老大和宋老二膛黑的脸更黑了。
“那又怎么样,偷一个馒头是偷,偷一锅肉还是偷,恶以恶小而为之,偷东西都是一样的恶劣,今天不管怎么样,乔氏都要被休出家门。”宋老婆子狠狠发话。
乔云妮见这么多人为她说话,事情分明了,本来以为有了回旋的余地,哪里想到,宋老婆子还是要让她走。
她升起的一点希望又被浇灭,脸色惶惶,忐忑不安,休了她,她能去哪里呢。
可是她要脸,刚才她跪下被女儿扶起来了,她就不能再跪第二次了。
“是啊,虽然这一次只是偷了馒头,但是偷东西的人一定不只是偷一次,说不定平时偷了更多的东西呢,三弟妹不仅仅要赶出家门,还要好好地搜一搜她的房间。”大媳妇沈氏撇撇嘴说。
这样的话,又是羞辱。
乔云妮忍无可忍:“大嫂,除了这个馒头,我没有拿过任何东西,你不要冤枉我。”
“哟呵,冤枉你,你这么有自信,怕是偷了也藏起来了,保证让我们找不到。”
沈氏就逮住乔云妮真的拿了一个馒头,这一点不断给她泼脏水。
“人在做天在看,没有就是没有。”
乔云妮撑着拐杖,咬着牙关站了起来,她的面容平静了许多,显然是已经开始接受这个事实。
“宋家要休掉我,不是不可以,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们要好好对待我的镰儿和瑞儿,不要——”说到这里乔云妮眼睛一热:“不要委屈了他们,他们两个都是乖巧懂事的。”
她最宝贝的一双儿女,为了他们,这些年来再多的苦和委屈,她都咽下了。
他们就是她活着的意义。
现在,她不得不离他们而去,实在是万般无奈,宋家要弃了他,她刚才丢了尊严挽留,宋家不为所动,她即便再自取其辱,又有什么用。
还不如,留那么一点点尊严。
其实,并不是在半个月前她摔断腿的时候,在半年前,婆婆就开始对她不耐烦了,总是想着法子挑刺。
只是她摔断腿了,宋家人就完全不藏着掖着了。
她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只叹人心易变,她一个柔弱的妇道人家,还能如何。
“他们两个自有人养,你是被弃出家门的,从此以后跟他们两个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你不能说你是他们的娘。”二媳妇陈氏道。
好一招去母留子。
村里人见这样的情况义愤填膺,纷纷指责,可宋家人完全不听,他们又是外人,左右不了人家的家内事,最后只有摇头叹息。
乔氏太可怜了。
十年前丈夫去参军,再也没有回来,所有人都默认他死在了外头。
乔氏守着活寡拉扯两个孩子长大,却又落得这样的下场。
唉,就当她是命苦吧。
宋老大又开口了:“我有两个儿子,正好缺一个贴心的女儿,二弟有两个女儿,正好缺一个儿子养老送终,你放心,他们姐弟都会好好的。”
再养个两三年,宋镰儿就可以嫁人换彩礼了,这女娃子模样生得不错,可以多要一点彩礼,给他的两个儿子娶老婆。
现在人又懂事了,不需要怎么费心管教,美滋滋。
就是刚才有点不像样子,待会要好好训斥一下,把她的心性给扭转回来。
乔云妮把宋镰儿拉到身前,又把坐在小凳子上,一直低着头的宋瑞儿拉起来。
“镰儿,瑞儿,娘要走了,以后镰儿就管大伯父大伯母叫爹娘,瑞儿就管二伯父二伯母叫爹娘,娘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你们不要念着娘,也不要去找娘,好好跟着你们大伯二伯过日子。”
说着乔云妮心如刀绞,死死地克制着,眼泪还是忍不住滑落。
此心此景,和真的从她心头上割下一块肉来,又有什么分别?
她侧过脸去,不想让两个孩子看到她落泪。
宋镰儿看着一个母亲如此境地,她虽然不是原主,心中却也是愤怒不已。
她也没有拦着乔云妮,这样的家,还有必要待吗?
挽起袖子给娘擦眼泪,乔云妮再也忍不住,一把抱着两姐弟,呜呜地放声哭了起来。
宋瑞儿皱着眉头,微微挣扎着,可是乔云妮抱得太紧,他一时无法挣脱。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东西给你收拾好了,快拿着走人吧。”
沈氏从乔云妮的房间走出来,把一个破行囊扔到她的脚边。
这里面,也不过是沈氏两件反复换洗的破衣服而已。
乔云妮舍不得,更加抱紧了她的一双儿女。
尤其是这个女儿,为了她挺身站出来据理力争,至少,一定程度上还了她的名声,不至于她曝尸野外的时候被人唾弃。
“哭哭啼啼的,别把霉气留在家里,老大不小的一个人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也不知道丢脸。”宋老婆子催促:“快滚。”
乔云妮见婆婆竟然狠心到这样的地步,心中又是一刺,但现在说再多也没用了。
她依依不舍地放开姐弟俩,捧着他们的脸抚摸着,心里面想的是不要忘记娘,嘴巴上说的却是不要记挂娘。
在宋家人不耐烦的催促下,乔云妮捡起地上的行囊,搭在肩头上,撑着拐杖,一瘸一拐往门外走去。
宋镰儿看着娘的身影越来越远,那样的清瘦,那样的可怜。
“娘。”宋镰儿大声道。
乔云妮忍着没有回头,她怕她回头了,又要舍不得,又要忍不住给宋老太下跪。
“娘。”宋镰儿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
乔云妮下意识回过头来。
宋镰儿脸色坚定,一个字一个字道:“娘,我跟你走。”
乔云妮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地看着宋镰儿。
“镰儿,你在说什么?”
虽然不是那么确定,却有一种情绪在她心中激荡。
“我说我要跟娘走,娘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乔云妮刚刚才止住的泪水,再一次崩溃决堤。
她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女儿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患难见真情,或许就是这个道理吧。
“可是,娘什么都没有,跟着娘你会挨饿受冻,在路上遇到匪贼,或者吃不饱肚子,都有可能丢掉性命,你有这样的心意,娘已经很高兴了,真的,娘很满足,你就好好留在宋家,服侍你的大伯父和大伯母,不,他们现在是你的爹娘了,你要——”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宋镰儿打断:“宁跟讨饭的娘,也不跟当官的爹,娘在哪里才是家,就算没有房屋,没有土地,也是天为盖,地为床,世间万物里有吃的,我不怕,我只要娘,而且我已经长大了,我要保护娘。”
乔云妮的嘴唇颤抖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门口的乡亲们纷纷点头。
“好女儿,乔氏养出了一个好女儿啊,宋家条件不错,都要舍弃了跟着她走,这样的女儿去哪里找。”
“不过,且不说宋家放不放人,就算放人,一个断腿的母亲,一个黄豆芽菜一样的女娃子,她们又能去哪里呢,又能挨过多少时日。”
“唉,是啊,乔氏可怜,摊上了宋家。”
而宋家人这个时候,已经由吃惊转为愤怒。
“你这个死丫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跟着你被扫地出门的娘,没有上顿也没有下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豺狼拖走吃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沈氏本来在心里面掂量着宋镰儿能够卖多少银子,一听她这样说,气不打一处来。
“就算被豺狼拖走了,吃了,也要和我娘在一起,你不是我娘,要你管。”宋镰儿又怎么会不知道沈氏的算盘,想拿她换彩礼钱,只怕她有命换没命花。
宋老大一脸严肃地说:“你别想得太轻巧简单,你娘的身上就只有这个行囊,没有一文钱,要怎么活下来都是一个大问题,你跟着你娘走,是自寻死路。”
“你们这样绝情,我娘给你们当牛做马这么多年。你们一个铜板都不给她,所以我更要和她走,我娘能依靠的人只有我一个。”
宋镰儿说着,乔云妮已经是泣不成声。
“你是我老宋家的孙女,你以为是想走就能走的?”宋老婆子一脸的恶相:“不放你走,你就走不了。”
再养两三年,就可以换彩礼了,她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香饽饽?
乔云妮也知道这很不现实,对宋镰儿劝道:“镰儿,你是宋家的女娃儿,被弃出家门的是娘,不是你,你就留在宋家,等再过三年,你奶奶,你爹娘会给你说一门好亲事,跟着娘,娘只会拖累你,娘能给你什么呢。”
宋镰儿把乔云妮拉到一边,偷偷对她说:“娘,我听到奶奶跟大伯他们商量,等到我及笄了,要把我卖给五六十岁的员外做小妾换银子,给大堂哥和二堂哥娶老婆。”
乔云妮好像被天雷劈中,浑身都僵住了,她没有想到,婆婆和大哥大嫂他们竟然是这样想的,这,这实在是令人发指。
前面她忍住没有抖出是宋老婆子不给镰儿吃的,她才走投无路,是因为她是婆婆,是一家之长,哪怕对她不中意不耐烦了,她也要尽一个儿媳的责任敬重长辈的。
可是,宋老婆子居然要卖掉镰儿。
给镰儿寻一个正常的人家婚配,和卖给老头子可不是一码事儿,那些老头子,有的是折辱女儿家的手段,甚至让人生不如死。
乔云妮看着宋老婆子的眼神,带上了怨气,甚至还藏着一抹恨。
她的一双儿女,是她的心头肉,没有任何人比他们更重要。
可是,要她带着女儿离开,女儿吃什么,住哪里,她很清楚她的结局,不久的日后,她就要死在离这个村子不远的地方,她只有尽量走远一点,不让村里人看到她落魄不堪的结局。
乔云妮抓着宋镰儿的手,艰涩地哽咽着:“我去求你奶,你是她的孙女,好好求她,她不会这样做的。”
“娘,没用的,奶真要有良心,你刚才跪她,她怎么就不见一点心软,就怕她当面答应下来, 两三年后翻脸不认,到时我能怎么办?我喊天天不应,叫娘,娘可能我不在了。”
乔云妮心痛无比,满面挣扎地望着苍天,她能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
她只不过是一个嫁人后依附夫家的女人,夫家不要她,她就什么都没有了,女儿跟着她,她要怎么保护女儿呢?
“娘,你放心,我有生存之计。”宋镰儿镇定道:“我只要娘,坚定地带我走。”
看着女儿小脸上的笃定,乔云妮恍惚间有一种感觉,似乎女儿真的有这个本事。
可是随即苦笑,女儿从小到大也不过是会干点农活罢了,哪里有别的生存能耐呢。
离开了家宅院子,离开了田地,哪里还有用武之地?
但想想如果女儿留在宋家,以后要被卖给老男人,她就忍不住全身发寒,惊悚万分。
不,她不能接受。
带走吧,哪怕再艰难,带走再想办法。
只要有一口吃的,都给女儿。
现在,是宋家放不放人的问题。
宋老婆子见母女俩嘀嘀咕咕低声说着什么,忍不住扬起巴掌就朝乔云妮打来,脚步飞快,一边骂道:“你这贱人,都被赶出家门了,又要回来抢女儿,无耻至极,宋镰儿是老宋家的姑娘,让你妄想,我不好好教训你。”
乔云妮赶紧挺身上前,把宋镰儿挡到身后去。
在巴掌落下的瞬间,宋镰儿一闪身,抓住了宋老婆子的手腕,用力一甩,宋老婆子哎哟一声,就摔倒在地上。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跟我娘走,宋家人偏要拦着我,我就一头撞死,我死了要化作厉鬼,扰得家宅不宁,让你们一个接一个倒霉。”
宋家人听得一个个后仰,翻白眼的翻白眼,颤抖的颤抖,纷纷指责宋镰儿不做人。
这时候,宋瑞儿站了出来,一步一步,走到院子中间。
乔云妮眼睛一亮,她的瑞儿,是不是也要和她一起走?
宋瑞儿没有看乔云妮母女,反而面向宋老婆子和宋老大。
“奶奶,大伯,你们就让我姐走吧。”
“啥?”宋老婆子一听要跳脚,指着宋瑞儿就骂:“你这臭小子,胳膊肘往外拐了是不是?难不成你也想和她们走?”
宋老二和陈氏很紧张,他们两个女儿,陈氏又身体受损不能生了,不知道挨了多少笑话,就怕以后没有摔盆子送终的。
乔云妮张开手,准备迎接她的儿子。
她觉得,要带就一起都带走,儿子也十岁了,有一点照顾人的能力了,如果能和姐姐相互扶持,那也不是一件坏事。
大不了她死之前,把他们安排到店铺里做学徒。
宋瑞儿却摇头:“离开了家,外面辛苦,没有吃得住的,我娘腿脚不好,活不了多久的,到时候,我姐姐受不了苦,会自己回来的。”
“现在我姐姐不懂事,一意孤行,还用死来威胁宋家,强留她绝不是办法,让她自己去外头见识一下,她就知道错了,到时候,会更加听奶奶和大伯大伯母的话。”
如此平静地分析着母亲的生死,还有姐姐最终不得不妥协,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乔云妮的脸上僵住了,她的手颓然地垂了下来,眼里的光已经荡然无存。
如果说刚才女儿的举动犹如阳春三月,把她从绝望的边缘给拉扯回来。
现在儿子的这番话却让她坠入到冰窖里,只觉得骨头都在发寒。
她甚至不敢相信,前不久还在跟她撒娇的儿子,转眼间就成了一个冷心冷面的人。
宋镰儿并不意外,刚才乔云妮抱住姐弟两个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宋瑞儿身上的抗拒和不耐烦。
她也不奇怪,在这种时候能够共情母亲处境的,多数都是女儿。
只是这样的一个东西,她也不会给他留下任何机会的。
“瑞儿。”乔云妮嘴唇哆嗦了一下:“你姐姐不是不懂事,她是心疼娘,你就留在宋家,跟你的爹娘过日子,娘在外面,会为你祈福。”
即便宋瑞儿刺她的心,可也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也是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的,在分别的时刻,她只有满心的不舍,生怕他日后不好。
而且,宋瑞儿留在宋家,的确比宋镰儿留在宋家更安全,因为二房是真的需要一个儿子。
宋老婆子在思考宋瑞儿说的话,这是一场赌注,但她觉得,这样做还是很有希望的。
人是贱皮贱肉,吃了苦,这死丫头还不哭着跑着回来求她?
宋老大也摸着下巴,沈氏在他耳边低低蛐蛐着什么,两人时而皱眉时而点头的。
宋瑞儿发现,宋老二和陈氏看他的眼神带上了一点警惕和怀疑。
一定是姐姐说要跟母亲走,而他又表示支持,二伯和二伯母以为他也存了这样的心思。
怕养他,最后养出白眼狼。
他抿了抿嘴:“乔氏,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管什么原因,偷东西的行为就是不对,宋家没有把你浸猪笼,已经是开恩了,姐姐还要跟你走,是你没有教好姐姐,等姐姐在外头吃了苦,就会迷途知返,你就没有什么改正的机会了,我不要你给我祈福,你已经不是我娘,我现在有我自己的爹娘。”
乔云妮被这一声乔氏喊懵了,接下来宋瑞儿说的话,让她面如死灰,差点站不住。
她还没有走出这个家门呢,她的亲生儿子就不认她了。
虽然她以后要跟着二房过日子,但这是两码事。
宋瑞儿这番话说完,宋老二和陈氏脸上一片放松。
这才能做他们的儿子。
宋镰儿一边扶着呆若木鸡的乔云妮,一边冷笑一声。
“一日为娘,终身为娘,就算你做了二伯父二伯母的儿子,娘仍然还是你的娘,你的身上流着娘的血,永远都不要想摆脱。”
“你现在已经长大了,也可以对娘尽孝了,就算娘被赶出宋家了,你以为你逃得了吗?”
宋镰儿说得义正辞严,让宋瑞儿脸上浮起了惊骇,不由得后退一步。
不,他不要,他不要被这个娘缠着,她已经被赶出宋家了,又瘸着一条腿,是个没用的废物,而且她迟早要死在荒郊野外,如果死了一了百了还好,要是来要求他养老送终,他怎么办?
他要不愿意,是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
“从来没有见过认了新的爹娘,就当自己的亲娘死了的,这样做的人天理不容,死后要下地狱。”宋镰儿继续添油加醋。
这下子宋瑞儿不知道怎么办了,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宋老二和陈氏。
宋老二也是气得七窍都在冒怒气:“不要脸,前面才同意把宋瑞儿给我们养,现在又想抢人,我不会让你们得逞。”
“二伯你说了不算哦,亲娘就是亲娘,不光有血脉在,县衙里还登记着亲子关系呢,一去查就知道。”宋镰儿胸有成竹。
“我们母女俩在外面流浪,要是实在挨不住了,回来找宋瑞儿要一口吃的,宋瑞儿也不能不管哦。”
“镰儿,我们——”乔云妮心里苦楚,想让宋镰儿不要说下去了,她不会回来找宋家人的,也不会打搅宋瑞儿,她死在外头就好。
她真希望现在就死了,不想看到宋家人刻薄的嘴脸,更不想看到亲儿子不认她。
要不是女儿的温暖,她真的是会一头撞死,女儿才十二岁,又不想待在宋家了,她不在了,女儿还不知道要被他们怎么磋磨。
宋镰儿握了握乔云妮的手背,示意她什么都不要说。
这些人无情无义,她肯定是不想日后与他们有什么纠缠,让他们占到便宜。
宋瑞儿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小小的身板发着抖,好像被阴魂不散的恶魔缠上了。
宋老二和陈氏对视一眼,眼里面都有慌乱,看宋镰儿这个样子,怕是说到做到。
不行,他们必须永绝后患。
突然想到了什么,宋老二的眼睛亮了。
“断亲书,这就写一份断亲书,你们母子断绝关系,永远不要再有任何交集。”
宋镰儿的嘴角边不着痕迹勾了勾,她的目的达到了。
可是宋镰儿却装作一副悲伤不舍的样子。
“二伯父,你怎么这么狠心啊?宋瑞儿可是我娘的亲儿子,我的亲弟弟,是我们母女以后的倚仗。”
“你这是要断了我们的生路啊。”
听到这样的话,宋老二的决心更加坚定。
“不写这一份断亲书,以后宋家就永无宁日了,娘,这断亲书得写,断得干干净净,明明白白,不要给她们母女一点机会。”
宋老婆子也赶紧点头,招呼着大房的两个孙子:“大明小明,你们去把赵里正,宋家族老和王秀才都请来,告诉他们,宋家要写断亲书。”
大明今年十五岁,小明十三岁,都一脸大势不妙的奔出院子,还厌恶地看了母女俩一眼。
“你们好无情啊,一个个天打雷劈的,罔顾人伦啊。”宋镰儿捂着脸,一副悲愤的样子:“宋瑞儿,就说你真的不要娘和我了?”
“乔氏不是我娘,你也不是我姐姐,我的爹娘现在就在我的身边,我的姐姐一个叫宋大花,一个叫宋小花,我们这才是真真正正一家人。”宋瑞儿大声地撇着关系。
当然,宋镰儿受不了苦会回来的,到时候,他们也只是堂姐弟罢了。
宋老婆子指着宋镰儿:“死丫头,你现在要走就走,但我相信你迟早会回来求宋家,到时候可不会轻易让你进这一道门,你马上道个歉认个错,不要瞎折腾,不然有你苦头吃。”
宋镰儿翻着白眼:“噢,我好怕啊。”
“宋瑞儿无情无义,我无非是痛斥他没有良心罢了,既然他这么不做人,我也只当他没有他这个弟弟。”
她完全恢复了轻松不在意。
这样的转变,把宋瑞儿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他才十岁的年纪,刚才已经是费尽心思保证自己的以后了,再多的他也想不到了。
宋镰儿继续道:“还有,既然把我娘赶出宋家,也该给她一份和离书,和离书上,写上我和我娘走,断亲书上,把我的名字加进去。”
她刚醒来的时候,就把原主的记忆好好地理了一下,以前乔氏和宋家人也有温情的时刻,或者说是正常的婆媳和妯娌相处模式,可现在宋家却把人往绝路上赶,她怀疑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内情。
所以,要断,那就断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不要和他们有什么关联。
宋老婆子脸色一变。
大房二房的神情也不对了。
其实他们心里面知道,把一个女人赶出婆家,是要有休书或者和离书的,他们之所以没有提这一茬,是想乔氏还背负着宋家媳妇的身份,不好找下家。
要不然,乔氏瘸是瘸,可容貌端庄,嫁进宋家以前,可是村里的一枝花,十里八村的后生都在求娶。
真被人看上了,让她以后安稳也说不一定。
如此的话,丢的就是宋家的脸。
乔氏要被赶出家门,凄凉地死在外头,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也是打算好的。
原本这一切都会很顺利,没想到,病得要死的宋镰儿居然生龙活虎起来,闹出一出又一出。
“和离书,想得美,你娘偷了东西,这样的好事也想落到她的头上,多少高门贵女都拿不到和离书,真会痴心妄想。”沈氏嗤笑。
是的,在这个时代,男女不在一起过了,女人拿到的一般都是休书,想拿和离书,除非是男方有重大过错,而且女方父母又强大,要不然只是痴人说梦。
宋老婆子:“别说是和离书,休书你娘也别想拿到,你娘这是被赶出家门,不是一般的休弃,想拿着休书找再嫁,没门儿。”
宋镰儿的眼眸冰冷了下来,果然如她所料,宋家是做这样的打算。
乔氏十六岁的时候生下她,现在也才二十八岁,放到她来的那个世界,可能都还没有成婚,如何能阻止她找到相知相惜的人陪伴余生?
毒,宋家人太毒了。
她就不明白,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绝?
她的手指缓缓收紧,拳头攥了起来。
先拿哪一个宋佳人杀鸡儆猴呢?
她打,也得把宋家人给打服。
外面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在门口看热闹的村里人纷纷散开。
有人惊呼一声:“乔家人来了。”
乔氏本来处于失神的状态,听到这话身体微微一震,向门口看去。
就看到乌泱泱一群人涌进了院子,不管女的男的,老的少的,有的拿着棍子,有的拎着砍柴刀,有的扛着锄头,还有的甩着长鞭,稳健的脚步踢踏出满地的灰尘,一时之间灰蒙蒙的。
乔家的男儿,不管是父辈还是儿子,还是乔老头,身着简洁利落的短打,没有袖子,打着赤膊,棕色的肌肉喷张有力,额头上勒着红布,更显威风腾腾。
没错,乔家人不但种田,也打猎,个个男儿都是打猎的好手。
这样的阵势,把宋家人吓得连连后退。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啊?光天化日的。”宋老婆子尖叫一声。
一副要把人扒皮抽筋的样子。
“不给和离书,就要把我的女儿赶出家门,没有这样的道理。”
乔老头快六十岁了,可是身子骨很硬朗,说话也洪亮有力。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不过是不想我女儿另嫁罢了,你们抛弃我的女儿,还要阻断她的前路,可比山上的豺狼虎豹还狠毒。”
他早就知道的,半年前女儿在宋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摔断腿以后处境更加恶劣,但是女儿已经嫁到宋家,娘家还能做多少?他们除了给宋家施压,又给女儿送一点好东西以外,再没有别的办法。
今天,一家子老少都上山捕猎,宋家就趁这个机会设局把人扫地出门,就因为拿了一个馒头,哕,好笑,女儿为了这个家呕心沥血,别说一个馒头了,一万只鸡都弥补不了她的辛苦。
离开这种畜生不如的人家当然是好事,乔家也都是干脆利落想得开的,他们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但是,宋家竟然放话,连休书都不给,岂有此理!
反了天了!
宋家人一个个头大,他们是算着,乔家人上山打猎,一向不到天黑不回来,完全够他们处理这件事情了。
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乔氏已经被扫地出门,就算乔家人强迫着送回来,他们也是不会接受的。
哪里想到,乔家人竟然半路杀回。
“就说你们乔家人不要太过分,不管偷了什么东西,都是偷,是违法犯罪,瑞儿说得好,没有把乔氏浸猪笼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光是赶出家门,又没有要她的命,这样的宽容去哪里找,你们还想拿着和离书风风光光再嫁,没有这样的好处。”
宋老大面对乔家这样的阵势,自然是发虚的,所以他挺起胸膛,一副道理很足的样子。
乔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宋瑞儿的脸上,一个个饱含了深深的疑惑和失望。
宋瑞儿低着头,不敢去看乔家人,脚尖无措地碾着地下的泥土。
“瑞儿,这话是你说的?”乔老头不敢相信地质问。
“不可能。”一身精干的乔老太一口否认:“就在前些天,我的外孙儿还在我的膝下撒欢,怎么可能对生养自己的娘亲说出如此狠毒的话,那是狼心狗肺才干得出来的事情。”
乔老太拒绝相信,可是话里话外确实在告诉宋瑞儿,如果他真这样做了,那就是猪狗不如。
“怎么不可能,现在宋瑞儿也不是乔氏的儿子了,还要对她多客气?乔氏被赶出家门,宋瑞儿就由我们抚养,以后给我们养老送终,传承香火。”陈氏脸上却很骄傲。
都说她生不出儿子,以后没人摔盆子,现在她白得了这么大的儿子,还对他们这么忠心,这种好事去哪里找?
乔家人一听,心又凉了半截,更是失望透顶,又愤怒到了极致。
原来宋家人已经把两个孩子分配好了,要说这是大人做的决定,小孩子无法选择,可是宋瑞儿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跟二房投诚,去贬低侮辱自己的母亲。
“宋瑞儿,你亲口告诉我,你是这样对你母亲的吗?”
乔老大上前一步,怒视着宋瑞儿。
他生得高大,哪怕隔了一段距离,也有一道影子笼罩在宋瑞儿的身上。
宋瑞儿发着抖,偏着头,可是眼神却很坚决。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的母亲,是陈氏。”
如此一来,其他的就不必多问了。
乔老二爆喝:“我打死你这个无情无义,没有孝道的东西,你娘白生白养你了,一番心血竟教出你这个混账。”
说着就要准备动手。
乔老二的脾气是最暴躁的,收拾了不少村里不安分的人,下手毫不留情,宋家人都变了脸色,宋老二赶紧护住了宋瑞儿。
“你给我住手。”乔老头冷声,声音不大却很有威严,让乔老二止住了脚步。
“爹,这样的兔崽子,还有必要留在这个世上吗?”
乔老头哼了一声:“宋家已有决定,人家也心甘情愿认别人做父母,也不是我的外孙,你的外甥了,你有什么资格教训人家?”
乔老二偏过头去,胸膛还在不甘地起伏着,呼吸急促。
最后一拳砸在了宋家的院墙上,砸出了一个窟窿。
乔老头看向宋镰儿,眼神柔和了几分:“你呢,是跟你大伯父大伯母。”
至于其他乔家人,神情多少有些警惕。
宋瑞儿的做法实在太让他们失望,太伤他们的心了。
他们已经准备着,再迎接一波伤害,再来一次失望。
宋镰儿走过来,和乔家人站在一起。
“我的母亲,是乔云妮,这辈子都不会改。而且,我要跟我母亲走。”
一时间,乔家人脸上纷纷动容,鼻子也在发酸。
平时看起来没有什么差别的两姐弟,在这种时候,心性竟然天壤之别。
果然是人心隔肚皮,果然是患难见真情。
看宋镰儿的眼神,一个个都不一样了,更多了一种看重和欣赏。
“只是在离开宋家之前,要拿到母亲的和离书,以及我们和宋瑞儿的断亲书。”
是啊,还有断亲书。
如果前面提到什么断亲书,乔家人是绝对不愿意的,就算宋瑞儿在宋家二房那里养着,乔氏也还是他的生身母亲。
可是看到宋瑞儿如此作为,这样的儿子还要来做什么?就当是白生了。
要断,就断一个彻底,以后不要有什么纠葛,宋家是穷也好,富也好,都敬而远之。
“断亲书可以写,和离书不行,休书也不行。”宋老太还是这个态度。
“不行?那就要问问我手里的鞭子同不同意了?”乔老大的媳妇冯氏把手中的鞭子利落一甩,鞭子在空中带过猎猎的风声,在地上溅起了灰尘。
仿佛这鞭子抽到了身上,宋家人都惊叫着瑟缩了一下。
沈氏大叫:“别仗着你们乔家人有些手脚功夫就想欺压人,已经让大明小明去请了村长族老和王秀才,给不给和离书,不由你们说了算。”
“那我们还就在这里等了,看看这世间到底还有没有天理了,你们要这样对待我妹子。”冯氏撇开腿,在凳子上大咧咧坐下来,乔老大拿着砍柴刀就站在她的身边。
宋镰儿道:“既然要请族老,只请宋家的族老怎么行,乔家的也要请,这样结果才公正。”
“没错,大猛小猛,你们也去请来乔家的族老。”乔老三招呼自己的两个儿子。
大猛小猛也冲出了院子。
“请吧,有多少人都请来,让你们请个够,要是理不清再把官府请来,我倒要看看媳妇偷东西被赶出家门,还想另嫁合不合理。”
宋老婆子森然一笑,什么休书和离书都是不可能给的,乔氏哪怕被赶出门,也要继续顶着宋家媳妇的身份,做不了主。
宋镰儿思索着,在这种环境里,女人嫁人了,的确处于弱势,哪怕乔氏有千万般的不得已,但偷了就是偷了,宋家死死咬住这一点不放,可能他们也占不到多大的优势。
她原本想好好教训一下宋家人,让他们服个软,可是乔家人带来了这么多武器,他们怕是怕,却不肯让步,就说明他们还是有些把握的。
她的脑子快速运转着,这种时候,得另辟蹊径。
宋镰儿正思索着,赵里正和那些族老来了。
秀才准备了笔墨,赵里正和秀才坐中间准备好的桌边,两姓的族老,以及乔家人宋家人分坐两边。
把事情一理,赵里正和族老们脸上都浮起了凝重。
这件事,是真的不好办。
不过很快,宋家族老马上弄清楚了立场,一个个正襟危坐,准备战斗。
他们也觉得为了一个馒头,把一个有儿有女的媳妇赶出门过分了,但宋家人心意已绝,他们作为宋家的族老,必须捍卫宋家的利益。
宋老太他们是清楚的,没有必要,不会做这件事情。
怕是有什么打算?他们会不会得到好处?
在座的活了一把年纪了,都是人精。
“偷东西可不是小事呀,常言道,左防右防,江洋大盗,毛头小贼,都比不过家贼难防,乔氏偷东西虽有隐情,但偷就是偷,洗不清也洗不白,赶出家门已经是轻巧,如何还能奢求太多?”
另一个族老捋着胡须,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再说这样有劣迹的媳妇,也没有人家肯要,拿了和离书又有什么用呢,倒不如不拿,若是被人欺负了,报一报宋家的名头,或许别人也会给两分面子。”
这样无耻的说法,乔家人是又好笑又愤怒。
乔家一名族老道:“一个母亲为了重病垂危的女儿,三番五次求婆母却得不到允准,最后只能自己去拿吃的,还只是一个馒头,因为这个把人赶出门,宋家也不知道丢人,十里八村知道了都要戳你们的脊梁骨。”
“先把人逼到不得不为的路,再用这样的理由,把人逼向更绝望的路,为了逼走我乔家的女儿,你们宋家还真是费尽心机。”另外一名读过书的族老,直接点出了这个残酷的真相。
不仅仅是宋镰儿,就连门口的乡亲们也点头。
是这个理。
乔老头痛心道:“就因为我的女儿腿瘸了,干不了活了,你们便这样嫌弃她,可她的腿分明是为了救自己的婆母才被滚落的石头压到,天地良心,你们是一丝人性也不存了。”
宋老婆子却是完全没有愧疚之心:“那又怎么样,她作为媳妇,救婆母本是她应该做的事情,别说是瘸一条腿,就算丢了一条命也是她乔氏的职责。”
“可偷东西却万万不该,她几次来求我没错,我也不是要宋镰儿死,只是这丫头平时有点不安分,我才想要给她一点教训,最后还是会给她吃的,不至于使她饿死,这婆娘却耐不住,说不定是她自己想偷吃呢。”
宋老婆子说得振振有词,粗嘎沙哑的声音,再加上扭曲的面部表情,这般自以为很有理的样子,真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拳打过去。
双方都吵了起来,纷纷站起身来,指着对方,口水飞溅,你来我往,好不激烈。
乔家这边咬着宋家做人不地道,宋家咬死偷东西的事情。
赵里正皱着眉头,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他清楚,宋家是绝对不会留着乔氏了,一个馒头,不过是借口而已。
不过看乔家人的态度,他们也不想乔氏在留在宋家,毕竟宋家做到这一步,人神共愤,他们觉得女儿继续留在宋家,只有受苦的份。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宋家人还不肯放过乔氏,不肯给一份休书,当然,乔家要的是和离书。
吵闹间,王秀才已经把断亲书写好了,他示意大家安静,把断亲书上的内容念出来。
大意是从今日开始,宋瑞儿成为宋老二和陈氏的儿子,和乔氏不再是母子关系,无需乔氏抚养,以后也不用对乔氏负责,不必给她养老送终,和宋镰儿也不再是亲姐弟,姐弟之间相互不麻烦。
两家识字的族老又看了一下断亲书上,没什么问题。
“你们三个都把手印按上吧。”王秀才说着,颇有两分唏嘘。
断亲这种事,他活了五六十岁了,第一次见到,断的还是亲母子之情,亲姐弟之情。
乔云妮脸上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颤抖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宋瑞儿。
她一直存着一丝幻想,宋瑞儿是鬼迷心窍了,是年少不懂事,母家人来了一大堆,给他训斥和教训,他总能迷途知返的。
结果断亲书都写好了,他却无动于衷。
离断亲书越来越近了,乔氏不由得了抓紧宋镰儿的手,她不想再往前上去了。
宋镰儿有些无奈,可是也能体谅她的心情,毕竟是怀胎十月,又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啊。
宋瑞儿却没有看母女俩一眼,从宋老二的身边快步走过来,毫不犹豫地,大拇指摁上了印泥,然后摁在王秀才指的他的名字上。
在这一刻,乔云妮满眼的灰败涣散,她感到真的有一块肉,从她的心脏上永远的割去了。
身体一晃就没有站稳,好在宋镰儿扶稳了她,乔家大嫂冯氏也去扶着她的手臂。
“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有什么好留恋的。”
乔云妮只是摇头,不想说话
乔家人义愤填膺,咬牙切齿,都想收拾了这个孽种。
但都一个按着一个,算了,宋瑞儿从此以后,和他们都没有一点关系了。
“你们还不按手印吗?”宋瑞儿冷眼看着母女俩:“我有我的爹娘要孝顺,你们两个被赶出家门的,不要把人生寄托在我的身上,我告诉你们这不可能。”
“你像狗一样抢屎抢得快,就是我不想按了?”宋镰儿骂。
“以后指不定谁求谁呢。”
一边说着,一边痛痛快快摁上了手印。
王秀才看了宋镰儿一眼,一式两份的断亲书上,他都没有指宋镰儿的名字。
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
看着椎心泣血的乔云妮,现在也不知道该唤她什么好。
只是道:“乔家妮儿,过去的事就当过去了,你还有个女儿呢。”
乔云妮僵住的脸皮动了动,眼底多了一丝暖光。
是的,她还有镰宝,哪怕她现在不想活了,想着有镰宝,她就有了一点动力。
又看了一眼宋瑞儿,宋瑞儿一脸嫌弃和不耐烦,只觉得她慢了。
乔云妮咬咬牙,剧烈颤抖的手,好不容易按着了印泥,忍着近乎麻木的裂痛,把印泥慢慢按在了最后一个空白的名字上。
然后她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身形一滑,晕厥了过去。
乔家人赶紧把乔云妮扶到乔家这边的阵营里。
乔老太抱着软绵绵的女儿,枯老的手指抚着她的脸,擦着她眼角不断溢出的眼泪。
“辛苦了,妮儿辛苦了。”
宋镰儿把其中一份断亲书收起来:“还有和离书,王秀才,写吧。”
王秀才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下笔。
毕竟,双方没有达成一致的协议。
宋老婆子骂道:“和离书,还敢肖想和离书,跟你们说了没门,我们宋家家教严格,乔氏偷东西吃,没有道德更没有妇德,是不可能给她再嫁的机会的,这也算是对他的惩罚。”
乔家人气得要死,双方又吵了起来,乔家人纷纷抄着家伙,已经准备干仗了。
乔老头的脸比锅底还黑,宋家人无耻,可是他连女儿都保护不了吗?
今天他无论如何也要给女儿争取到一份机会,就算拼上这把老骨头。
乔家人不能这样让人欺负。
山中的豺狼老虎都收拾得了,宋家人都不够打几下子的。
真的逼人到那一份上,也就什么都不必管了。
看到乔家人要来真的了,举起的锄头和砍柴刀就要落在他们身上,宋家这边战战兢兢,都赶紧护着头,可是嘴巴上却不肯让步。
“直接拼了,欺人太甚,这是当乔家没人了?”乔老二咬牙道。
赵里正见乔家人要来真的,赶紧制止:“都冷静一点,把人打伤或者打死了,会有牢狱之灾,不至于,到这一步真不至于。”
“那就给我们乔家人一个说法。”乔老大不客气道:“因为一个馒头,把乔家女儿赶出门,还不给和离书,我们不依。”
“先安静,先安静,听我说。”赵里正示意他坐下。
乔老二扭着脸。
“赵里正你别拉偏架。”
他再暴躁冲动,也知道这样的情形,对女方还是不利的。
赵里正有点无奈:“你们双方的需求我都会考虑,尽可能给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解决办法。”
“要不这样吧,不写什么和离书,写休书就好了,拿着休书也能另嫁,宋家做一点让步,乔家也见好就收。”
“不行。”宋家人齐齐出声,这其中还夹杂着另外一道清脆的女声,是宋镰儿的。
宋镰儿抢在宋家人面前开口:“我娘没有任何过错,要拿,就拿和离书。”
赵里正脸色不太好看,他觉得宋镰儿太不知好歹了,他还要准备帮乔家说服宋家呢,她先来反对,要更进一步,这算什么事?
“你这丫头,到一边去,大人们商量事情,你不要插嘴。”
宋镰儿走到赵里正的跟前:“赵叔叔,不如我和你交换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小女娃家家,没个正形。”赵里正不悦凝眉。
宋镰儿一动不动:“我有办法解决村里的水患。”
不仅赵里正愣了一下,其他人也都一脸不敢置信。
赵里正马上意识到,这个女娃子是在耍他呢。
大田村脚下,有一条河流经过,每逢夏季,大雨连绵,河水暴涨,两岸的农田都要受灾,导致收成大幅减少,这已经成了村里人最头疼的问题,村里的壮丁在上游无数次建桥,可每次雨季一来,桥梁都会被冲垮,就连县衙也派了工队来,桥梁维持了两年,就支撑不住了,干脆放弃了他们这里。
渐渐的,有的人家就不在河边的农田里种稻谷,导致田地荒废。
可是那些田地很少的人家,哪怕收成少也要咬牙种,一年下来,就连温饱都不能够维持。
现在雨季又要来了,河边的不少田地种着绿油油的庄稼,村民们都是提心吊胆的。
希望雨水小一点,再小一点,老天眷顾他们一点。
“大田村几乎年年水患,能解决早就解决了,你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办法,我知道你很想为你娘拿到一份和离书,可是也不该口出妄言,耍弄这些欺骗的招数。”赵里正严肃地批评起人来。
“是啊宋镰儿,水患是我们的心头之痛,你不该拿这个来开玩笑啊。”
看热闹的一个乡亲说。
“我们都给你娘说话了,是宋家人不依不饶,再多的我们也做不了,谁叫你娘亲命苦呢,你拿水患来做文章,那就太不道义了。”
乔家人也觉得宋镰儿的做法不恰当,乔老大凝眉道:“镰儿,你还是个孩子,什么也不懂,坐下吧,大人的事情让我们自己来,我们无论如何也要给力量争取公道。”
其他乔家人也劝解宋镰儿。
宋镰儿却看着赵里正,诚恳道:“赵叔叔,您是里正,我一向是敬慕您的,哪里能耍弄您。”
赵里正神色缓了些:“水患不是小事,我就当你是真心想要为大家排忧解难,一时言语不当,年纪又小,就不跟你追究了。”
宋镰儿当即就举起了手发誓:“我保证我能做到,如果我做不到,就收回我娘的和离书。如果我做不到,就让我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还是——”赵里正舒畅的那一口气又开始打结,脸色都气青了。
“赵叔叔,我是真的有主意,我从三年前就开始在关注这件事情,为了解决水患,我旁听学堂,学了一些知识,去镇子上的时候,又到书馆查了相关资料,制定了一个计划,上次去赶集,我正巧遇到一个从京城工部下来的官员,就大着胆子跟他请教,把我的计划说出来,他也说可行。”
原主虽然是古时的女娃子,却也的确是一个对知识有渴望的人,经常到村学堂旁边偷听,不少村里人都是看到的,原主还因此被嘲笑,女儿家学到知识又有什么用?
大家听得一愣一愣的,赵里正马上就反应过来:“这么说来,你能识字。”
乔家人也张大了嘴巴。
宋镰儿点头。
“那你写自己的名字看看。”
宋镰儿走到桌边,接过王秀才手上的笔,一笔一画写起来,最后,宋镰儿三个大字跃然纸上,板板正正,笔力刚劲。
王秀才刚才已经猜到了,可是看宋镰儿字写得这么好,还是有点意外。
他把宋镰儿写的字举起来,大家都一阵哗然,想不到这个平素话不多的女娃子,竟然还藏着不简单的一面。
赵里正也是识字的,他沉默了。
靠旁听,靠自己练习,这女娃子都学得这么好,可见悟性绝对不低。
他也开始认真起来:“你初步说说,你要怎么解决水患。”
“我规划好了一座稳固的桥梁,至少可以抵五十年,最多可以抵挡千年,至于具体能够支撑多少年限,要看施工队的水平了,不过全按照我的想法来,不会有多大的问题,款项方面,可以请求县衙拨款,这个赵叔叔比我上道。”
至少五十年——
还可以一千年!
乡亲们的眼睛都亮了。
真可以实现的话,给宋镰儿立一座功德碑都是可以的。
赵里正用商量的语气道:“那不如等大桥建立起来,确定能够抵抗洪水了,再给你娘和离书。”
宋镰儿的态度很坚定:“大桥建立耗费的时日长,宋家这样对待我娘,不知道这一段时间会不会对我娘做出更过分的举动,因为只是赶出家门,我娘还顶着宋家媳妇的身份。”
乔家人见势头开始扭转,知道机会来了。
乔老三:“赵里正,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么多人作证,如果桥梁真不顶事,我们乔家愿意交出和离书。”
乔老头:“我们乔家人一言九鼎,说到做到,从来没有食言的时候。”
院门口的乡亲们也纷纷道。
“反正可以收回去,那就先给吧,宋家人也太不做人,万一又起什么坏心思,到时候谁来负这个责任。”
“是啊,闹了这么久了,这事也该结束了,让云妮回娘家去好好休息吧。”
宋家人见那些抱着看热闹心态,不痛不痒说两句的村民为了自己的利益,已经坚决地站在了乔家这一边,都紧张了起来。
宋老大道:“会写两个字而已,村里头会写两个字的人可不少,难道站出来说会造桥梁,赵里正你都要信一通?”
一个宋家族老捋着胡须:“和离不是小事,造桥梁也不是小事,还是先有了成效,再说和离的事情吧,这样对双方都公平。”
宋镰儿耸了耸肩头:“那好啊,那就设计把洪水引到宋家的田里,牺牲宋家,造福整个大田村。”
“你——”那族老眼前一片眩晕。
赵里正道:“可以写和离书,但还要写一份证明文书,如果桥梁不中用,那就把和离书收回来,乔氏仍然还是宋家被赶出门的媳妇,除了宋家,任何人都不能管。”
宋老婆子眼珠子一转,她可不相信,宋镰儿能造什么桥梁,这不过是她的缓兵之计而已,到时候好翻脸不认,可是有了一份文书,又有这么多人作证,她能玩什么花招?
到时候把和离书收回来,乔氏的腿脚也在乔家养得差不多了,直接拿去发卖,就这个年岁还年轻着,能卖不少银子呢。
拿过和离书的女人,必须给她受更严重的惩罚。
而宋镰儿一个姓宋外孙女,能够在乔家待多久?乔家日子也不好过,每一口粮都要好好分,只怕住一段时间乔家就厌倦了,到时候还不是要流浪,还不是要回来求宋家?竟然是个会写字的,那更好,可以卖更多银子。
算计着这些,宋老婆子几乎要笑出声来。
整个人轻松了许多:“写吧,写吧,快写吧,写好了都各自散去,吵吵闹闹的让人心烦。”
“娘,怎么就同意了。”宋老二一听就反对。
宋老婆子给他暗暗使着眼色。
知道他娘是个能拿主意的,宋家人都不说话了。
宋镰儿一看就知道,老婆子准是在使什么坏主意,不过,她是不会让她得逞的。
乔家人间宋家松口了,也觉得有点突然,宋老婆子一向是个厉害的角色,要说她突然变得宽容也不太可能。
不过松口了就好,这正是他们想要看到的,先顾好眼前这一步吧。
一式两份的和离书写好了,宋老三早就失踪默认死亡,宋老婆子代替他按上了手印。
至于那一份建造桥梁的保证书,就由赵里正拿着。
宋老婆子把和离书慢慢叠好,嘴巴里面低声嘀咕:“还有一个月,最多一个月。”
宋镰儿就明白过来了,还有一个月到雨季,老婆子是等着一个月以后桥梁没有建好,或者被水冲垮了,到时候收回和离书,任意处置乔氏。
她嘴角边勾了勾,她设计的桥梁,宋老婆子死的那一天都不会垮的。
跟王秀才要了一张纸,众目睽睽之下,宋镰儿绘制了一座精巧的桥梁,完全是按照赵州桥的结构来的,用主拱来过水,小拱来泄洪分洪,材料采用大理石和花岗岩,包括建造桥梁的位置,宋镰儿也凭着原主的记忆想好了。
原先造桥的时候,总是选在同一个地段,那一个地段是经不住考验的,她改为了更上游一点的地方。
宋镰儿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学的不是什么土木工程专业,只不过赵州桥的设计理念深入人心,普通人都知道长什么样子。
赵里正看着图纸上桥梁的样式,若有所思。
他有一种感觉,这一座桥梁能成,给人一种牢固冲不垮的感觉。
但造价不菲,为了赶在一个月之内建好,需要的工人也多,人工成本大。
接下来,就要靠他去请求县衙拨款,以及各方乡绅富人援助。
等到建好了,立功德碑,写上大家的名字,这些人是很乐意的。
乔老头看着绘制好的桥梁,不由得惊叹。
这是专门的画手才能画得出来的吧,他这个外孙女,靠着自己艰难地学了多少东西?才能走到这一步。
乔家人也是暗暗心惊,宋镰儿居然有这样的才能,要不是今天为了母亲出头,只怕他们永远都不知道,要埋没了这样的人才。
宋家人看宋镰儿的眼神也是有点不一样了。
会写两个字,倒也正常,可是做出这样形象的画,真的可见才气了。
不过,他们的想法和乔家人不一样,特别是宋老大和沈氏,眼神都热切了,等宋镰儿做了他们的女儿,凭着不错的外貌,再加上这些才能,几大十两的彩礼应该是能要到的吧,到时候可以给他们的儿子说镇上的媳妇。
想想就美啊。
“好了好了,回去了回去了,这个地方晦气。”乔老大说。
“是啊,当心沾染了霉运,小妹嫁到这里来都这么倒霉,其他人可要离远一点。”乔老三道。
一听这话,门口的村里人都赶紧散了。
宋镰儿和乔家人一起回去,揣着一份和离书,很是安心。
要不是这一份和离书,宋家人让乔氏流浪,乔氏就得去流浪,毕竟名分上还是宋家的媳妇,人家也不让你回娘家,你能有什么办法?
而且,她担心宋家人真有不轨的做法。
比如说,他们迫不及待把娘赶走,不留余地,会不会找人去侮辱他,彻底断了她的后路。
人心难测,她是要做最坏的打算的。
所以,她要下保证,先拿到和离书。
以后,她和娘,都可以过新生活了。
“等等。”乔老太突然想到一件事,停下了脚步。
“老婆子,还有啥事?”乔老头问。
“既然是和离,当初给妮儿的陪嫁,是不是都要拿回来?”
乔老太这一提醒,乔家人马上回过味来。
是啊,陪嫁,十三年前乔云妮嫁到宋家,乔家可是给了三两银子的压箱底陪嫁呢。
和离的情况,陪嫁是可以要回去的。
“那三两银子的陪嫁呢?交出来。”乔老二问宋老婆子。
宋老婆子一听,这是要她的命索她的魂啊。
“什么陪嫁,乔氏早就自己用光了,没有看到。”
“笑话,我妹妹是什么样的性子我不知道,但凡她的陪嫁还留在手里,都绝不会为了镰儿能填饱肚子去拿馒头,而在以前,她是用不到陪嫁的,不会乱动,必然被你们宋家全拿走了。”乔老大说。
宋老婆子脸上很不自然,因为乔老大说的是事实,那三两银子的陪嫁,早在乔氏嫁到宋家的第一个月,她就连哄带骗地捞走了。
现在要她吐出来,自然是万万不能的。
“没有的事,你们不要血口喷人,拿了断亲书和离书就赶紧走,我们宋家和你们乔家再没有关系,不要再赖在这里。”
宋老婆子现在心虚,只想把乔家的人赶回去。
“不管了,不然咱们今天带来的这些家伙就白带了,总要有发挥上用处的时候。”乔老二说着,第一个就冲向宋老婆子的房间。
一边挥舞着手上的棒槌,宋老大和宋老二对视一眼,分头按了上去,沈氏和陈氏也尖叫一声,准备好了抓挠的姿势。
但很快,其他拿武器的乔家人冲了过来,鞭子划过半空,大砍刀举起来随时落下,宋家人哪里再敢上前。
接着,乔老三和媳妇一个扛着锄头,一个扛着大棍就站在宋老婆子的房间门口,一左一右就像两个门神。
守着乔家人在宋老婆子的房间翻箱倒柜。
“没天理啊,这是强盗干的事情啊,赵里正,你还不管管。”宋老婆子跺着脚,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就好像一只老母鸡看到自己辛辛苦苦下的一窝蛋全部被端了。
赵里正还在看着手上那一份桥梁构造图。
他心里面想着,要是这桥梁真的能够抵挡几十年,那么他就是大田村的功臣。
带着不耐烦道:“和离是要归还陪嫁,你们宋家也不该霸着人家的东西。”
宋老婆子愤愤道:“能不能最终和离掉还不一定,要是这桥梁不管用,还不是要归还和离书。”
赵里正脸上不太高兴,他怀着满心的期望,这宋老婆子口口声声诅咒这桥梁不管用。
他皱眉道:“大不了到时候,把三两银子也归还回来不就是了。”
宋老婆子放在床底下的一个小五斗柜被搬了出来,最下面一层上了锁。
乔家人借着手上的武器,三除五下,就把那一个抽屉给砸开了。
里面是好几个大银锞子,还有一把碎银子,以及用红线串起来的铜板。
宋镰儿咋舌,宋家人积攒可真不少啊。
“大家看好了,我就只拿这三两,没有多拿。”乔老大把拿走的银子展示给大家看。
然后一挥手,乔家人哗啦啦出来了。
“天收的,雷劈的啊,你们是要遭报应的。”老婆子红着眼赶紧冲进去,像母鸡护犊似的,把那一个抽屉给护着,这么多人看到了可不得了,要好好找一个躲藏的地方了。
而宋瑞儿也看到了那些明晃晃的银子,起码有一百两左右,他的嘴角边露出了一抹笑容,是的,他的这个选择没有错。
而乔家就很穷,所以他们才这么团结,甚至动用武器,要不然没法活下去了。
乔云妮这个时候也苏醒过来了,愣愣的看着这样的混乱。
她感觉他都不认识这个世界了。
大嫂和二嫂扶着她离开。
乔云妮还是忍不住再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宋瑞儿的身上。
宋瑞儿却压根没有看她,把那两个凳子给宋老二和陈氏坐。
“爹,娘,刚才你们辛苦了。”
乔云妮闭了闭眼,在这一刻心死如灰。
比起宋家的青砖大瓦房,乔家则是泥墙茅草房,正屋三间,东屋和西屋各三间,南向是一个猪圈,鸡鸭圈,都空荡荡的,只有一只母鸡焉巴巴地趴在窝里。
茅屋的年限有点久了,墙体开了裂,用了新的泥糊着。
虽然简陋寒碜,但是院落打理得干干净净,还用陶盆种了几盆野花,姹紫嫣红,朵朵盛开。
其实,乔家三个年轻力壮的儿子,媳妇也都是好手,本来不至于这样穷的。
那是因为,乔家的粮田,一共十亩,全部都在洛河边,每次一发大水,那些结穗的秧苗就会倒伏,损失,很多年份收成只有正常的三分之一,或者五分之一。
再加上要交税,能够用来做口粮的就所剩无几。
洛河洪水泛滥,是这十年来才有的事情,据说是因为百里开外的县城引水灌溉,导致好几条支流汇入,所以一下大雨,大田村就要闹灾。
而那个县城比这个县城更有实力,更强势,这里只能有苦难言。
乔老太利索地收拾出一间屋子,又铺好了床,道:“就剩这么一间了,好在比较宽敞,够你们母女两个住。”
乔云妮愣愣的,显然还没有从打击中回过神来。
乔老太又说:“你也不要有什么想不开的,你是我乔家的血脉,身上流着乔家的血,一辈子住在这里都成,娘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乔云妮眼睛有些湿湿的。
她是爹娘唯一的女儿,从小到大,不管是爹娘还有三个哥哥,都十分地宠她。
这一次为了她,竟然不管不顾,拿着武器去宋家闹。
乔老大说:“就算以后镰儿要嫁人,你还有哥几个的娃儿养老呢,这辈子不怕没有依靠。”
乔老大和冯氏生有一儿一女,儿子十七岁,叫大用,女儿十五岁,叫溪儿。
乔老二和万氏也是一双儿女,儿子十六岁,叫大成,女儿十四岁,叫吱吱。
乔老三和吕氏一对儿子,大儿子十五岁,叫大猛,小儿子十三岁,叫小猛。
全都是宋镰儿的哥哥姐姐。
乔老大这样说了,这些孩子马上应声,纷纷说要给乔氏养老。
“我就算嫁出去了,也会照应一下小姑的。”乔溪儿说。
大成拍着胸口保证:“小姑本来就是一家人,我们不照顾,谁来照顾。”
不说现在乔氏已经眼泪汪汪,就连宋镰儿,也感到双眼发热。
乔家穷是穷,但回来是对了,这样的气氛就很好。
而且有她在,这个家就不可能穷。
她道:“我和娘跟宋家已经没关系了,所以我决定——”
乔家人都回过头来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