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宝瓷贺京准最新章节内容_江宝瓷贺京准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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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宝瓷贺京准是小说《拒上班的第九十九天,我输了》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灯下不黑黑写的一款豪门总裁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拒上班的第九十九天,我输了》的章节内容

江宝瓷贺京准最新章节内容_江宝瓷贺京准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磞——”

巴掌重击到老酸枝茶几的闷声响彻厅堂。

贺老太太掌心发红,望向堂下站着的年轻男人,似怒似无奈:“阿准,你媳妇毕业是件大事,这种时候你去国外,存心的?”

“奶奶,”江宝瓷连忙上前,“您误会了,他去国外也是有正事办...”

老太太冷哼:“什么正事?”

江宝瓷瞄一眼旁边的男人,示意他编个像模像样的借口来。

男人站在阴影中,白色衬衫微闪珠光,宽封皮带束出劲腰,眉眼间融着几分化不去的阴鸷,明目张胆的敷衍:

“爱丁堡的雨,跟我的新衣服很配,就去浪了下。”

江宝瓷:“......”

活爹!

眼看老太太又要动怒,江宝瓷迅速拔高声音:“奶奶!”

这一嗓门把老太太吓一激灵,骤然忘记自己想骂的词,老辣的目光移到她脸上:“说。”

“我、我给您准备了份礼物,”江宝瓷挖空脑汁,“有句老话您听过吧,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这不我大学毕业了嘛,特地在拍卖会上给您拍下的东北百年野生人参。”

贺家是豪门世家,一根人参算不得什么,但千穿万穿,孝顺老人的马屁不会穿。

话一落,不等老太太展开笑脸,贺京准倒是嗤地笑了:“大学毕业和买人参有什么关系,拍马屁也拍的真诚点。”

“......”江宝瓷恨不得给他一脚,“你拍的真诚,那你来。”

贺京准被将了一军:“江宝瓷,你是活腻...”

“奶奶,”江宝瓷打断他话,贴脸开大,“要不上板子吧,他就是故意不陪我参加毕业典礼的,配他新衣服的,怕是不只爱丁堡的雨,还有爱丁堡忧郁的美人鱼。”

贺京准:“......”

两人并肩而站,身高外形极为相配,只是一冷一热,气质迥然不同。

短短两句呛声,犹如破冰,像是小两口在打情骂俏,感情你侬我侬。

老太太脸色稍缓:“宝瓷进贺家快一年了,有没有生宝宝的打算?”

这事江宝瓷也很为难,她总不能单性繁殖吧。

老太太问到脸上,明显想让他们给回复,贺京准跟个活阎王似的,只会收人命,哪懂得造人,江宝瓷默了默,真诚地回答:

“奶奶,他不行。”

贺京准:“......”

怕他乱咬,江宝瓷回眸:“你行吗?”

“......”在行不行和生小孩之间,贺京准眯眼盯她几秒,嗓音冷酷,“是的,我不行。”

江宝瓷露出莹白贝齿:“但是奶奶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他的,虽然工具不行,不代表小蝌蚪也不行,我们努力,努力,嘿嘿。”

贺老太太年纪大了,不是很能接受这样露骨的说法,佯装咳了咳,挥手叫他们自己去忙。

出了正厅,夕阳浓烈如火,映着这座中式庄园。

贺家门庭显赫,住进来那天,扫一眼古色古香的厅堂,江宝瓷当时就知道,这里不会有自己的位置。

幸好她能屈能伸,看在每个月两百万“工资”、包吃包住的份上,她能把这份工作做到地老天荒。

贺京准漫不经心瞥她一眼,又浑不在意地收回视线,讥诮道:“从以前到现在,就一身哄人的本事。”

江宝瓷伸手:“二百。”

贺京准:“......”

“刚才我帮了你一次,”江宝瓷振振有词,“原价五百,脏水你自己领了,打个折,二百,现金还是扫码?”

说到这,江宝瓷也不怕他赖账,补充道:“下次我帮你长脸的时候,希望你别不要脸。”

总被他拆台,她的工作不好开展。

“......”贺京准额角抽了下,“江、宝...”

“凶人一百,”江宝瓷迅速摆明价格,“骂脏话五百,打耳光一万。”

“......”

庭院珍稀植物晃着枝条,簌簌轻响萦绕着寂寥。

贺京准似乎咬了咬牙,比例优越的长腿从台阶上迈下,情绪不明地命令管家:“给她!”

管家连忙应了:“是。”

男人单手拎着外套,白衬衫凸出锋利的胛骨,锐利硬朗充斥背影,转眼从庭院内消失。

管家抹抹额头的汗:“三少夫人,该去前厅用饭了。”

“刚讹了他二百,”江宝瓷嘀咕,“不大好意思吃他们家的饭呢,我点个外卖得了。”

“......”管家提醒,“这也是您家。”

江宝瓷站在夕阳下,一双明眸流光溢彩,叹道:“这是我公司。”

贺老太太是她董事长,刚才走掉的妖孽是她直属上司。

管家:“......”

-

晚饭是西式,摆在英伦风装修的西餐厅,与隔壁的中餐厅之间用一排艳放的花墙隔开。

进入宽广的门廊,一幅巨型学院派古典油画覆盖穹顶,复古吊灯垂着水晶珠子,光芒映到墙壁,仿若为这奢华的餐厅镀上一层浅金。

江宝瓷不知第几次看向餐桌后面的墙壁,那里居中挂着一幅米开朗琪罗的真迹。

“老太太让大家先吃,”管家交待说,“不用等她了。”

这晚用餐的人不多,零散几个有空闲的。

话一落,堂妹贺茹阴阳怪气:“不会是被三哥气着了吧?”

江宝瓷坐到自己的位置,没搭腔。

豪门深宅,人心复杂,只要不点她名, 她一概装聋作哑。

但她不想踏进浑水,偏有人想拉她进去。

贺茹施施然道:“三嫂,毕业典礼挺重要的呢,三哥不陪你就算了,礼物总要准备一份吧?”

江宝瓷眼睫撩高,清凌凌的:“这不是准备了吗。”

“......”贺茹顿了下,不懂,“什么?”

江宝瓷呵笑:“你的冷嘲热讽、尖酸刻薄,不都是他送我的礼物吗?”

“......”

餐桌前的几人面面相觑。

“三哥不陪你,”贺茹脸色涨红,“你朝我撒什么火,除了兰妆姐,其他女人对三哥来说,都只不过是件衣服罢了!”

乍然提到这个讳莫如深的名字,整个餐厅都悄寂下去。

江宝瓷无动于衷:“所以,你一直在撕你三哥的‘衣服’——”

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向自己,悠悠道:“我,是想让你三哥,裸 | 体出行?”

“......”

场面死水沉静。

一道笔挺瘦高的精健身影恰如其分步入餐厅。

大约去洗了个澡,贺京准乌发凌乱散着,换了件低饱和度的雾霾蓝衬衫,周身阴冷的气质莫名显出两分温和。

不像来吃饭。

像是来餐厅跟饭菜约会。

江宝瓷眼神移去一丝,淡定非常:“老公,裸 | 奔结束了?”

贺京准:“......”

要说江宝瓷也是个神人,至少在管家眼里是的。

贺家豪门世家,人人都自矜身份,行事讲话滴水不漏,怼人都是迂回委婉的那种,搁许多人身上,怕是被骂了还笑呵呵的,完全听不出来。

而历任嫁进来的女主人更是讲究亲切、温和,因她们自身足够高贵,无需放下素质与人争口舌。

偏江宝瓷是个例外。

相较于其他嫁进来的儿媳、孙媳,江宝瓷要家世没家世,要学历很普通,唯有一张纯欲风的脸,顶极到天花板——

如果她不开口讲话的话。

借用别人的话,她不开口就是顶级的花瓶草包美人,一开口,像是捕食状态的食人花,血腥残忍不足以形容。

与她的形象割裂得很。

可贺家门庭显贵,什么样的美女找不到,但在众多美女中,只有江宝瓷入了贺老太太的眼。

管家永远忘不掉贺老太太找江宝瓷谈的那一天。

在熙攘热闹的大排档一条街,他亲眼见到江宝瓷单脚踩在塑料凳上,挥着纤细的胳膊跟别人算账数钱,深栗色卷发包住她半张脸,将匪气与漂亮结合的完美无瑕。

贺老太太感慨:“中规中矩的姑娘怕是拿不住阿准,就让她试试吧。”

自从江宝瓷嫁进来,贺家固若金汤的平静,宛若掉进一颗石子,扩散的涟漪就没停过。

就这性格,与贺家二房的三少贺京准,倒是配得很。

但可能只有老太太和管家这样认为。

见江宝瓷当面反击回来,贺茹梗到脸红脖子粗,想还嘴,眼神移到贺京准身上时,不由得怯了。

贺家这些平辈,除了大哥二姐,谁不怕这位贺三。

他可是被送进柳郸学院待了三年的人。

据说柳郸学院里的孩子全是家长管不住,只能扔进去给教官,由教官采取极端手段管教,不毕业不能出校门的。

许多孩子进去一天就受不住,又哭又哀求,希望家长能把自己接回家。

可贺京准不仅待满了三年,而且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干趴了那些教官,用几十辆挖掘机浩浩荡荡的铲平了那所学院。

贺京准极为妖孽的外表下,有种淡定的疯狂,不顾死活的阴间感。

餐厅恒温,贺京准露出来一截冷白的脖颈,能窥见一点苍青色的电流图样。

没人知道他纹身的完整模样,没人见过。

“三哥,”贺茹态度弱了,“是三嫂自己乱想。”

贺京准拽开椅子,漆眸似乎没看任何人,一把嗓子冷淡薄情:“说了什么?”

“......”

没人敢重复。

毕竟,贺茹方才的话里,拉扯了一个不可提的人。

“四妹好心呢,”江宝瓷不大在意,“提醒你记得送我毕业礼物,咱俩谁跟谁啊,提礼物多俗气,折成现金吧。”

贺京准半歪着身体,赏她一个眼神:“开价。”

江宝瓷没答,眼睛在他身上巡视,像是在看自己的战利品,毫无遮掩的满意:

“好想为你去死。”

哪有人硬帅成这样的,简单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踩在她审美上撒野。

贺京准脸肉眼可见地浮上阴霾。

江宝瓷见好就收,迅速摊开手:“一块。”

“......”贺京准似乎深呼吸了下,声音沁凉,“真有出息。”

“少管我,”江宝瓷轻哼,“我有我的贱法。”

语毕,仅半米之隔的男人似乎更气了。

江宝瓷拍拍嘴巴,一脸无辜:“嘴瓢了,算法算法,我有我的算法。”

“......”

“这些都不重要,”像是看不到他的冷脸,江宝瓷瞅着他笑,“咱俩一起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贺京准眼底阴郁,盯着她看了几秒,忽地起身,扔了句不带温度的话:“有事,走了。”

江宝瓷并不介意,招财猫似地摆手。

等男人从餐厅中消失,另外几人不由得舒了口气,旋即浮了点幸灾乐祸。

贺京准的甩身就走,等于是在打江宝瓷的脸,偏她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还乐滋滋的道再见。

不知道老太太到底看上她什么。

“饭还没吃,”管家忧心,“我瞧着三少夫人您能开口留三少一句,他也许就不走了。”

江宝瓷耸了下鼻翼:“他不是说了吗,有事。”

管家无语凝噎。

停顿须臾,他低低喟叹:“也是,三少向来是说走就走,倒是头次见他给交待。”

交待?

这是什么交待,这不是随口的敷衍吗?

江宝瓷扯唇,没针对这话给出回应。

“三嫂,”贺茹冷不防开口,“你知道三哥最近的新宠是谁吗?”

江宝瓷握着刀叉,慢条斯理切着牛排:“直说吧,就是头猪我都能接受。”

“......”贺茹逼自己冷静下来,别被她不在乎的态度激怒,“是上年大火的一个网红,跟三嫂你一个风格呢,听说三哥疼得紧,去哪儿都带着她。”

江宝瓷抬眼:“就这?”

贺茹:“......”

江宝瓷:“我还以为那网红是个男的,好歹能让我震惊一秒。”

江宝瓷又问:“怀了吗?”

贺茹:“......”

“四妹你能不能去敲个边鼓,”江宝瓷格外认真,甚至有些急迫,“叫她赶紧给你三哥生个宝宝,我亲自帮她伺候月子。”

这样她就不用被老太太催了吧。

而且普通月嫂也得一两万一个月吧,她这种的,怎么着也要收个十万八万的。

若是那网红能生三四五六七八个,贺京准甩她一巨额支票,让她给网红腾位置,她岂不是发了?

-

用完自己那份牛排,江宝瓷没多吃,待长辈起身后,做足了礼貌规矩才回自己屋。

许是贺老太太还在的缘故,贺家两房至今没分家,住在这座足以媲美大观园的中式园林内。

天渐热,庭院植被丰茂,将燥意过滤掉大半,洗完澡不用开冷气也凉浸浸的。

想起贺茹连晚饭都没吃,黑脸走人的模样,江宝瓷略略提唇,没把这事放心上,随意拨弄着手机。

就在这时,屏幕上接连弹了几张照片。

隐晦斑驳的光线,贺京准不知何时换了深色衣衫,几乎要融进暗夜中,却又因气场突出,硬生生地抓人眼球。

照片模糊,大概是偷拍的,贺京准坐在沙发主位,身边二三人,右侧一位年轻女人上半身倾着,像是在看他手机界面。

紧接着是好友陆嫱的信息:【东星酒吧,你家孽畜。】

陆嫱:【抓奸吗,那蜘蛛精都快吐丝了!】

江宝瓷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呆,慢吞吞回道:【抓什么?老公有颜又有钱,还不爱回家,这个吉祥物,我能再做一百年。】

按照算命先生的说法,江宝瓷七月半的生日,与贺京准克母克父克未婚妻的八字极为相配。

贺京准出生那日,母亲意外去世。

在贺家长到三岁,贺父给他娶了后妈。

然而后妈连怀了两个孩子都没能留住。

贺父在后妈哭诉下,将贺京准扔给了贺老爷子和贺老太太抚养。

两年后,贺老爷子没了。

就此,大家伙彻底相信了贺京准煞星投胎、阎王索命的命格。

他在谁身边,谁就活不过三年。

贺京准初中毕业,贺父去世,由贺家长辈做主,将彼时能掀破天的少年送进了柳郸学院。

江宝瓷的八字被算命先生批判的一无是处,什么命硬命贱,七岁时便带着妹妹在姨妈家讨生活,却一路顺风顺水地长大毕业。

似乎没有谁比她更适合贺京准。

总而言之,她是贺京准的护身符,也是他的吉祥物。

争风吃醋、捍卫主权这种事,不存在。

贺京准的妻子,就是一份工作。

-

翌日,江宝瓷又被贺老太太拎去正屋训话。

贺老太太恨铁不成钢:“那外边的小妖精连你头发丝都比不上,你软一点,多拢拢他的心。”

“......”江宝瓷老实地垂下脑袋,“好的奶奶。”

“你少敷衍我,”贺老太太没好气,“我听说,你们俩连手机号都没互加过?”

江宝瓷:“......”

贺京准他不行啊。

居然连这种小事都瞒不住。

江宝瓷抬眼,露出清润的瞳孔:“我刚删,他敢拈花惹草,跟他生气来着。”

“你光自己生气有什么用,”贺老太太摆手,“给你两个人,去把他逮回来。”

“......”江宝瓷心惊肉跳,“他不会打我吧?”

她是长了什么熊心豹胆,居然敢去抓贺京准的奸。

贺老太太:“他不打女人。”

江宝瓷实在不想加班:“误伤我也不行啊。”

“......”贺老太太用茶盏刮着浮沫,瞥她一眼,“今晚我要看到他回家。”

得。

她董事长都发话了。

江宝瓷把老太太给她的人打发了。

开什么玩笑,她自己去“偶遇”,可以“顺带”提一提让他回家的事。

若真把这两人带上,跟上门干架似的。

关键还干不过。

谁能干得过贺京准啊。

那爷可是打趴了几个教官的。

-

贺京准是个工作狂,名下产业挺多,但大部分都由专人打理。

能让他时时现身的,唯有城郊那家867赛车俱乐部。

去867的路上,江宝瓷接到了妹妹江布侬的电话。

小丫头开学高三,是个读书的苗子,为了帮她冲一冲心仪的大学,江宝瓷斥巨资给她报了暑假的名师补习班。

这事属于先斩后奏,钱都交了,江布侬才得到通知。

小丫头倔得要命,坚持让她把补习班的费用退了。

“干嘛退啊,”江宝瓷逗她,“我家布布是清北的苗子,补个课怎么了。”

江布侬似乎在哽咽:“我不要用我姐卖身的钱...”

“江布侬!”江宝瓷瞬间头大,“把这没用的清高和矫情给我收了,法治社会,什么卖身,你去公司上班就不算卖了?那不也是卖时间,卖自由?”

这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买卖市场,你买我有,我卖你无。

说到这,江宝瓷缓了语气,哄道:“姐姐过两天找老板批个假,回家瞧你,好吗?”

这事多说无益,江宝瓷从不许自己耽溺在无用的情绪中。

赛车场占地宽广,一望无际,隔着车窗,江宝瓷看见车道里小如蚂蚁的跑车连续几个漂移,发动机轰鸣出嗜血的音调,激情飞扬在这个盛夏。

空气被烈日晒变了形。

借着贺家的车牌和车身上的家徽,江宝瓷畅通无阻地开进场内贵宾停车位。

一楼客户接待处,大面落地窗光洁如镜,茂盛的龟背竹晃着影绰轮廓。

靠窗黑色皮质沙发里,贺京准仰颈半躺,单条腿搭在茶几,快要刺破皮肤的喉结滚了几下,似乎是在回应旁边人的话。

贺京准很白,接近惨白的那种。

他不爱晒太阳。

听说柳郸学院其中一项体罚便是没日没夜的光。

不管是太阳光,还是人造灯光,进去的孩子出来后,见到光会产生应激反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无法接受光明的存在。

江宝瓷敲敲玻璃,里面的人循音望了过来。

另外几人江宝瓷也认识,有两个是柳郸学院出来的,叫简尧和赵锐智。

贺京准让人铲平学院时,这二人亲自开着挖掘机,疯了似地撞翻了那座电网石墙。

看见她,贺京准没什么情绪,慢条斯理敛了视线,留下一张很绝的侧脸。

赵锐智热情地冲她摆手,示意她赶紧进来。

“哥,”简尧说,“嫂子比咱要签的模特好看多了,要不您跟嫂子商量商量,让她来咱这儿...”

话未讲完,贺京准眼皮子一点点撩高,漆黑无光的瞳直直落到他身上。

简尧下意识噤声。

“说什么呢,”赵锐智假意骂他,“嫂子之前的短视频做的那么火,不也说停就停了,贺家少夫人不需要抛头露面博人欢笑。”

简尧捧哏:“对对对,把咱三哥哄好就行。”

江宝瓷推门进来时,恰好听见最后这句话。

她惯会察言观色,见贺京准脸色阴沉,结合简尧的话,琢磨别不是那网红没哄好他,再惹到他了吧。

这后果她可不承担。

又不是她惹的。

赵锐智跟她打招呼:“嫂子来找三哥?”

“嗯呐,”江宝瓷说,“来我老公这里找点乐子。”

“......”

这。

找乐子?

感觉黄黄的。

江宝瓷秉着只要我不尴尬,就没人尴尬的强大心理素质,斯斯文文地矮腰,坐在贺京准身侧。

她余光扫见男人无名指上的婚戒,叹他居然会老实戴着。

贺京准继续仰颈,阖眼养神。

江宝瓷缄默一秒,手捏住他衬衫袖口,轻轻扯了下。

贺京准掀开一丝视线,没有温度的斜她。

江宝瓷扯开笑脸:“老公,人家好想你~”

一屋子人:“......”

贺京准不为所动,继续面瘫脸,嗓音倦倦的,极为好听:“你是想死。”

一屋子人:“......”

江宝瓷默默撇嘴。

她可不是想死吗。想阎王爷可不就是在找死。

但人活着,就得干点人事,总不能怕他是阎王爷,就连人民币都不要了。

江宝瓷身子往他怀里埋,手指从他结实的胸膛滑过,看似在发嗲,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

“回家,不然坐你大腿。”

贺京准一身死人味,冷眼旁观她演戏。

男人周身散着凉意,衬衫下胸膛的热意却源源不断透了出来,江宝瓷扯出假模假样的笑,手指捏他衣服布料,似嗔似怨:

“我想看你穿浅色,怎么又穿起黑了?”

贺京准用了力,啪的拍开她手,漠然起身:“你就想着吧!”

说罢,空气卷起道凛冽香,男人迈着压迫感十足的步伐推门离开。

江宝瓷撇嘴,跟着起身。

休息厅一群人没敢吭声,赵锐智抓抓脑袋,没话找话的热场子:“嫂子,三哥不爱穿浅色,不是故意凶您。”

“对对对,”简尧接话,“以前上学那会,开他衣柜跟关灯似的,两眼一摸黑。”

江宝瓷整理了下衣摆,抬头时,琉璃珠子般的眼睛水洗似的,可怜到破碎:“不用帮他解释,我懂。”

赵锐智和简尧:“......”

您懂什么?

贺京准是真的不爱穿浅色啊啊啊啊啊!!!!

偌大宽旷的休息厅不知何时空了。

两位主人公离开,明明还有几人在,寂寥却在不经意间充斥进来。

简尧憋了句:“嫂子说了什么,三哥这么听话的走了?”

“你就只注意这个了?”赵锐智拍掌,“嫂子她居然偎在三哥怀里...”

简尧:“人家是夫妻!”

赵锐智:“关键三哥都没推开她!”

简尧还是那句话:“人家是夫妻。”

“这些年,阿准跟谁在一块都带着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死人味,”对面长相飒爽的男人叫查飞,“跟弟妹在一块时虽然也是冷言冷语,但总有些人味了。”

赵锐智:“我一直以为他们是合约婚姻。”

贺京准的性格谁不清楚,他哪里像是会温柔对待女人的人。

闻言,简尧斜眼看他:“昨晚跟模特队签约,那个晶晶就往三哥身边凑了一厘米,哥什么脸色你没瞧见?”

赵锐智龇牙歪嘴:“谁叫他谈个生意总盯着手机瞧,也不知道在瞧什么,别说晶晶好奇,我也好奇,又不会有人给他电话...”

说到这,几人不约而同静了。

贺京准的手机,除了工作电话,再无其他。

多少有些心酸。

“贺家看着风平浪静,底下水不知道多深,”查飞转了话题,“三少夫人的位置可不好做,没点心机手腕的,骨头都能给你嚼碎了。”

说到这,赵锐智好奇:“为什么就单三少夫人的位置不好做?”

“你傻不傻,”简尧不耐烦,“三哥亲爸不在了,还有一个姓欧阳的后妈在呢!”

“......”

不懂。

简尧:“贺家大房,也是如今贺家的掌房太太,阿准的大伯母,也姓欧阳。”

也就是说,贺家两兄弟先后娶了欧阳家两姐妹,又生了许多和欧阳家有血缘关系的小孩。

如今整个贺家,贺京准这一辈,除了贺京准,其余人,全是一个外祖的。

“贺老太太一直保着阿准,”查飞说,“大约也是怕贺家落到欧阳家手里。”

而贺京准的老婆,明显是个靶子。

赵锐智茫然:“那该给准哥找个背景厉害的岳家啊,嫂子...”

一穷二白。

一点助力都提供不到。

“如今贺家被两位欧阳太太把控,”查飞说,“守的跟个铁桶一般,大家闺秀怕是闯不出来,还得搭进去,只能剑走偏锋。”

简尧沉默半晌:“好处不只这些吧,比如说,嫂子被贺家人整死了,也没人会去找贺家算账。”

因为没人会为江宝瓷做主,也没有那个能力去为她做主。

简直是百利无害。

“......”赵锐智愣神,恍惚中突然想到什么,“所以,这就是三哥不娶兰大小姐的理由?”

把喜欢的藏起来,让别人来冲锋陷阵,搏一个太平局面后,再把心上人接回身边。

“阿准的性子,”查飞模棱两可,“若不是他自己愿意,谁能逼他娶老婆。”

-

回贺家途中,江宝瓷一件事一件事唠:“玩归玩,别搞到老太太面前,我很难帮你解释清楚。”

贺京准似乎熬了几个大夜,窝在副驾闭眼睡觉。

黑色真皮座椅映出他苍白的皮肤,睫毛在下睑投出阴翳,好看的唇略微抿着。

江宝瓷:“待会咱俩加个好友,我说,是你身边的人有问题,还是我身边的人有问题,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捅到老太太面前。”

听到这句,贺京准眼睫好似动了下,依旧没睁眼,没理她。

车子快拐进贺家,江宝瓷思忖:“我能跟你请两天假吗?”

“......”贺京准脑袋微撇,眼神冷清清的,“我锁你了?”

江宝瓷没跟他呛声。

工作要有工作的态度,偌大的一个贺家,她没有人可以商量事情,老公跟她也不亲,想回趟家都怕他们不允。

江宝瓷稍稍弯唇:“那我当你同意了。”

“江宝瓷,”贺京准冷得很,“你真的很割裂。”

一会横冲直撞,怼的贺家那些人哑口无言,一会又做小伏低,把自己变成封建时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女。

叫停工作就停工作,叫不出门就不出门。

江宝瓷把车停稳,扭脸望他:“是不如你真实的吓人。”

“......”

“你要考虑一下,”江宝瓷平静道,“这是贺家,是你家,你不回家,只有我住这儿,我有什么底气跟伯母、后妈她们犟。”

她是只船,能不能浮起来,靠的是贺京准愿不愿当她的水。

他连家都不回,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受待见,她这艘船除了搁浅,还能做什么。

贺京准瞳色暗沉:“你在质问我?”

江宝瓷观他神色,再一次觉得指定是那网红惹到他了,这浑身上下透着想砍人的暴躁。

可关她什么事,她多无辜啊。

“怎么会呢,”江宝瓷笑,“你下次再去泡妹,记得告诉我,我帮你安排,保证滴水不漏...”

话讲一半,贺京准咚的下踹开车门,一眼都没看她,长腿迈着肃杀的步子走远。

江宝瓷快速下车,小跑着追了过去。

老板心情不好,她作为最优秀的员工,当然得嘘寒问暖。

出门时她换了双平底鞋,鞋子头次上脚,磨的她脚后跟都破了,跑起来也别别扭扭的。

江宝瓷干脆止步,看向背影都透着冷血的男人,气不打一处来。

tmd!

又不是她惹的他!

凭什么火朝她发啊!

哦哦哦,外面一堆莺莺燕燕不舍得骂,就舍得对她这个正式员工发火,就因为她签了合同跑不掉对吧?

江宝瓷弯腰,把那双磨脚的鞋子脱掉,一个用力,将其中一只砸了过去。

鞋子恰好砸到贺京准后背皱巴巴的衬衫上。

男人如风的脚步戛停。

江宝瓷一瘸一拐地上前,把掉到鹅卵石地面的鞋子捡了起来,云淡风轻:“啊,不好意思啊,真是人在身后追,鞋在前面飞。”

贺京准脸色难看,干净硬朗的下颚紧绷:“两百万的生活费不够多买两双鞋子?”

“......”江宝瓷顿了下,“那当然不够,你不知道当你老婆有多费钱,衣服包包要合你的身份,光帮你哄老太太买的那颗人参就花了我180万,我又不像你们有私产,全靠这点钱过日子呢。”

“既然这么吃亏,”贺京准盯住她,“为什么还要答应这笔生意?”

贺家亭台楼阁,一草一木都是风水大师的作品。

江宝瓷难得愣住。

她清润似水的眼睛落在男人身上,细细打量他一会,忽而绽开笑脸:“当然是为了你。”

贺京准唇角略扯,颇有些皮笑肉不笑,冷眼看她鬼扯的意思。

“不相信啊,”江宝瓷光脚站着,地面被烈日晒到滚烫,她踮脚,水葱似的手抚上男人脸颊,调戏道,“长这么好看,也就是我没钱,不然都想包你...”了。

贺京准长眸里的光骤然冷戾,骨感削薄的手猛地攥住她细腕,用了力,死死扣住。

江宝瓷感觉自己的手骨都要被他拧断了。

她忍着不吭声,挤出笑:“断手五万啊。”

忽然。

“什么五万?”

几道悠闲的脚步声从假山后面传出来。

很快,来人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是贺京准的后妈欧阳慧,领着两个妹妹在园子里玩。

有外人在,江宝瓷倏地抽回手,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腕骨,身子半倚在贺京准怀里,笑道:“讹他呢,叫他赔鞋。”

几人目光纷纷落在她裸着的脚上。

江宝瓷面上维持着笑,一条手臂环住贺京准劲瘦的腰,看似在抱他,手指却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掐了他一把。

“我脚疼——”她撒娇。

贺茹看好戏似地瞧着她:“三嫂给自己买点好鞋,若是不知道哪些牌子好,我给你介绍。”

这话相当于在嘲讽江宝瓷穷人出身、识不得好货了。

贺京准冷淡的眸子掠了过去:“有病去治。”

贺茹:“......”

“该用晚饭了,”欧阳慧一身古典旗袍,优雅素净,“今天有阿准你喜欢的菜,收拾下去餐厅吧。”

贺京准情绪不明,伸手将江宝瓷手里拎着的鞋拽走,一个俯身弯腰,手臂从她膝弯抄过,横抱起身。

江宝瓷咽下惊呼,眼前天旋地转,人已落进他怀里。

贺京准一秒都没停留,游刃有余地抱着她往内走。

男人不苟言笑,步子走得又快又急,那双磨脚的鞋被他勾在指尖,摇摇晃晃。

两人从树荫下穿过,江宝瓷眼前光影忽明忽暗,仰面时,只能看见男人漂亮精致的下巴,棱角凸起的喉结,还有颈后若隐若现的苍青纹身。

经过垃圾桶时,贺京准将那双鞋扔了进去。

“......”江宝瓷有点急,“新鞋磨脚不很正常?”

好歹是牌子货。

贺京准理都不理她,抱着她进了独立小院,对旁边迎来的佣人道:“清创药。”

江宝瓷还在为那双新鞋生气:“用不着!”

佣人哪敢听她的,说到底,贺京准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贺京准!”江宝瓷窝进沙发,“把我鞋捡回来!”

贺京准回头,吩咐佣人:“垃圾桶清掉。”

江宝瓷:“......”

既然争不过,江宝瓷也不再多言,损失一双鞋罢了。

过了几秒,贺京准接过佣人递来的清创药,几根修长有力的手指握住她脚踝,用棉签一点一点拭掉她脚后跟的灰尘与血迹。

江宝瓷想玩手机的动作顿住。

男人半蹲,衬衫绷出手臂轻薄的肌肉,长睫掩去所有神色,让人猜不清、道不明他的心情。

上完药,他无悲无喜:“开价。”

“......”江宝瓷还没回神,一时傻住,“我又没逼你帮我上药...”

还敢跟她要钱。

贺京准浓眉微皱:“丢掉的鞋,开价。”

江宝瓷哦了声,懂了:“不值钱,不用了。”

开什么玩笑,他贺三都能亲手帮她上药,她哪敢跟他收钱。

贺京准古井无波的眼睛看了她几秒,从钱包里掏出张卡,淡淡道:“以后哄老太太的钱从这里边出,原始密码。”

这其实很公平,用贺家的钱,哄贺家的人,没什么问题。

江宝瓷没矫情,不客气地接到手里:“我一定不乱花。”

“......”贺京准起身,高大的身影罩住她的,“衣服包包既然是为了合我的身份,就别丢我的脸,净买一些破烂。”

江宝瓷差点给他一脚。

哦哦哦,所以刚才贺茹的冷嘲热讽让他丢脸了?

她给他丢脸了?

“你放心,”江宝瓷一字一顿道,“我明天就刷你的卡,买最贵的衣服包包。”

天爷呀!

谁成想还能有这好事!

她一应开销都从这卡里出了,那每个月的二百万岂不是全由自己支配了?

一个月二百万,一年两千四百万,她干上两年,可以退休了!

-

晚餐开在中餐厅,贺老太太吃的清淡,只用了半碗粥便停下了。

“阿准,”贺老太太语重心长,“你媳妇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多回来陪陪她。”

贺京准喉咙里敷衍:“嗯。”

“奶奶,明年有场国际比赛,”怕老人发怒,江宝瓷立刻补充,“他要选拔和培训赛车手,得忙完这段时间,我不孤单,有时间我就去陪您。”

欧阳慧看着她,笑:“宝瓷对阿准真是体贴。”

想到方才那张卡,江宝瓷无比真诚:“应该的应该的,他能愿意娶我,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贺京准脸似乎难看了。

“可别蒙我们,”大伯母欧阳蔓兰嗔她,“若是阿准对你不好,尽管来告状,伯父伯母帮你修理他。”

另外几人跟着打趣,其乐融融的场面。

然而这风平浪静之下,江宝瓷总觉得后背发麻,像是前方有个巨大的陷井在等着她,不小心掉进去便会万劫不复。

“没有的事,”江宝瓷笑靥如花,那双眼睛美的惊心动魄,“阿准对我很好。”

说到这,她执起贺京准搭在桌面的手,含情脉脉:

“上天给了我一份真挚的爱情,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如果给这份爱情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百年。”

一百年乘以12,再乘以200万...

哇!

数不清的钱!

江宝瓷欣喜的快流泪了:“老公,我想给你生吗喽!”

全场人:“......”

贺京准十分确信,他在江宝瓷的眼睛里,看见了人民币的符号。

一个人的眼神能如此具象化,他真的,被气笑了。

餐厅诡异的安静。

想来也正常,其他人都千宠万娇的长大,身份高贵不说,也不屑没有底线的讨好别人。

更遑论是这样露骨与粗俗的用词。

有人悄悄鄙夷。

贺老太太倒是欣慰,不住地点头。

贺京准眼神直勾勾的,定在江宝瓷快速翻滚着铜钱符号的眼睛上。

他咬肌短促的凹陷,昙花一现般恢复正常,冷面冷心的拍开她手:“想生吗喽,去找吗喽生,我没这本事。”

话落,整个餐厅更加静了。

相比于江宝瓷夸张的表演,贺京准的冷幽默才让他们瞳孔地震。

贺京准这人,虽养在贺家几年,却孤僻冷傲的厉害。

纵有一众长辈,却并没有一人能真正管教和约束他,倒养成了他六亲凉薄的性子。

任谁都要叹一声,这孩子亲情缘浅,骨子里发狠,相处起来需要小心,免得惹祸上身。

这样亲昵的玩笑话,没有人听过。

江宝瓷嬉皮笑脸,异于常人的从容,手指逗小孩似地捏他脸颊:“呀,我们阿准真可爱。”

“......”贺京准长眸细起,危险到骇人,“你再捏我脸试试?”

江宝瓷见好就收,还不忘记告他一状:“奶奶,你看,他天天这样吓唬我。”

贺老太太啼笑皆非,很满意小夫妻之间的互动。

“王嫂,”贺老太太挥手,“把补汤端来给阿准。”

江宝瓷骤然呛住。

贺老太太慈爱道:“阿准难得回来,喝完汤早点睡。”

江宝瓷:“......”

老太太别有深意的话讲完,江宝瓷偷眼觑向贺京准,他倒是淡定,不紧不慢地搅动补汤,还轻轻吹了两口热气,慢条斯理的往嘴巴里送。

江宝瓷默默撇唇。

待会欲 | 火焚身谁管你,对树蹭去吧你。

-

直到回了自己屋子,江宝瓷才发现贺老太太那古怪的笑是为什么。

她跟贺京准一直是分房睡的,眼下贺京准的那间房被锁住了。

而她房间里的沙发竟然被搬了出去,只有一张好大的床留在原位。

江宝瓷哭笑不得:“你睡客厅吧。”

“有人守,”贺京准懒懒的,“一块睡呗,我可动不起你。”

“......”江宝瓷梗了梗,“那我能不能动动你?”

贺京准:“......”

两人大眼瞪小眼。

片刻,江宝瓷先移开视线:“放心,这方面我有洁癖。”

贺京准:“你什么意思?”

“啊,”江宝瓷走到床边,弯腰给手机充电,“就让你放心来着。”

贺京准嗓音冷了几度,料峭出寒意:“你在骂我脏?”

“......”江宝瓷回眸,鬓边碎发弯在脸庞,柔美中掺着莫名的性感,“去洗澡换睡衣,两天没换衣服,可不脏吗。”

贺京准:“我也有洁癖。”

“嗯嗯。”

贺京准:“不会碰满眼都是钱的人。”

“好的呢老板,”江宝瓷好笑道,“那我就放心的睡了。”

“......”

想着这是贺家,江宝瓷把浴室让给了他,自己抱着睡衣去了隔壁的小浴室。

贺老太太果然派了人守在门口,装作忙碌的模样,悄悄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以防有人半夜偷跑。

江宝瓷湿润的头发用头巾包着,巴掌大的脸莹白如玉,一开口就是含笑的甜音:“您早点睡,我去侍寝了。”

“......”

谁懂啊。

谁家少夫人说话这么不着四六啊。

贺京准澡洗得快,已经换上干净舒适的睡衣,斜斜躺在床的另一侧,对着灯光研究赛车改装图纸。

江宝瓷也不管他,自己找出吹风把头发吹干,简单地护肤后便掀被上床。

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各躺各的,中间留出的空能睡一窝猴子。

卧室里弥漫着少有的鼠尾草海盐味,像某款琥珀基调的男士香水,可又不像香水,就是贺京准身上沐浴过的香。

江宝瓷关掉自己这边的灯,又翻了个身,视线不经意间便看向另一侧。

床头灯并不亮,贺京准面部轮廓浸在柔光里,身体大半隐在暗处,整个人被勾勒出极为精致好看的线条。

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贺京准眼神分了点给她:“要关灯?”

江宝瓷轻扯唇。

贺京准把图纸放到边柜,顺手将灯关掉,人也躺平。

卧室瞬间黑黝黝的,阒静到仿佛能听见呼吸。

“贺京准...”江宝瓷抿了抿唇。

“嗯。”

江宝瓷不介意他的冷淡,在这幽静的夜,忽然起了聊天的心思。

“小时候,我在姨妈家住的是楼道,”江宝瓷说,“哈利波特你知道吧,他也住姨妈家的楼道。”

贺京准没说话,也看不见表情。

江宝瓷:“他11岁去了霍格沃茨,我便以为,住姨妈家楼道的人,在11岁那年都能去魔法学校。”

说到这,江宝瓷忍不住笑:“上年来你们家,就西餐厅,我真以为到了霍格沃茨。”

西餐厅浓浓的英伦风装修,大到色彩布局,小到油画水晶灯,无一不跟她想象中的魔法学校一样。

“不过把我接来的人不叫海格,”江宝瓷说,“叫贺老太太。”

说完,她笑了出声。

贺京准一直没吭声。

讲完这件趣事,又兀自笑了会,江宝瓷揉揉眼,开始讲主题:“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贺京准嗓音不明,“说。”

江宝瓷不大好意思白拿他的承诺,先把自己的底牌摆了出来:“我用为你赴汤蹈火换这件事,不让你吃亏。”

贺京准又没说话。

沉默片刻,江宝瓷说:“江家有块桑树园,是我爸妈留下的,有开发商想买,我怕保不住...”

她人微言轻,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也不妄想能把整块土地全留下。

哪怕留一亩都行。

好歹是个念想。

话没讲完,贺京准的手机忽地响了。

手机屏幕闪烁着冷光,接通那一刻,江宝瓷看见来电人——

朱晶晶。

是那个网红。

贺京准点了接通,里面的女声顺着听筒扩散,有微响。

江宝瓷听不清具体讲了些什么,只看见贺京准起身,猎豹般矫健的腰身好看至极,手机举在耳畔,边往外走,边回道:

“我立刻过去。”

第二天,整个贺家的人都知道了贺京准深更半夜被一个女人喊走。

贺老太太气的头脑发晕,连早饭都不用了,病歪歪地躺在床上。

江宝瓷默了默,耐心道:“他有急事,万一是快死人的事,咱拦着那咱不成阎王爷了。”

“......”贺老太太怒道,“一个小妖精罢了,惯会用这种手段!”

江宝瓷觉得这事真怪不上人家。

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咋错处都归人家身上了呢。

人家喊,也得某人愿意去不是吗?

“奶奶,”江宝瓷小心翼翼,“您吃点饭吧。”

“不吃,”贺老太太说,“你给他打电话,也用这招,说我快死了,叫他立刻回。”

“......”

她拒绝。

她干不来这事。

贺老太太催促:“就在我面前打,现在。”

“......”

磨磨蹭蹭半晌,江宝瓷被逼着拨出了这个电话。

那头嘟嘟响了很久,接通后,男人声音又哑又倦:“说。”

“......”老太太的原话江宝瓷说不出口,修饰了下,“不吃早饭会死,你要回来续命吗?”

电话里的男人明显沉默两秒,冷清地扔了几个字:“你活腻了。”

“这么严重啊,”江宝瓷突然啊了下,自说自演,“你没事吧,没事就好,奶奶这边你放心,有我陪着呢。”

说罢,她重重挂掉了电话。

贺老太太一脸无语:“你传个话都不会。”

“奶奶,他真有急事,”江宝瓷吭哧,“随他去呗,我又不会跑,照样给他生猴子。”

贺老太太:“......”

佣人将早饭端进房里,江宝瓷哄着她吃了几口。

用掉半碗粥,贺老太太喝了口水,洞若观火问:“是有什么事想求我?”

“......”江宝瓷窘迫得紧,结结巴巴道,“我爸妈留下一块桑园...现在那边要盖房子...”

这事说来越界,按照合约,她没资格提,贺家没义务给她解决。

可桑园的背后,牵扯到几户人家,哪怕是困难重重,她总要试一试。

听完,贺老太太沉思短瞬,抬手唤来管家,吩咐道:“老张,你去查下是哪家地产商。”

见老太太愿意插手,江宝瓷几百年不曾软过的眼眶骤然起了酸意。

她受不住别人对她好。

她习惯了利益交换。

可桑园的事,明显超出利益交换的范畴,不管出于老太太对她的同情,还是别的什么,她都感激涕零。

管家做事利落,很快便来汇报。

贺老太太手指在黄花梨座椅的扶手上轻敲,似乎是在思考。

老人家的屋子里悄寂,江宝瓷大气不敢出,惴惴不安地等待。

过了很久。

“宝瓷啊,”贺老太太眼睛看向她,别有深意道,“兰家对这块地是势在必得,规划图纸已经成形,贺家欠兰家一份人情,这事...”

兰家的兰妆大小姐曾与贺京准说过亲。

只是还未来得及正式下订,兰妆便出了意外,兰家人自然认为是贺京准的八字克到了她,急急地叫停了这门婚事。

说到底,这事总是贺家欠兰家。

因而桑园的事,贺家无法干预。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江宝瓷手指攥紧衣角:“我猜到了,奶奶您别为难,我也没想过真能留下它。”

她该做的,都做了。

能求的人,也求过了。

“......”贺老太太缄默,最终说,“奶奶帮你多争取点赔偿金。”

江宝瓷细声细调地道了谢。

-

江家在晋城隔壁市,半小时的高铁,中间是连绵起伏的山脉,那一块平整的桑园显得格外珍贵。

刚进家门,江宝瓷便看见客厅里坐了几个人,是再次前来劝她们转让桑园的地产商。

江布侬眼睛红通通的:“我们不卖!”

江宝瓷沉静地放下行李:“合约。”

“......”江布侬不敢置信,“姐!”

江宝瓷没理她,将工作人员递来的合约仔细看了,确认没问题后,捏着递过来的笔不假思索签了名。

地产商大喜,怕夜长梦多,提议尽快把手续办掉。

江宝瓷平静的像块冰:“现在去。”

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连地产商的工作人员都惊了。

办完转让手续,江宝瓷收到了转让款。

钱很多。

比之前开的价高了两成。

江宝瓷知道是贺老太太的情份。

江布侬站在窗前,漂亮的眼睛红肿:“姐,小胖和吴叔他们家怎么办,他们只会种桑养蚕。”

“我给他们找了份工作,就在附近的工厂,”江宝瓷拿着笔,低头在纸上写写算算,“他们若愿意,明天就可以去上班,若是不愿,我给他们一笔钱,足够他们养老。”

“.....”

把钱分算好,江宝瓷抬头,眼神温柔几分:“布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们没有能力护它,那它只会为我们招来灾祸。”

倒不如趁现在还有巨额赔偿金拿,好聚好散。

人总要向前看,不能为了念想举足不前。

“姐!”江布侬满眼悲伤,“是不是贺家对你不好?”

她看得清楚,这事贺家没出面,不过因为江宝瓷不值得。

不值得他们耗费心思、大动干戈。

“人家不欠咱们的,”江宝瓷笑,“这多的钱是贺奶奶的面子呢。”

江布侬一字一顿:“我说的是姐夫!贺京准!他是不是对你不好?”

江宝瓷拍她脑袋:“生意就生意,谈什么感情啊你。”

“......”江布侬啜泣出声,“姐。”

“好了好了,你努力念书,”江宝瓷哄她,“等你考上大学,姐姐争取跳出牢笼,咱们远走高飞,好吗?”

-

贺京准回来时,贺老太太正听管家汇报事情。

“刚好,”贺老太太招手,“老朋友送了些特产,你帮我送一半去兰家。”

贺京准英俊的眉盖不住风尘和疲惫:“有什么好送的,您自个留着吧。”

“得送,”贺老太太悠悠道,“才欠了他们家一个人情,不还怎么行。”

贺京准随手拽了张椅子坐下:“什么人情?”

“你媳妇家的桑园,”贺老太太老谋深算的眼睛盯着他,“兰家多给了两成的钱。”

贺京准:“......”

彼时正是盛夏,贺老太太院中凉爽,绿植高大肥厚,有蝉鸣鸟叫从绿叶中透出。

贺京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阴鸷的长眸罕见愣住:“什么?”

“你媳妇没跟你说过?”贺老太太托着茶盏,慢吞吞的,“早上求到我这儿来了,事关兰家,我也没办法,只能多补贴点。”

说到这里,贺老太太抬眼,苍迈的声音不疾不徐:“按理说,她回娘家,你该陪着回的。”

“......”贺京准敛睫,投下的剪影凝聚出晦暗,“她回临城了?”

贺老太太再次惊讶:“这事你也不知道?那丫头说,她跟你讲过。”

是讲过。

但没说具体日子。

“阿准啊,”贺老太太无奈,“不是奶奶说你,在整个贺家,或者往大了说,整个世界,能跟你站一块的,只有一个江宝瓷,你总该对她好点。”

贺京准脑袋微垂,凌乱的乌发盖住眉眼,看不出情绪。

“别管她是因为合约、因为钱,还是别的什么,”贺老太太说,“别人都奔着你死,只有她奔着你活。”

贺京准缓缓抬头:“我没说不帮她。”

“......”贺老太太摇头,“你也没说要帮她吧?”

贺京准唇线抿直。

“这孩子一向清醒,”贺老太太说,“你要愿意帮就该说清楚,她处在弱势,你若不表态,任谁都觉得你没答应。”

管家轻咳了声:“我多嘴问了句,三少夫人说,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干脆的答应,就是在拒绝。”

所以贺京准没有及时回应,在江宝瓷的眼里,等于婉拒。

“行了,既然宝瓷不在,”贺老太太赶人,“你好去找你的小妖精了。”

“......”贺京准咬肌似乎动了动,“什么小妖精?”

贺老太太:“那个什么晶晶还是亮亮的,昨夜不是她把你从你媳妇床上喊走的?”

贺京准皱眉:“她是车队的,昨夜陪车手外出,结果车撞了,车手出了事,我赶去处理。”

“哦,”贺老太太不耐烦听,“去找她吧。”

“......”

蝉鸣越发聒噪。

不知哪一刻,贺京准倏然起身,椅子吱啦出刺耳的声响,静止的空气被男人凌厉的身形搅弄变形,残留些许琥珀的凛香。

直到他身影消失,管家小心道:“三少生气了。”

“气死活该,”贺老太太恼道,“没礼貌的东西,害我积攒的功德都没了。”

管家清清嗓子:“桑园的事,您明明可以帮三少夫人解决的。”

“我凭什么解决,”贺老太太说,“他媳妇他自己不疼,老指着我?”

管家提醒道:“原本就没感情...”

哪能指望他疼人。

“呵!”贺老太太阴阳怪气,“这狗崽子的性格你不清楚?昨天宝瓷拿鞋砸他,他都没发火,以前兰妆在时也是哄着他的,谁敢这样跟他发脾气。”

管家叹道:“不仅没发火,还把人抱屋里了。”

贺老太太长长地吁了口气,疲倦地靠回躺椅。

夏风徐徐刮过,院中清凉,植物香气自然。

“阿准被这些人推卸着长大,又在柳郸受了三年折磨,没人爱他,”贺老太太累了,“也没人教他,灭绝了七情六欲一样,哪懂感情。”

管家:“老太太您多提点...”

“人教人是教不会的,”贺老太太闭上眼,“他得自己去体会后悔、难过、欢喜、内疚这些情绪,否则永远学不会爱人。”

管家嘴角翕动,小声嘀咕:“那咱三少夫人岂不是很可怜?”

完全一个牺牲品。

在贺京准的身边不知道要受多少伤。

贺老太太没说话,仿佛睡着了。

树影斑驳,在她布满皱纹的脸划过。

“她的存在,”贺老太太几不可闻喃出,“原本就是为了牺牲。”

管家一阵寒栗,自家老太太纵横多年,到底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

江宝瓷在临城待了三天,先是去桑园做好农户的安排,又去了趟医院。

15年前,江宝瓷7岁那年,家里的工厂突发火灾,江父在那场火灾中去世。

因火灾波及面积大,死了三名工人,受伤的有十二位。

而这十二位中,有一名小朋友。

当时正值暑假,小朋友没人看管,江父便允许工人将小孩带到厂子里。

偏厂子出了事,小朋友重度烧伤,仅留一口气吊着,长年累月地躺在重症监护室。

江父已逝,火灾带来的后果得有人扛,背负了三条人命,还有后续高昂的赔偿金和医疗费。

江母承担不了突如其来的压力与谩骂,也过于依赖江父,便抛下当时才7岁的江宝瓷和2岁的江布侬,从天桥上一跃而下。

这些年,江宝瓷赚的钱,大部分都送进了医院。

可面对伤者漫无止境的痛苦,江宝瓷没有资格抱怨什么。

从医院出来时,江宝瓷居然接到了贺京准的电话。

婚后第一次。

江宝瓷掩下惊讶,接通。

顺着电流,男人嗓音被浸出两分冷:“你只请了两天假。”

“......”江宝瓷顿了顿,“你不是说了,你又没锁我,我以为,我可以多待几天。”

贺京准好似被她噎住了。

江宝瓷缓了缓,态度很好:“抱歉哦,我该告诉你一声的。”

说到这,她主动报备:“我明天回晋城,如果你有急事,我今天晚上回。”

“我查过,”贺京准调子沉着,“今天没票了。”

“......”

这么近的距离,怎么会没票,她一张站票就能回。

然而没等她问出口,贺京准冒了句:“我在附近,你可以搭车。”

“......”江宝瓷懵了,“必须今天回吗?我还想去姨妈家看下我外婆。”

刚才的话她只是客套下。

毕竟,贺京准自己也很少回家,更没有事需要她配合。

话落,一辆眼熟的黑车缓缓停在她面前。

副驾窗玻璃降下,男人眉目凉薄,隔窗望她:“上车,一起去看外婆。”

贺京准一身深色着装,皮肤白到没有血色,五官精致贵气,冷感到极致,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江宝瓷站在台阶上,唇动了几动:“你为什么来这里?”

“办事,”贺京准眼尾扫了下副驾,示意她自己看,“上车。”

江宝瓷也没再客气,拉开车门,先将副驾座椅上的文件袋移开,矮腰坐了进去。

系完安全带,车子缓缓驶上主路。

江宝瓷低眼,漂亮的睫毛拢着视线聚在文件袋上。

忽然。

她瞳孔禁不住缩了缩:“这地址...是我家的桑园?”

贺京准脸部轮廓很硬,说话不含温度:“我有说不给你办?”

“......”江宝瓷向来理智的大脑跟泡在烟雾中似的,糊里糊涂不说,还憨傻得厉害,“你就为了这事跑临城?”

贺京准:“顺便。”

江宝瓷视线定在文件袋桑园的地址上,指腹留恋地摩挲。

医院在身后渐行渐远,街道风景快速倒退。

“算了,”像是下定了决心,江宝瓷好脾气道,“这块地一直都是肥肉,他们要就拿去好了。”

她留不住。

觊觎这地的,不只兰家,以前也来过几拨,有些人会客气的商谈,有些人则威胁利诱。

贺老太太的话给了她一个警醒,身怀异宝,无力回护,这异宝就是风险。

她与江布侬无权无势,苟且做人吧。

车子隔音极好,碾碎了风前行。

贺京准半晌没讲话,也看不出情绪。

“随你。”他不冷不热两个字。

江宝瓷抿抿唇,扭脸望他:“真的谢谢你,赴汤蹈火依然算数的。”

话落,正在疾驰的车一个急刹,江宝瓷被惯性掼了出去,又被安全带勒了回来。

惊魂尚未平定,车锁啪嗒响了声,挟着男人冷冰冰的话:“下去!”

“......”江宝瓷松挽住的头发乱糟糟的,手抚着心脏,怒了,“你有病?”

贺京准:“自己走回去。”

“你想得美!”江宝瓷脸都气红了。

男人肩膀很宽,合体的衬衫略微透出些薄肌,胸膛稍稍起伏。

车子就这么停住,一时间没人再说话。

不知道他又抽什么疯,江宝瓷平复了下心情,用文件袋拍他肩:

“我跟你说,咱俩是夫妻,协议上虽然说你的东西我没有所有权,但我有使用权,这车现在就有我一半。”

开什么玩笑。

外面那么大太阳,想晒死她。

骨气也不是这时候用的。

空调徐徐冒着冷气,凉浸浸的,驱散车外酷暑。

静默持续两秒,贺京准冷酷的脸似乎缓了些,重新启动车子,按照导航指引往前开。

江宝瓷搞不清他为何发火,更搞不清楚他为何又不火了。

“老板,”江宝瓷没好气,“待会见了我外婆麻烦你态度好点,我可不想她一把年纪了还为我操心...”

贺京准眼神都不给她一个:“闭嘴。”

“除了我外婆,”江宝瓷不搭理他,絮叨,“在其他人面前,你要对我差一点,要多差有多差,免得他们跟你借钱...”

“你再讲一个字,”贺京准不耐烦,“我一定把你扔下去。”

江宝瓷手肘支在储物箱,托腮:“你保持沉默就行,我自己会演。”

“......”贺京准目光幽深,难得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谁演得过你。”

“那当然,”江宝瓷眉眼灿烂,“你以为我那些粉丝光喜欢我脸啊,必然还有我夸张又做作的演技。”

贺京准眉心跳了跳。

江宝瓷轻哼,狡黠的像只小狐狸:“老板...”

“有事老公,”贺京准似笑非笑,“无事老板。”

“别计较这些细节,”江宝瓷大大咧咧,“咱俩一块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

-

江宝瓷的外婆只生了两个女儿,江母去世后,老人家伤心过度导致中风,身体每况愈下。

“我妹高中之前是跟外婆单住的,我请了个保姆,”江宝瓷说,“后来我妹高中住校,我又嫁了人,姨妈突然要把外婆接到她们家,我也不能阻拦她尽孝,就让保姆跟着一起去了。”

保姆的工资和一应开销都是江宝瓷出。

说到这,江宝瓷撇脸,笑道:“我猜一定是我嫁进了豪门,她们怕错过攀高枝的机会,开始献殷勤了。”

“......”贺京准似乎已经懒得搭理她这种腔调,淡淡道,“你若不放心,可以把外婆接过来。”

江宝瓷唇角翕动。

他在开什么玩笑。

谁会带外婆住进婆家呀,那还不得被贺家那些人笑掉大牙。

贺京准快速瞥她,不显山不露水:“如果你不每天胡扯,咱们可以单住。”

“......”江宝瓷身子朝主驾歪,好奇,“你是不是被奶奶骂了?”

贺主准:“?”

“我先说好啊,我没跟奶奶告状,”江宝瓷撇清关系,“主要你动静太大了,深更半夜出门,整个贺家都知道了,我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

她在说朱晶晶的事。

贺京准又一脚刹车。

江宝瓷拍拍扶手箱:“你好好开车,羊癫疯啊,你要觉得搬出来住方便私会,那你去提,我不敢,你们家祠堂的地有多硬你不清楚?”

动不动就罚她跪,她膝盖都青了。

要不是看在每次罚完跪能讹他一笔钱,她才不要跪。

“......”贺京准牙都咬碎了,“谁私会?”

他真多余开口!

江宝瓷:“问你啊。”

贺京准:“你问了吗?”

江宝瓷无语:“我不问。”

贺京准脸更青了:“你问我也不说!”

江宝瓷拍拍胸脯:“幸好我没问。”

贺京准:“……”

江宝瓷心大得很,嬉皮笑脸:“老板,你长得真懂事,生气都那么好看。”

贺京准:“......”

有没有人能封住她的嘴。

夸完那句不走心的话,江宝瓷歇了心思,转脸朝向窗外,望着疾驰的光影出神。

其实贺京准不只长得好看,人也格外大方。

婚前协议是贺老太太让她签的,当时贺京准还冷脸提过,若她觉得不舒服,可以不签,她有本事,尽管去造。

很多时候,江宝瓷讹他钱讹的很不讲理,纯粹是在贺家受气了,借此把火撒他身上。

但每次贺京准都给了。

“老板,”江宝瓷又回眸,真心实意夸赞,“你冷脸给钱的样子,比快出圈的年猪还帅!”

贺京准:“...闭嘴!”

江宝瓷姨妈家在城中村,虽然地理位置不属于豪华区,但好歹是个别墅,住的倒是自由自在。

姨妈两口子开了家进口水果店,生意很不错,请着员工忙活。

江宝瓷到时,只有表弟表妹在家。

“表姐,”表妹秦莹打量她的穿戴,满眼羡慕,“布布那个镯子我也想要。”

江宝瓷没搭理她。

贺京准推门下车,又打开后备箱,眼神锋利地看向表弟秦浩:“搬。”

江宝瓷顿了下,跟着过去,视线扫向后备箱。

那里放着满满登登的礼盒,老年人专用的营养补品。

江宝瓷默了默:“你不是顺便过来的吗?”

谁顺便会准备指向性这么明显的礼物。

贺京准大爷似的,双手抄兜,自己一动不动,指挥着秦浩。

秦浩头发染成黄色,打小被娇惯着长大,也是个不服管的主,但在贺京准面前,愣是一个字都没敢反驳,老老实实的把礼盒搬进屋内。

不知哪一刻,秦莹把注意力从手镯上移开,落到了贺京准身上。

男人站在院里,面前那辆豪车映出他挺拔身影,衬衫西裤熨贴,勾勒出他硬朗的体形。

他什么都不用做,荷尔蒙散出的野劲关都关不住。

江宝瓷瞅着这一幕笑:“别看了,我天天都要挨打呢,你不扛揍。”

秦莹耳朵红了,扭扭捏捏:“表姐你说什么呢。”

“提醒你,”江宝瓷睨她,“这我男人,再视奸他,我跟你拼。”

秦莹:“......”

都打你了,还这么护。

江宝瓷不爱来秦家,若不是外婆在,她一步都不会再踏进来。

“布布呢,”秦莹转了话题,“都暑假了,怎么不一起来?”

江宝瓷:“补课。”

秦莹哦了声,拖长了调:“我听说了,一节课好几千,一天四五节,一个暑假下来,光补课费都要几十万。”

江宝瓷:“嗯。”

秦莹酸溜溜的:“真有钱。”

江宝瓷笑:“你叫姨妈多给你点钱,去整整容,整我这么好看,能卖个好价,你也有钱。”

秦莹:“......”

说到这,江宝瓷装作无意般抬手,整理了下凌乱的头发。

忽然,秦莹倏地抓住她小臂,惊呼:“表姐,你手腕怎么了?”

因这动静,贺京准的目光落了过来。

江宝瓷润白如玉的手腕一圈青紫,像是被勒过,淤血颜色都暗了,明显是几天前的伤。

贺京准薄唇动了动,骤然想起在贺家那天,他曾攥过她手腕。

江宝瓷笑的柔媚,对秦莹说:“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嘛,谁没个特殊爱好,什么蜡油小皮鞭、眼罩捆手下跪,我都碎了你瞧不出来吗?”

秦莹:“......”

贺京准砰的关掉后备箱,俊脸绷着,大步朝屋里走,路过江宝瓷身边时,啪的下扣住她手:“碎了我给你拼。”

江宝瓷被拽的跌跌撞撞,面上依然笑嘻嘻:“你轻点,给点面子呗。”

贺京准优越的下颚紧着,甫一进屋就把她推进逼仄的楼道,摁着火:“手腕伤了不跟我说?”

“......”江宝瓷眼睫撩高,暧昧不明的,“我男人有劲我高兴都来不及...”

“江、宝、瓷!”贺京准骤然冷呵。

自从江宝瓷带着江布侬离开,楼道便再未住过人,此时堆满了杂物,灰尘味略微呛鼻。

江宝瓷抿嘴笑,用另只自由的手抚他肩:“既然你提了,五百。”

“......”

狭窄的空间,静到能听见血管里血液流动。

贺京准眸底晦涩难懂,就那么落在她不当回事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他手慢慢松了。

得了自由,江宝瓷甩甩被男人体温烘出汗的手:“贺京准,你才很割裂。”

他这种样子,都要让她以为,他喜欢自己了。

贺京准深邃的黑瞳隐在弱光下,除了冷,看不出任何。

“你可别爱上我,”江宝瓷笑,“否则会让我以为,原来感情是那么廉价。”

贺京准缓缓垂眼,静的宛若千年冰川:“别做梦,你该明白自己的作用。”

江宝瓷点头,哄小孩似的:“我牢记呢老板。”

说罢,她笑了声,抬手掸掉他头发上蹭到的灰尘:“你回车里等我吧,我很快下来。”

出门时,江宝瓷回头,低矮阴暗的楼道里,男人脑袋垂着,头发遮住眉眼,为了适应楼道高度,一向笔直的背躬了些。

门外的光扫射进去。

空中灰尘漂浮,江宝瓷恍惚有种错觉,贺京准冷傲阴鸷的外表之下,有什么东西,要碎了。

错觉就是错觉。

她碎掉贺京准都不会碎。

-

从临城回到晋城贺家,贺京准把她放在门口就走了,说是名下的海鲜酒楼有事,不回来睡。

江宝瓷倒是无所谓,他回来才稀奇。

只是刚进贺家,管家便来请人。

“您别跟大太太顶嘴,”管家小心嘱咐,“顺着她点,过后老太太帮你想办法。”

江宝瓷一脸莫名。

她又干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了,总不能因为她回了几天娘家,就兴师动众的吧。

大伯母欧阳蔓兰管着后院,江宝瓷不懂豪门规矩,初来乍到那段时间挨了不少罚。

正厅坐着欧阳蔓兰和欧阳慧,贺茹也在。

欧阳蔓兰和气的笑:“别紧张,不是大事,有个事,伯母跟你确认下。”

说着,她吩咐人拿出手机,调出一个账号,摊到江宝瓷眼皮子底下。

那账号是江宝瓷半年前做的,以前的短视频停掉后,她便开始新起了一个,流量还不错。

“伯母,阿姨,”江宝瓷好脾气道,“我知道不能露脸,这里只有手。”

这个账号专做小众饰品推流,江宝瓷手好看,纤细修长,指甲圆润粉红,那些另类的孤品戴她手上,总是出其不意的高档。

她自认为没错。

欧阳蔓兰看着她:“你缺钱吗?”

“......”江宝瓷顿了下,“缺的时候再去赚不是晚了?您当我打发无聊行吗?”

话一落,贺茹噗嗤笑了出声。

“啊,对不起啊,”贺茹假惺惺道歉,“忘记我们家,只有三嫂没有产业了。”

贺家每个人背后都有私产和投资,酒会、各大品牌展、发布会、世界环游,“无聊”二字完全不可能出现在她们的世界。

但江宝瓷好像一穷二白,没事可做,自然会无聊。

欧阳慧莞尔,很温柔地问:“跟阿准是不是闹矛盾了,他怎么也不带带你。”

“就是,三哥产业那么多,随便给你两个也行啊,”贺茹说,“市中心那家小洋楼咖啡馆就是他给兰妆姐的呢。”

江宝瓷冷不防笑了:“你怎么不摁头让他俩结婚啊,你是爱上你三哥了,还是爱上你兰妆姐了,天天在我面前替他们表忠心、表遗憾,这么遗憾你怎么不去死啊。”

全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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