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款小说重生之锦绣荣华推荐_主角宁瑶锦周湛平小说新热门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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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瑶锦周湛平是小说《重生之锦绣荣华》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举个小栗子写的一款宫斗宅斗类小说。目前小说已完结,以下是小说《重生之锦绣荣华》的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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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的京城,斑驳的窗棱外处处皆是枯树昏鸦,劲风打着旋发出清脆的声响,时不时的透进一些来。宁瑶锦一身道袍坐在床前,额前的发丝时而被风扬起,眉目疏离。

“四姐姐,我奉了王爷的口谕,特意来送你最后一程。”

说话的正是这王府里集完全宠爱于一身的侧妃娘娘宁瑶薇,宁瑶锦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又把头转回去继续看着窗外:“六妹妹今日倒是穿的喜庆。”

侧妃的仪制虽比不得正妃,但是只要王爷抬举,这正红色也没甚穿不了的。宁瑶薇今天特地选了一套正红色的齐胸丝绦绣鸳鸯织锦的长襦裙,外面罩着一层水红色的薄纱,远远看去似是一团瑰丽的艳霞在她周身晕开,衬得整个人通体贵气。

南陵王的侧妃娘娘温柔贤淑天下皆知,深受王爷宠爱,而正妃虽是侧妃娘娘的嫡姐,却是个心胸狭窄的,差点把身怀六甲的侧妃娘娘推入湖中溺死,王爷一怒之下罚她在王府的冷院里思过。

这一思过,就是整整五年。

宁瑶锦叹了口气,五年前她的景哥儿才将将会走路,从王府的湖里捞上来的时候却已经浑身凉透。

宁瑶薇却只是沾湿了一点点袍角,皱着眉哭的凄惨:“王爷,是薇儿自己不小心的,不是景哥儿,更不是姐姐唆使……”

南陵王周湛平抱着宁瑶薇温声安慰着,转头面对宁瑶锦的时候,却是一脸怒容:“你莫要欺负薇儿心善,若不是你在背后唆使,景哥儿一个才刚过了周岁的孩童怎么会主动去把薇儿往湖里推?!”

宁瑶薇依偎在他怀里浅浅的啜泣着,柔柔弱弱,她惯是这样装柔弱的不是吗?

“王爷莫怪姐姐,刚刚景哥儿来推我,我一个站立不稳趔趄了一下,景哥儿这才收立不及掉进了湖里,是薇儿的错,薇儿不该退开,否则景哥儿也不会……”她的声音带着丝丝的凄婉,听得周湛平心疼不已。

他轻轻拍了拍宁瑶薇的肩膀,劝慰道:“不关你的事,景哥儿没了便没了吧,今后我们自己生他十个八个的孩儿来,好不好?”

不远处二人的柔情蜜意,宁瑶锦再也无心关注,她把景哥儿冰坨坨的身体紧紧的抱在怀里,一摇一摇的唱着景哥儿喜欢的那首歌谣,仿佛他只是在她怀中静静睡着一般。

少女时期的宁瑶锦痴痴恋着一身军功铁血铮铮的南陵王周湛平,一心要嫁给他。可是她是北漠骠骑大将军汪镇北的外孙女,而周湛平则是南疆坐镇的王爷。两股势力多年因为粮草军饷和政见等问题大小摩擦不断,积怨已深。为了嫁给周湛平,她用尽了一切方法,最终是用自裁逼得父母亲答应了这桩亲事,拉下脸面上门去南陵王府求亲,可是周湛平拒不接受。

外祖也没有办法,调动军队向皇上施压,皇上无计可施,只能下了一道赐婚的圣旨,跟大红喜轿一起送进了南陵王府。

就这样,她成了南陵王的正妃,也有了景哥儿。

周湛平娶了她心中不忿,竟是又纳了她的六妹妹宁瑶薇为侧妃,恩宠盛隆,本来只是为了膈应她的,可谁知渐渐的竟生出了真情意来。

在周湛平心中,怕是她们母子加在一起,都抵不上宁瑶薇皱一下眉头。

“你莫要以为有你外祖撑腰,本王便不敢动你!”周湛平一把打横抱起哭到迷迷蒙蒙的宁瑶薇,吩咐道:“来人,把这个毒妇关到冷院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她踏出冷院一步!宁瑶锦,我不杀你,你且就在冷院过一辈子吧,你的外祖能管得了军国大事,可是万万管不到我南陵王府的后宅的。”

而原本哭到站都站不稳的宁瑶薇,在背后露出了一抹胜利的微笑,她张了张嘴,但是没出声音。宁瑶锦倒是看懂了,她在说:“终于死了。”

景哥儿是王府的嫡子,就算周湛平再不喜欢,到底也是他的第一个儿子。有景哥儿在,宁瑶锦不管生多少孩子,嫡长却一样都不沾。

宁瑶锦抱着景哥儿被推推搡搡的关进冷院,枯坐了三天三夜,所幸寒冬腊月天气寒冷,景哥儿还是那般闭着眼睛安详的模样。周湛平一点都没有为景哥儿操办丧事的意思,反而是听丫鬟不经意提起,他体念侧妃娘娘心神不安,带着她去了骊山泡温泉去了。

宁瑶锦把景哥儿埋在冷院墙角的一颗大榕树下,坐在粗大的树根上絮絮叨叨的说着他幼时的趣事,说着说着,脸上突然一阵刺痛,原来是泪水不经意间滑了下来。滚烫的泪珠在脸上瞬间冰冷,冷到她骨子里去。

从此,她开始日夜念经,再不过问王府事宜,宁瑶薇虽然是侧妃,在王府内却如同正妃的存在,又为周湛平连续生下了两个儿子,连皇上都给了诰命。

她也曾经来冷院看过宁瑶锦这个姐姐一次,假模假样的说是要送冬日的棉被来,可是那棉被里头缝的却都是吸血的跳蚤。

宁瑶锦一把火烧了那些棉被,却换来周湛平更严厉的斥责。

而此时的朝廷上,汪镇北听闻了此事一度差点在金銮殿上动了手,周湛平看着被文武百官死命拉着一脸怒容的汪镇北,讥讽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周湛平到底是皇族,而皇上这些年来对北漠声望身高的汪家军日渐忌惮,以汪镇北在金銮殿上对皇族不敬为由,要求汪镇北交出兵符告老还乡。

北漠军士对汪镇北爱戴异常,听闻这个消息后义愤填膺,长年累月对朝廷不作为的愤懑压抑到极致就是爆发,汪镇北的几个儿子终究是反了,率领着二十万铁骑一路南下,直逼京城。

今日,便是汪家军与皇上对峙的第二日,外头兵荒马乱,就连王府的下人们个个都是人心惶惶,走路都带着风。

宁瑶锦便猜到,今日周湛宁和宁瑶薇会来找她。

果然,一大早,他们就踏进了冷院的大门。

宁瑶薇拢了拢身上的薄纱,说道:“这料子是南疆产的水纹绢,万金一尺,王爷得了三匹,就都赏了我裁了衣裳,姐姐瞧着也是不错的吧?本来妹妹还想送一匹给姐姐的,可转念一想,姐姐怕是没有机会穿了。”

周湛平皱着眉,语气却温柔的很:“给她做什么,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锦缎。”

外头一路马蹄声飞驰而过,宁瑶锦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周湛宁的眼中似有犹豫:“锦儿……你是京城第一才女,又容色倾城,初初我也是想过能同你好好相处的,可是如今的局势早已经注定了你我是一对怨偶。我是周氏皇族,必当以皇族的生死存亡为大业,如今你外祖和几个舅舅兵临城下,我也是没有办法……”

“姐姐,若你肯劝着你的外祖和舅舅们束手就擒,我和王爷就去皇上面前给你求情,他们反了是他们的事,总能保下你一条性命的。”宁瑶薇颇有些动容的说道,然而她这份动容,只在周湛平在的时候方能看见一二。

宁瑶锦挑着眉毛看她,外祖和舅舅如果束手就擒,就只有抄家灭族的下场,甚至连几个舅母和表哥的性命也要赔进去。

他们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锦儿,为了天下黎民百姓……”周湛宁的眼中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你们先出去,我要更衣。”宁瑶锦站起来,整理了一下思绪,“且等我一刻钟,待我更衣之后就随你们去。”

三军阵前,宁瑶锦穿着出嫁前的姑娘装扮,一袭白衣胜雪,黑发长及脚踝,迎风飘起时,就像一抹黑色的旗帜。

她的一头乌发随了母亲,生的黑亮而柔美,幼时一直在闺房里几乎不怎么出门,嫁了人后就盘了上去。

汪镇北一眼便认出了她,大声喊道:“锦儿!”

宁瑶锦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看到外公已经花白的头发,还有几个舅舅们焦急的眼神,淡然一笑。

皇上高坐龙椅之上,声音浑厚而威严:“汪爱卿,你本是朕之肱骨,此番又是意欲何为?难道想要改朝换代意图颠覆超纲不成?”

汪镇北看了看宁瑶锦身后站着的周湛平,和他渐渐伸出的手,目眦尽裂:“臣不敢!”翻身下马,一身傲骨的骠骑大将军卑微的匍匐在地上,向着城楼之上深深叩首:“求皇上放了锦儿,臣愿意交出虎符。”

皇上长出了一口气,浑身的紧张放松了下来:“罢了,汪爱卿,你汪氏一族这么多年来也为朕为我大胤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朕会给你和汪家军一个体面的结局,你府中的老弱妇孺朕也会网开一面,只是今日到场的军士们,谋反到底是抄家灭族的大最,你们手中皆有兵器,且自裁了吧。”

冷风在小小的瓮城里吹的肆意,打着旋儿发出清脆的声响,直吹得人心头战栗,不得安生。

汪镇北跪了好久,才在儿子的搀扶下慢慢起身:“臣……领旨。”

“等等!”宁瑶锦出声打断,骤然回头看向龙椅上的皇帝:“皇上,汪家军为大胤出生入死,可否放他们一条生路?”

皇上还没说话,周湛宁倒是先开了口:“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皇上没有追究他们的父母亲族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宁瑶锦,汪镇北宁可牺牲自己全家和汪家军上下也要保你,你真的好大的脸面。”

宁瑶锦冷笑了一声,一脚踏上了高处的浮台。

冷风猎猎,高高的扬起她身上的白裙,战战作响。

“锦儿!”城楼之下传来一声哀戚的悲鸣,那是她慈爱的母亲。

母亲一头秀发是京城出了名的美,此时一头白发却依旧美的惊人。她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拉着她的手:“锦儿,别怕,母亲在,母亲跟外公来救你。”

站在周湛平身后的宁瑶薇缓缓开口:“二伯母,怕是你只能在汪将军和四姐姐之中选一个了。”

她虽是庶女,但已经位居王府侧妃又甚会经营,宁瑶锦的外公是骠骑大将军,统领着北部幽州五十万兵马,他的动向这位侧妃娘娘怎会不知?

“四姐,”宁瑶薇由丫鬟搀扶着,踩着小太监的背仪态万千的下了贵妃榻,一袭上供的牡丹织锦衬得她整个人气势逼人,“莫要耽误时辰了吧,汪家军死得其所,错就错在你执意要入南陵王府。下辈子记得投个平凡人家,否则怕是还要落得跟今生一样的下场。”

彼时,宁瑶锦被几个小太监反扭了双手摁的跪在地上,抬起眼看她:“六妹,我自认没有对不起你。”

“唔,四姐这话薇儿可就听不懂了,”宁瑶薇挥了挥手,一干丫鬟和太监躬身退去,只余她姐妹二人。宁瑶薇微微弯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尾斜挑向上的远山黛高高扬起,随着她微微眯起的眼睛显得更加锐利。

“我们姐妹两个本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是姐姐幼时便独占了长辈宠爱,事事都要压妹妹一头。不怕告诉姐姐你,咱们王爷其实是对姐姐一见钟情的,可是没有娘家势弱的我才是正妃的最佳人选,也只有我诞育的孩儿不会威胁到皇室。你说王爷在看到我的时候,会不会再想起四姐你?”

宁瑶薇抚着广袖上金丝织成的金凤凰,笑了笑接着说:“王爷对姐姐情深,只是今生却是无法跟姐姐表明心迹了。王爷晚上睡觉的时候口口声声喊得都是姐姐和景哥儿的名字,可是毕竟他是皇族,不能容许兵权旁落。王爷对姐姐,恐怕是忘不了的。然则伊人注定与他无缘,便你的妹妹我更多了怜惜与补偿之意,四姐你最了解王爷了,你去了,王爷只会加倍的补偿于我,他这个人最重情谊了,四姐姐你说是也不是?”

宁瑶锦狠狠咬牙,只恨当初看她父亲残疾无甚功名,小心翼翼的在宁府谨言慎行的生活着,便不自觉多了些怜惜,没想到却养虎为患。

周湛宁一把把宁瑶薇拉下来圈进怀里:“薇儿你别站在那里,我瞧着揪心。”

“王爷别担心,我只是与姐姐说两句私房话罢了,姐姐此时,心中定是难过,我做妹妹的也好宽慰宽慰她。”宁瑶薇顺着周湛宁的力道,又坐回了贵妃榻,脸上带着莹莹的泪意和悲悯,看着宁瑶锦的时候,却露出讥讽的嘲笑。

风起时,呼啸的声音更大了些。

一切都已成定局。

宁瑶锦回头问道:“皇上,这些都是为了国家马革裹尸在所不惜的将士,真的要他们如此憋屈的死在这秘而不宣的瓮城里吗?”

皇上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有说出来一句话。

她笑了笑,看向身后的周湛平:“罢了,只怪我当初执念太深,若是有来生,只愿不再遇到你。”

脚尖轻点,一跃而下,风吹起黑的发白的衣裙,似一道白色的雪花纷扬坠地。

城楼很高,狂风在耳边呼啸,落地的前一刻,她听到了母亲撕心裂肺的呼喊,还有汪家军们操戈而起的悲鸣。

不远处,一支急行军一身玄甲,直奔王城而来。

一人下马查看后回来禀报:“启禀主上,这位姑娘已经香消玉殒了……”

周靖谦脸上晦暗不明,看不清表情。良久,他默默叹息道:“还是来晚了一步。”

小小的瓮城里,汪家军气势高涨,杀得红了眼睛,皇族只剩下少数御林军在负隅顽抗,皇上趁乱下了城楼,不知所踪。

宁瑶锦从梦中惊醒,汪家军的嘶吼悲鸣声仿佛还在耳畔,眼前却是另一番天地。

不大的一处卧房,收拾的甚是窝心,正红色的牡丹花开床顶,淡青色床帏打着细碎的褶子,床尾处放着一只珍宝八足的香炉,袅袅的冒着淡淡的香气。

窗外的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鸣叫着,几个小丫头经过,好像是在讨论谁家主子新赏了什么头面。这一切,还是当从前宁家的旧时模样。

“锦儿,昨夜可睡好了?”

床帘被轻轻撩开,一个三十出头的美妇人出现在面前,她头上簪着一支简单的银簪子,慈眉善目的,身条又窄又长,白白净净,让人一看就舒服。

眼前的母亲年轻了十岁,笑的温暖沁人,端着一碗她出嫁前最喜欢的枸杞银耳汤,一边念叨着她贪睡,一边埋怨她像是一只小懒猫一样贪睡。

“锦儿,昨夜你几时才安睡?你也别怪你祖母,她也是为了你好,出了头的椽子先烂,太过出风头不是什么好事。来,娘给你熬了枸杞银耳,快起来梳洗一下,我让青梅给你热着。”

宁瑶锦伸出手看了看,一双十二三岁女童的柔嫩小手映在眼前,就连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丫鬟当归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俏生生的立在床前,手里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额间的碎发有些微微的水汽。

抄佛经的事情她倒是有印象,她十二岁的时候因一首《思凡吟》名噪京城,却被自家祖母宁老太太罚了跪祠堂抄经书。

她重生了,竟然重生到了十二岁。

宁瑶锦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娘亲,锦儿就是闻到了枸杞银耳汤的香味儿,这才醒来了。”

“你呀,就仗着你祖母宠你,都多大年纪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以后嫁了婆家,这幅小馋猫样可要被夫君和婆婆数落的。”母亲招呼当归和白芷两个小丫头来帮她穿戴,一碗甜蜜的汤水放在一边,用帕子轻轻盖上。

宁瑶锦张开双臂,任凭小丫鬟帮自己一件一件的套上衣裳,小女孩儿挺直腰背坐在母亲脚边,汪氏轻柔的把女儿披散的秀发梳顺束起,留下些发丝披在脑后绕过耳朵垂在脸侧,衬得两个小脸蛋白皙莹润甚是讨喜。

宁家是昭阳镇有名望的药材商人,同时也是皇商,皇宫大内的用药皆出自昭阳宁家。到了宁瑶锦的父辈,共有兄弟三人,宁瑶锦的父亲宁嘉年行二,跳出了商贾出身考上了功名,很是给宁家长了脸面,昭阳镇内人人说起莲湖巷的宁家,首先提起的便是宁家二爷宁嘉年。

宁嘉年生的一表人才,风流倜傥,还带着文人清逸俊秀的风骨,殿试时在京城巧遇骠骑大将军之女明阳郡主汪氏,两人一见钟情暗生情愫,考取功名后两人结为伉俪,这才有了腹中的嫡子宁行川,次年,又生了嫡女宁瑶锦。

宁行川掀开门帘子进来的时候,浑身穿着一身短打,丝丝冒着白气儿,像是刚刚打完拳的样子,看到桌上放着的枸杞银耳汤,端起来咕咚咕咚就是几大口,末了一抹嘴说道:“母亲这汤煮的真好喝,还有没有了?”

“母亲可就做了这一晚来给我,全被哥哥喝光了。”宁瑶锦笑着说:“哥哥你可得赔我。”

宁行川大手一挥,一屁股做到了红桤木凳子上:“咱们兄妹两个还计较什么,昨晚上的馒头还不是你哥哥我给你送去的,小没良心的。”

汪氏正好帮宁瑶锦梳好了头,笑吟吟的招手示意大儿子来近前,相公才学出众颇受皇上赏识,小女儿聪慧灵巧乖顺可爱,大儿子则是个让人头疼的的,明明生在宁嘉,却喜欢跟他舅舅一般喜欢武艺,三五岁的时候就打的宁宅方圆五里之内都没有麻雀赶来吃食,如今年岁大了,更是连野兔野猫都没有了。

“你们两个可给我省点心吧,最近年下府内的庶务都要忙死我了,好了,川哥儿你赶紧收拾一下,跟我去正院给你们祖母请安。”

汪氏一手牵着一个,由小丫鬟们簇拥着一起到了宁老太太的院子。

刚进门,就听一个女声尖细锐利:“母亲,您也不管教管教,到底是二哥是个当官的,架子委实拿捏的大,都这会了还不见人影子,是觉得咱们商贾人家配不上人家郡主的身份么!”

宁瑶锦微微一晃神儿,说话的人……

她永生都不会忘记,这样的一个声音,曾经恶毒的将母亲欺凌到深夜哭泣。

其实宁瑶薇的亲生母亲是宁家的一个浣衣奴,后来被宁老太太赶出了宁家没多久就死了。李氏嫁进宁家后,干脆把她记在李氏的名下,对外一致都说是嫡女,只是宁家人却是都知道这件事的,谁也没有把宁瑶薇当做嫡女看待过。

前世宁瑶锦背井离乡嫁入王府,路途遥远,联络颇为不方便,她一直不知道李氏竟然把母亲圈进在了马棚里,只有一根铁锁链锁着,一直到她出事,母亲硬生生挣断了的拴着铁链的木头,拼死入宫。

甚至,父亲被皇室利用殆尽后打入天牢活活饿死,她的三叔和三婶都没少推波助澜。

母亲汪氏虽然是汪振北的女儿,却很是明慧清秀,嫁给宁嘉年之后很是尽到了妻子的责任,恭敬的伺候宁老太太,还帮着大嫂孟氏持家管理府中大小事务,一点都没有继承父亲和三个哥哥的武将气势,脾气秉性也软的好似一团棉花。

三婶李氏则截然相反,或许是因为从小长在乡野,性子泼辣口齿伶俐,活脱脱一个王熙凤再世。前世,母亲告诉她,对于这种人,惹不起就躲,躲不起就逃,可是她们的忍让却让李氏更加变本加厉。

宁瑶锦脸上挂上了一丝笑,甜甜的的叫了一声:“祖母,昨夜里可睡得好?”

宁老太太听着她的声音忙应道:“好是好的,就是一直操心着我的锦儿可饿着冻着了,直到半夜里还瞧见一个黑影子拎着个食盒过去,这才放心睡下。”宁老太太说这,往宁行川那边瞥了一眼,看的他低着头直摸鼻子。

“母亲安好便好,媳妇也就放心了,您可是我们的主心骨一大家子人可都指望着您呢。”汪氏柔柔的应了,在凳子上坐下,犹豫了一下才终于问出口:“母亲,听说相公这几日就要回来了?”

宁老太太笑眯眯的:“是啊,比往年早了一些,前儿个捎了信儿回来,说是太子和燕王殿下也会来宁家小住,老二媳妇你可要打点好了,莫怠慢了两位贵客。”

汪氏听说宁嘉年就要回来,眼睛都莹莹的亮着光,语气也轻快了不少:“是,媳妇儿一定好好打点。”

临近年下,在京城供职的父亲也要归家,依稀记得上一世也是在这时回了宁家,没几日那明珠公主便跟了来,临走的时候肚子都大了,母亲天天以泪洗面,哭的像个泪人儿。算算日子,约莫也就是这几日的光景了。

汪氏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唇,说道:“母亲,天气冷小孩子不禁冻,锦姐儿染了点风寒,今儿早上睡得沉了些,媳妇便心软了。来迟了是儿媳的不是,请母亲责罚。”

宁老太太挥挥手:“罢了,昨儿也是我罚了重了些,锦姐儿到底是个小姑娘,今儿个可好些了?”

汪氏连忙作揖:“回母亲的话,好多了,劳母亲记挂。”

宁老太太点点头还没说什么,老三媳妇李氏却阴阳怪气的说道:“锦姐儿那可真真是娇贵的,抄个经文就招人惦记,不比我的薇姐儿,父亲是个不中用的,别说抄佛经了,怕是跪一晚祠堂第二天一早还是第一个来给祖母请安的。”

“有你这么说话的么?这话当着孩子们的面说,也不怕孩子们长大了笑话!”宁老太太斥责道。

李氏历来是个混不吝的,谁的面子都不看,站起来指着宁老太太的鼻子就说道:“母亲的心长得偏,相公的腿疼的下不得床,也没说给点银钱买点补品,反倒是锦儿的银镯子没少打,合着都看不清我们三房是不是?”

李氏进门的晚,这宁家三爷倒还真的不是宁老太太亲生的,原先宁老太爷在外头养了个暗门子,三儿子都十几岁了才领进门来,很是打了宁老太太的脸。只是这件事情一直是宁老太太的逆鳞,没人敢去触的,宁瑶锦也是前世父亲出事的时候才无意中得知的。

宁老太太气得直哆嗦,这个李氏的脾气像个炮仗一样,偏生这宁家三爷是个天生残疾,性子也偏激不好处,动手打下人那是常有的事,虽说宁家家境殷实,但是昭阳镇里家境不错的不少,媒婆说破了嘴,最后才在远郊的农户家说了个女儿,宁家给了足足一万两银子,才肯嫁给跛了一条腿的老三宁嘉日。

这些年来宁老大大说话做事都拿捏的谨慎,凡是都忍着让着些,尤其是李氏生了双生女儿之后,越来越没了婆婆的架势。

最后还是当家大奶奶孟氏打着圆场:“咱们宁家哪个不是道三房的三个姐儿生的最是玲珑可爱?母亲每年的封红都是给的三房最多的,母亲到底是咱们宁家的老太君,切不可跟母亲顶撞才是。”

汪氏也柔柔的一旁劝道:“是啊三弟妹,锦儿那个银镯子是我哥哥上次从北漠捎来的,刘姑娘要是喜欢,让锦儿送给她就是,好歹她是个姐姐,不应该跟妹妹们争的。”

汪氏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李氏就更压不住了,她一向看这个高高在上的郡主不怎么顺眼,明里暗里存着攀比的心思,可是从家世到学识,从相公到儿女,样样都不如她,叫她怎么能甘心?

“二嫂你这话说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将来宁家偌大的家财可都是哥儿们才能分的,我们三方一个儿子都没有,将来说起照应,不是一房的,谁有能顾得着谁?将来三房的妹子们在婆家受了气,可连个哭的地方都没有了!”

李氏向来看这个二嫂有不顺眼,当众下脸子乃是家常便饭,反正妯娌之间婆婆妈妈的事情也不能真的让汪家军来动刀动枪的,她有恃无恐的很。

“要我说,来年二哥去京城的时候把我家六姑娘也捎带上,长这么大也跟着伯伯上京城见见世面,顺便能遇着什么王孙公子的,以后我们娘儿几个也好有个依靠。”

王孙公子?宁瑶薇不过就是一个商贾出身的三房庶女,京城里的贵女数不胜数,她能给人家王孙公子当侍妾已经要烧高香了。

而且父亲不可能同意的。

汪氏一脸为难,但是碍于李氏的一贯的嚣张跋扈,不敢太过直接的拒绝,只能委婉的说道:“薇姐儿还小呢,不急着吧?”

“二嫂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氏颇为不满,一个白眼儿翻过来,:“我们薇姐儿只比你的锦姐儿小一岁罢了,如何就不急了?”

汪氏最近是在张罗着给宁瑶锦相看来着,当即有些说不出话来,磕磕巴巴的道:“三弟妹你别误会,我没有这个意思……”

宁老太太给汪氏使眼色,意思是让她息事宁人,李氏对婆婆都横的不行,她还真不是李氏的对手。

汪氏刚想点头,一个童声忽然说道:“锦儿倒是觉得,三婶儿说的也并无不可。”转头一看,却是端着小杌子坐在自己脚边的小女儿宁瑶锦,此时正笑吟吟的抬着头,笑的甜甜。

宁行川闻言扯了扯宁瑶锦的袖口:“妹妹……”

哥哥这是怕她在李氏手上讨不找好,上一世就是这样,天天忍让着李氏,才渐渐惯得她越来越得寸进尺。

回了哥哥一个安抚的眼神,宁瑶锦继续说道:“父亲教习的也都是皇子公主,保不齐还真能做一回月老,成就一番姻缘呢。”

这话明着是赞同李氏,可是谁都能听得出其中的不妥来。

宁瑶锦自己都是个并未及笄待字闺中的姐儿,父亲对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置之不理,反而替别人张罗?怕是有什么隐情嫁不出去吧!

女儿家的隐情?左不过身子亏空,或者清誉有损,再或者更严重一些,相貌丑陋无法诞育。

李氏也咂摸出一点儿味道来,白色微沉,狠狠的瞪了宁瑶锦一眼,咬着牙说道:“二哥恐怕事务繁忙,姻缘这事情也是天注定的,凡是强求不来,作罢吧。”

宁瑶薇也附和道:“母亲说的是,二伯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想必公务忙得很呢,薇儿还小,不急在一时的。。”

宁老太太点点头表示赞许,转头看她的时候还笑了笑。不急不躁的把李氏的话头子个掐断,偏生她还无法发脾气,以后若是都能这样遏制李氏就好了,肯定能灭一灭李氏的嚣张气焰。

恰在这时,管事宁伟的扬声道:“二爷您回来了!老太太正念叨您呢!”

“不急”一个中年男人说道:“先去收拾三件最好的客房出来,家里有贵人到,一应物品不可短缺,尽心服侍不得怠慢,可记住了?”

“是,二爷您放心,小的这就吩咐下去。”

宁嘉年在马车边拱着手道:“太子殿下,燕王殿下,孟公子,寒舍简陋,委屈三位了。”

站在最前面的一位公子身穿金黄色的暗纹缎袍,手上摇着一柄写着“宁静致远”的水墨画折扇,通体贵气逼人,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年纪,身量却已经跟三十出头的宁嘉年差不多高。少年公子轻摇折扇,恭敬的还了礼道:“此行是我们多有叨扰才是,一切从简,莫要搅乱了府内的秩序才是。”

“太子客气了,昭阳镇不比京城人多热闹,外头冷得紧,快些进屋吧。”宁嘉年引路,太子走在最前面,后头两位同样仪表堂堂的公子随后,显出了尊卑来。

行至二门外的花圃前,宁老太太率着一众女眷已经迎了出来,见着人连忙下跪:“恭迎太子殿下、燕王殿下,老身宁顾氏,参加二位殿下。”

太子连忙扶起宁老太太道:“老夫人客气了,快快请起吧,本就在宫外,每次见着都要跪一跪那成了什么了?一切从简吧。”

“君臣之礼补课费,”宁老太太坚持,随后一一介绍着身后的女眷们,首当其中的自然是娘家有地位的大儿媳,和郡主二儿媳:“这些是我们宁府的后宅妇人,这位是老身的大儿媳孟氏,掌着中馈,若是三位公子有什么需要,只管跟她说就是。”

孟公子眨了眨眼,嘻嘻一笑,道:“辰哥儿拜见姑母。”

孟氏连忙把他扶起来,心疼的前前后后打量着,“听你爹说你去京城了,那边水土可还熟悉?吃的住的可还习惯?。”孟文辰一一答了,孟氏这才放下心来。

太子冲孟氏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别的也不方便多说什么,今日也只是认个脸儿,他日有事也好找人。

“这位是我二儿媳汪氏,二位皇子应是认得的。”

汪氏可是皇上破例封的明阳郡主,算起来皇子们还得叫她一声表姑姑。然而现在出嫁了自然以夫家的关系排在前面,三位楚楚公子哥儿都作了揖道:“师母。”

汪氏教养极好,早先收到宁嘉年的家书,知晓了三位贵公子要来府上小住,一早备好了封红,递给三个人道:“靖誉跟靖谦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文辰这些年也常来宁府走动,时间仓促也没来得及给你们备见面礼,封红俗气了些,但也算讨了个喜气。”

三位公子恭敬的接过,一一道了谢。太子周靖誉把封红递给一旁的小厮,连忙说道:“表姑姑离了京城,反倒成了靖誉的师母,只是上次见到表姑姑还是您出嫁的时候,算来也有十几年了吧?”

汪氏笑着说:“是啊,我从宫里出嫁的时候你还被奶娘抱在怀里呢,眼下却已经成了这般姿容出众的翩翩公子,也不知要成为多少女儿家的春闺梦里人呢,靖誉你可得替后头的皇弟们考虑考虑,别把整个京城的好闺女都迷了去了。”

“师母说笑了,”太子沉吟道:“论起京城女儿家的梦中郎君,那可真的没我什么事儿了。七皇弟靖谦才真真算是女儿家的梦郎呢!上个月还有个京城的大才女,是柳阁老的独女,费尽心力给靖谦写了一封厚厚的情信,可咱们的燕王殿下十分的不解风情,直接给退了回去,听说那柳姑娘被折了面子,连着病了一个月了。”

汪氏啐道:“靖誉你莫要胡说,女儿家的名声最重要了,以后怎么也是要嫁人的。你呢,皇上和皇后娘娘可曾给你定下人选了?”

周靖誉摇了摇头,把扇子一收,合在一起“啪”的一声:“未曾,父皇总说好好好挑,可挑来挑去都没有太合适的。听说昭阳镇这地方养人的紧,师母您可得替我多留意。对了,靖誉在京城里就听过宁家四姑娘的大名,今日锦儿妹妹可在?”

宁瑶锦听得心里咯噔一声。

原是她锋芒太露,惹的京城已经知道了太傅有个才华了不得的女儿,这才引起了周靖誉的兴趣,特地来宁府想一睹真容。而前世她一心扑在周湛平身上,其他人统统不往眼珠子里头放,太子因爱生恨,后来撺掇着皇上收拾汪家军,他可是最大的祸根!

被太子惦记上,可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儿。

后来宁瑶薇跟三叔三婶合谋将母亲软禁虐待,爹爹被下了大狱死的时候瘦成了一把枯骨,那时候明珠公主却怀着爹爹的孩子嫁给了另一个年轻的俊俏郎君,父亲的尸首只有母亲带着他们兄妹二人去收捡了回来。

宁瑶锦的眼前黑了一黑,那些噩梦一般的回忆,都始于自己前世的愚昧和任性。

汪氏往旁边错开了一点儿,露出宁瑶锦的身形来,:“这可不就是锦儿?京城里头的传言不可信,靖誉你可千万别跟着听信。”

宁瑶锦心中有了计较,面上却还是和气恭顺的,不让人挑出一点儿错儿处来,:“锦儿见过太子殿下,燕王殿下,孟家表哥。”

太子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两人身形有差别,宁瑶锦又刻意低着头,太子没有瞧见她的全脸,只当她担不起才女的名头有些心虚罢了。可身后的孟文辰倒率先开口了:“几年未见,锦儿已经长成大姑娘了,有太傅教导着,从小耳濡目染,才学势必是拔尖儿的。师母你却不知,咱们这个冷心冷肺的燕王殿下连柳阁老的独女都瞧不上,要我看,这普天之下,唯一可能让他倾心的,也就只有锦儿有这个本事了。”

说罢他还调侃的的用手肘碰了碰周靖谦,调皮的眨眼:“是不是啊靖谦?”

宁瑶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留意到太子身后身穿一身纯白长袍的男子,袍角还画着一支遒劲的墨竹,树干粗壮有力,竹叶却零落的向右后侧飘着,就好像有一阵风从左侧吹入一样。行走处竹叶若隐若现,使得整幅画作都变得好似动了起来,绵绵的竹叶随风飘洒,意境悠远恬淡。

再看周靖谦本人,宁瑶锦前世也是见过些世家公子的,可没有一个能及的上此人身上的英挺清贵。他身材颀长,站在一起比太子还要高一些,生的清瘦却剑眉星目,薄唇轻轻抿着,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来。头上的发冠高高的将墨发束起高耸,更显得整个人气质出尘。

这般出色的人物,前世自己怎么好像印象极淡。宁瑶锦仔细想了下,前世她虽然在京城里,但这位燕王似乎并不常住宫中,反而喜欢去南蛮游历。本身她进宫的次数就屈指可数了,如此一来见没见过还真是不好说,若是真的见过,恐怕也只是人群中离得远远的吧。

可是好像他身上又有些熟悉感,犹记得她从城楼上纵身一跃,依稀有一个人骑着马急奔而来,她那时已然万念俱灰,何曾留意过一个匆匆的过客。可是那人身上的白袍,还有墨色勾勒的水墨青花,这世上恐怕没有第二个人会这样穿衣裳了吧?

她不禁又打量了两眼,双薄唇轻轻开启:“靖谦一早便听过宁姑娘的词作,唯有‘惊艳‘二字可以形容。今日一见果然传言非虚,腹有诗书气自华,气质使然,自然让人钦佩。”

声音低沉却不暗哑,自有一番出尘绝世般的音色,十分悦耳却又不是沉稳。上天让她回到此时,事实上她的心智早已经超过了此时的年纪。若是上一世能瞧上这样的公子,也不会在周湛平身上蹉跎一生了。可是造化弄人,亦或是命运使然,在她经历过那样一番彻骨的心死之后,此时的心境已经犹如一潭死水,在男女思慕一事上委实提不起什么兴致来。

宁瑶锦恭谨的笑道:“外界传言总是夸大些,一个能夸张成十个,十个能夸张成百个,听听也就罢了,不然这普天之下还不知要有多少个‘才女’呢。祖母就时常说锦儿定不下性子来,写东西不过也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

宁老太太失笑骂道:“我哪儿这么说了,小词儿倒是不少。你父亲母亲也是谦和文静的,你跟川哥儿倒是一个赛一个的调皮!”她转头道:“宁府不及皇宫,还望三位多多担待,有何不妥之处尽管说,咱们宁府一定尽力让三位住的舒心。”

太子又客套了几句,由宁嘉年引着往二房而去,女眷们则搀扶着宁老太太回了主院。走在身后老大不高兴的李氏一会踢踢花草一会又扔个石子儿,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说什么。时不时的叹一口气,一直从大门口叹到了正院里。

宁老太太眉毛一拧:“又是何处惹到你了?”

李氏一边抚平裙角的褶皱,一边用凉飕飕的口吻道:“这宁家我是待不下去了,来了客人只介绍大儿媳二儿媳,可见我这个三儿媳是有多不招人待见。罢了,人家要么是大家闺秀要么干脆跟皇子都是亲戚,哪里轮的我?薇儿,你去帮两个妹妹收拾东西,跟娘回外公家。”

“你看看你,这不是人家一路舟车劳顿劳乏了么,先让他们休息一阵子,晚膳的时候正式介绍你,不更显得隆重些?”孟氏作为当家大太太,协调妯娌关系也是她的一项日常工作,李氏也不知为何总是跟汪氏过不去,她也不好偏帮,只能两头劝着,这么多年了来回说和,只要不吵起来便罢了,“二弟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汪氏还记得自己一开口就引得李氏肝火大动,此次便不太敢帮腔,只得用手搅着手里的帕子。

“大嫂您可别枉做好人了,人家可是堂堂皇子的表姑姑,哪肯接我们平民老百姓的话茬子?肯赏脸跟我们坐在一个屋子里都已经是我们祖上烧高香了。得,您也甭劝了,我跟老三过了这么些年也算报了恩了,宁家家大业大,不愁再找个媳妇,我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也省的母亲天天看着心烦。”说完就作势要拉宁瑶薇出门,没想到宁瑶薇确实个眼神活络的,站着没动,倒是顺着李氏的力道跪了下来,挨着地就开始冲着汪氏梆梆梆的扣头。

“二伯母,母亲她是气薇儿不是个男儿身,并非故意顶撞,您千万大人不记小人过,多担待些。四姐,我的好四姐,你可帮帮薇儿吧……”

照理说,李氏跟汪氏都是宁家的媳妇儿,薇姐儿除了跟祖父母外,可是万万没有给伯母下跪扣头的道理,还把宁瑶锦也给捎带上了,这一番作态,活生生汪氏和自己逼成了欺负三房的坏人。

从前宁瑶薇就是这样,总是让人觉得她可怜,下面两个双胞胎幼妹还不足周岁,父亲残疾跟着性情也狠厉,母亲还是个不省心的,作为长女活的很是艰辛。宁瑶锦总觉得到底是三叔的女儿,能帮上的话总是帮上一把。

可如今她早已看透宁瑶薇的本性,她做这一切,无非就是为了给门外来给孟氏请安的孟文辰看而已。

前世有周湛平,今世有孟文辰,宁瑶薇的口味还真是不挑。

果然,孟文辰掀开门帘子进来,先给宁老太太和孟氏请了安,便看到地上哭哭啼啼跪着的宁瑶薇,忙说道:“薇姐儿这是怎么了?提前给老太太拜年?拜年可没哭着拜这个理儿啊。”

宁瑶薇慌忙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一张苍白的小脸楚楚可怜:“让文辰哥哥看笑话了,薇儿就是一时听闻二伯父回来了,高兴的。薇儿就先回房梳洗一下,这副样子却是没法见人了。”

孟文辰如今十八岁,也到了定亲的年纪,母亲早前估计已经捎信给嫁进宁家的孟氏,请她帮忙相看,今天他作为太子伴读来孟家,一来是看望姑姑,二来却是要跟姑姑说一说亲事的事,两个人都快到了定亲的年纪,理当是要避嫌的,于是孟文辰也没去扶她,只轻轻点了点头。

没想到宁瑶薇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却说道:“四姐,薇儿有点站不稳,能否扶一扶薇儿?”

“自然可以。”宁瑶锦起身,扶着宁瑶薇慢慢走出了正院,往三房住的院落走去。昭阳镇在大胤中原偏北,到了年下便下起雪来。道路上的积雪已经被仆从清理的干干净净,只是屋顶并树枝上还是白茫茫一片,时不时扑簌扑簌的掉下来一些,倒是得趣儿。

宁瑶薇娇软无力的伏在宁瑶锦身上,直到宁宅的花园处停了下来,稳了稳身子站直了,一点刚刚的娇弱都不见,她理了理衣裙才说道:“有劳四姐了。”

“没事,姐妹之间不需如此。”宁瑶锦看她站稳了,也收回手来。刚刚出门的急没有带手炉,为了扶她又暴露在冷天里好一会,双手冻得有些微红,搓了半天都暖不热。

宁瑶薇也注意到了,忙说:“四姐跟我去我屋里拿一些獐子油吧,我外公自己上山打的獐子,冬日里存了厚厚的肥油,最是耐冻了。我给制成了獐子油,涂在手上特别滋润了。”

宁瑶锦原本是想拒绝的,可是眼神一撇,却看到太子周靖誉带着小厮从假山那边绕了过来。她不想跟他打照面,三房的院落在另一头,便顺水推舟道:“也好,先谢过六妹妹了。”

“四姐客气了。”宁瑶薇本也是客套一番,她娘亲刚才为难了汪氏,她还想着宁瑶锦也得给她点颜色瞧瞧呢,刚好看到太子过来了,一番惺惺作态的假做好意却被羞辱的戏码已经浮在心间,只等宁瑶锦忍不住斥责她獐子油乃是下等货色然后被太子撞破。

可她万万没想到,宁瑶锦竟然答应了。她更没想到的是,上一辈子宁瑶锦在冷院里,冬日里只有褴褛的一袭道袍,冷院苦寒,连个炭盆都没有了,更别说獐子油,哪里会斥责她呢。

宁瑶薇一时间骑虎难下,只得说:“獐子油需寻个接地气儿的容器方可,普通的木头匣子或是铁匣子都不行,会损伤獐子油的效用。”

“二位妹妹再说什么接地气儿?”太子换了一身青色的棉布袍子,许是昭阳镇着实比京里冷些,缎子衣袍好看是好看,却最是不耐冻的。

宁瑶锦头皮一紧,还是跟太子遇到了。什么容器什么接地气儿,怕是宁瑶薇估计要等太子过来的托词吧!

宁瑶薇刚要跪,就被太子一把捞起:“这是薇姐儿吧?适才刚进门也忘了跟薇姐儿问好,是靖誉的不是,”他解下腰间的一个羊脂玉佩放到宁瑶薇手上:“算是给薇妹妹赔罪了,出来的匆忙身上没带什么好东西,薇妹妹可千万别嫌弃。”

宁瑶薇低着头接过,再抬起头的时候眼中光华乍现,晃的周靖誉脑袋嗡了一下。

太子周靖誉愣住了,宁瑶锦心里却在暗自思量,宁家的女儿样貌都是不俗,在昭阳镇可是很有些名气的的美人窝窝。几个姐妹中,宁瑶薇的相貌算是比较出挑的,否则前世也不可能一跃成为周湛平心尖尖赏的人,除了颇有心计之外,出众的容貌却的的确确是吸引男人的第一步。

只是她也没想到,见惯了美人儿的太子竟也是这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委实让人有些不解。

周靖誉一时有些怔忪,哽了半天有些说不出话来:“那、那个……”

“谢太子殿下赏。”宁瑶薇微微一笑,聘婷的盈盈下拜。

太子也渐渐的展开笑颜:“此时不是在宫里,薇妹妹便不要再如此多礼了,我虚长你几岁,你唤我靖誉哥哥便好。”

两人郎有情妾有意,宁瑶锦也微微放心,她的目的只是不想跟周靖誉有过多的牵扯而已,如此甚好。

恍然间,周靖誉这才注意到一旁一直不发一言低头看着绣鞋的宁瑶锦,忙说道:“锦妹妹别见怪,靖誉哥哥出门只带了一个随身玉佩,下次一定给你补上。”

宁瑶锦善解人意的说道:“太子殿下慷慨,玉佩虽是贵重可于锦儿来说却还不如一盒子獐子油顶事。不知太子殿下能否帮个忙,送六妹妹回院子,顺便帮我母亲捎一匣子獐子油?”

周靖誉连忙点头:“师母要用靖誉自是义不容辞的,锦妹妹放心,稍后我送了薇妹妹回了院子,便把獐子油给师母送过去。”

“劳烦太子殿下了,天气委实太冷,那锦儿就先回去了。”说罢,宁瑶锦行了个礼,便弓着身退后,倒着走了很远才转过身。

无他,她前世一心扑在周湛宁身上,自是熟知上位者都喜欢别人遵从礼数,尤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越尊敬,便越疏远。

宁宅的园子在昭阳镇很有些名气。既有江南的精巧,又有北地的大气,再加上大伯宁嘉岁爱花爱草,做生意的时候不忘从各地搜罗了各种奇花异草回来移植到自家园子里,有的养活了有的养不活,他却也不甚在意,还是不停的往回带。

绕过假山,是一段抄手游廊,游廊一边是锦鲤池子,春夏之际池子里各色的锦鲤被夫人小姐们喂得肥嘟嘟的,摇着薄纱一样的尾巴来乞食,甚是好看。宁瑶锦走到边上,蹲在池子边看着水面上结着的厚厚一层冰,回忆着她十二岁这一年发生过的事情。

一切的起始点,都在今年。她必须想办法,让太子把目光移开,最好是跟宁瑶薇成了好事欢欢喜喜的入宫去。李氏失去有心计的长女,凭她那张得罪人的嘴,就算她不出手,孟氏迟早也能玩死她。别看孟氏一副和事老的样子,分家产的时候先是伙同李氏一起把母亲软禁,然后一脚把李氏踢开,独占了全部家产,后宅这个地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也别嫌谁。

“冰还薄,往后些。”一道温和清冽的男声在身后说道。

宁瑶锦一惊,连忙转过身,却看到周靖谦微微噙着笑,背着手勾着嘴角看她:“太冷了,鱼儿都去睡觉了,要看鱼得等开了春。”

他倒没换衣服,还穿着一那身腊梅白袍,身边也没带小厮,这个人是敌是友还不明朗,宁瑶锦觉得还是保持适当距离比较好:“恩,谢燕王殿下提醒,宁宅的园子冬日里也没什么好逛的,外头也怪冷的,燕王殿下看景也不在一时,屋里到底暖和些。”

周靖谦没说话,只是移开了视线,借着高地势看了看假山那头。宁瑶锦个字小看不到,垫了垫脚,又垫了垫脚,才看到依稀是宁瑶薇和太子两个人。太子手中拿着一片不知什么植物的叶子,有成年人一臂长,叶片宽厚,在跟宁瑶薇说着什么。

燕王殿下淡淡开口:“那是芭蕉。”

“啊?”宁瑶锦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那叶子,是芭蕉的叶子。芭蕉原产南方,且都生活在野外很难家养,没想到你家的园子里也有,而且如此冷的天气还翠绿欲滴,养的真是不错。”

宁瑶锦对于前世的园子里有没有芭蕉倒不是很清楚,估计是大伯去南方做生意带回来的吧?

“我大伯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遇到精贵些的还用药材泡水养着,许是这个缘故。”宁家本身就是开药材铺子的,一些成色不好的,或是陈年的药材,几乎都被大伯用来伺候这个院子里的心头爱了。

前世便知道燕王殿下是个闲散王爷,没想到还真的是。也好,当今皇上子嗣颇丰,燕王殿下行七,却只比太子小一岁不到,大大小小的皇子二十多个,还不算公主。当个闲散王爷也好,免得日后引得新皇忌惮。依稀记得上一世她死得早,不知道后续这些皇子们都是个什么下场,想来也不会太好过就是了。

本以为他会顺势说些花草见闻,不想这位闲散王爷一开口却道:“你可喜欢太子哥哥?”

这话问的有些越界。

一来这是女儿家的私事,都是女儿家跟母亲私房话的内容,爹爹尚且不便过问,更别说他一个平辈的男孩了。宁瑶锦转念一想,亦或许是替自家哥哥把关的?太子的正妻不出意外将来是皇后,侧妃也是高阶妃子。而她,外公是一品骠骑大将军,母亲是明阳君主,父亲又是太子太傅。若是真的进了宫,位分不会低。

如此一想,宁瑶锦也释然了。太子选妃总是要考虑的多些,那他弟弟问一嘴也着实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太子的面子毕竟在那搁着,明着说不想嫁驳了太子的面子,父亲那头也难免跟着受些牵连。

宁瑶锦斟酌着字句道:“锦儿还小,依稀听父亲提过娥皇女英的故事。虽说姐妹两相处甚好,锦儿却觉得女人难免心眼都会小些。况且锦儿的婚姻大事都遵从父母之命,父亲母亲总是希望子女过得好的。”

她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太子刚刚跟宁瑶薇站在一起的样子燕王殿下也看到了。她可不愿意跟宁瑶薇两姐妹共侍一夫,就算是天子也一样。而且,她的身份确实特殊,要是不嫁太子,还真说不好皇上会不会给她赐婚。

燕王“恩”了一声,道:“你是个心中有丘壑的,万万不可被富贵或是所谓真情迷了眼睛,那样才真叫可惜。罢了,既然知晓你没有这个心思,以后估计也没了再见的机会,以后多珍重吧。”他从扇子上解下一个锦鲤形状的翠玉吊坠递给她:“不值钱的小玩意,之前在江南买的,给你留个纪念吧。”

宁瑶锦着实没想到,太子那没收着的见面礼,在燕王殿下这收着了。

她从来不是扭扭捏捏的,恭敬的接了以后行了个大礼:“谢过燕王殿下。”

“恩,回去吧,外头冷,我这人连幽州都呆过两年,倒是不怕冻的。”说罢,燕王殿下抬腿离开了抄手游廊,朝园子中心的亭子走去。

宁瑶锦把扇坠收好,也没回正院,直接回了自己的小屋。

年下了,宁宅过年的大小琐事很多,孟氏跟汪氏都忙得脚不沾地,倒是没人敢支使李氏。宁瑶锦回到二房的时候母亲还没回来,哥哥宁行川却在,好像等了她有些时候了。

“锦儿,你还真送那个小心眼子回去了?”宁行川一向不喜欢宁瑶薇,前世就不喜欢宁瑶锦帮宁瑶薇,痛心疾首道:“那个小心眼子没安什么好心。她们娘儿俩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可千万别心软。”

宁行川比她大一岁,个子却已经高了她快一个头了,隐隐已经显露出几分男子的英伟来。

乖巧的在哥哥身边坐下,宁瑶锦倒了杯热茶捧在手里暖手,才慢悠悠说道:“没想帮她,路上碰到太子了,行了个礼才回来,耽误了些时候。哥哥你怎么也回来了?”

宁行川一脸“你可别提了”的表情,挥手道:“当归白芷,你们下先去,别让人进来。”

出什么事了?宁瑶锦看着丫鬟们走出门,才听宁行川压的低低的声音:“是大伯,在外面养了个暗门子,被大伯母知道了。”

宁瑶锦也吓了一跳,前世可真没这事。

“暗门子?哪家的姑娘?”

“还真不是姑娘了,”宁行川说道:“这女人也是个角色,之前可是万花楼的头牌,万花楼你知道吧?就是……就是……”宁行川憋的脸红红的:“反正不是什么好地方,然后遇到了一个准备去南边京里赶考的秀才,不知怎么的就看对眼了,秀才也不上京了,用全部盘缠给她赎了身,两个人在昭阳镇安下家来,还有了一个女儿。可那倒霉的秀才,跟调戏自家娘子的公子哥闹了起来,被活活打死了。这女人从此便消失了,谁知道是被大伯藏了起来,养在城外的乡下。”

大伯跟大伯母一向举案齐眉,从来没有红过脸,前世直到她进宫都没有发生过这件事。难道是她的重生,让历史全部改变了?也不对,那太子还是来家里小住了,到底是哪里的差错?

“怎么发现的?”宁瑶锦隐隐觉得这件事估计是出来那个把秀才打死的公子哥身上。

宁行川的话也印证了这一点:“还不是南家那个二世祖,南江鹏,他那个名声臭的简直整个昭阳镇无人不知,当初那个女人刚刚卖身青楼的时候,第一天就是他买的……唉你看我这张嘴,跟你这个女儿家说着干什么。反正就是南江鹏之前认识她,在街上偶遇的时候认了出来,嘴上又不干不净的,这才惹怒了秀才,失手把人打死了。听说是昨儿个他去药铺抓药,看到了那个女人和秀才的女儿,问了小姑娘几句,就套了出来。谁——”

宁行川身手不错,一步跨到门口掀开门帘子,一把把偷听的人抓住摔到地上。

宁瑶锦这才发现,原来是她的丫头白芷。

怪不得当初她跟太子的事情宁瑶薇跟李氏好像老早就知道,原来是身边的人出了问题。

当归跟白芷都是从小服侍她的,她还真没想到是她。呵,宁瑶锦冷笑一声,看到九年前的这个家,真的藏着不少妖魔鬼怪啊。

白芷一看被抓了个现行,哭着求饶:“四小姐,奴婢只是站的进了些,怕您跟公子叫人的时候听不见,真的不是有意偷听的……”

宁行川才不听她那一套,一扬手白芷生生在地上滚了一遭:“哎哟——”

“收声。”宁瑶锦摔了个杯子,杯子就落在白芷的脑袋身边,唬的她立马止了哭声。宁瑶锦嘴里噙着一抹笑,道:“白芷,是大伯母还是李氏?”

“四小姐,真的是白芷自己离得近来着,怎么又扯到两位夫人身上了……”白芷呜呜咽咽的。

宁瑶锦看的烦躁,这样的场景她前世在宫里看的还少了?小丫头片子演技还不到家,不过为了她的主子倒是忠心。

宁瑶锦一改疾言厉色,换上一副温柔歉疚的的笑,扶着白芷起来:“好丫头,看来真的是我错怪你了。你看这衣裳都湿了,快去换一身衣裳吧,天气冷别冻出病来。”

白芷行了礼,带着哭腔道:“白芷自小跟着四小姐,一心一意都是四小姐。我先下去了,以后四小姐要是唤我的时候大些声,白芷可是再也不敢离的近了。”说罢一撩帘子出了门。

宁行川急的扯她的袖子:“妹妹你又心软了,这个白芷一看就是……”

“哥哥可知道她是谁的人?”宁瑶锦问道。

“肯定是三婶儿啊,只有她一直针对母亲。”

宁瑶锦眉头一蹙,还真不一定。上一世她远在京城宫中,不知道宁府的状况,只知道李氏把母亲软禁了。可是后来一想,这件事或许有点说不通。

母亲怎么也是郡主的身份,而且外公虽然离得远,但是名声在那震着,就凭李氏一介农夫之女,口舌之快还能理解为妯娌不和,软禁这种事情她可是万万不敢的,外公手下的兵哪个是好相与的?

一定有合谋,且这个合谋来头不小。

除了宁瑶薇这个贵妃女儿之外,就只有孟氏了。孟氏是孟家的嫡长女,孟家是冶铁世家,为朝廷铸造兵器铠甲,在朝中很有一番势力,当朝铁产量小,铸造出的兵器数量很有限,就连外公也时常要与孟家当家人通信保持联络,以图可以多得些铁制品。

如此一想,一切便说得通了。

孟氏的娘家可是冶铁世家,几乎整个国家的兵器和盔甲都是由孟家铸造。

兵权固然足以震慑皇族,可没有了兵器和铠甲的士兵照样是任人宰割,更何况北漠的胡族善骑射,铁簇可是特质的,杀伤力极强,若是没有了盔甲,一个铁簇可以把三四个士兵穿成冰糖葫芦。

宁行川也想到了这一层,道:“难道……”

“嘘!”宁瑶锦皱眉打断他:“有了白芷这条线,不怕揪不出幕后的黑手。只是现在我们两个羽翼未丰,尽力先护住父亲母亲,且看看再说,白芷那头防着就是,这条线握在我们手里,时不时的还可以透露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出去,总比一味防守要省时省力的多。”

晚间的时候,宁府在正院摆了满满三大桌酒席,宁老太太并宁家三兄弟陪着两位皇子坐一桌,大伯母孟氏领着女眷和孩子们坐一桌,下人们还破例坐了一桌,不过用屏风隔开了。

座次是一早就安排好的,宁老太太坐上首,太子并燕王次之,再次是宁嘉岁和宁嘉年。

“靖誉此番来太傅府上叨扰月余,多谢太傅一家宽带,有什么不圆满之处还望见谅。”太子举杯,大家都站起来敬酒,说了一圈圆圆满满祝酒的话方才坐下开始吃饭。

宁瑶锦中午的时候跟宁行川一起玩对牌,就着一小盘点心吃了的半饱,宁行川也是一样,兄妹两个也不好提前离席,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宁行仁正在忙活着给最小的双胞胎妹妹剔鱼刺,他是宁家的长房长孙,心性宽宏,对待叔伯弟妹一向宽厚,因为年龄长了一双幼妹十余岁,便分外疼爱些。

这一对幼妹正是邢老三与李氏半年前所生,取名宁瑶茯和宁瑶苓,面目上长得更像父亲一些,因此也有了邢家女儿的好样貌,生的粉雕玉琢玲珑可爱。宁行仁最是喜欢这对小妹妹,去哪儿都记挂着给幼妹带点儿零嘴儿和小玩意儿回来。

孟氏看的笑意融融,一边剥着虾仁一边说道:“前阵子刚得了两个金锁,打的圆滚滚可爱的紧,上头还铸着‘长命百岁’四个赤金大字,刚好给这两个小宝贝蛋。”

宁行仁连忙说:“娘,可是舅舅送来的那一对?可真真是可爱的紧,给两个妹妹用倒也应景,新年下取个好彩头。”

宁老太太平时最是喜爱大孙子,笑眯眯的说:“太子殿下见效了,我们仁哥儿啊,把这一对双生妹妹疼进了眼珠子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恨不得都捧了来,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太子举起一杯酒来,微微向邢老太太致意,恭敬的点头:“是啊,太傅一家其乐融融,靖誉看的甚是羡慕。”

皇宫里的皇子长到五岁便不能由亲生母亲教养,要送去勤政院里教习,吃喝住也都在勤政院里,上一代太傅姓郑,几年前告老还乡,宁嘉年这才顶上了太傅的位子。其实说是教习,其实皇子们年岁都大了,孺慕之情实在是淡薄了不少,顶了个名头而已,实际上则是太东宫的首席幕僚。

“母亲,那两把金锁可是放在小库房里?我去取来给两个妹妹带上。”宁行仁已经站了起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孟氏笑骂道:“瞧把你急的,你跟茵姐儿都这样大了我留着作何?得了你也别跑了,陪着太子和燕王殿下说说话,我去取来。”

李氏兴高采烈的,满脸喜气:“我先替两个小丫头片子谢谢大伯母和大哥哥了,我家这两个小囡囡哟,这愁死我了,一个雨薇的婚事已经让我操碎了心,将来还有两个,为娘的心还不得操碎了去。”说着,她的眼睛还不停的在太子和燕王殿下之间瞅来瞅去,以前她可是最满意孟文辰的,现在有地位更高的,哪还有心思估计一个区区孟府的少爷,孟府固然高贵,可再高贵哪有皇子来的金贵体面?

孟氏安抚道:“生女儿比生小子好多了,你看仁哥儿这样子,将来估计也是个被岳家拿捏的死死的,才真真叫我操心。你们先吃着,我去去就回。”

孟文辰也看出了李氏的眼色,尴尬的不行,忙说道:“姑姑且等等,文辰与您同去。”他入宫伴读之前可是宁府的常客,说完话就撒丫子跑了,也没人在意礼数的问题。

汪氏看着两个妯娌有来有往的一团和气,心中略略有些失落,不过作为明阳郡主她还是担得起这些,便也没说什么,笑着给宁瑶锦加了一筷子冬笋。

宁瑶锦本就不想再吃,而且早上白芷那件事,隐隐让她觉得孟氏有些不妥,干脆也说道:“祖母,父亲母亲,锦儿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歇一歇。”

“是哪里不舒服?”汪氏担忧的问。

本来就是想要离席的一个托词,宁瑶锦信口说道:“就是觉得有点发冷汗。”

宁行仁跟着自家父亲开药铺,也略懂一些医药常识,闻言便说道:“许是昨晚着了风寒,锦儿回去多喝些喝水,捂一捂发出汗来就好了。”

“是。那锦儿先下去了。”

临走的时候瞥了一眼太子,却不期然跟太子的眼睛对上了,早上在花园见面的时候高度差的太大她又故意埋着脸,现在她站着太子坐着,长相完完全全落入对方眼中,她几乎能看到周靖誉的眼中荜拨闪了一丛惊艳的火花,宁瑶锦忙低头避过,眉间微蹙,而后急急退去。

出了门,冷清的风在脸上轻轻一吹,宁瑶锦这才暗暗后悔,没事去看太子跟宁瑶薇干什么,让他们俩互生爱慕,最后不管是春风一度也好,还是珠胎暗结也好,她都可以摆脱前世的宿命了。也不知道太子心里头怎么想的,可千万要对宁瑶薇一心一意才好。

正院到二房不远,只需经过园子即可。宁瑶锦低着头走路,无意中却听到假山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又带着些暧昧的低喘。

她忽然想到,孟文辰只比大哥宁行仁大两岁。

假山里面的声音还在源源不断的传进耳里,其实平心而论这两人的声音并不算大,只是宁瑶锦走了靠近假山的小道,这才听到。

只是这一发现,实在让人太过震惊了。

宁瑶锦想立刻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离开,却没想到假山上消融的雪突然间滑落,不偏不倚正好掉在她后颈的衣领里,冰的她惊呼了一声:“嘶……”

假山里传来一个男声:“谁在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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