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瑶程立言是小说《穿越六零:千金娇又媚,军爷宠上天》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溪林染写的一款年代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穿越六零:千金娇又媚,军爷宠上天》的章节内容
沈玉瑶知道自己死了。
她明明记得在宫里参加赏花宴时自己被人给推下了船,然后被湖水淹没。
没想到一阵冷风吹来,她竟然醒了。
她坐起了身。
这才发现自己此时身处一个破旧的老屋里。
身下的木床上只铺了条薄薄的棉胎,硌得她后背发疼。
沈玉瑶皱眉。
她不知道自己来了哪里?
这家徒四壁的样子简直比他们丞相府最低等奴才住的地方都不如。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忽地听到身旁传来了呼吸声。
沈玉瑶不敢置信的偏过头,然后就看到一个男人背对着她躺在床上。
单薄的被子仅仅遮住腰部,露出光裸的后背和紧实的双腿。
男人!
躺在她的床上?
沈玉瑶简直要疯魔了!
一声尖叫几乎就要破嗓而出。
而就在这时,她的脑袋忽然感觉到一阵针扎一样的疼痛,紧接着一幅幅陌生的画面在脑海中展开。
过了好一会儿那疼痛才过去,沈玉瑶全身的衣服都要被冷汗给浸湿了。
她浑身颤抖,完全不能接受刚才看到的。
可看着那仍然酣睡的男人,她又知道自己刚才在脑中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已经从无双国来到了这个叫做华国的地方,来到了一九六八年!
沈玉瑶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正要思考下一步要怎么做?
没想到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精瘦的老女人走了进来!
她手里端着一个搪瓷盆,边进门边说:“立言啊,我端了点热水过来,你就在屋里洗漱,外面冷别冻着……”
老女人的话还没有说完,目光就与还坐在床上的沈玉瑶碰了个正着。
咣当!
老女人瞬间炸了毛!
她盆也不要了,丢在地上就尖叫着扑过来:“沈玉瑶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我跟你拼了!”
边说边用力的朝沈玉瑶脸上抓去!
程兰花简直要气疯了!
昨天她才给残废的儿子买了一个媳妇儿。
还没来得及让两个人圆房,多年未见过面的侄子正好出任务经过此地,顺便过来探望她。
程兰花的侄子程立言可是他们老程家最有出息的人,现在已经在部队做到团长了!
侄子来了,她也顾不得那个买来的女人,就把她锁在了屋里。
想着等侄子走了,儿子回来了,再准备喜事。
没想到,一眼没看见这个骚狐狸竟然爬了侄子的床!
一想到自己花的那一百块彩礼钱,程兰花简直眼前一黑,只恨不得要从沈玉瑶身上挖下来块肉!
“别打了!”程立言裤子穿了一半儿,裤腿才进去一只,就不得不挡在了大姑和那个女人之间。
他推开大姑伸过来的胳膊,可还是一个没提防,让大姑在他脖子上抓出了三条血痕。
他忍不住嘶了一声,只觉得脖子火辣辣的疼。
程立言脸色黑沉,头一个劲儿的嗡嗡叫。
眼看着大姑越过他一把抓住了身后女人的头发……
他终于忍不住大吼了一声:“够了!别打了!”
巨大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威慑力,瞬间震住了屋里的几个人。
而早已经赶过来,却无措地站在门口的干瘦老头,这会儿却最先清醒过来,以最快的速度关上了门。
程立言默默穿好裤子,然后抓过放在一边的军装衬衣披上,以最快的速度扣好扣子。
这才用眼神把屋里的几个人全都打量了一遍,冷着声音道:“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玉瑶拽回被程兰花还抓在手里的头发,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经过这场战争,她彻底相信自己确实借尸还魂了,重生在了一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女人身上。
这个女人是孤儿,父母去世后就被舅舅一家接过去一起生活。
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被舅妈以走亲戚为理由骗到了山里,然后卖给这家的瘸子儿子做媳妇。
女孩知道舅妈收了人家一百块钱,也知道就算是自己跑回去也没用,舅舅一家绝对不会把这钱给还回去。
就在她都已经认了命的时候,这个叫程立言的军人来了。
女孩儿心动了。
她觉得自己与其认命嫁给一个瘸子,还不如搏一搏想办法跟着这个军官走。
只要能让他娶了自己,以后肯定就有好日子过。
哪怕最后失败了,大不了就是一个死。
反正她觉得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因为女孩儿表现得乖顺,虽然程兰花给她的门上了一道锁,可窗户却是能打开的。
女孩儿听到男人回了屋,又看到院里所有的灯都灭了,就悄摸摸从窗户跳出来,爬了男人的床。
也是她幸运。
程立言平时警惕得很,可偏偏这天晚上跟姑父多喝了几杯。
加上又是在亲姑家,人也松懈,就睡得沉了。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只放松了一晚上,竟然就出了这档子事儿!
程立言正襟危坐着,面无表情地听大姑连哭带骂地说着事情的经过,羞窘的双手都握成了拳。
他长这么大都没这么丢人过!
竟然差点睡了自己表哥的媳妇!
他用力地抿紧双唇,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铁柱去他叔家帮忙了,还不知道家里给他娶媳妇的事儿。要是他一回来知道家里竟然给他娶了个破鞋,还不得气死?”
程兰花越想越气,恨得起身抬手就要大耳光去抽沈玉瑶!
沈玉瑶吓得噌地一下躲在了程立言的身后。
程立言瞥了一眼身后的女人,飞快抓住大姑的手,冷声说:“她,我会带走,你们之前付的彩礼钱我来出。”
说罢他把程兰花的手推回去,又瞪着她吓唬道:“以后再给我铁柱哥找媳妇,一定要找一个人家自己愿意的。
现在是新社会了,讲究个自由恋爱。我要是再知道你们去给铁柱哥买媳妇,第一个举报你!”
听到侄子竟然要把这个女人带走,程兰花顿时不干了。
她还要嚷嚷,却被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老头儿一把捂住了嘴!
“行,立言你把人带走!我等会儿就让你姑把她的东西收拾出来,你今天就带着她走吧。”
老头说着,拖着老妻从房间里出去了。
他临走之前瞥了一眼站在侄子身后的那个女人。
只见她头发乌黑,皮肤雪白,就算是哭得眼泡都肿了,也跟朵梨花儿似的,俏生生,娇弱弱。
好看得让人不敢直视。
老头只觉得自己之前一定是迷了眼,瞎了心。
这样的女子哪是他们家能够留得住的?
就算是今天不走,留到将来也是祸端……
与其这样,还不如把那一百块钱要回来还更实在。
“这是狐狸精的户籍证明还有介绍信,立言你可得收好,不能还给她!”
程兰花把沈玉瑶来时候带来的一个小包袱扔到地上,然后把两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塞到了程立言的手里。
程立言打开一看,发现其中的一张是户口页,上面写着沈玉瑶的名字还有家庭住址。
他惊讶地问:“大姑,你怎么还有她的户口啊?”
程兰花撇了撇嘴:“没户口能花得了这么多钱?就她这细胳膊细腿的也值一百块?”
当初之所以他们下定决心买这女人,还不是听中间人说她是城里户口,能吃供应粮。
老两口想得好,自己儿子腿脚不行,干不了重活。
有个吃供应粮的媳妇,将来想想办法也能给儿子在城里落个户,到底比干农活轻省些。
所以才咬着牙花了所有的积蓄把这沈玉瑶给娶回来。
没想到……
程兰花恨得使劲磨了磨牙。
她将程立言的手一推,警告道:“你收好了,别让那狐狸精骗走了,那可是一百块钱!
她不还钱你干脆就娶了她完事儿,反正你也没媳妇。”
程立言:“……”
他打了个哈哈,告别大姑、姑父,背着行李踏上了归队的路。
沈玉瑶捡起地上的包袱,静悄悄地跟在程立言的身后,尽量不发出声音。
两个人要从这个小山村走到县城坐火车。
山路很难走。
之前又下过雪,经过一夜全都上了冻,几乎一步一打滑。
沈玉瑶的鞋很快就湿透了,双脚冻得又麻又疼。
没走几步就连摔了几个大跟头!
沈玉瑶活了十六年,哪里受过这种苦?
从她住的院子到主院问安,就是她走过得最长的路了。
即便她很努力的想跟上男人的步伐,可在又摔了一跤后还是坐在地上怎么也起不来了,双眼蕴起了水雾。
程立言没有过和女人打交道的经验,他也不能理解这平平的山路好好走着怎么能摔倒?
在他又一次不得不拐回去把那个女人给拽起来之后,程立言跳下山坡,削了根树枝拿了上来
沈玉瑶接着树枝,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男人继续往前走。
可没走几步,腿脚就开始发软,步子也越来越慢。
程立言再次停下脚步。
他转头看着那低着脑袋,半句话都不肯说的女人,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忽然伸手抓住了沈玉瑶的手臂,即使隔着棉袄他依然感觉到女人哆嗦了一下。
“扶着我。”程立言沉声命令道。
说罢继续大步向前。
只不过步子的频率明显慢了许多。
沈玉瑶一只手被程立言抓着,另外一只手拿着树枝。
虽然模样有点狼狈,可她明显感觉到轻松了许多。
似乎半边身体都被那个人给托了起来。
她并不适应和男人如此亲密的接触,却也有一点点新鲜。
不由想,如果自己嫁了人,大抵她的夫君也会这样待她吧?
想到这儿,她的耳廓忍不住隐隐发红。
两个人赶到县城火车站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沈玉瑶早已经饿得前心贴后心。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就飘到了不远处一个写着“国营饭店”的地方。
按照记忆,她知道那里是卖吃食的,而且是原主从来没有去过的好地方。
沈玉瑶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然后她就被自己的动作给惊住了!
沈玉瑶没有想到她堂堂一个相府小姐,有一天竟然会在外面做出吞咽口水这样粗鄙的动作!
一时间又羞又恼。
程立言不知道沈玉瑶在想什么,但他看到了女孩儿吞口水。
他知道她肯定饿了。
但程立言现在也没办法。
回他驻地的火车再有两个小时就要开了,他现在第一时间要去买火车票,其他的都得等买完票之后再说。
想到买票,他的手在口袋里那张户口页上按了按,然后说出了和沈玉瑶的第一句话。
他说:“我现在要回部队,你要去哪里?我看你的介绍信上写你家在丰城。我买一张车票给你,再给你二十块钱,你回家吧。”
沈玉瑶惊讶地抬起了头,不可思议地望向程立言。
这是程立言第一回看清沈玉瑶的脸,一眼看过去,竟让他心旌摇荡。
这女人长着一张极为出众的脸。
她的五官艳如春水,皮肤透亮到反光,白得如同牛奶一样。
此时的她轻抬起头,用一双仿佛沾了露般的眼睛望着他,粉唇微张,一脸不谙世事的天真。
即便眼神里仿佛带着质疑,也显得妩媚又纯情。
程立言被她望得不由呼吸一滞。
看男人不说话,沈玉瑶花瓣儿似的红唇抿了抿,察言观色地轻觑着他。
然后用很小的声音问:“你不带我走吗?不带我一起回去?”
程立言终于收敛了心神。
听到沈玉瑶的话他不由得皱了皱眉,解释道:“我要回部队,你跟着我去不方便。我没法和单位解释你和我什么关系。”
沈玉瑶大为震撼!
他们都睡在一张床上了,他竟然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他们的关系?
他这是要始乱终弃吗?
她的眼睛顿时蒙上了一层雾,再看向程立言的时候里面就带上了声讨和委屈。
就像是在看一个负心汉。
但沈玉瑶知道现在已经不在相府,也没有了父母兄长撑腰,就算是再委屈也不能惹怒了眼前人。
不然他真丢下自己走了要怎么办?
孤零零的,她甚至不知道要怎么活!
想到原主宁愿冒着死的危险也要搭上这男人——
沈玉瑶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羞意冲程立言说:“你,你不能始乱终弃!你,你都把我看光了……”
她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大,气势很强。
却不知道实际上声音又轻又柔,就像是在和人撒娇。
特别是最后那几个字,更是像猫爪般在程立言的心里轻轻挠了一下。
只挠得他下腹无端一紧。
程立言神情复杂的看向沈玉瑶。
沈玉瑶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原主怎么说也是个未婚姑娘,就算是忍羞去爬了男人的床,可也做不出脱光衣服这种事。
所以,虽然他们俩在一起睡了一晚上,但实际上她一直都穿着长裤长袖,被看光的其实是眼前这个男人。
沈玉瑶绝望地闭了闭眼睛,彻底不要脸皮的又补充了一句:“我,我也把你看光了!”
程立言的嘴角抽了抽。
他这会儿已经意识到这姑娘是坚决不愿意回家了。
这也能理解。
一个孤女,被亲舅给卖了,她回去干什么?
再让他们卖一回吗?
想到这儿他也没有再劝,而是把沈玉瑶带到候车室让她坐着等,自己去买车票。
等程立言买好了两张车票回来找沈玉瑶时,却发现这姑娘已经不在原先的座位上了。
他吃了一惊,连忙四处寻找。
好一会儿才看到女孩儿站在一个老太婆跟前,眼睛紧紧盯着人家手里拿着的一个粗瓷碗。
他朝瓷碗看了看,看到里面放着两个黑面窝头,忍不住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程立言赶紧走过去,想把女孩儿带走。
没想到沈玉瑶看到他却朝他展颜一笑。
那笑容仿若春花灿烂,能让冰雪消融,直看得程立言晃了神儿。
他正要说话,沈玉瑶已经指着老太婆很自然的指使道:“我要这个碗,你给我买。”
程立言瞬间无语。
他上前一步扯住沈玉瑶的衣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
对她说:“马上要检票了,咱们得准备进站。火车上的吃食比较好,等上车了我给你买包子。”
可沈玉瑶却不为所动。
她甚至没有了之前的胆怯,反手拉住程立言再次指向老太婆,坚持道:“我要这个,你给我买。”
说罢之后她似乎终于想到了这样有些不妥。
咬了咬唇,仰头看着程立言,委屈巴巴地冲他讨好一笑,说:“等以后,我把钱还给你。”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糯糯的,态度却无比坚定。
仿佛程立言不答应她,就绝不罢休。
程立言又深吸了一口气。
他看向坐着的老太婆问:“阿婆,你能把这两个窝窝卖给我吗?”
“是碗,我要碗。”沈玉瑶在一旁纠正道。
程立言顿了一下:“还有碗,窝窝和碗我给你两毛钱行不行?”
听到程立言愿意用两毛钱买这个破碗和两个黑面窝头,旁边看热闹的人顿时发出了震惊声。
望向老太婆的眼神带出了十足的羡慕。
现在一个二两的大肉包才不过一毛钱,这加了麸子面的黑窝头哪里值这么多?
可老太婆的眼珠子转了转,却哎呀一声说道:“这不能卖啊,这碗可是我家祖传的,两毛钱可不能卖。不卖不卖!”
她算是看出来了,面前这俩人都是不缺钱的。
这年轻女人更是看着就跟过去财主家的小姐一样。
这样的人不狠狠宰一刀,以后再也没这机会!
听她竟然还抬起了价,旁边一个中年妇女啐道:“你就放屁吧,这破碗儿供销社一分钱一个,指望谁不知道呢?”
说罢她看向程立言:“军人同志,你可别被这老婆子骗了!”
程立言怎么会不知道那老婆子是在坐地抬价?
可他看看旁边攥着他衣袖一脸坚持的沈玉瑶,实在是无可奈何。
他从上衣口袋掏出了五毛钱一把塞到了老太婆的手里,拿过那碗和碗里的窝窝,拽着沈玉瑶就走。
老太婆原本还想嚷嚷,可看到那新攒攒的五毛票子,顿时乐眯了眼。
只觉得今天真是走了好运了!
同样觉得走了好运的还有沈玉瑶。
她嫌弃的把那两个窝窝塞给了程立言,然后把那个碗紧紧地抱在胸口。
能够在这里见到他们无双国的器物,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百姓用的瓷碗,她也觉得安心极了。
这让她觉得自己不是没有来处,不是一抹无依的孤魂。
因为程立言这次出来是执行任务的,所以他买了两张卧铺包厢的车票。
一个包厢可以住四个人,他们上车的时候包厢里还没有别人。
程立言一直记得沈玉瑶望向那两个窝窝时充满了渴望的眼神。
想想也不奇怪。
因为早上的事儿他们没吃早饭就被大姑和姑父给撵出来了,这女人估计昨天晚上也没吃什么。
连着两顿没吃,又走了这么远路,她怎么可能会不饿?
于是把沈玉瑶安置住,程立言就出门去餐车买吃的了。
包厢里没了人,沈玉瑶按照程立言教她的爬到了上铺。
周围静悄悄的,她终于将一直抱着的碗放了下来。
沈玉瑶将碗放在腿上,用手摸着那只有他们无双国才特有的双鱼纹,忍不住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委屈极了,不过是去宫里赴了场宴,到底是碍了谁的眼,竟然就被推到了湖里?
沈玉瑶现在还记得湖水那刺骨的寒,还有窒息的感觉……
沈玉瑶只顾回忆过去,连眼泪什么时候滴落进瓷碗里也不知道。
忽然,那瓷碗似乎震动了一下,发出了点轻微的声音。
沈玉瑶低头去看,然后赫然睁大了眼睛!
她看到刚才还空空的瓷碗中竟然多出了两块……玉蓉酥?
沈玉瑶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她使劲儿眨了眨眼睛。
可碗里的糕点确实是玉蓉酥,是她最喜欢的点心。
就连那酥饼上的红印,都还是当初她兴之所至亲手画的花样儿。
沈玉瑶惊得手都颤了。
她哆嗦着手将那玉蓉酥拿出来,想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而就在这时,空碗里又多出来了两个金丝饼!
又是她喜欢吃的点心。
沈玉瑶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她飞快地把金丝饼拿出来。
果然,这一回里面变成了两个鸡茸笋丁包。
沈玉瑶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又一次夺眶而出!
“阿娘!”她小声地呜咽起来。
沈玉瑶将包子也从碗里拿出来,想要看看里面还能出来什么。
这一回她等到的不是家里的点心,而是——一封信。
或者说,一张悼词。
阿娘写给她的悼词。
看着阿娘熟悉的字迹,还有带着血泪般的词句,沈玉瑶哭得止也止不住。
她飞快的抓过一边放着的原主的小包袱,在里面拼命的寻找。
果然如记忆中一样,包袱里有一个小本子还有一支铅笔。
因为身体记忆,沈玉瑶很快就习惯了用这样的纸笔写字。
她快速的写了一句话:阿娘,我还活着,只是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沈玉瑶正想把自己一天来的经历写下来告诉阿娘,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吓得连忙将纸从本子上撕下来投到了瓷碗里,然后手忙脚乱地把掉落出来的吃食用一个手绢包着,塞到了包袱里。
她刚刚做完这一切,包厢门被拉开,程立言走了进来。
程立言一进包厢门就看见了坐在上铺,还在抽泣着的沈玉瑶。
看到她哭得鼻头红红的,眼睛肿肿的,一副梨花带雨娇俏至极的模样。
直看得他心头一跳。
程立言立刻将目光挪开,将手里拿着的搪瓷缸子放在中间的桌板上,然后对着上面的人淡声命令道:“下来吃饭。”
沈玉瑶乖乖的从上铺爬了下来。
却没注意,就在他们二人说话的功夫,那张投进瓷碗中的纸已经不见了。
同一时间,正独自一人跪在佛堂悼念早逝女儿的沈老夫人,却眼睛直直的盯着前面的供桌,看着上面空空如也的三个瓷盘!
沈老夫人唯一的女儿沈玉瑶昨天在宫中遇难了。
因为按照规矩,年长者不能为去世的晚辈守灵,所以老夫人只能把仆人们都打发出去,自己在院中的小佛堂里给女儿烧烧纸,诵诵经。
希望她一路走好,来生去个好人家。
为此,她还特意让厨房准备了女儿最喜欢的几样点心。
但沈老夫人没想到,那点心竟然会在她的注视下凭空消失!
沈老夫人有点怀疑是自己眼花。
她揉了揉眼睛。
可是,盘子里依然空空如也!
沈老夫人的心瞬间缩成了一团!
仿若被人紧紧攥住,疼得她无法呼吸。
——这是,女儿回来了?
她的玉瑶受了冤屈,所以用这种方式告诉阿娘?
想到这儿,老夫人顿时泪如雨下。
“瑶儿,我的瑶儿……”
沈老夫人全然忘记了害怕。
她用力撑起跪得发麻的双腿,踉跄着扑到了案桌前,想要看一看女儿还会不会给她什么其他的预示。
而就在这时,一张颜色奇怪的纸突然出现在了盘子里。
“阿娘,我还活着,只是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瑶儿!”
沈老夫人拿着纸,痛呼一声,然后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
程立言买回来的是饺子,满满一饭盒。
饺子是白面的,一个个皮薄馅儿大,热气腾腾。
打开盖子,香气顿时飘满整个包厢。
程立言将饭盒推到沈玉瑶的面前,又递给她一双筷子,说:“吃吧。”
沈玉瑶虽然出身高贵,可她这个身体却是很久没有吃过好东西了。
望着那一个个白胖胖的饺子,不由又轻轻咽了口口水。
可自幼学的规矩让她没办法就这样当着一个外人的面独自进食。
她将饭盒重新推给程立言,说:“你吃。”
话虽这么说,眼睛却盯在那饺子上,怎么也没法挪开。
“赶紧吃,再不吃就凉了。”
程立言直接将筷子塞到了沈玉瑶的手里,自己转过身去收拾带上车的行李。
没有了他的关注,沈玉瑶放松了些,夹起一个饺子放进了嘴里。
虽说做得没有相府精细,但是味道还不错。
油津津,香喷喷。
可……
她忽然停下动作,举起筷子去看那咬开的一半儿。
然后就看到了一块被她咬掉了一点儿的,明晃晃的大肥肉!
呕。
沈玉瑶的胃里一阵翻涌,她拼命的压抑才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却终是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在无双国大户人家是不吃猪肉的。
更别说这样的大肥肉。
沈玉瑶就是再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也依然无法下咽!
程立言举起行李包往车厢上的架子搁。
不经意的一瞥,就看到沈玉瑶举着筷子一副食不下咽的样子。
他不由转过身,问:“怎么了,这饺子不好吃?”
“这饺子里……有肉。”沈玉瑶盯着那被她咬了一半的饺子,吃也不是,放也不是。
“你不吃肉?”程立言惊讶了。
这年头物资这么紧缺,粮食都不够吃,竟然还有人不吃肉?
虽然程立言已经是团长了,海军的伙食标准还高。
可要不是因为执行任务坐了卧铺包厢,这样的特供伙食他也吃不上。
这女人是什么情况?
不是说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怎么看着这么娇气?
程立言不由地皱了皱眉,走到沈玉瑶对面坐下。
坚持道:“肉有营养,你多少吃点,看你瘦的。”
可沈玉瑶已经拿过饭盒盖,将吃了一半的饺子放在了上面。
她冲程立言抱歉地笑了下,说:“我没有吃过这东西,吃不惯。”
因为刚才哭过,沈玉瑶的眼圈还有点红。
但眼睛就像是刚洗过一样,看上去湿漉漉,水汪汪。
就像只迷途的小鹿,看上去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看着这样的沈玉瑶,程立言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他忽然就自责了起来。
这哪里是娇气啊,这分明是从小没有吃过好东西!
长这么大,竟然没有吃过肉……
程立言只觉得一阵说不出的心疼。
他知道这样的脾胃确实不能一下子吃太过油腻的东西,于是默默接过了沈玉瑶手中的筷子。
将饭盒中的饺子挨个夹开,把里面的肉逐一挑出来放到了盒盖上。
然后将挑过的饺子重新推了过去。
饺子里没有肉了,沈玉瑶终于不再反胃。
她接过筷子默默吃了起来。
饺子很大,沈玉瑶吃了几个就吃不下去了。
可饭盒里已经被夹得乱七八糟,她再次不知所措了起来。
这也不能倒掉,可她真的吃不下了。
“不吃了?”看她停下筷子,程立言问。
“嗯,吃饱了。”沈玉瑶轻声回答。
看她不是在客气,程立言接过饭盒,将盒盖上挑出的肥肉全部倒进去,还包括沈玉瑶之前剩下的那半个饺子。
之后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看他连自己咬过的饺子也吃了,沈玉瑶的脸唰地一下红了。
她根本不敢再看下去,更不敢和程立言对视。
她慌忙站起身说:“我,我先上去了。”
程立言看了看她,然后嗯了一声。
沈玉瑶重新爬到上铺。
她第一时间去看那个瓷碗,盼望能看到阿娘的回复。
可是,碗里什么都没有。
沈玉瑶的眼中露出了一抹失望。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无双国的丞相府里,已经乱成了团!
“大公子,大公子,老夫人又晕过去了!”
沈峻元刚送走户部尚书家的公子,就有仆人跑过来匆匆对他说。
“请太医了没有?”
“已经去请了。就是……就是老夫人一定要待在小佛堂,坚决不肯出来。”
沈峻元转身大步朝母亲住的后院走去。
妹妹昨天去参加贵妃娘娘组织的赏花宴不慎落水身亡,这消息对于沈家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
母亲当场就晕了过去。
父亲立刻进了宫,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虽然妹妹的遗体还没有运回,但沈峻元也不得不先把灵堂布置起来,开始接受各方人来吊唁。
因为事发突然,平时管事的母亲又病倒了,如今家里可谓是一团糟。
沈峻元甚至连哀痛都来不及哀痛。
走在去后院的路上,看着那熟悉的一景一物。
沈峻元才真正意识到那个从小最爱跟着自己撒娇,拉着他的衣袖喊“大哥哥”的妹子,自此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的鼻子忍不住一阵发酸。
沈峻元强忍住悲痛走到母亲院子里的小佛堂前,然后就见大门紧闭。
他朝旁边望了望。
母亲贴身婢女三月朝他扶了扶身子,说:“大公子,老夫人不肯开门,不让我们进去。”
沈峻元不由地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在门上拍了拍,说:“娘,是我,我进来了。”
他等了等,里面没有回应。
沈峻元咬了咬牙,用力将门推开。
看到里面的情景,他不由一愣。
一进门,沈峻元就看见母亲跪坐在佛龛前的案几旁,正在奋笔疾书。
神情兴奋中甚至还带着几分压抑的喜色,哪里有半分病容?
他不觉一愣。
听到他进门,沈老夫人连头都没抬,只是冲他招了下手,说:“元儿,过来。”
沈峻元连忙走了过去。
走近之后沈峻元才发现母亲面前的案几上竟然放着好几个空盘子,盘子边上还有几张颜色质地都很奇怪的纸。
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看家中忙碌,奴才们都偷懒到这种程度了吗?
他正待发作,一旁的老夫人忽然冲他说:“带银子了吗?给我点银子。”
沈峻元再次愣住。
“带,带了。”
看母亲已经停下笔抬眼看他,沈峻元连忙解下腰上的荷包从里面抓出一个大概三两多点的银角子。
沈老夫人目露嫌弃。
沈峻元连忙低头在荷包里又翻找起来。
不是他不想给母亲银子,主要是以沈峻元的身份,出门哪里还用得着他结账?
这荷包里的几块碎银,还是他随手抓的,放进去是为了不让荷包显得轻飘。
可,当时他抓了几块儿呢?
看儿子抠抠嗦嗦的样子,老夫人不耐烦了。
她一把抢过儿子手中的荷包,顺手就丢到了面前的沁白玉瓷盘里。
“娘!那是妹妹……”
沈峻元急了,伸手就要阻止,然后就眼看着荷包在放入瓷盆的一瞬,不见了!
不,见,了!
沈峻元惊骇莫名,转头去看母亲。
沈老夫人此时倒是神情淡定了下来。
她推了推案几上的几张纸,对儿子说:“你看看吧”
沈峻元连忙接过纸。
在看到纸上那熟悉的字迹时,他蓦地挺直了腰脊!
“玉瑶?这是玉瑶!”
虽然那纸张粗劣,用的笔墨也不像样,可字迹却是自己那刚刚故去的小妹亲手所写。
这一点沈峻元绝不会认错!
“玉瑶在哪儿?娘,你告诉我,我亲自去接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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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沈峻元为了妹妹死而复生的事震惊的时候,这边的沈玉瑶则正在偷偷看着母亲送过来的荷包。
她瞄一眼已经把大半饭盒饺子吃完,正在啃黑面窝头的程立言,悄悄往铺位里面挪了挪。
不由在心里感叹,这男人的肚子是无底洞吗?竟然能够装得下那么多东西!
可同时她又有点惭愧,觉得是因为自己吃了那饺子,所以才造成的程立言吃不饱。
于是,她更加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哥哥的荷包。
沈玉瑶知道这是大哥的荷包,因为这是他生辰的时候自己送的。
为此沈玉瑶足足绣了半个月。
但她没想到哥哥竟然会随身佩戴。
要知道平时大哥出门都是戴嫂嫂绣的物什。
沈玉瑶将身子偏了偏,用后背挡住下铺人的视线。
当然,只要程立言不站起来,也看不出她在做什么。
她将荷包打开,从里面掏出了四块碎银子。
那银子最大的一块有五两左右,剩下的都是二三两的,加起来也不超过二十两。
沈玉瑶不由得嫌弃的撇了撇嘴。
大哥这么穷的吗?
沈玉瑶刚才爬到上铺后第一时间就给阿娘写了封信,详细的叙说了她醒后发生的事。
当然,全都是捡着好的说。
程兰花打她的事就一字未提。
她跟阿娘说她现在跟着程立言已经上了火车,还跟阿娘描述了一下这个她从未见过的交通工具。
然后告诉阿娘,她需要钱。
是的,是沈玉瑶跟老夫人要钱的。
她还没忘自己曾经说过要还程立言给她买瓷碗的钱。
虽然她看见那人递过去的钞票了,脑子里也有意识,知道那才是这个时代的钱。
但沈玉瑶觉得,无论朝代如何更迭,银子总能通用。
于是在和阿娘联系上之后,她要的第一样东西就是——银子。
沈玉瑶将荷包里面的东西全都翻了一个遍,可除了那几块碎银就只有几张银票了。
银票的数额倒是够大,最大的一张竟然是一千两的!
可是有什么用呢?
沈玉瑶翻遍记忆,也不记得这里有银号。
眼看着程立言已经把最后一口黑窝头放进了嘴里,沈玉瑶不敢再乱动了。
她快速的写了一行字,告诉阿娘她现在不方便,会再找机会与她联系。
另外又说明了她不要银票,给她一些银子还有给她准备一些贴身小物就可以了。
原主穿的衣服粗糙得要命,就算是身体习惯,她摸着也不舒服。
写完之后,沈玉瑶将字条与银票一起放进了小碗里。
就在她放进去的一瞬,包厢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进来了两个男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大概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的长者。
他戴着眼镜,穿着中山装,一看就是很有学问的人。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手里提着两个人的行李,看上去应该是老者的随从。
两人一进来就闻到了饺子的味道,都下意识地朝中间的桌子望去。
可此刻桌上只有一个已经吃空了的饭盒,以及旁边放着的,还没有吃的黑窝窝。
中年男人目光在黑窝窝上瞟了一下,眼神里带出了鄙夷。
他们两个人的铺位在沈玉瑶他们对面。
老者和程立言打了个招呼后就坐在了下铺。
而中年男人则直接爬到了属于他的上铺,将他们的行李往包厢上面的架子上搁。
看着在对面忙活的男人,沈玉瑶内心崩溃了!
上火车的时候她的心思都在那个买来的碗上,根本分不出心神去想别的,所以压根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
进了包厢后因为里面只有她和程立言两个人,而在她的心里已经将程立言当成了未来夫君,对他也没有了太多的提防。
之后她的心思都在和阿娘联系上的惊喜里,倒也没有感觉到不适。
可这会儿,忽然又进来了两个人。
还都是男人!
沈玉瑶这才意识到,她将要与三个男人同居一室!
要在这个逼仄封闭的环境里同吃同住,睡觉都在一起……
她顿时感受到了莫大的绝望!
而就在这时,程立言站了起来,说:“我去打点儿热水。”
他说着拎起了桌子下面的竹编保温瓶。
看自己唯一熟悉的人竟然要离开,留她与两个全然陌生的男人在一处,沈玉瑶顿时慌了。
她连忙说:“我跟你一起去!”
说着就从上铺往下爬。
谁知道就在这时,火车忽然启动了。
沈玉瑶原本就慌,这猛地一阵晃动吓得她脚下一滑,直接摔了下去!
沈玉瑶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而就在她身子刚落在半空中的时候,屁股忽然被一只大手托住。
那手似乎没想到触感会这么软,竟还下意识的捏了捏……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沈玉瑶都没有反应过来,那手已经火速地离开,而她也被安安全全地放在了地上。
只是屁股上的感觉却骗不了人,她甚至还能感受到那种被人捏的酥麻感。
“我去打水。”
不等沈玉瑶做出反应,程立言已经拎着暖瓶出了包厢。
虽然他的语气依然平静,可步子却很快,那背影看着竟有些像是落荒而逃。
沈玉瑶傻傻地站在那儿,半天无法动作。
“姑娘,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我看着,你这是要去随军?”
一旁的老者也不知道有没有看清楚两个人的动作,看沈玉瑶不说话,主动冲她打起了招呼。
沈玉瑶还有些愣怔。
但她的教养让她在长者询问的时候,不可能不理会。
她转过头,望着老人规规矩矩地答了句:“是的。”
她其实不太理解随军是什么意思。
但那人是军人,她跟随他而去,应该就是“随军”吧?
老人愣了一下。
虽然沈玉瑶只答了两个字,可她的神情,动作,甚至转身时的仪态,都让老人感受到了一种似曾相识。
他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有规矩的女子了?
那种几代人才能熏陶出来的,带着世家风范的淑女模样,更是早已湮没于他的记忆里。
老人不由深深望了沈玉瑶一眼。
他指了指对面的铺位,微笑着说:“坐吧。路途还长,如果你不介意,我们说说话?”
沈玉瑶很介意。
即便面前这位老人看上去很和善,但哪个晚辈愿意去面对长辈问询的?
更何况她对这个世界还几乎一无所知,她很害怕自己哪句话说不好再引人怀疑。
于是她冲老人露出了一个歉然的表情,道:“对不住,我有些不舒服。”
老人立刻点头:“那你上去休息。”
说罢还关切地问了句:“是晕车了吗?我这里有清凉油,如果需要可以用一点。”
沈玉瑶摇头:“谢谢您,先不用了。”
说罢转身爬上了自己的铺位。
在陌生男人注视下爬高,这种感觉让沈玉瑶难堪到头脸都开始发胀。
她甚至不敢去看一眼那两个人的表情。
爬上铺位之后就朝里躺下去,还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包了起来。
沈玉瑶此时只恨不得自己能够变成一个茧,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感受不到。
程立言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沈玉瑶卷成了一团的模样。
他的目光在被子卷上停了停,有点迟疑。
他有心叫她下来喝点热水,可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儿,又有点心虚。
而就在他纠结的时候,老者开口道:“你爱人可能有点晕车,她说要休息一下。”
听到沈玉瑶晕车,程立言也顾不得去反驳老者的称呼,伸手扯了扯她的被子,说:“把头露出来,闷在里面更晕。起来,我给你倒点儿热水喝。”
沈玉瑶将被子卷得更紧了。
程立言看确实叫不起她,只能无奈的回铺位坐下。
对面的老者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程立言的脸瞬间红了。
老人看出了他的尴尬,没有再多问,而是与程立言交流了起来。
应该是看到了程立言身着军装,知道了他的身份,老人主动介绍了自己。
程立言这才知道面前这位老人竟然就是他们师长念叨了好久的戚正浩戚高工!
戚高工是国内为数不多的高级舰艇工程师之一,是属于国宝级人物。
他一生专注于科学研究,在国际上都很有名气。
解放初,他毅然放弃了国外优厚的待遇选择回国,这些年来为国家的海军事业做出了不可估量的贡献!
知道是戚高工后,程立言没有再多问他后面的行程。不用问也知道,那必然是要跟他们一样,也去滨海市。
毕竟他们师长等戚高工,都等得望眼欲穿了!
对戚高工程立言是仰望和尊敬的,自然也有很多话题跟他聊。
聊到兴起时,他渐渐忘记了之前的尴尬,连声音都大了起来。
沈玉瑶在这样一堆人的包围中,原本以为自己怎么也不可能入睡。
可不知道是因为火车的震动很有节奏感,还是因为她太累,没过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待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竟然发现屋子里几乎全黑了!
之前包厢里的说话声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睡在她对面铺位的那个男人还打起了呼噜,声音大得简直超过车轮滚过铁轨发出的咣当声!
沈玉瑶坐起了身,巨大的不适感让她有点无所适从。
好在慢慢的她终于适应了环境,借着从包厢缝隙处投射进来的微弱灯光,她悄悄地四处张望了起来。
对面那个男人仰面朝天睡得很香,下铺的那个老人则背对着外面,应该也睡着了。
她又小心的探出头看了看自己这边的下铺,看到程立言闭着眼睛平躺着,似乎也陷入了沉睡中。
沈玉瑶这才舒了口气。
她悄摸摸地翻出手绢包,从里面捏出了一个鸡茸包咬了一口。
中午的水饺不是很适口,此刻的她有点饿了。
鸡茸笋丝包已经凉了,但这会儿不是讲究的时候。
沈玉瑶将它在嘴里含了含,然后慢慢咀嚼咽下。
味道还是往日常吃的味道,可放凉之后滋味大不如前。
沈玉瑶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接受,可吃了一口后还是默默放下,换成了一块玉蓉酥。
好在点心即便放上半日味道变化也不会很大,沈玉瑶吃着还行。
她将两块玉蓉酥全吃了,没控制住又吃了一个金丝饼。
这下,彻底吃饱了。
沈玉瑶将另外一块金丝饼重新包好放回了包裹里,可看着吃了一口的鸡茸包却犯了迟疑。
想了想,她将另外一个与这半个包子一起都放进了碗里。
果然,倏地一下,包子全不见了。
沈玉瑶满意地弯了弯唇。
连着吃了三块点心,她有点渴了。
想到那个人曾经说过会给她晾一杯水,沈玉瑶慢吞吞地从上铺爬了下来。
只是在落地的那一刻,忽然意识到了一件比口渴更刻不容缓的事情。
她想小解。
沈玉瑶顿时尴尬地想把自己整个人都缩起来!
在这里,在这么多人面前——
她要如何办?!
沈玉瑶的目光投向了旁边沉睡着的程立言。
她现在能求助的人只有他了。
她有些扭捏地移步到床边,弯下腰轻轻用手去捏了捏程立言的被子。
大概是她的动作太轻了,睡着的人根本没有反应,依然呼吸沉缓,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沈玉瑶不好意思大声地喊。
她咬了咬唇,只能又往床头的方向移了移,探头想要低声唤醒他。
包厢内的光线很暗,床铺里面更是昏暗成了一片。
或许是暗夜给了沈玉瑶勇气,让她终于敢认真打量一下面前男人的脸。
对于世家贵女来说,出嫁前能找机会偷偷看一眼未来夫君的长相就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了。
再多看就变成了失礼。
所以,虽然他们俩已经认识了一段时间,沈玉瑶却从来没敢将目光在程立言的脸上过多停留。
她只知道这个人很高,比她三个兄长都高一些,自己更是只勉强到他的肩膀。
至于程立言到底长得怎么样,她根本没有看清。
沈玉瑶大气都不敢出,将头垂得更低一点,朝男人的脸凑了过去。
第一眼,她看到的是程立言高挺的鼻子,那鼻梁真的是又高又直。
沈玉瑶记得阿娘曾经说过,鼻梁高挺代表着人品端直。
想到这儿,她的心里一阵欢喜。
接着,沈玉瑶看向了程立言的嘴唇。他的嘴唇薄厚适中,看上去红润而干净。
顺着嘴唇,沈玉瑶看向了程立言的下颌,只觉得那里线条分明,犹如刀刻,骨相绝好。
原来这人长得如此标致啊!
沈玉瑶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躺在床上的人终于忍耐不下去了,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他剑眉一扬,明亮的双眸微眯,盯着沈玉瑶问:“你在干嘛?”
经历了半夜被人爬床的事儿之后,程立言要是再没有警觉心那才是怪了!
从沈玉瑶起床他就已经醒了。
只不过有昨天误触事件在前,程立言现在想起还有点尴尬,所以他就没有动。
他觉得沈玉瑶应该是要下来喝水,毕竟这人昨天睡了一整个下午,外加半个晚上,连晚饭都没吃,渴了也是正常。
但他没想到这人只是在桌子边停留了一下就转到了他的床边。
在沈玉瑶拉他被子的时候,程立言就准备应声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张口,这人就凑到了他的床头,还离他越来越近……
躺在床上都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
程立言长这么大哪里和一个姑娘挨得这么近过?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动也不敢动,完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
他觉得如果此刻睁眼,大概眼睫毛都能蹭到女人的脸颊上!
可沈玉瑶停留在程立言脸上方的时间太长了,长得程立言连呼吸都要停滞。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出了声。
程立言出声时,沈玉瑶正在看他的眼睛。
她还在想这人的眼缝真长,还微微上挑,是典型的凤眼。
睁开时必然很大,肯定很好看。
她想着想着,眼前就浮现出了少有的几次与程立言对视时的情景……
脸颊不禁染上一抹轻红。
没曾想,面前的人竟然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
在与程立言黑谌谌的目光相撞后,沈玉瑶两眼顿时一黑。
铺天盖地的尴尬,让她觉得自己简直不能活了!
但凡有个地缝,一定钻进去!
偏偏与此同时,她后知后觉的再次感觉到了……尿急。
刚才光顾着看男人的脸,她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生理上的急切让沈玉瑶顾不得羞涩。
反正在这人面前,她丢脸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箭在弦上,沈玉瑶终于心一横,伸手抓住程立言的被子,猛地一掀!
被子忽然被掀开,程立言愣了三秒。
他震惊地望着沈玉瑶,一时间有点不明白这女人到底是要干啥?
爬床还不够,还要钻他被窝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程立言脑子顿时就炸了。
自己给自己闹了个大红脸。
他飞快的瞥了一眼对面铺位,觉得沈玉瑶简直是疯了!
她竟然要在火车上和他睡一个被窝?
还是在——有别人在场的情况下?!
他立刻又想到了在火车站沈玉瑶对他说的话,觉得她这么做肯定是怕自己到站之后会不管她。
这是程立言此时能够想到的唯一合理解释。
他的脸越来越红,琢磨着怎么跟沈玉瑶说一下,自己既然把她带出来了,就不会丢下她不管……
看程立言还躺在那儿不动,沈玉瑶急了。
她顾不上羞怯,伸手就去拽程立言的胳膊,想把他拉起来。
看沈玉瑶又朝自己扑过来,程立言也急了。
他腾地一下坐起来,朝她板着脸低斥道:“你干什么,别胡闹!”
语气非常严肃。
沈玉瑶去拉他已经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勇气。
加上她也急得不行了。
此刻忽然被凶,眼泪一个控制不住就流了下来。
看到沈玉瑶哭,程立言心软了。
瞬间又想起了她的种种无奈。
于是决定说两句软话缓和一下气氛。
他抬头,正要说话时却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你这是……想上厕所?”他不确定地问。
沈玉瑶连忙重重地点头。
她有原主的记忆,这些常用词汇她还是能听懂的。
程立言顿时一阵无语。
想到自己脑补的那些,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他快速从床上跳下来,拉开包厢门带着沈玉瑶去了洗手间。
这个年代没有坐过火车的大有人在,没坐过卧铺包厢更是正常。
程立言不觉得沈玉瑶找不到厕所是什么奇怪的事,还有点惭愧没有提前跟她说明。
他把沈玉瑶带到了厕所门口,还贴心的推开门跟她解释了怎么使用。
然后快速的退了出来。
“你,别走!”
让程立言没有想到的是,沈玉瑶并没有立刻关门,而是探出头来神情紧张地看着他说。
程立言脚下一顿,点头:“好。”
大半夜的一个女人在外面,确实很害怕,更何况走廊还那么黑。
可听到他答应后沈玉瑶依然没有关门。
而是停了停,又咬着嘴唇一脸羞赧地低声要求:“你,你也别离这么近。”
程立言:“……”
他默默朝后又走了几步。
沈玉瑶把小包子投递过去的第一时间,沈老夫人就收到了。
虽然夜已深,可儿子,儿媳他们还在灵堂守着,加上还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不可能睡得着。
在得知女儿还活着的消息后,老夫人和大儿子在佛堂商议了半天,一致决定这事儿除了沈丞相,要瞒着家里所有人。
毕竟借尸还魂说出去太骇人听闻,而且他们还要为玉瑶的死讨一个说法!
所有人都知道玉瑶死得蹊跷。
先不说她是不是失足落水——
在宫里游湖,又全是贵女,旁边伺候的宫人、侍卫们都是死的吗?
怎么就能那么多人眼睁睁地看着她家玉瑶溺死?
一想到这儿,沈老夫人的眼泪就止也止不住。
也愈发坚定了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的决心!
沈丞相晚上曾找人带了口信回来,说这段时间会留在宫里值守,不回家了。
可沈老夫人知道,她家老爷最近的公务并没有那么多。
加之女儿刚刚去世,他此时完全可以告假不去上朝,没有人能说什么。
老爷之所以如此做,必然是为了给皇上施加压力,让他不能将这事儿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看着白玉盘里忽然冒出来的一个半包子,老夫人愣了愣,然后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心里积聚起来的愤恨也顷刻间消了许多。
把吃了一半的包子丢回来,这真是只有她家娇女才能干出来的事。
这是觉得滋味儿不好了吧?
放了这么久,包子早就凉透了,油腻腻的,那滋味怎么能比得了刚出笼的?
想到这儿老夫人又难受了起来。
她家玉瑶养得娇,什么时候吃过凉的包子?
老夫人顿时更加睡不着了。
“三月!三月!”她冲外面喊道。
婢女三月很快走了进来。
“去小厨房吩咐一下,让他们准备些适口,耐放的点心,选小姐喜欢的,明天一早送到我房里来。”
三月迟疑了一下,可还是恭敬地答道:“是。”
小姐喜欢酥脆香甜的点心,而老夫人年纪大了,早已不吃那些,更喜欢绵软清淡的。
以前小姐爱的点心老夫人根本是一块儿都不会碰。
现在要做小姐喜欢的送到这边来……
这必然是老夫人太想念女儿了,才会这样做。
想到这儿三月心里一痛,眼圈微微泛红,同时更加快了脚步。
从厕所出来后沈玉瑶洗了洗手,又回去喝了口水就立刻回铺位躺下了,全程没有再和程立言说一句话。
躺在床上,想想刚才的事,她窘得脚趾都要缩起来了。
沈玉瑶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又睡着的。
她是被窗外的阳光刺到眼睛后才再次醒来的。
醒来时有一瞬,沈玉瑶有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程立言敲了敲她的床板,说了句:“起来,准备下车了。”
她这才赶紧坐了起来。
这一起身沈玉瑶吓了一跳!
她发现自己铺位上靠墙的那一边堆满了东西。
应该全是晚上母亲投递过来的。
沈玉瑶迅速用被子将东西全都盖严实,然后转头看向下面。
三个男人此时都在各自忙碌着,并没有人注意她。
沈玉瑶这才松了口气。
她移了下身子,用背对着外面,偷偷地看了看阿娘给她送过来了什么。
洗漱用的丝帕,青盐,面脂;换洗的衣物;各色用油纸包好的点心;朱钗,常用的首饰……
偌大的一堆,绝不是自己那个小布包能够放得下的。
沈玉瑶留下了丝帕,青盐,面脂,又选了一个最小的油纸包,然后果断地将剩余东西全都重新放回了碗里。
东西瞬间不见了。
一天下来沈玉瑶也摸到了用这个瓷碗的诀窍。
那就是——不管放不放得下,只要将物件放在一起,就能一次性地传递过去。
并不用一样一样单独放。
这样的发现使得传递的速度快了很多,被别人察觉的几率也小了很多。
沈玉瑶拿着包裹爬下来,还想去洗漱却被程立言给制止了。
“马上要下车了,等到地方再洗。”
沈玉瑶乖乖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不梳洗就见人,这是沈玉瑶从来没有过的经历。
这让她很难受。
她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想说,甚至不愿意与人对视。
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对面那中年男人朝她投递过来的复杂眼神。
那眼神有鄙夷,有不屑,还有隐藏的惊艳,以及暗暗的打量。
火车很快到站了。
因为程立言所在的部队和师部并不是一个方向,出了站他们就和戚高工告别,朝汽车站走去。
上车的时候沈玉瑶心思都在瓷碗上,并没有关注外在的环境。
下车后却被这与无双国全然不同的景象给震慑住了!
她最感兴趣的是那长长的火车,还有那不用骡马拉就会自己跑的汽车。
虽然她努力将惊诧藏在心里,可还是忍不住的想四处张望。
程立言走着走着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转过身就发现那姑娘离自己老远。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那脑袋都要转到脖子后面去了。
他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沈玉瑶!”他喊道。
可那人却完全没有听到似的,压根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程立言不得不又走了回去,一把拉住了沈玉瑶的手腕:“看什么呢,赶紧走了。”
“哦。”沈玉瑶答应了一声,眼睛却还盯在路边一人推着的平板车上。
那车上放了两个很大的木盆,盆里放了好些鱼。
那些鱼小的有人的巴掌大小,大的看上去竟然比沈玉瑶的小臂还长!
最重要的是——所有的鱼都还活着!
她刚才就看到有一条鱼跳了起来。
无双国是一个内陆国家,国内没有海,湖泊也不多。
虽然有几条河,但离都城很远。
平日就算是丞相府也很少有机会能吃上鱼。
即便偶尔吃上一回,也都是腌制过的。
反正沈玉瑶活这么大,根本就没有见过活的鱼,更别说还一下子见这么多!
她哪儿能不惊讶?
程立言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他也无暇多想。
今天已经是他回团的最后日期了。
虽然可以晚上再回去报到,但白天的时间有限,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既然把人带回来了,不把沈玉瑶安置好他怎么可能安心?
所以必须抓紧时间。
程立言把沈玉瑶带到了一个大杂院。
说是大杂院其实也不是很大,就是过去大户人家的院子改的。
这院子以前应该是正院,房子很规整,中间一块空地,四边全是屋子。
只是大概被收为公用的年头长了,早已看不出曾经的模样。
除了中间空地上那口井沿石刻的花纹,以及靠东边一棵半死不活的石榴树,还能让人影影绰绰的感觉到曾经的底蕴。
其他的早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
就这么个不大的院子,此时竟然住着十户人家!
但凡一点空地都占得满满当当,走路不仔细着点,一定会碰到东西。
沈玉瑶进到院子里人就呆了,主要是她没有见过这么乱的地方。
以前她偶尔也会从仆人们住的大杂院经过,即便没进去过也看过里面的布局。
绝对没有这么乱!
她都不敢想,要是老管家看到如此乱糟糟的情景得是如何抓狂!
程立言带着沈玉瑶直接去了东面靠里的一间房子,然后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瘦得很,脸小得仿佛就只剩下一双大眼睛,还眨啊眨的。
小孩儿明显认识程立言,看到他眼睛一亮,清清脆脆地喊:“程叔叔!”
程立言摸了摸小孩儿的脸,问:“小亚,你妈在家吗?”
不等小孩儿回答,就有一个中年女人从屋里匆匆走了出来。
女人看上去大概四十岁左右,中等个头,很瘦很黑。
她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褂子的边上还有两个补得规规整整,针脚细密的补丁。
她看到程立言立刻露出了一个带着些许讨好的笑,问:“程团长,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虽然笑着,可脸看上去还是苦巴巴的。
这个女人夫家姓钱,人们都叫她钱嫂子。
钱嫂子和丈夫都是纺织厂的工人。
是当年纺织厂初建时招的第一批工,两个人都是正经考进去的。
在纺织厂工作,还是双职工,当年的钱家夫妻可算是家里条件极为优渥了。
所以就在这大杂院里买了两间房子。
谁曾想房子买下来没多久,男人就生病走了。只剩下钱嫂子带着一个五岁的小姑娘。
因为男人生病落下不少饥荒,钱嫂子除了上班,空闲时候还会去部队接点零活儿,在食堂打打杂,所以程立言就认识了她。
路上的时候程立言就在想怎么安置沈玉瑶。
他们俩现在这种情况,他肯定没法把她带到部队里去,到时候要怎么解释呢?
就算是要结婚,也得先打报告,还得政审,这都需要时间。
所以他琢磨了半天,觉得把她带到钱嫂子这里来暂住还是比较合适的。
都是女同志,住在一起不会有人说闲话。
加上钱嫂子这人性格温和,又爱干净,想来沈玉瑶也能和她处到一起。
于是他问:“钱嫂子,你家那间小屋租出去了没有?”
钱嫂子一愣。
她之前确实有把小屋租出去的想法,但是只敢想想,暂时还不敢行动。
她怕她男人家里的那些人知道她往外租房,立刻会跑过来闹她!
程团长是怎么知道她想要租房子的呢?
没来及多想,钱嫂子的脑子就又转了回来。
这房子不敢租给别人,租给程团长还是可以的!
那些人敢闹别人,他们敢闹程团长吗?
这位可是海鹰团的团长,是他们滨海市数得着的大官了!
她立刻堆起了笑容,说:“租什么租?程团长你想要用那房子尽管用,房子一直空着呢!我一周打扫两次,被褥都是刚拆洗过的,我昨天才刚刚晒了,干净得很!”
程立言没有答应,而是直接说:“钱嫂子,该多少钱是多少钱,你不要房租那这房子我没法用。”
听他这么讲,钱嫂子迟疑了一下说:“那房租五块?被褥我这边出,另外再给一个小煤炉,只是煤得自己买。”
“行。”程立言几乎没考虑就答应了。
他觉得这样挺好。
虽然五块钱不少,但能省很多事儿。
最主要的是这里位置不错,院里的住家户都是多少年的老邻居,几乎没住进过新人,这就代表着安全!
除去安全,交通也方便。
出了院门沿着胡同往前,走大概两百多米就到大街上,大街上就有公交车站,想去哪儿坐公交都很方便。
而胡同里就有国营菜店、粮店,还有一个供销社对外的小窗口。
买菜买粮,临时想添置点什么都不用走远。
另外还有一点让程立言满意的是,这里离他们部队也不远,坐公交车也就是四十分钟的路程。
将来沈玉瑶万一有点什么事,去找他也不难。
程立言直接从口袋里拿了十块钱交给了钱嫂子。
沈玉瑶一直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她看到这人又替她交了钱,心里顿时又有了点压力。
就算是未来夫婿,一日没成婚一日就不能随便用人家的银子,不然算怎么回事呢?
就算是互送东西,那不还有个“互”字吗?
沈玉瑶摸了摸自己的小包袱,暗自思忖起要怎样才能把银子换成他们现在用的这种钱。
原主当初被她舅妈骗出来就没打算再带她回去,自然不可能给她留一分钱。
沈玉瑶身上可是连半个子儿都没有的。
收了钱钱嫂子的笑容更真诚了,她立刻带着两个人一起去看房子。
她往外租的那间在这排房子的最里面。
因为和正房正好是对角,所以只有一扇门从院子里还能看见。
剩下的整个屋子都被正面那排房子挡着,不走到跟前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景。
一看就很清静。
走近之后两个人又发现,大概是因为正房那边的住户和钱嫂子他们是两户人家的缘故,当初扩建房子的时候谁也没好意思将房子直接盖满,这也使得两间屋子中间留了一个缝。
这缝不宽,也就一米多点儿。
但过个人,拉绳子晾个衣服,甚至放个小煤炉在外面做个饭还是很方便的。
看到这个缝儿,沈玉瑶还没觉得什么,程立言已经满意地嗯了一声。
几人一起进了屋。
那屋子不大,撑死不过五六个平方。
靠墙放了一个单人床,床边上放了一个板凳充当床头柜,靠墙的位置放了一个很小的红漆柜子,这就是全部了。
那单人床说是床,其实就是两个板凳支起了一块床板,红漆柜子更是连漆都掉光了。
但好在整个小屋被钱嫂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又因为朝外的位置开了一扇不算小的天窗,屋子里的光线很好,看着也很干爽。
经历了那么多,特别是还和三个男人同处一室过。
这一刻连沈玉瑶都觉得屋子不错,可以作为一个暂时的安身之处。
看过屋子后,程立言就和钱嫂子商量先用她家的盆和热水给沈玉瑶洗漱,然后再给她弄口吃的,他出去一下,很快就回。
钱嫂子立刻就答应了。
钱嫂子没有去问二人的关系,拉着女儿就离开了房间,回家拿东西去了。
钱嫂子不好奇,不代表院里的其他人也不好奇、!
这大早上的院儿里忽然来了两个外人,其中一个还是穿军装的,怎么可能会不引人注目?
除了急着上班的,但凡留在家的人就没有不伸长了脖子往外瞧的。
没一会儿水井旁边就围满了人,全都是打着接水的旗号出来打听情况的。
“这俩人是谁啊?没听说钱嫂子家还有当兵的亲戚?”
“怎么就是老钱家的亲戚了?那男的你们不认识,那是海鹰团的程团长啊!你们不记得去年内涝,程团长还带着人来咱们胡同这边救过灾呢!”
“哟哟,就是的!主要是猛一下没想起来。那……那这女的是程团长的媳妇?这小模样长得可真俊!就是怎么不直接带回部队,怎么住到这儿来了?”
“不是媳妇吧?没听说程团长娶媳妇了啊?”
说话的年老妇人说着还朝西边瞥了瞥,然后压低声音说:“前段时间老王家不还托人想把他家三丫头说给程团长吗?那肯定是没结婚!”
“没结婚这孤男寡女的同进同出算怎么回事啊?还在外租房子……别不是准备在外面一起住吧?”
“不至于不至于,程团长可是军人!我觉得这大概是未婚妻,来部队准备结婚的……”
对于男女间的那点事儿,人们总是最关注。
这话题越说越吸引人,望向西边房子的目光也越来越多了。
好些人都恨不得自己的眼睛能带个钻头,好把那木门钻个洞,好让人能看到屋子里的两个人此时在干点什么?
屋子里的两个人现在能干什么呢?
自然在拉拉扯扯。
沈玉瑶刚才还觉得这屋子可以暂时当做一个居住之所,可一听说程立言要走,顿时又害怕了起来。
想到她要独自待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周围全是陌生人,她就忍不住抓住程立言的衣袖,死活不愿意放开。
她说不出让他留下来陪自己的话,却又不想让他走,就那么攥着他的袖子,眼巴巴的望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可沈玉瑶的眼睛天生会说话,即便她不言不语,脑子里想的什么,程立言也一眼就看明白了。
他只得耐心地跟她说了自己目前的情况。
有点羞涩地告诉她,就算是两个人要进一步发展,也得有一个相互接触的过程,总得了解了解。
即便决定结婚也不是立刻就可以的,他得先回部队打报告,等单位批准了才能往下进行。
现在她只能先在外面住着。
程立言这番话说得沈玉瑶似懂非懂,但大体的意思她听明白了。
就是要走婚配前的流程嘛。
这也是应该的,这才是明媒正娶应该有的样子。
感受到对方对她的重视,沈玉瑶心里对他更敬重了几分。
待程立言又说明他现在要先去帮她上户口,然后去给她买一些日常用的东西时,沈玉瑶终于松开了手。
程立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眼看已经快到中午,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抓起帽子戴上转身就走。
沈玉瑶追出来站在门口静静看他离开。
程立言走出大院,眼角的余光还能看到那女人站在门边朝他这边望着。
他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多了些酸酸软软,还热乎乎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只恨不得立刻就把该办的事情办完,马上回来。
转户口这种事在这个年代其实是一件非常难办的事情。
别说农转非了,就是城市与城市之间户口转换也很困难。
当初原主舅妈把她户口页撕下来拿给沈兰花,说是直接拿着就能去上户口,说白了就是糊弄事儿的,欺负她农村人不懂得其中的弯弯绕。
这时代想要转户口,除了大学毕业工作安置,随军,以及必须的工作调动外,就连结婚、家人团聚这些理由都不一定给办理。
单拿着一张户口页,连个迁出证明都没有就想落户,那简直是开玩笑!
可这对于程立言来说,却不是什么难事。
谁让他说起来也是有后台的人呢?
程立言是个在马背上长大的孩子。
他父母是在部队认识的,是正正经经的双军人夫妻。
他妈生他时落下了病,没两年就去世了。
好在他爸是条汉子,一直谨记着老婆的临终遗言,无论战斗多激烈,日子过得多艰难,都一直把这个小儿子带在身边。
至始至终没有把他送出去寄养或者交给别人。
这就让程立言没有如那时候很多战争中出生的孩子一样,最后连爹娘都找不到了。
程立言从记事起就在部队里混。
他爸在,就他爸带着他,他爸要是去打仗了就把他托付给留守的战友。
这样的结果就是——除了亲爹他还认了很多很多的干爹。
哪个都待他如亲儿子一样。
战争的艰苦条件给程立言的父亲留下太多伤痛,老爷子在两年前去世了。
老爷子虽然去世,却给这个唯一的儿子留下了不少资源,当然最多的是人脉。
他爸的老部下以及他那些干爸们可都还在呢!
正因为不是亲生子,没有顾忌,这些人待程立言更掏心掏肺,待他比对待自己的亲儿子还更疼爱一些。
程立言不会去借着这些资源耀武扬威,但能得的方便他也不会拒绝。
因为有关系,程立言连一个小时也没有用到就把沈玉瑶的户口给办好了。
没有房子落户,就暂时给她办了个集体户口,落在了街道上。
这并不耽误她的正常使用。
办好户口程立言直接去了煤场……
程立言离开之后沈玉瑶就回了屋。
她还没来得及坐下,钱嫂子就带着小亚过来了。
她们俩一人提着水壶一人拿着脸盆,钱嫂子手里还端着一个碗,碗里放着两个玉米面窝头,还有一撮黑咸菜。
一进门钱嫂子就露出了歉然的神色,说:“小沈啊,家里就只有这点吃食了,要不你凑合一口?”
沈玉瑶当然不会拒绝,她将东西接过来,谢过钱嫂子后把她们送了出去。
之后将门从里面关上。
确定没有旁人注意后沈玉瑶快步走到床边,拿起包裹取出了瓷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