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不晚君思九是小说《膏粱夫妻偏宠日常》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雪上一枝蒿写的一款宫斗宅斗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膏粱夫妻偏宠日常》的章节内容
京都四月,晴空鹤舞,游人如织,繁华盛景令人目不暇接。
可靖安伯府却愁云盖顶,连下人走路都踮着脚,生怕发出声响惊扰了哪位主子。
“夫人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可不嘛,二姑娘这也不知……这可如何是好,伯爷怎地还不回来!”
“伯外出征在外,岂是说回就能回的。”
宋二姑娘泠竹苑的廊下,两个刚留头小丫头正在低声说着小话儿。
“让你们在这儿伺候二姑娘的,你们倒在这儿碎嘴议论主子是非,照我说,全都打发了出去省事!” 一个颇为严厉,却刻意压低的声音突然响起。
“姜,姜嬷嬷,我们知道错了。”
“别吵着姑娘,闭紧你的嘴!”
“是……”
细碎凌乱的脚步离开后,房门终于被推开,进来的除了姜嬷嬷,还有贴身丫鬟青棠。
宋不晚的手指在芙蓉帐上轻轻掠过,感受着海棠花纹的细腻丝滑,不由得一声轻叹,真好,又活了。
前世宋不晚的一辈子过得兵荒马乱的,前半辈子和私生子弟弟争老爹公司的继承权,后半辈子和居心叵测的前夫争公司的经营权,好不容易可以躺平了,又被查出渐冻症,躺了三年。
早知道就不去雍和宫许愿求能躺平了,倒是实现了,却是以这种方式。
宋不晚曲了曲手指,又抬了抬腿,都能动,她一下子便坐了起来,差点儿因力过猛滚出去了。
“姑娘,您没……您起来了?”青棠冲了过来,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我,没事……”宋不晚发现声音有些哑。
原主是投缳自尽,估计有些充血。
投缳?宋不晚皱了皱眉。
原主和宋不晚同名同姓,人虽不在了,但记忆却还留着,这宋二小姐衣食无忧,被家中宠爱,因此挫折商几乎为零,竟为了一个渣男悬梁。
且这个渣男与原主本是毫不相干,他是原主的亲娘,赵氏的前夫。
赵氏在与宋伯爷成亲前还嫁过一回,成亲三年,因没有生养被前婆婆给休了,正要死不活的时候,得遇宋伯爷真心以待,于是很快喜结连理,婚后四年得了三个孩子,五年后再得一男。
这一家子原本和乐无比,谁知一个月前赵氏去庙里敬香的时候,竟遇到那前夫,当朝礼部郎中胡三爷。
遇就遇见了吧,偏那胡三爷也不知哪根神经抽了,竟为此赋诗一首,诗里满是对赵氏的思念与牵挂。
面对这样的酸腐诗人真的是令人无奈,分开都二十年,各自的孩子都好几个,还有什么可牵挂的。
这事原本与赵氏无关,可这世道对女子苛刻得很,竟赞胡三爷风流倜傥不忘旧情不说,反骂赵氏水性杨花,趁着宋伯爷出征北疆之际勾引男人。
赵氏为此有口不能言,她本是被休弃再嫁,总觉得低人一等,寻常都是闭门不出,现在又能跟谁说。
流言四起之际,原主即将过门的婆家,宁远伯府孙府三房的孙三夫人竟亲自上门退亲。
孙三夫人将话说得很是难听,母女俩大受打击,一个卧床不起,一个直接一根白绫往梁上一挂,不活了。
宋不晚摁着胸口,真叫人心梗,就算要上吊,那也得先把气出了吧。
“青棠,端杯茶来给姑娘润润。”姜嬷嬷走到床边,一脸心疼地问,“姑娘,可还有哪儿不适?”
姜嬷嬷原是赵氏的贴身大丫鬟,后来她和赵氏同时生产,因此便过来给宋不晚当了奶娘,她女儿兰芍也在宋不晚身边贴身伺候着。
兰芍守了宋不晚一夜,这会儿歇着去了。
青棠端茶过来,宋不晚一饮而尽,真的渴了。
能要水喝,不会再寻死了吧?姜嬷嬷和青棠对视一眼,总算是略放心了些。
喉咙终于舒服些了,宋不晚便起身下床:“帮我换身衣裳,去一趟一心堂。”
一心堂是赵氏和宋伯爷的院子。
青棠不禁有些迟疑:“姑娘,要不您先歇会儿,好些了再去?”
宋不晚摇头,赵氏都三天不进水米了,她身子本来就弱,怕是顶不住。
“现在便去。”
宋不晚前一辈子恨不得活出了别人的两辈子,因此很快就理清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穿越了,形势不大好,但家境不错,不会饿肚子,最重要的是,活着,能吃能喝能动,这就很好了不是吗。
赵氏虽弱,但却是个慈母,也是自己这身体的亲娘。
坐到宝相花纹菱花镜前,宋不晚愣了一下,原主与她在样貌上竟也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她死的时候三十多了,而原主只有十五,娇娇嫩嫩的,肤如凝脂,眸若秋水。
宋不晚在脸上掐了一把,真滑!
小姑娘,我会替你好好走完这一生的。宋不晚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又点了点头。
青棠给宋不晚换了身浅碧色的春衫,又簪了一枝白玉雕成的十字花形玉钗,虽简单,但却比枝头最为娇嫩的玉兰都要令人心折。
青棠暗自庆幸,自家姑娘如此美貌,若没了,老天爷都得为她下几天雨,再响几声雷。
收拾停当,带着青棠走出了泠竹苑,宋不晚停住脚步:“我的事,没告诉……我娘吧?”
青棠赶紧摇头:“姑娘您放心,没呢!”
这哪敢说,说了不等于要了伯夫人的命。
宋不晚点了点头,示意青棠在前面带路。
一路宋不晚边走边看边记,虽有原主的记忆,但和真实地去走,却还是两回事。
穿过一个种满花草的小园子,便到了一心堂。
门口看门的婆子见是宋不晚,也没拦着。
进了院子,正屋廊下的小丫鬟看到宋不晚过来,眼睛瞪得大大的,二姑娘不是……怎地竟就过来了?
这一愣神儿,宋不晚便到了门口,里面说话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夫人,您吃一口儿吧,公子和姑娘们还指着您呢。”
“我……我死了,他……他们才有……才有好日子过……”
宋不晚深吸一口气,抬手推开门走进内室。
只见拔步床上直挺挺地躺着一个女子,脸色白得惊人,但也掩不住倾绝的容貌。
“您信不信,您就算是死了,身上的脏水也一滴都下不来。”
“且如若那首诗流传百世,您身上的脏水也要跟着淌上百世,不止是您,还包括您的子子孙孙,他们都会说您对胡三爷情根深种,旧情……”
宋不晚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赵氏惊惊着打断,“不是!”
年嬷嬷赶紧上去扶住赵氏,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赵氏连连摇头,抓着宋不晚的手:“不……不晚,不是的。”
宋不晚反手握住赵氏:“您告诉我没用,您要告诉所有人,也告诉宋……告诉我爹,您不是别人说的那样。”
“没人会信我的。”赵氏一脸地绝望。
“您不试试怎么知道?活着才有机会,死了才真的是没人会信你。”宋不晚说到这里,动手取下了青棠围在她脖子上的薄纱。
“不晚,你……你这是……”赵氏朝宋不晚的脖子上青紫红肿的勒痕伸出手去。
宋不晚肤肌白晰,因此那青紫显得格外狰狞。
“是,我昨日投缳了,但没死。”宋不晚微微垂眸,“但我也想明白了,不嫁孙家是我的福气,娘也一样,能离开胡家是您的福气,我们都是有福的人,有福之人不该做无福之事。”
“是啊夫人,您都跳出那火炕了,就别去管他了,清者自清。”年嬷嬷抱着赵氏的胳膊略紧了紧。
“清者可不一定自清,脏水泼过来了,就该反泼回去。”宋不晚抬了抬下颌,能不能清是一回事,能一起浊了也解气。
年嬷嬷愣住了,泼回去?怎么泼?
“都是娘的错,你……”赵氏看着宋不晚的脖子,心都碎了。
“您有什么错?您相夫教子,与人无争,有什么错?”宋不晚直盯着赵氏的眼睛,“您没错,错的是姓胡的,说什么放不下您,都是骗鬼,他不也早就有儿有女。”
这话说得赵氏和年嬷嬷惧是一怔。
是啊,说什么旧情难忘,可也没见他伤心多久,第三个月就娶了新妻,听说已经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比自己还多一个。
可那又如何?外人又哪里知道真相,骂的还是自己。
赵氏低下头,让她绝望的本就不是胡盛荣。
“人言,也未必可畏!”
“大多数人也只不过说过就忘,谁还能真的把别人的事放在心坎儿上。”
“但您若是被人言逼死了,真正吃苦受罪的,是爹和我们几个。”
宋不晚说出这话的时候,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头,眼泪立时从眼眶里冒了出来。
“不晚……”赵氏扑向宋不晚,抱着她大哭了起来。
年嬷嬷在身边看着,也跟着抹泪。
宋不晚却松了一口气,能哭出来就好了,至少目前不会寻死。
只是赵氏这几天也就只剩半口气,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情绪波动,因此一口气没上来,眼睛一闭,竟倒在了宋不晚怀里。
“夫人……”
随年嬷嬷一声惊叫,一心堂一通忙乱,宋不晚也吓着了。
好在大夫过来看过,说只是晕过去了,宋不晚这才松了一口气,这要是说的话把赵氏给刺激没了,她这重活一回又有什么意义。
“不……不晚,你别……别乱来……”赵氏有气无力地叮嘱宋不晚。
“不乱来不乱来,都听您的。”宋不晚口头应着,心里却想,听你的回头就是被人气得撞墙的命。
看着赵氏那一汤勺的粥都要分三口喝,宋不晚知道,这事儿非得自己“乱来”不可,要不然,这一大家子就没个出头的日子。
若在现代,这是赵氏自己的事,可在这大梁朝,就是整个宋家的事,要不原主也不会被退亲。
现如今,宋伯爷出征在外,宋家大公子宋不为出门游学未归,宋家大姑娘宋不予三年前已经嫁人了,家里只剩下十五岁的宋不晚和十岁的宋不喧。
自己不管,没人管。
但究竟要怎么做,宋不晚还没个章程。
等赵氏终于喝完了一小碗清清的菜粥,宋不晚这才起身道:“娘,您好好养着,我也先回去躺……呃,歇会儿了。”
“躺”这个字,宋不晚不想提及。
可赵氏却死死地盯着宋不晚。
“您放心,从鬼门关了转了一圈儿,现在我要长命百岁的。”宋不晚握着赵氏的手道,“您也一样,咱们母女俩一起长命百岁!”
赵氏的眼泪淌得枕头都湿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能拼命地点头。
看到这样的赵氏,宋不晚喉头微酸。
只是刚走出一心堂,便见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小径处往这儿走。
“去问问,怎么了。”宋不晚对青棠说道。
那丫鬟步伐匆忙,眉头微蹙,眼中还带着一丝惊疑,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赵氏这会儿的耐压程度,可是几乎为零的,能不让她知道的,还是别让她知道的好。
青棠赶紧过去拦下小丫鬟,只是没说几句,便朝宋不晚看了一眼,过会儿才目光闪烁地走了过来。
“和我有关?”宋不晚抬了抬眉。
“是……”青棠声如蚊蚋,不确实要不要告诉宋不晚。
“孙家又来人了?”宋不晚问。
“呃,姑娘怎么知道的?”青棠一脸地惊讶,暗道,难不成姑娘去阎王殿走了一趟,通灵了?
“除了孙家人,谁能让你这样欲言又止的。”宋不晚抬脚就往花厅那边走。
“是孙六公子过来了,姑娘,要不还是跟夫人说一声?”青棠朝正房看了一眼。
青棠也为难,赵氏现如今是怎样的她清楚,可府里也没个主事的人。
宋不晚回想了一下。
孙六公子?原主的那个订亲对象便是排行第六,孙家三房嫡出,单名一个录字。
“不必!”宋不晚回了青棠,又扭头吓唬小丫鬟,“你也不准说,夫人身子不好,若让她知道,坏了身子,就将你发卖了。”
小丫鬟脖子一缩,赶紧回道:“奴婢不敢!”
哪儿有伯府好啊,夫人和姑娘都好说话,活儿不多月例却属上乘。
“走,去看看。”宋不晚抬脚就走。
“姑娘,要不,让姜嬷嬷去?”青棠在一旁小声劝解,姑娘见孙六公子,这不合礼数。
“我自己的事,自己来。”宋不晚脚步不停。
古代主子和下人之间有着天壤之别,十个姜嬷嬷出面,也只能客客气气地把孙录请出去。
青棠想说,就是自己的事不能自己来呀,但宋不晚已经朝前走出好几步了,她也只能赶紧跟上。
主仆二人到了花厅,便见一书生模样的人站在窗口,看着窗外两株长得极好的洛阳红。
赵氏喜欢牡丹,于是宋伯爷便让人在伯府遍植各色牡丹,于是年年四五月间,靖安伯府便是一派富贵荣华的景象。
宋不晚停了下来,这古人,是不是都喜欢站在窗子边上?
不得不说,古代的花窗确实匠心独运,与景搭配,画随影动,别具一格。
只是窗前的这个背影若形似修竹,倒也相得益彰,可这孙录瘦是瘦,却有些佝偻。
可惜了!
青棠见宋不晚盯着孙录的背影瞧,心里不由得有些心疼,姑娘看着不在意,心里还是痛的吧。
听到动静,孙录转过身来,即使宋不晚背着光,看不清容貌,他依旧呆住了。
第一次和宋不晚时,孙录就撞了树,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好看的姑娘,眉目如画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
那天孙录迷糊了一整日,且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就催着他娘孙三夫人去宋家提亲。
宋家原不同意的,宁远伯府不过是三等伯,下一代爵位就没了,而且孙录还是三房所出,是孙录想方设法地讨好宋不晚,孙三夫人又几次上门,才求来了这门亲事。
可这才不到半年,孙三夫人就趁着孙录去江南游学,把亲事给退了。
孙录昨日回来就差点儿晕了过去,那胡郎中是给赵氏作的诗,关宋二姑娘什么事啊。
若不是天都黑了,他当时就要来靖安伯府说清楚了。
这会儿再次看到宋不晚,她就默默地站在那儿,什么都不说都让人心旌摇曳,神魂难定。
又见宋不晚眼下带着些微的乌青,孙录心如刀绞,恨不得上前将她拥进怀里。
而孙录看在宋不晚的眼里,却只有两个字——一般。
长得一般,气质也一般,硬要说有哪儿好,也就是衣裳的料子比较好。
原主当初是怎么被他打动的?不过姑娘年纪小,许多事情看不明白也是有的。
“孙六公子何事要说?”宋不晚毫不避讳地走到孙录面前。
孙录气息微窒,宋二姑娘好像……有些不一样?
上次见了,宋二姑娘羞涩难言,如娇花临水般颤颤悠悠,叫人心里也跟着颤颤悠悠。
这回……却冷若冰霜,虽也美,可却有点儿让人望而生畏。
不过自家做的事情,谁能不恼呢。
但孙录相信,只要自己说明来意,宋二姑娘肯定会回心转意,毕竟她对自己,是有情的,否则当初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见过宋二姑娘!”孙录退一步,朝宋不晚深深地行了一礼,又道,“在下过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不退亲。”
宋不晚注意到,孙录说祖籍的时候,下颌微微抬了抬。
青棠却是眼睛一亮,这可太好了,二姑娘应该很开心的吧。
青棠的笑意还没到达嘴角,便听到宋不晚发出一声冷笑:“不退亲?孙六公子是在说笑吧。”
不得不说,这大梁男女之间的婚配很是不公,女方想要退亲难如登天,除非男方有大过错才能提出来,还得男方同意才算数,否则哪怕他们流放也得跟着。
可男方想要退亲,不需要理由,只要过来说一声,若是女方的过错,还需要把当初订亲礼全数退回。
孙三夫人过来退亲的时候,就要赵氏退当初的订亲礼,说是因为她行为不检点,自己家才要退亲的。
“婚姻大事,岂能说笑,万望宋二姑娘莫要将我娘的话放在心里,孙宋两家依旧是姻亲。”孙录为表示态度坚定,声音也很是高亢,“今年年底,我便娶姑娘进门。”
坚定是坚定,但其实也是高高在上,连句抱歉都没有。
“孙家何德何能,竟如此猖狂,说退就退,说娶便娶,你当我宋家是什么?又当我宋不晚是什么?”宋不晚坐到一旁的圈椅上。
明明她的声音不大,但听在孙录的耳朵里,却如五雷轰顶。
“我……我向你赔罪,只要宋姑娘能应了这门亲事。”孙录说着便朝宋不晚深深地行了一礼。
“真要退亲也不是不成,好和好散,没有强求的理,可是孙三夫人做得太过了。”
“你赔罪是应该的,孙家来赔罪都是应该的,但提什么只要我应了这门亲事。”
“你认为是诚意,在我看来却是羞辱。”
宋不晚盯着孙录,一字一句地说着。
“宋,宋二姑娘,我是,我是真心的……”孙录白着一张脸,翻来覆去的只有这一句。
“你的真心不值钱,否则孙三夫人又怎么会不问你一句便来退亲?别说你现在只是个士子,便是高中状元,你依旧会被孙三夫人捏在掌中。”
“我方才跟我娘说,你娘过来退亲,是我的福气!”
宋不晚慢慢地从圈椅上站了起来,她不否认,她的确是有意挑拨。
凭什么宋家母女俩一病一伤,他孙家却母慈子孝。
孙录身子晃了晃,得亏他身边原本目瞪口呆的小厮及时清醒过来,赶紧扶住了他。
小厮张了张嘴,可替孙录辩白几句,可又觉得,宋二姑娘说得好像有道理。
这若在他们乡下老家,自家公子会被打出来的。
这念头刚起,小厮便听到宋不晚道:“来人,打出去!”
孙录原本就已经木了的脑子,像是被炸了一般,“嗡”地一声,打出去?
青棠也愣了一下,看向宋不晚,就十天前,姑娘说起孙六公子还一脸娇羞呢。
这会儿就……打出去?
“嗯?!”宋不晚看向青棠。
“是!”青棠赶紧行了一礼,然后冲着外面喊道,“来人,将孙六公子打出去。”
孙录过来瞒不住,因此在花厅旁边明面上忙碌,实际上看热闹的婆子不要太多,听到青棠这么一喊,几乎是争先恐后地赶过来。
这种事情,有哪个婆子不想参与一把,舒筋解郁不说,参与得好还有赏银拿。
看到一帮婆子拿扫把的拿扫把,拿抹布的拿抹布,齐齐朝自己冲过来,孙录自己脚一软,先倒地上了。
婆子们:……这,这就倒了?软脚虾,我呸,赏银没了!
“架起来,扔出去!”宋不晚退到门外。
婆子们听到宋不晚的吩咐,毫不迟疑地架起了孙录,赏银还是有得拿的。
“别,别……”
小厮在后面急得想拦,可转头一想,架出去也好,自己也拖不动。
待婆子们都往前面去了,宋不晚顿了顿脚步,竟也跟了上去。
“姑娘,不,不好吧?”青棠紧跟着宋不晚,小心翼翼地劝解道。
青棠自己也有些疑惑,只觉得她家姑娘寻过一次死之后,好像有哪儿不一样了,说话更温和了,但自己好像更怕她了。
“我不出门,就看看,万一婆子们把人打伤了呢。”宋不晚加快了脚步。
啊?没主子的吩咐,婆子们哪敢真的伤一个伯府里的公子哟。
青棠刚要开口,宋不晚跟她的距离又拉开了。
“姑娘,您慢点儿。”青棠的额头都出现了细密密的汗毛子。
慢点儿?好不容易能动了,还活成了小姑娘,宋不晚都恨不得跑起来。
主仆俩刚到前院,便听到了婆子高亢的声音。
“谁欺人太甚啊,哪个好人家的公子不递个贴子过来,就直愣愣地往里钻呢?这要在我们乡下,得打到他家门口去才算完呢。”
宋不晚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口齿清晰,说话利落,胆子也够大,这要在现代,是块做销售的好料子。
“回头打听一下,哪个院里的,做什么的。”宋不晚小声对青棠道。
“是!”青棠虽不知道宋不晚要干什么,但还是应了。
宋不晚见此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正要离开,外面却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孙六公子与宋二姑娘好歹也有过婚约,就算退了亲,也应该好和好散,怎能如此不讲情面?”
这声音倒像是一个小姑娘。
青棠探着脑袋看了一眼,扭头对宋不晚道:“姑娘,是胡家的四姑娘。”
胡家四姑娘?胡渣男的女儿胡曼如啊,宋不晚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尖下巴的小脸美人。
只是美则美矣,她看到原主的时候,几乎没有不翻白眼的时候。
这是送上门来让自己骂?
因为胡渣男和赵氏的原因,因此胡曼如对原主也从没过好脸色,宋不晚对她自然也不用客气。
“胡四姑娘可真是个心肠软的人。”宋不晚走了出去。
“姑娘……”青棠急得直跺脚,但还是跟了上去。
胡曼如见宋不晚竟从府里走了出来,猜到她想必听到自己说的话了。
“宋二姑娘可真是的,偷偷摸摸地听人说话,也不怕人笑话。”胡曼如翻了个白眼。
宋不晚不禁笑了,这姑娘不知道自己翻白眼的样子不好看吗?
“你,你笑什么?”胡曼如莫名地有些心慌,自己做错什么了吗?
“胡四姑娘说话可笑,我当然就笑了。”
“你二人没个拜帖就上门,居然还说我偷偷摸摸?我在自己家里,我想待哪儿不成?”
宋不晚高高地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胡曼如和孙录。
胡曼如原本就比宋不晚要矮一些,这会儿两人还差了几个台阶,她更觉得自己矮一截子。
而且宋不晚这话听着,似乎有哪儿不大对。
直到孙录急着解释:“宋二姑娘,我和胡,胡四姑娘不是一起来的。”
胡曼如这才意识到,宋不晚这句话居然挖了这么大个坑。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只是路过,见你们府上如此欺负人,因此为孙六公子抱不平罢了。”
胡曼如恨一边解释,一边瞪着宋不晚,觉得她名声不好了,也要拉着自己一起。
“我们府上欺负人?敢情胡郎中府上但凡有个什么人去,都敞开了门来迎的?”
宋不晚说着朝围观的百姓看了一眼,“那大家可都听好了,听说胡郎中府上的蔷薇是一绝,大家有时间都去看,再晚花都要谢了。”
“好嘞!明儿就去!”
“咱俩一起,拎壶小酒去。”
“那我也去,胡郎中府上的蔷薇香了一条街。”
人群中立即有人应道。
未必真的敢去郎中府上赏花,但随口应一声,凑个趣儿却没什么不可以的。
胡曼如听着却急了:“你,你……我家才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能去的呢。”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人可就不乐意了,尤其是方才开口的那几个。
“胡四姑娘是吧,我们可都是良民,怎地就成了乱七八糟的人了?”
“合着你们可以随意往别人家闯,我们就成了乱七八糟的人?”
“照我说宋二姑娘做得对,退了亲还往人家家里跑什么呀?没脸没皮的。”
……
宋不晚眼带笑意地欣赏了一会儿众人的口舌之力,又瞟了一眼快要急哭的胡曼如,以及完全石化的孙录,才摇头叹道:“胡四姑娘,要不你赔个不是?”
“我,我向他们赔不是?”胡曼如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其实他们也未必真的会去胡家,只是因胡四姑娘胡乱出头,说个笑罢了。”
“不论是世家大族,还是篷门小户,去别人家都得提前说一声儿的,谁会不知道呢?”
“曾听说胡郎中曾作诗一首‘忆祖耕田劳碌身,恩深似海永难陈’来忆祖,可见也是普通人家出身,你怎能用乱七八糟来责骂百姓,还是赔个礼吧!”
宋不晚的话受到了围观百姓的一致好评,这整个大梁京都,有几家不是农人出身,且皇帝还有几门穷亲戚呢,若都是“乱七八糟”的人,那清白的又有几家。
胡曼如气的却是,她爹那么多好诗宋不晚不拿出来说,偏拿出这一句近乎打油诗,她就是故意羞辱自己。
偏这时,孙录也补了一句:“胡四姑娘,你确实不妥。”
胡曼如立时红了眼,哽咽道:“她方才都叫人将你打出来了,你还帮她说话?你……你太过份了……”
胡曼如一跺脚转身上了自家马车,车帘拉上的时候,似乎还抹了一把眼泪。
原来,这姑娘对孙录有意呀。
不过,孙三夫人未必看得上胡家呀。
孙录脑子这会儿有些转不过来,一会儿是之前那个宋不晚的含情脉脉,一会儿是现在这个宋不晚的冷酷无情,胡曼如的那句“她方才都叫人将你打出来了”还不时闪现。
终于,孙录眼睛一翻,晕过去了。
“公子……”小厮这回急了,试着拉孙录起来,没拉动。
小厮抬起头来看着之前说话的婆子。
方才不是说要在乡下,得打到家门口去才算完,要不就打回去?
“青棠,大家伙儿也累了,让人去买些饼子出来给大家垫垫肚子。”
宋不晚说着朝百姓们微微颔首,这才回转身进了门。
青棠拿了银子,让人去买了最便宜的千层饼,切得细细窄窄的,花费不多,但每个人手头都有。
大家看一场热闹,居然还有刚出炉香喷喷的热饼子吃,没人不说宋家二姑娘好的。
至于抛头露面什么的,大家都没放在心上,百姓家的姑娘,哪个哪天不出门的。
因此虽在世家大族,宋不晚的名声受了赵氏的连累,但百姓们却说她是个不错的姑娘。
“姑娘……”青棠把事情办完后,回来看着宋不晚欲言又止。
宋不晚哪里看不清小丫头是什么意思。
“我总不能为了以后好嫁人,被人跑到家里来欺负都不吭声儿吧?”宋不晚故意揉了一下眼睛,“如今父亲和大哥不在府中,娘病着,不喧年纪又小……拼着不嫁人,我也得把门庭支应起来,不能让人轻瞧了。”
学着古人说话的样子,还真是有些辛苦,因此宋不晚说得很慢,却越发地显得伤心了。
可青棠是近身伺候的大丫鬟,如果得不到她的支持,往后许多事情便不大好办了。
“姑娘,您别伤心,是奴婢短视了,都是奴婢的不是。”青棠说着就要跪下来,却被宋不晚扶住了,“你也是为我好,怕没人愿意娶我,但婚姻之事,还是随缘吧!”
“若没人娶就别嫁。”门口出现了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宋不晚一听就明白了这恐怕就是宋不喧了。
据说宋不喧出生的时候日夜哭闹,宋伯爷嫌他吵着赵氏了,就给他取名“不喧”,意思不要喧哗。
“我不嫁,你愿意养我?”宋不晚朝宋不喧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宋不喧迟疑了一下,方抬脚走到宋不晚面前一丈开外的距离:“养你有什么难的。”
宋不晚笑意非常真诚地浮现在脸上,赵氏虽自己是个包子美人,但孩子教得还是不错,虽然紧绷着脸,但话说得好听。
而且赵氏还给孩子们遗传了一身好皮囊,瞧这宋不喧虽只有十岁,可长得真是周正,要是在现代,可以直接以童星出道了。
“那你好好读书,回头登阁拜相,毕竟你二姐姐我不是那么好养的。”宋不晚原本想掐一把宋不喧的脸,但这种叛逆前期的孩子,最讨厌别人拿他当孩子,因此还是忍住了。
“多,多贵啊?”宋不喧对如何养女子没概念,不免有些心虚。
宋不晚摸了一下头上的玉簪子,看了青棠一眼,青棠立即说道:“姑娘头上的这簪子,得二十两银子呢。”
“二十两?”宋不喧惊叫得声音都劈了,“就这簪子?”
看着,平平无奇啊!
“这是极好的和田白玉。”宋不晚指了指南边,“舅父送的。”
赵氏是南方人,赵大舅是临州织造,赵二舅是经商,都不是缺钱的人。
但宋不喧很难理解,这小簪子都要二十两,那……
默默地和自己的笔墨纸砚换算了一下,又瞟了一眼宋不晚的放梳妆台上的首饰盒子……宋不喧眉头微微皱起,这不得官拜三品才能养得起呀。
要不,还是找个厉害,又听话的姐夫?
见宋不喧好看的小脸儿吓得都皱巴起来了,宋不语想起他马上就要去国子监了。
“把我那个徽州墨拿来,给小公子做国子监入学礼。”
一听徽州墨,宋不喧不由得眼睛放光,可再听到“国子监入学”,便有些垂头丧气:“那你还是别送了吧,国子监那边说,暂停入学。”
暂停?宋不晚的脸色也冷了下来,难不成也是因为赵氏的事?
“可说了为何?”宋不晚问道。
“说,要再斟酌斟酌。”宋不喧气恼道,“那些人不讲礼,他们不让我去,我还不乐意去呢,难不成不入国子监,我便不能科考了不成。”
宋不喧原本是要安慰宋不晚的,说着说着,心里居然升出了一股子豪气来。
宋不晚明白大概也是因为赵氏的事,但她还是觉认为国子监是要进的,一方面是为了科考,另一方也是为了人脉。
看来胡渣男的事情得尽快解决才行,要是等宋伯爷他们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他们既然说斟酌,就让他们斟酌。”宋不晚说着便叮嘱青棠,“跟姜嬷嬷说一声,每三日便着人去国子监在一声,看斟酌好了没。”
“啊?二姐,真问啊?”宋不喧说得虽然豪气,但真正执行起来,他还是有些悚的,虽然不用他去。
“当然,咱们家是伯府,本来就有一个名额的,他们不让你去,总也得有个正当的理由。”宋不晚正视着宋不喧,“咱们家行得正坐得直,不是咱们的咱们不要,但是咱们的,也不能便宜了别人去。”
名额有限,靖安伯府让出一个,自然会由别人顶上。
“可,娘的事……”宋不喧也低下了头。
“头抬起来!”宋不晚声音严肃了起来。
宋不喧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便听到宋不晚又问,“娘有何错?”
娘……宋不喧张了张嘴,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是啊,娘有何错?
娘是世上最温柔的娘,从不打骂孩子,看到哪个都笑眯眯的,也不出门与人说是非长短,每日都在家里照顾着父亲和自己兄弟姐妹。
宋不喧想起自己的里衣都是赵氏亲手缝的,同窗可没几个有他这样的待遇,他们都是绣娘做的,或者丫鬟做的。
娘有何错?娘没有错!
“二姐,我……我对不起娘。”宋不喧嘴一瘪,想哭,又忍住了。
“你年纪小,自然不懂。”宋不晚决定给宋不喧洗洗脑,“但你是个聪慧的,我说了你就明白了。”
于是从赵氏当年在胡家的情形,再到胡渣男写诗,细细地给宋不喧剖析,总之只有一个宗旨,就是这件事错在胡渣男,而不是赵氏。
“娘,您为何知道当年那胡三爷并没有帮娘呢?”宋不喧觉得是不是赵氏跟宋不晚说了什么,却没跟自己讲。
“凡事要动脑去想,若胡三爷帮娘说了话,完全可以和离,为何是休弃?除此之外,娘可没有别的不好的名声传出来。”宋不晚说道。
对于女子来说,和离与休弃, 那差别可就太大了。
和离再嫁,虽比不得闺阁女儿,但那也是能堂堂正正做人的。
而休弃,那是会给娘家带来耻辱,那不疼爱女儿的人家,沉塘都是有的。
“这姓胡的太可恶了。”宋不喧还显得有些稚嫩的脸上,满是气愤,“姐,套麻袋吧。”
套麻袋?
宋不晚:……当真是宋伯爷的好儿子,动手就是干。
“套麻袋不是不可以,但还不够。”宋不晚摸了摸宋不喧的头,“放心,恶人自有天收。”
恶人自有天收?那老天爷要是干别的事儿去了,忘了呢。
宋不喧目光闪了闪,略坐了会儿,便告辞离开了。
“姑娘,小公子这回真是难得,竟与您说这么久的话。”青棠颇为欣慰地说。
往常姐弟俩没说几句就翻脸,谁也不服谁。
可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如果姐弟再不和睦,那可真的是叫家宅不宁。
宋不晚没回青棠的话,反道:“拿些银子,去叫人套住胡渣男打一顿。”
“姑娘,什么是……渣男?”
宋不晚:……忘了这时候没这个说法。
“就是品行不端的男子。”宋不晚回道。
“姑娘就是会取名字,那姓胡的可不就是个渣男么,只是……”青棠看着宋不晚,又打一顿?
方才宋不喧说这话的时候,青棠就觉得他是胡来,但小孩子嘛,也只是说说。
可宋不晚居然让她拿银子找人,给胡渣男套麻袋……这事儿青棠真没干过。
不,想都没想过。
“姑,姑娘,要不奴婢去找人骂他一顿?”青棠觉得自己的娘就可以,她跟人对骂从没输过。
“咱们不找人套麻袋,不喧就会去找人,你觉得他做事能靠得住?”宋不晚摇了摇头。
所以为了不让小公子犯错,自己先去犯了?青棠有些迷糊。
小公子靠不住,所以自己靠得住?青棠后脊梁突然挺了挺。
“你过来!”宋不晚一脸懵的青棠叫到跟前,小声叮嘱了几句,“……这样的话,他不敢报官。”
“哦!”青棠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直到走到外间廊下,被风一吹,青棠才意识过来,自己怎么就答应了呢。
青棠转身想再进去劝劝,可又不知道找什么理由,也好像没有理由,那胡渣男就是欠揍呀。
第三日宋不喧下学后,一回伯府就朝泠兰院跑了过来。
“二姐,听说胡郎中被打了,鼻青脸肿,都请假不上朝了。”宋不喧说完嘿嘿直乐,“居然有人比我先动手。”
一旁的青棠听了汗都出来了,礼部郎中哦,那可是五品官儿哦,被自己打了哦。
“他们都怎么说的?”宋不晚低头问宋不喧。
宋不喧虽然暂时去不了国子监,但学堂还是在上的,他的同窗也都是官宦子弟。
“那胡郎中还说自己是摔的,可刘三儿说那明显是被揍的,只不过被揍的地点在青楼附近,想必……”宋不喧说到这里猛然住了嘴,偷偷瞟了宋不晚一眼。
青棠端着茶盏的手微微发抖,难怪姑娘吩咐,要把胡渣男拖到青楼旁边的巷子去打。
原来是因为这样,他便不敢报官,毕竟瓜田李下的,这事儿他说不清。
甚至就是摔的,他也已经说不清了。
青棠刚松一口气,便听到宋不晚道:“不是有人打的,是我,我叫人打的。”
话音刚落,便听到“叮哩咣当”的,青棠手里的茶盏差点儿摔了,她干脆直接抱在了怀里。
“二姐,你,你打的……”宋不喧没搭理青棠,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宋不晚。
他二姐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他二姐好像的确是能做出这样事儿的人,以后还是少惹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