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思是小说《听说你想退婚?反手挖你至尊骨》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顾明朗写的一款玄幻言情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听说你想退婚?反手挖你至尊骨》的章节内容
“你要退婚?”
瑶池圣地,七真殿。
杨思思穿越了,穿越到圣地同名同姓的圣女身上。
正赶上未婚夫太虚圣子秦飞宇,带着无情圣女颜诗瑾登门拜会。
说是登门,并不恰当,杨思思对对方的发言一通整理,得出的结论是:“你要退婚?”
“三年前我命悬一线,感念瑶池圣地出手相救,但若是因此决定我的终身大事,未免有挟恩图报之嫌。”
“我与颜诗瑾才是两情相悦,与圣女结为道侣,无论是对圣女还是诗瑾都不公平。”
“婚约就此作废,还请瑶池圣女成全。”
七真殿中央,面容英俊的锦衣少年牵着面容娇美的妙龄少女。
慷慨陈词的时候,还相视一笑,所有的缠绵悱恻都在不言中。
作为成全这段刻骨铭心的真爱必须牺牲的配角,杨思思想了想:“你能代表太虚圣地向瑶池圣地退婚?”
锦衣少年冷哼一声,斩钉截铁:“圣女不必拿瑶池威名压我,我意已决。”
杨思思还是再度确认:“退婚的相关事宜也是你全权负责,还是需要请示摩崖散人?”
秦飞宇又是一声冷哼:”圣女也不必拿师尊压我,感情之事不能强求,我来之前已与师尊言明,此生唯爱诗瑾一人,除她之外都不过是将就罢了。”
杨思思最终点头:“好,我代表瑶池圣地答应你的退婚。”
话音未落,颜诗瑾便笑道:“太好了,飞宇,我们可以堂堂正正地在一起了。”
秦飞宇也是面露欣慰:“总算圣女识得大体,顾全了太虚圣地与瑶池圣地两家多年的情谊。”
年轻男女的双手握得更紧了,脸上眼中都是真爱得以成全的欢欣雀跃。
杨思思给了两人足够的欣喜时间,才重新打开话匣子:“我们谈谈退婚的事宜吧。”
秦飞宇循声抬头,只见高台宝座中的少女云鬓霓裳,美得大气雍容,不禁有短暂的失神。
颜诗瑾在那片刻的失神中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危机意识,拽了拽秦飞宇的胳膊。
秦飞宇的目光顺着动作落在颜诗瑾清秀有余美艳不足的脸上,瞬间从痴迷中挣脱了出来。
是了,他已经有了颜诗瑾。
为了颜诗瑾,他拒绝了瑶池圣女的亲事,他真是个不慕财帛不畏强权不惧世俗的好男人。
秦飞宇和颜诗瑾的无视并没有令杨思思生气,她继续道:“既然亲事取消了,那么太虚圣地因为这场亲事而获得东西,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吧?”
秦飞宇的表情闪过错愕,显然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在颜诗瑾的注视下,秦飞宇又变得傲然:“当然,我一块灵石都不会欠你的!”
杨思思点头:“首先,把龙泉破军剑还回来。”
话音未落,颜诗瑾就发出惊呼:“龙泉破军剑是上古遗宝,飞宇准备炼作本命法器,冲击元婴的。”
杨思思嗤笑一声:“那你们该庆幸还没有祭炼,否则还剑就不仅仅是还剑那么简单了。”
一旦祭炼为本命法器,剥离时如抽筋取髓,轻则重创神魂,重则性命不保。
秦飞宇也是浓眉深皱:“此剑于我有大用,不是不还,只是能否以其他法器或者灵石替代?”
“圣子言明一块灵石都不会欠瑶池的话言犹在耳,怎么要还的第一件法器就如此婆妈?”
秦飞宇盯着杨思思,眼中忽然闪过讥讽之色:“我爱重诗瑾之心,无论圣女如何试探都不会动摇。别说是一把龙泉破军剑,就是十把,一百把,只要能跟诗瑾长相厮守,我都不会看在眼里。”
闻言,颜诗瑾顿时动容,久久地凝视着秦飞宇的侧脸,一双眸子深情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杨思思揉了揉眉心:“所以剑能还来了吗?”
秦飞宇抬手一摊,长剑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赤金剑柄流光溢彩。
秦飞宇打量着手中神兵,满是不舍,终于一咬牙,丢向杨思思。
龙泉破军剑在空中划出优美至极的弧度,配合秦飞宇道貌岸然的言辞,颇有几分豪气干云。
“此乃神兵,我虽与之无缘,但望你为其再择一位明主,莫叫明珠蒙尘,辜负了龙泉破军之名。”
颜诗瑾配合地红了眼眶:“宝剑赠英雄,龙泉破军没有至尊骨配,总归也是曲高和寡。”
飞来的龙泉破军剑,杨思思甚至没有接,只是挥一挥手,弧线便拐了个弯,摔进了身侧的青年怀里。
“赏你了。”
青年名叫皇甫珏,是杨思思的侍卫,胎生修士,金丹五层。
皇甫珏抱住摔进怀里的龙泉破军剑,大喜过望:“多谢殿下,我必努力提升修为,不负殿下赠剑之恩。”
“这样的神兵虽然难得,瑶池却也不少。你谢我一句,便强过那等子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又当婊子又立牌坊,狗头嘴脸的东西不知多少了,”杨思思顿了顿,看向秦飞宇和颜诗瑾,“你们刚才说什么?”
秦飞宇的脸绿了。
颜诗瑾的脸也绿了。
“诗瑾,咱们走。”秦飞宇牵起颜诗瑾的手。
颜诗瑾看着秦飞宇握住自己的手,面上顿扫难堪,又柔顺娇媚起来:“无论如何,今日多谢圣女割爱,我才能与飞宇名正言顺长相厮守,他日结为道侣,必请圣女来喝一杯喜酒。”
杨思思上下打量秦飞宇:“倒也算不上割爱。”
颜诗瑾以手掩唇,轻笑一声:“飞宇身怀至尊骨,天赋异禀,年仅十八便是金丹九层,假以时日,必是一代天骄,就是神王帝君也并非不可能,否则圣女也不会同他定亲。圣女如今同意退婚,自是割爱无疑。”
随着颜诗瑾的话,秦飞宇的脊背越发挺拔,脸上也是一扫难堪,变为得意洋洋。
杨思思接过话茬:“你提到至尊骨,正好,我也准备说这件事。”
秦飞宇傲然地一背手:“你想说什么?”
“你得把至尊骨留下。”
“……嘎?”
“如果你没有失忆的话,应该记得三年前之所以命悬一线,皆因至尊骨修炼走火入魔,若非瑶池出手,你早跟你的至尊骨一起焚为劫灰了。至尊骨是瑶池为你保住的,婚礼取消,自然要还给瑶池。”
秦飞宇嘴巴张了又合,张了又合,嗫嚅数次,最终只从喉头里哽出一声更加高亢的:“……嘎?”
杨思思穿越得很仓促,但已经整理好原主的记忆。
这是个气运之子遍地走,天命主角多如狗的玄幻修真世界。
秦飞宇天生至尊骨,年仅十八已是金丹九层,即将结婴,是妥妥的气运之子。
颜诗瑾先天冰灵根,十八岁筑基六层,境界不高,但十五入道,三年筑基,也算气运之女。
凑成对的气运之子和气运之女互相吸引互有裨益。
莫欺少年穷秦飞宇和倔强小白花颜诗瑾,也是典型的草根流天命主角。
而原主,瑶池圣女,未来的瑶池圣人,今年未满二十已是元婴境的大能。
就是草根流主角最喜欢设置的反派对照组,宗门显赫,容貌惊人,修为高深。
尤其是这种跟天命女主抢天命男主的退婚开局,更是注定了反派恶毒女配人设。
最终难逃被天命主角啪啪打脸,自己跟家族宗门道消身死,沦为主角垫脚石的下场。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有的人会选择刷好感度,甚至不惜以家族宗门为筹码,刷成气运之子的后宫之一。
但,杨思思不是有的人。
既然她领了反派剧本,她就会当好这个反派,在所不惜。
拿回赠出的龙泉破军剑只是第一步,就像杨思思说的,上古遗宝虽然难得,瑶池却不差这一柄神兵,收回一柄龙泉破军剑,也不能给秦飞宇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剜至尊骨可以。
秦飞宇有今日,师门的看重,红颜的爱重,无数的机缘,皆因为他的天生至尊骨。
最明显的就是秦飞宇与杨思思的婚事。
太虚圣地底蕴浅薄,得了天生至尊骨的弟子,却没有适合至尊骨修炼的功法。
因此才导致了秦飞宇走火入魔,命悬一线。
瑶池圣地原有一位化神巅峰修士,元启。
元启在世之时,待杨思思如师如父。
元启本就寿元将近,没几年好活,为救秦飞宇,生机燃尽,就此陨落。
死前传授适合至尊骨修炼的功法,与秦飞宇有了师徒香火情。
更是一力促成了杨思思与秦飞宇的婚约。
“此子身怀至尊骨,绝非池中之物,你日后有此子照顾,我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原身元婴大能,本不会跟秦飞宇一个金丹修士定亲。
最后实在是看在元启的面子上,才点了头。
他人的牺牲成就了天命主角的机缘,是气运主角的常见套路。
牺牲元启的性命,秦飞宇有了修炼的功法,圣女的婚约,还有获得瑶池资助,宗门发展壮大的契机。
太虚圣地由金丹修士开山立派,其后数百年未出元婴修士,皆是金丹掌门。
百年来靠着瑶池圣地的庇荫,才在残酷的修真界中默默无闻地夹缝求存。
与秦飞宇定亲之后,杨思思不吝资助,才有秦飞宇境界突飞猛进。
连带着太虚圣地因此受惠,跻身二流仙门。
今天秦飞宇颜诗瑾本该全身而退,薅走的天材地宝,一个子都不用还。
那些天材地宝对立派数百年的太虚圣地而言举足轻重,对传承万年的瑶池圣地却是仨瓜俩枣。
送出去也就送出去了,加上顾念元启留下的香火情,杨思思放过两人,不过抬抬手。
对杨思思而言不值一提的小事,落到秦飞宇和颜诗瑾身上就是天大的机缘。
金丹修士带着筑基修士公然向瑶池叫板退婚,毫发无伤全身而退。
一旦传出,外界必然揣测杨思思对秦飞宇余情未了。
顾忌杨思思及身后的瑶池圣地,即便婚约解除,各方势力依旧要给秦飞宇留几分薄面。
几分的薄面,又会给秦飞宇带去无数看重,爱重和机缘。
这就又是他人的牺牲成就主角机缘的常见套路。
牺牲的是杨思思的名声和智商。
可惜,现在的杨思思不是原本的杨思思。
她只是一个拿到反派剧本,就立志成为大反派的穿越者。
早就在心里打定主意,剜去至尊骨,也就剜断了秦飞宇的登天之路。
短暂的错愕之后,秦飞宇反而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嘲讽。
“杨思思,你就这么喜欢我?喜欢到死缠烂打胡搅蛮缠?你就没有自己的骄傲自己的尊严吗?我今天不怕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以前不喜欢,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任你如何威逼利诱,我喜欢的人从始至终只有颜诗瑾一个,你不必再枉做小人了!”
一番剖白慷慨激昂,叫杨思思愣住了。
秦飞宇一个金丹修士,如此挑衅她这个元婴大能,当真悍不畏死不成?
殿中伺候的弟子噗通跪了一地,脸恨不得埋进地板里,才是金丹修士面对元婴大能应有的敬畏。
恢弘的七真殿中,众多瑶池弟子一跪,顿叫颜诗瑾想起杨思思的身份尊贵。
秦飞宇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懊恼,但更多的还是得意。
瑶池圣女为了嫁他为妻,千方百计手段尽出,他可真是太优秀了。
颜诗瑾嘤咛一声:“圣女殿下,飞宇并非是故意要叱责你,实在是你太过分了。你明知飞宇的至尊骨是脊骨,若是取出,周天断绝不能修炼,更会半身不摄不良于行。他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何能受这份屈辱?你明明已答应了退婚,又为何出尔反尔,如此羞辱拿捏他?”
杨思思总算是听懂了:“你们都以为我只是嘴上吓唬吓唬人,并不敢真的剜他脊骨?”
秦飞宇白眼一翻,并不说话,只从鼻腔里挤出冷哼。
颜诗瑾越发柔顺哀怨了:“圣女殿下,我知道你恨我抢走了飞宇,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果你实在是生气,不要剜飞宇的至尊骨,要剜就剜我的骨头吧!”
听见杨思思要剜自己的至尊骨,秦飞宇还能笑出来。
听见颜诗瑾要用她的骨头代替至尊骨,秦飞宇却出离了愤怒。
“杨思思,退婚是你自己亲口同意的。现在死缠烂打,威逼利诱,你就不觉得恶心吗?”
杨思思桀桀一笑,并不生气:“秦飞宇的至尊骨是一定要挖的,他的至尊骨是脊骨,剜了就瘫了,与我何干?至于你,颜诗瑾,你的骨头虽然没什么用,但如果你实在想挖,也不是不行。”
杨思思顿了顿,索性把话说得明白了:“反正又不是只能挖剜一个,你们两个的骨头,我都可以剜。”
“……嘎?”颜诗瑾的惊讶在急速挤压的喉头梗成一声鸭鸣,眼中终于染上了一丝惊慌。
秦飞宇依旧不相信杨思思真的会对自己出手:“杨思思,你到底有完没完?我今天诚心诚意前来退婚,你却一再刁难作践。今日之前,我敬你是瑶池圣女,也曾觉得有几分对你不起。今日之后,你在我心中不过就是个爱而不得便撒野撒痴的疯婆子,比不上颜诗瑾一星半点。诗瑾,咱们走!”
杨思思懒得再废话,微一挑眉,秦飞宇的双脚便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元婴大能面前金丹修士宛如蝼蚁,些许威压施展便是动弹不得。
如果不是身怀至尊骨,只怕这一下就要趴在地上碾成烂泥。
而即使有至尊骨撑着,秦飞宇也是面色紫涨犹如猪肝。
秦飞宇趴在地上,犹不服软,拍地大喝:“杨思思,立刻放开我,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饶是杨思思对对方的脑残已经有了一定的认知,闻言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再也不理你,这算什么威胁?秦飞宇是小学生吗?
跟依旧看不清形势的秦飞宇不同,颜诗瑾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眼中的惊慌更甚。
这是颜诗瑾第一次见到杨思思,此前,她连踏入瑶池圣地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亲见杨思思了。
颜诗瑾对于杨思思的了解,全部来自于秦飞宇的口述。
在秦飞宇口中,杨思思天生冰凰古圣体,有着海上生明月的圣体法相,身为上古传承瑶池圣地的现任圣女,下任圣主,不足双十年华便入了元婴境,是当之无愧的一代天骄。
这样的杨思思却对秦飞宇爱到不可自拔,以元婴大能之尊与当时无名的金丹小辈秦飞宇订下婚约。
之后不惜天材地宝襄助秦飞宇境界飞升。
这也是颜诗瑾今天敢于跟着秦飞宇来瑶池圣地退婚的原因。
毕竟秦飞宇金丹修士,她更是只有筑基修为,在元婴大能面前犹如蝼蚁。
杨思思要想碾死他们,甚至犯不着动一动手指头。
是秦飞宇信誓旦旦,说杨思思绝不忍心伤他一根寒毛。
而他绝对会力保颜诗瑾,也不让她被杨思思伤去一根寒毛。
现在什么情况?
杨思思的确没有伤他们一根寒毛,杨思思要剜秦飞宇的骨头,连带着她的骨头一起剜。
很明显,退婚圣女,打脸圣地,堂堂正正结为道侣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颜诗瑾痛定思痛:“飞宇,你别说了,感情虽然没有对错,但这事到底是我们对不起圣女。你跟圣女有婚约在先,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碧人,我其实并不奢求名分,只想留在你的身边,为奴为婢也知足的。”
秦飞宇大惊失色:“诗瑾,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虽然出身寒微,性情温顺,但心中自有你的骄傲,我怎么可能让你为奴为婢?就是妾室,也是配不上你的。”
“瑶池圣女一代天骄,正妻之位当之无愧,我不求名分,只想留在你身边,为奴婢也好,为妾室也行,若是能许我平妻之位,我必感念你与杨姐姐的宽宏,日后好好地伺候你们。”
颜诗瑾眼中泪意点点,既是情深,又是苦楚。
见颜诗瑾如此,秦飞宇心中大痛,亦是满面柔情苦楚:“诗瑾,你放心,待我日后修为大成,叫诸天万界三千道统尽低眉之时,必不负你今日的委曲求全。”
语罢,秦飞宇抬头看向杨思思,柔情苦楚都化为冰冷:“你现在满意了吧?只要你许诗瑾平妻之位,我还是依照婚约娶你过门。但只有道侣之名,道侣之实你不必妄想,我此唯爱诗瑾一人。”
杨思思:“……”
身为侍卫本不该插话,但皇甫珏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嗤笑一声:“秦飞宇,你算什么东西?公然毁约,此为不信;与人通奸,此为不义;竟放弃一代天骄的圣女,找了个连金丹境都不曾修出的废物,此为大不智。你这样不信不义不智之徒,有何颜面再求娶圣女?”
闻言,颜诗瑾面色苍白,目光柔弱而坚毅:“我的出身不比圣女,但我有今日修为全凭自身努力,不像圣女只靠着体内圣人血脉,便受人尊崇。你们这样出身优渥的人,根本不明白我们活得有多么努力!”
秦飞宇更是见不得心爱之人受委屈:“皇甫珏,你休要出口伤人。我与诗瑾虽是两情相悦,却发乎情止乎礼,未越雷池半步,何来通奸之说?而且诗瑾虽然现在境界不高,但她身具先天冰灵根,从练气至筑基九层不过短短三年,修炼之迅速惊世骇俗,假以时日也是一代天骄。”
皇甫珏又是一声嗤笑:“是该努力,出身不高,再不努力,岂非与蝼蚁无异?我观她骨龄十八,三年筑基,就是十五岁方开始修炼,如此晚入道,几乎没有结婴的可能。一辈子再怎么努力,还是个废物。这么个废物竟痴心妄想,跟圣女做平妻,凭她也配?!”
秦飞宇又是连连捶打地板,对杨思思怒目圆瞪:“杨思思,你便眼看着你的走狗如此奚落于我?你再不管,别怪我不顾太虚圣地与瑶池圣地多年的情谊,帮你管了!”
杨思思的回答很干脆:“洪荒巫妖大战,量劫毁天灭地,鸿钧老祖命昊天瑶池重建天庭,始有瑶池圣地。万年传承,与你立派仅数百年,兽场丹殿都靠着瑶池才建起来的太虚圣地有什么情谊?……主仆情吗?”
秦飞宇面色紫涨:“论开宗立派的时间,太虚圣地确不及瑶池,但需知莫欺少年穷……”
杨思思摆摆手,无意听秦飞宇莫欺少年穷,莫欺青年穷,莫欺中年穷,莫欺老年穷,死者为大的陈词滥调:“送出去的天材地宝,晚些时候,我会让皇甫珏去太虚圣地向你师尊摩崖散人讨要。”
“我先前就同你说过,退婚一事,我意已绝,你不必拿师尊压我,枉做小人!”
杨思思懒得理会秦飞宇的胡言乱语,继续说下去:“至尊骨,你现在就得留下!”
语罢,一柄神兵被杨思思凭空召出。
出鞘之后,宝光四射,锋芒毕露,正是杨思思本命法宝,诛仙四剑之一的诛仙剑。
杨思思屈指轻弹,诛仙剑如臂使指,精准地扎进了秦飞宇的脊背。
天道有私,伤害气运之子者或多或少会有惩罚。
无伤,但膈应人。例如,走几天霉运,出门踩狗屎。
杨思思想过让秦飞宇自己把至尊骨剜出来,但秦飞宇就够膈应人的了,杨思思踩狗屎都认了。
“啊!”秦飞宇痛得大叫。
元婴大能当前,金丹修士不是一合之敌。
伴随着噗呲一声,秦飞宇毫无反抗,就被诛仙剑刃扎透了皮肤。
殿内起风了,是秦飞宇身上的气运,正从被诛仙剑扎出的伤口向外四散逃逸。
在杨思思的眼中,秦飞宇俨然变成一只漏风的破口袋,只是他漏的不是风,而是赖以生存的气运。
元婴大能的神识强大,杨思思能够感觉到诛仙剑下滑溜的肌肉和温热的血液。
感念之真实,更胜以手指寸寸摩挲。
杨思思并不打算取秦飞宇的性命,这一剑没有扎伤秦飞宇的脏器,只是贴着他的脊椎扎了进去。
至于有没有扎伤神经就不在杨思思的考虑范围内了,反正脊骨取出来秦飞宇就是要瘫痪的。
杨思思能够感觉到,只需要锐利的剑尖轻轻一旋,那截金黄的至尊骨就会被挑出来。
杨思思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至尊骨到底长什么样了。
“啊!”颜诗瑾吓得大叫。
来的路上,颜诗瑾设想过很多情形。
被奚落,被嘲笑,被辱骂,甚至被打伤,无论哪一种,都不过是她与秦飞宇情比金坚的见证。
她不怕杨思思收回龙泉破军,因为秦飞宇有至尊骨。
她不怕杨思思收回天材地宝,因为秦飞宇有至尊骨。
她不怕杨思思收回瑶池资助,因为秦飞宇有至尊骨。
只要至尊骨还在,他们就有“今日你对我爱搭不理,明日我让你高攀不起”的筹码。
可颜诗瑾做梦都没有想到,杨思思竟然要剜去秦飞宇的至尊骨。
被秦飞宇脊背流出的鲜血刺痛双目,颜诗瑾又惊又怒又惧又怕,浑身抖如筛糠。
没了至尊骨,还剩什么?
答案是什么都不剩。
秦飞宇不仅会失去称王称圣的机会,还会周天断绝,成为一个不良于行大小便失禁的瘫痪残废。
可颜诗瑾无能为力,金丹九层的秦飞宇在元婴修士的杨思思面前都不过是一只蝼蚁,遑论筑基境的她。
眼看秦飞宇就要在杨思思的剑下沦为一个废人,颜诗瑾目眦欲裂。
“住手!”
一声断喝,一道挺拔如竹的身影走了进来。
一身雨过天青色的直裾,衬得那张与杨思思有三分相似的脸清冷绝尘。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杨思思的胞弟,瑶池圣地的圣子,杨炎。
“阿炎,你来这里做什么?”
“炎哥哥,你快救救飞宇。”
颜诗瑾已是泪流满面,看见杨炎,便乳燕投林般扑了过去。
却左脚绊右脚,眼看着就要来个平地摔。
“小心。”杨炎扶住了颜诗瑾,神色淡淡地。
颜诗瑾泪痕未干的脸一下子红了:“谢谢炎哥哥。”
杨思思看看眉目传情的颜诗瑾和杨炎,又看看剑扎后背痛得面目扭曲的秦飞宇,感觉他头上绿绿的。
应该是因为秦飞宇气运四散逃逸,此消彼长之下,颜诗瑾的气运更强,故事由男频转女频了。
颜诗瑾收回搭在杨炎胳膊上的双手:“炎哥哥,圣女明明亲口答应退婚,众目睽睽,却出尔反尔,非要剜飞宇的至尊骨泄愤,你快救救飞宇。”
“此间之事,我已有耳闻,你不必着急,让我来处理。”杨炎见颜诗瑾收回了手,目光在被颜诗瑾握过的手臂上微一逡巡,眸色幽深,神色依旧是淡淡的。
颜诗瑾破涕为笑,泪光潋滟的眼中满是崇拜依赖:“多谢炎哥哥。”
杨炎又是神色淡淡地点头,终于抬头看向宝座中的杨思思:“阿姐,秦飞宇虽然行事有失妥帖,但他是太虚圣地之人,阿姐亲自惩罚,未免有越俎代庖之嫌。”
“太虚圣地是瑶池附庸宗门,四舍五入,亦算瑶池门下,何来越俎代庖?”杨思思反问。
“秦飞宇身为太虚圣子,亦是太虚圣地至强者,在外可一力代表太虚圣地,阿姐瑶池圣女,若是取他性命,岂非伤了太虚颜面,破坏了两家百年来的交情?”
“金丹九层即可做宗门至强者,又不是我教得太虚圣地如此势单力薄不堪一击。再说了,我没有取秦飞宇性命,充其量,取他至尊骨而已。”
闻言,杨炎面色一肃:“阿姐自小教我行事公允,秦飞宇有错,阿姐将他交还太虚圣地,由摩崖散人带着向阿姐认错也好赔罪也罢,怎可私自动刑?以元婴之尊镇压金丹,恃强凌弱,岂非毁我瑶池万年清名?”
“瑶池万年清名公允从不包括任由一个金丹的跳梁小丑在面前蹦跶,却自矜元婴身份,不敢拿他怎么样,我可不记得自己何时将你教得如此迂腐了。”
杨炎的眉头微微一皱,继而露出怅然之色:“约莫因我有十六年未能陪伴阿姐身侧,才如此迂腐了。”
闻言,杨思思的眉心一跳。
结合原身记忆,她终于明白杨炎给她的违和感是什么了。
杨炎与原身是龙凤胎,降临时间相差不过一刻钟。
原身天生冰凰古圣体,杨炎天生剑骨也不差。
因当世剑修声望更隆,所以杨炎与杨思思境界相同修为相近,却隐隐有压过杨思思之势。
外界更传杨炎或可越过杨思思,成为瑶池圣地开宗以来的第一位圣子。
直到两人三岁之时,杨炎主动前往禁地镇压邪祟。
这一去,就是十六年。
原身在杨炎前往禁地后不久便被封为圣女。
至今,已做了十六年的圣女。
杨炎不久前脱离禁地,原身怜惜胞弟的牺牲,封其为圣子,成为瑶池开宗以来的第一位圣子。
平素若是杨炎有所求,只要搬出他为了圣地自缚禁地十六年一事,原身必是无有不应。
盖因杨炎每每提及自己的牺牲,从不怨怪他人,是惆怅万千的自苦。
气质清冷的少年长眉轻皱,双眸含愁,引旁人为他冲锋陷阵。
果然,颜诗瑾立即出言安慰:“炎哥哥你千万别这么说,若非你甘愿自我牺牲,前往禁地镇压邪祟争夺福缘气运,瑶池圣地何来今日的闾阎扑地钟鸣鼎食的顶级仙门气派?你这根本不叫迂腐,叫义无反顾!”
杨炎没有说话,表情和眼神都淡淡的,越发淡淡地摆出“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
杨思思:“……”
这,这不就是人淡如菊吗?
见杨思思迟迟没有反应,杨炎再接再厉:“分离十六年,姐弟情分到底是不一样了。”
杨思思终于把杨炎的话茬接过去:“阿炎,你可知我为何为你请封圣子?”
杨炎略略垂眸,面如冠玉的脸上闪过一丝隐秘的伤痛,却又强行令表情平静,宛若一道亘古的道韵,静静地伫立在恢弘的七真殿中:“阿姐说得是,我虽在禁地待了十六年,日日罡风刮骨,痛入肺腑,还伤了根骨,以致结婴失败,只达到假婴境界。但阿姐已赐我圣子之位,我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
杨思思愣了愣,杨炎挺识趣,把她要说的话都说了,那她现在只需说:“你明白都是自己不知足就好。”
“既然阿姐知道……”杨炎猛然反应过来杨思思压根没有如自己预想的服软,预设的宽恕只能在喉头急速挤压成一声滑稽至极的鸭鸣,“……嘎?”
“明白了就快点让开,别拦着我剜至尊骨。”
“阿姐?!”杨炎自恃身份,自然做不出挟恩求报这样没腔调的事情。
有杨炎挡在面前,颜诗瑾顿觉自己又行了:“若非炎哥哥自缚禁地,何来的瑶池圣地无尽福缘?若非炎哥哥不忍姐弟阋墙,主动避让进禁地,何来你名正言顺高居圣女宝座十六载?炎哥哥忍辱负重劳苦功高,你用一个有名无实的圣子虚衔就想打发了他,还要他感恩戴德,就不觉得可耻吗?”
杨思思看着杨炎,意味深长:“你是这么跟她说的?”
杨炎眸光微闪,表情仍是淡淡的:“十六年前主动避入禁地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十六年罡风损及根骨修为,以至于未能成功结婴,至今只是假婴境,也都是我自愿的,其实阿姐你并没做错什么。”
杨炎的确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毕竟他有天生剑骨,是与杨思思的冰凰古圣体不相上下的神体。
打出生起,杨炎和杨思思的修为境界就高度一致。
甚至后来杨炎去了禁地,也没有打破这种一致。
杨炎与杨思思同时到达了金丹冲击元婴的关隘,只是杨思思成功了,杨炎没有成功,却也没有失败。
杨炎没能修出元婴,而是破入金丹十层,假婴境。
世间大多修士要么结婴成功,更进一步,要么结婴失败,修为停滞或倒退甚至身死道消。
只有极少数的罕见体质能够破入金丹十层,进入与元婴一层几乎不相伯仲的假婴境。
杨炎虽然不比杨思思,却也算是少数的天选之一。
颜诗瑾顿时泪意盈盈:“炎哥哥,你就是太善了……”
“我当然没错,”杨思思毫不留情地打断了颜诗瑾,“历来瑶池只有圣女,你却想成为开宗以来的第一个瑶池圣子,又是民意又是天启,逼着母亲表态。母亲看破不说破,不愿惩罚你,只让我提前继任,绝了你的野望。你却以自缚禁地试图要挟母亲,母亲对你彻底失望,当即同意你所请。你骑虎难下,不得不去,才摆出舍身卫道的架势挽回声誉。我有何错?”
殿中侍奉的弟子恨不得当场挖去耳朵。
他们敬杨炎是圣子,圣女胞弟,假婴境修士,又为瑶池所作良多,素日都十分恭敬。
却没想到杨炎韬光养晦的皮囊之下,却是意图跟圣女争权夺势的狼子野心。
他们知道了此等不外传的秘辛,不会被杨炎杀人灭口吧?
杨思思继续道:“即便进入禁地,你依旧不安分。禁地荒凉苦寒,你如何耐得住?初时还只用傀儡外出,后面见无人发现,胆子便大起来,将傀儡留在禁地,本尊四处游历,继续筹谋继任圣子之事。若非这样,你如何认识远在无情的颜诗瑾,还与她兄妹相称?”
“与我相交的,不是炎哥哥被禁地罡风撕碎的一缕分神吗?”颜诗瑾下意识低喃。
一旁的皇甫珏忍不住嗤笑一声:“圣子至今只是假婴境,未修出元婴,何来分神?若他的元神当真被罡风撕碎,也只会被荡为齑粉,而不是化为分神。”
颜诗瑾:“……”
颜诗瑾沉默了,这些男的,一个秦飞宇,一个杨炎,皆是面上道貌岸然,实则满嘴牛皮谎言。
杨炎面色一寒,他先前的神色淡然都是装的,细看总有几分登台献艺的矫揉造作。
此刻眸色沉郁,表情森寒,假婴境气势全开,倒是说不出的摄人心魄。
杨炎不再装他的人淡如菊,眼神犀利:“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自缚禁地的真正原因,母亲从未隐瞒过我。”
“既然你一开始就全都知道,为何……”
“……为何还让你当圣子?”
杨炎忽然暴怒,周身溢出丝丝缕缕的黑色气劲:“你故意的!你生而为女,不费吹灰之力就注定是瑶池圣地的圣女。反观我,明明也是神体,境界修为与你齐头并进,只因是个男胎便处处差你一头。你见我费尽心思争夺母亲的注意如看猴戏,嘲笑我自不量力,最后还要施舍有名无实的圣子之位彰显大度!”
杨炎越说越是暴怒,周身的黑色气劲也越发浓郁,甚至有化形之势。
“这是,”皇甫珏惊觉,“孽力!圣子在禁地到底还是受了孽力侵蚀。”
殿中弟子也如临大敌,纷纷祭出法器。
“是你逼我的!世道不公,我便平了这世道。天道不同,我便毁了这天道。时不予我,你且看着,我今日就用自己的方式,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阿炎,你要杀我?”杨思思问。
“杀了你,”杨炎哈哈一笑,“我就是名正言顺的圣子!”
杨炎周身萦绕的黑色气劲乃是禁地的万年孽力,孽力翻涌,包裹全身,浑如穿了一件孽力形成的重铠,已经完全看不出他刚进七真殿时,身上锦绣直裾的雨过天青色。
本来白皙如玉的面孔也掩藏在浓黑的孽力之下,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眸。
狭长的眼眶到了眼尾处微微上挑,衬得眼仁浓黑眼白清碧,摄人心魄。
就在杨炎大笑着“杀了你”的瞬间,他的双目被黑雾完全填满。
一双只有眼仁没有眼白的眸子,不再摄人心魄,而是毛骨悚然。
“怎么回事?”皇甫珏大骇,“圣子明明并未出剑,我为何却有被剑锋所指不寒而栗之感?”
皇甫珏只是胎生修士。
所谓胎生修士,是通过秘法令婴儿在娘胎里提前开蒙,提前内卷。
胎生修士在娘胎里就开始修炼,出生时便身具修为。
但跟天生的神体一比,修为见识都不能及。
“杨炎天生剑骨,最好的剑就是他自己,淬体亦淬剑,淬剑又淬体,远比另修一柄凡铁方便得多。”
杨思思微笑:“念在一奶同胞的份上,我不杀你,但你的剑骨,我要了!”
话音未落,杨思思又召出一柄神兵,与扎进秦飞宇后背的如出一辙。
乃是诛仙四剑之二的戮仙剑。
嗡——
几乎是杨思思召出戮仙剑的瞬间,杨炎的攻击就到了。
杨炎以身化剑,剑气凝成巨大的宝剑法相,将整个人笼罩其中。
只是因为禁地孽力的缘故,本该宝相庄严金光璀璨的长剑虚影却是黑色气劲缭绕。
无论是锋锐无匹的剑锋还是精美的多宝剑鞘都冒着森森黑气,看上去说不出的阴森诡谲,不似瑶池圣地的正道所持,倒似是邪魔外道所用。
杨思思广袖轻扬,纤长素手便凭空划出一道光障。
光障泛着盈盈青光,似琉璃清透,又似水晶晶莹。
看着远不如杨炎挟禁地孽力的含怒一击声势浩荡。
却须知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就是杨思思这状似不经意的一挥,划出清透晶莹的光障,轻易接下了杨炎倾尽全力的悍然一剑。
嗡——
剑意与光障短兵相接的声浪如涟漪般层层荡开。
四周严阵以待的弟子在此时长吁出一口浊气,才意识到刚才竟紧张得忘记了呼吸。
元婴大能与假婴境修士对战,不是谁都有幸又有命亲见的。
也是富贵险中求,激战的神识荡开,只是一点碎片已足够低阶修士揣摩受益数年了。
在侍奉的弟子们欢欣收下大能馈赠之时,颜诗瑾却是喉头一甜,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秦飞宇被诛仙剑扎在后背上,自然顾不上她。
杨炎黑化入魔,满心只剩与杨思思拼杀,也顾不上她。
于是颜诗瑾一个筑基小辈,被元婴大能对战的罡风扫到,当场吐血。
一滩鲜血,艳如红梅般在地上绽开。
颜诗瑾看着地上的血,呕得指尖掐进掌心,才没有再吐出一口老血。
杨炎说事情交给他就行,秦飞宇还曾经承诺绝对不会让杨思思碰她一根手指头,可刚才要不是她自己见机得快,避开要害,险些以为要见到太奶了。
这群没用的男人们。
这边,杨思思与杨炎的对战还在继续。
对付假婴境的杨炎,杨思思自然不会像对付秦飞宇那样松懈。
素手一挥,五柄阴阳旗飞出,散落在杨炎四周,瞬间形成了诛仙阵图。
诛仙剑阵乃是截教至宝。
若是四剑齐出,配合诛仙阵图,非天道圣人,纵然大罗金仙,也要顷刻灰飞烟灭。
杨炎区区假婴境,杨思思以戮仙剑配合诛仙阵图镇压之,已是行事审慎。
青色阵法成型的瞬间,大量符文锁链如潮水涌出。
锁链缠住杨炎手脚,立刻将他定在当场。
杨炎虽被定住,但身上剑意不消反涨,冒着黑气的巨剑法相兀自嗡鸣不止。
“放开我,杨思思,你这个……啊!”
杨炎一声惨叫,神兵竟撕破了他的护身宝光,直接扎进了宝剑法相。
法相与杨炎心神相连,法相受损,无异于神识直接受损。
杨炎痛得浑身发颤,若非黑色孽力遮挡,就能看见他异样苍白的脸上满是细密的冷汗。
宝剑法相也震颤得更加厉害,与先前暴怒震颤不同,更像垂死挣扎。
杨炎自小韬光养晦算计筹谋,自然比秦飞宇更识得时务。
他清楚地知道天生剑骨是自己安身立命的基础。
一旦受损,所拥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阿姐,阿姐住手,我知道错了。”
“你真的知道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择手段狼子野心,幸得阿姐包容,才获封圣子。我却不知好歹,越发狂妄自大,甚至挑衅阿姐,实在不自量力。是孽力,对,是禁地的孽力蛊惑了我的心神,才让我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阿姐的诛仙剑一出,我立刻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伴随着杨炎的认错,缠绕周身的黑色气劲缓缓散去。
就好像真如他所说,诛仙剑出,恢复心神,智商重新占据了高地的样子。
孽力盔甲消失,露出杨炎一身雨过天青色的直裾。他本就肤色白皙,剧痛之下,面色更加苍白,被天青色的直裾一衬,端是谦谦君子温其如玉的斯文羸弱。
他的双眼也恢复了正常,眼仁浓黑,眼白清碧。
对上杨炎脆弱得好像马上就要碎掉的双眸,杨思思微微一笑:“阿姐经过非常缜密地判断,这禁地孽力附着在你的剑骨之上,如跗骨之蛆,难怪你无法压制。你为瑶池镇守禁地十六载,阿姐实在不忍心你还要受此苦楚,就让阿姐来代你受这个苦楚,别担心,阿姐受得住。”
杨炎听前半句还没什么,听后半句才反应过来,不好,她还是要挖自己的剑骨。
杨炎正要拒绝。
却听叮铃一声,他的法相玉碎了。
法相终于不堪戮仙剑的凌厉攻势,如同烟花般炸开。
碎裂的法相碎片泛着灿灿金光,七零八落地掉了一地,如同杨炎此刻的心境。
与此同时,没有了法相阻挡,戮仙剑切实地扎在了杨炎的身上。
肉体的疼痛,跟神识直接被攻击,痛到眼前阵阵发黑的疼痛完全不一样。
是一种原始,粗暴又真实的切肤之痛。
杨炎与杨思思一母同胞,天生剑骨,也是一代天骄,从未受过这种伤。
即使是在禁地的十六年间,他携带防身的法宝无数,也没有这样伤过。
杨炎痛到浑身发颤,汗如津出,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哽咽一声便单膝跪在了地上。
大颗的冷汗顺着白到透明的面颊滑落,砸在七真殿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青衣沾血,竟是一幅说不出的战损之美。
杨思思又感觉到了,那种用手指寸寸摩挲脉动的肌理和温热的鲜血的真实触感。
虽然是凭空以戮仙剑扎人,但杨思思有种感觉,她对兵刃之下的躯体熟稔至极,她知道如何切割才能一丝肌肉都不多的将剑骨完整又完美地剜出来。
剑骨,是她的了。
“住手!”
一声嗡鸣,如巨钟颤颤,震得殿中的侍奉弟子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伴随着嗡鸣,殿中空间被撕裂,从扭曲的空间中走出一道脊背挺拔的身影。
来者身形高大,身着雪色锦衣,仪表堂堂,儒雅随和。
锦衣滚边与头上抹额同为湖蓝色,中坠一颗拇指大的东珠,衬得眉目越发明晰。
“顾先生?”皇甫珏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来者姓顾,单名一个全字,是瑶池圣地的二十四长老之一。
身为长老,顾全负责教授弟子六爻术数,同时占卜圣地气运。
他所负责的至诚一心所,就类似于大周王朝的钦天监,监察福缘。
“顾先生,”顾全在瑶池地位超然,杨思思也要称一声先生,“你怎么来了?”
“我观圣地气运四散,福缘逃逸,兹事体大,所以立刻前来探察。”
气运四散福缘逃逸?杨思思立刻明白。
颜诗瑾到底只是先天冰灵根,一个变异的单灵根,不能跟神体圣体相比并论。
与失去气运的秦飞宇相比,她气运更强,能够使故事男频转女频。
可杨炎一出现,天生剑骨,吊打变异单灵根,故事又由女频转男频。
秦飞宇一遇险,气运四散,立刻来人相救了。
“是我想取出至尊骨和剑骨,些许小事,不劳顾先生忧心。”
“荒唐!”杨思思话音未落,顾全便一声怒喝振聋发聩,“秦飞宇与圣女有关系两派之婚约,杨炎更是圣女胞弟,瑶池圣子,圣女岂可擅自挖取他们的宝骨?就是因为圣女作此大逆不道之事,才引得天道震怒,瑶池积攒万年的气运福缘出逃,圣女罪在千秋!”
“只是他们身上的气运福缘溢出,充盈瑶池之中,何来天道震怒一说?顾先生不要危言耸听。”
“放肆!”顾全又是一声怒喝,“我是至诚一心所的长老,究竟是我懂六爻术数,还是圣女懂六爻术数?我亲眼所见气运福缘四散而逃,如鹿遇猛虎,可见殿中正行不道之事,损及圣地万年底蕴。”
杨思思算是看出来了,顾全长得儒雅随和,实则性子暴躁好为人师,每每开口必是呵斥先出。
如此表里不一,杨思思一时缄默。
顾全却以为已经顺利地震慑住了杨思思,又放缓了语调:“圣女坐镇圣地十六载,位高权重,一时飞扬跋扈也在情理之中。但需知登高易跌重,圣女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才更应当谨言慎行,做出表率。”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呢?”
“当务之急,自然是停止挖取秦飞宇与杨炎二人的宝骨。”
“还有第二点?”
“当然有,我观他二人均为圣女神兵所伤,圣女应赐下天材地宝辅助修复。但他们伤势不轻,非寻常天材地宝可完全修复,圣女的冰凰古圣体有疗愈之效,可赐他们一些圣血服用。”
“你让我抽自己的血?”
“只有这样,方能够表达圣女道歉的诚意。”
“还有吗?”
“第三,圣女应自请入禁地自省,一为自己所做之错事悔过,二为召回圣地逃逸之福缘。为表圣女之诚意,这自省的时间百年起步,二百年打底,三百五百不嫌少,主要是为了表现圣女其心之诚其智之坚。”
“完了?”
“完了,”顾全意犹未尽地顿了顿,“只是圣女入禁地千年,圣地不好无人料理。圣人圣裁固然公允,这样的小事却也不必劳烦圣人大驾,不如由圣女指定圣子监管?也算是进一步表明圣女的思错之心。”
杨思思咋舌,图穷匕见了这是。
殿中侍奉的弟子越听越是垂头,恨不得把头垂进地里。
皇甫珏也是瞠目结舌,但他无论修为还是职位都远不及顾全,自然没有他说话的地方。
顾全元婴一层,在二十四长老之中境界最低。
但他地位超然,不仅因为掌管着监察圣地气运福缘的至诚一心所,还因为他本姓杨。
千年之前,顾全与前任圣人前后脚降世,是一对龙凤胎。
前任圣人,就是现任圣人和现任圣女的母亲。
论辈分,圣人杨真真和圣女杨思思还要喊顾全一声舅舅。
只是顾全在五岁之时为免兄妹阋墙,主动放弃了杨姓。
当时圣人亲自赐名顾全,便有赞扬他顾全大局之意。
顾全放弃了杨姓,舅舅的辈分也随之烟消云散,但体内流着圣人血脉是不争的事实。
圣人和圣女皆以长辈之礼待之,因此才能以元婴一阶掌管至诚一心所,成为瑶池境界最低的长老。
皇甫珏曾听祖辈提及,千年前,瑶池门下多有不满女子掌权者,称天启。
天启动作不断,以致瑶池圣地宗门内动荡不断。
顾全恰在此时降生,便被天启认为是男子掌权的预兆。
顾全不愿沦为天启与母族争权夺利的棋子,放弃杨姓,乃是出于顾全宗门团结的大义。
千年过去,顾全竟亲口提出让圣子取代圣女。
一时竟分辨不出是人心易变,还是当时退让本就只是暂避锋芒的权宜之计。
见殿中气氛诡异安静,颜诗瑾也看出了顾全的地位不凡。
当即犹如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扑上去:“顾先生救命。”
顾全见颜诗瑾卑微地匍匐在自己脚边,顿时和颜悦色:“无情圣女何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颜诗瑾执意不起,她本就生得楚楚动人,嘴角残留着刚才吐出的鲜血,看上去更加柔弱。
颜诗瑾揪住顾全的裤脚,眼中泪意盈盈:“我自知身份地位均不及圣女,圣女可以羞辱我没关系,但不能羞辱我的师门。圣女开口便说无情圣地是破落的野鸡宗门,我不忍师门辱没,圣女直接打伤了我。”
顾全浓眉倒竖,十分恼怒,甚至比秦飞宇和杨炎差点被挖宝骨加在一起还恼怒。
闻言怒瞪向杨思思,眼中尽是失望鄙夷:“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不可杇也!我没想到圣女竟如此耽于情爱,沉迷雌竞,一言不合便出手伤人。你已经不配做我瑶池圣女,若非天赋血脉,便连做瑶池圣地最低等的外门弟子都是不配。合该拔除圣体,废除修为,逐出宗门!”
杨思思接收原主记忆,自然知道顾全是如何成为顾全的。
换作原主,会选择跟眼前这个曾为圣地大义做出牺牲的舅舅讲道理。
可她不是原主,她是穿越者,还是大反派。
“拔除圣体,废除修为,逐出宗门?”杨思思重复着顾全的话,饶有兴致,“真是个好主意。”
听杨思思不仅没有反对,还说是好主意,殿中诸人皆面露惊异地看向杨思思。
只顾全似是成竹在胸,自信的脸上又恢复了儒雅随和:“看在你如此识趣的份上,宗门也不会委屈你,毕竟是圣人血脉,废除修为后可携带珍宝前往凡界,衣食无忧。只是宗门之事,再无你置喙之处!”
“好啊。”杨思思又是干脆地应下。
顾全的表情越发志得意满:“冰凰古圣体当世无匹,拥有者无不是一代天骄,取出时威力惊人,七真殿的护殿法阵未必经得住冲击。还请圣女自行前往诛仙台,以上古诛仙大阵压制己身,方便圣体剥除。”
顾全顿了顿,看向还趴在地上的颜诗瑾:“瑶池圣地底蕴深厚,自有法门妥善保管圣体。但再如何妥善保管皆不如人体温养,恰好无情圣女身具先天冰灵根,与冰凰古圣体极为契合。与其仍有圣体在长时间保管中折损灵息,不如直接植入无情圣女体内。”
颜诗瑾大喜,却又旋即踌躇:“这,真的可以吗?”
“杨思思出口伤人又出手伤人,冰凰古圣体权当是向你赔罪,当然可以。”
颜诗瑾顿时笑得嫣然:“先生大义,多谢顾先生主持公道。”
顾全的表情越发随和:“先天冰灵根虽也是上好根骨,但与至尊骨和天生剑骨一比始终差强人意。日后你拥有冰凰古圣体,当世无匹,才不逊色于至尊骨和天生剑骨。”
杨思思见顾全与颜诗瑾一唱一和就瓜分了自己的根骨,也是津津有味:“说完了吗?”
顾全的目光看向杨思思,又严肃起来:“请圣女前往诛仙台。”
杨思思笑起来:“何必前往诛仙台那么麻烦?我的诛仙剑阵便有诛仙之名。”
话音未落,杨思思又召出一柄仙剑,名曰陷仙。
顾全的眼中闪过疑惑:“你要自己挖出冰凰古圣体?也罢,你也算一代天骄,自有骄傲尊严,不屑旁人动手。但你更该明白,你有你的骄傲尊严,别人也有骄傲尊严,不容轻易践踏!今日挖出冰凰古圣体便算是买个教训,日后你在凡界谨言慎行,切莫再做出此等狂妄自大,辱没宗门之事。”
“说完了?”
顾全冷哼一声:“你挖吧,也算是叫门下弟子引以为戒,无论何种地位,皆不可仗势欺人……咦?”
眼见陷仙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极为绚丽的弧线,直刺自己面门,顾全轻咦一声,召出铜盾抵挡。
铜盾乃青铜所制,虽非神兵,却也是上品法器,被顾全炼得如臂使指,不知多少次救他于生死之际。
幸而顾全也是元婴修士,神识强大,才能在电光石火的刹那,以铜盾挡住陷仙剑。
又一次被铜盾救于生死之际,顾全才缓缓回过神来:“你敢伤我?!”
“不是伤你,是拔除圣体,废除修为,逐出宗门!”
顾全大怒:“我是你亲舅舅,你敢欺师灭祖?!”
“你姓顾,我姓杨,你算我哪门子的舅舅?”
“若非我主动放弃杨姓,何来瑶池圣地千年太平?”
“瑶池历来只有圣女,千年后如此,千年前亦如此,你放弃杨姓不过是审时度势之举。祖母也没有亏待你,让你担任负责至诚一心的要职。否则就凭你当时金丹初级的境界,给二十四长老提鞋都不配!”
“你,你……”顾全满面涨红,你了数次也说不出后面的话。
“你果然是个外强中干的蠢货,掌管一所近千年,天材地宝耗用无数,才勉强破入元婴一层。就这样还好意思自称掌管圣地福缘气运?若非你生而拥有重瞳,只怕连福缘气运生得何等样子都看不见。”
“你胡说!”顾全被戳了肺管子,尤其是那句“掌管一所千年供奉才出了个元婴一层”,顿时脸红得更厉害,“你不尊长辈,是为不孝,姐弟相残,是为不悌。不孝不悌之辈还狂妄跋扈信口雌黄,人人得而诛之。来人,随我拿下此獠,以正宗门风纪,以明圣人视听!”
静——
顾全此言一出,七真殿中陷入了难以言喻的安静。
颜诗瑾筑基修为,元婴修士面前如同蝼蚁,眼看形势不利,自然不敢说话。
秦飞宇和杨炎身上都插着诛仙剑,只待杨思思心念一动剜出宝骨便要沦为废人,自然也不敢说话。
他们不敢表态在顾全的意料之中。
但其他人的安静就在顾全的意料之外了。
因主动放弃杨姓的,前任圣人,现任圣人及下任圣人都礼遇有加。
顾全地位超然了千年,瑶池圣地中谁人见他都是恭顺崇敬,以致他有了一呼百应之感。
这还是第一次,他一怒之下,也就是怒了一下。
顾全环顾四周,只见满殿的侍奉弟子皆是低眉顺眼,别说随他拿下杨思思,连多的一个眼神都没看他。
杨思思的身侧,皇甫珏倒是抬眼瞧着他,但那眼中闪烁的,分别是嘲讽和鄙夷。
这一眼,顾全忽然回到千年前,那时瑶池中人也总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
一颦一笑,横平竖直,没有明说,却清清楚楚地写着——不自量力。
顾全是知道自己与胞妹之间的差距的,境界修为都摆在那里。
他修得太慢了,如果不是天生重瞳,他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否拥有圣人血脉,是不是抱错了。
所以顾全主动放弃了杨姓,他不想与胞妹相争,也争不过。
年少时的顾全的想法很单纯,他单纯地选择了一个对亲族对宗门都好的办法。
就像母亲给他赐予的新名字一样,顾全大义。
随着时间推移,见了人越多,听到的声音越多,顾全的想法逐渐发生了转变。
凭什么瑶池圣地只有女人做圣女当圣人?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一直如此就是对的吗?
他不能与胞妹相比,无论天赋悟性韧劲境界修为都不能及,他愿意退让,为了顾全宗门大义体。
可杨炎比杨思思差了什么?
杨思思冰凰古圣体,杨炎也有天生剑骨。
杨思思修为晋境迅速,可杨炎也从未落后半步。
杨思思顺利结婴,杨炎遗憾破入假婴境,也是因为困居禁地孽力所扰。
若非杨炎三岁便被逼入禁地,焉知他今日之修为不是与杨思思齐头并进,甚至超越杨思思?
杨炎凭什么不能取代杨思思,成为瑶池圣地第一个圣子?
哦,杨炎已经是瑶池圣地第一个圣子了,那么他为什么不能是开宗以来的第一位圣人?
杨炎成为圣人,并不仅仅代表他自己,还代表着诸多天资纵横却无缘瑶池圣人的顾全。
这样想着,顾全也就这样做了。
这是顾全觉得最接近成功的一刻,他志得意满踌躇满志。
可是皇甫珏嘲讽鄙夷的目光却轻易地将他拽了下来,拽进残酷的现实里。
顾全暴怒,指着皇甫珏的鼻子:“同为男子,你不帮我也就罢了,凭什么笑我不自量力?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历史,岁月史书,今日扳倒杨思思,后人翻开此卷,都要赞我蚍蜉撼大树,可敬不自量!”
皇甫珏被骂得莫名其妙:“顾先生慎言,你此刻退去,圣女或还可饶你一命。”
“可笑!”顾全怒斥一声,“杨思思欺师灭祖,我现在将她诛杀当场,圣人知晓也要赞我大义灭亲。”
皇甫珏见顾全冥顽不灵,轻叹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
砰!顾全的铜盾在此时碎了。
铜盾只是上品法宝,能够抵挡神兵级的陷仙剑如此之久,已经是顾全多年淬炼之功。
而即便顾全多年温养,品阶差异摆在那里,便如境界差异的鸿沟般不可逾越。
伴随着龟裂之声,青色神光瞬间贯穿了铜盾的裂隙。
随着从裂隙中迸出的青光越来越刺眼,青铜宝盾轰然玉碎。
铜盾破碎的瞬间,顾全往自己的身上套了两个护身符,同时祭出本命法器。
“人皇幡?不,是万魂幡!众弟子听令,筑基弟子立刻退出七真殿,金丹修士留待原地固守本心!”
皇甫珏一眼认出顾全所持的法宝,顿时心急如焚。
话音未落,殿中的筑基弟子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化为流光,自七真殿中逃逸而出。
侍奉弟子多是筑基修为,从七真殿中四散而出,一时间天空中流光溢彩。
少数金丹修士留在殿中,都按照皇甫珏的要求打开护体光盾。
宝光形成的各色透明光罩符文涌动,炫目至极。
颜诗瑾也想走,虽然顾全做出了剜出杨思思的古圣体植入她体内的承诺,但有秦飞宇和杨炎两个没用的男人的前车之鉴,颜诗瑾并不敢对顾全给予厚望。
更多的还是指望顾全搅浑水,让她可以趁乱逃走,苟下性命。
苟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思及此,颜诗瑾一咬牙一跺脚,亦化为一道流光,向七真殿外逃逸而去。
咚!颜诗瑾重重地撞在了看不见的结界上。
犹如撞上门框的皮球,重重地弹了回来。
颜诗瑾头晕目眩,好半天才缓过劲。
她下意识地看向高台之上,云鬓霓裳的少女,杨思思,是她阻止自己离去吗?
颜诗瑾这一看,只见高座上的杨思思冷静,连一丝眼风都没有留给自己。
不是她吗?那会是谁?
颜诗瑾很快反应过来,元婴大能神识浩渺,非现在仅有筑基境的她能够想象。
即使杨思思不看她,心念一动便将她拦下也是轻而易举。
一定是杨思思,不是她还能是谁?
杨思思这是要置她于死地。
颜诗瑾正气得咬牙切齿,却听见耳畔传来更加咬牙切齿的声音:“颜诗瑾,你莫不是想弃我于不顾?”
颜诗瑾对上秦飞宇扭曲的脸,悚然一惊,大难临头,她还真把这位太虚圣子给遗忘了。
电光石火的刹那,颜诗瑾忽然明白:“刚才拦着不让我走的人是你?!”
生死存亡之际,颜诗瑾还忙着如何与秦飞宇狗咬狗不提。
杨思思仰头盯着顾全召出的万魂幡:“祖母真是宠你,连这等凶器也允许你使用。”
杨思思坐在高台之上的宝椅之中,视线本就比顾全更高。
连她都需抬头仰视,可见万魂幡的法相之高。
也是七真殿宫殿恢弘,又铭刻禁制,否则根本无法将万魂幡容纳其中。
高达十余丈的万魂幡上黑气缭绕,又与杨炎的禁地孽力不同,是造业太深,伤了天和产生的业力。
这样一柄万魂幡,不知道吞噬了多少修士生灵,在修真界闯出赫赫凶名。
杀业深重,业力已凝实成涌动的黑雾,雾中有曾被吞噬的无数狰狞人面痛苦哀嚎,道行浅的修士别说与之抗衡,看久了都觉头晕目眩双眼刺痛。
难怪顾全区区元婴一层便敢与杨思思叫嚣。
顾全哈哈一笑。
他生得儒雅随和,立于万魂幡下,不显得可怖,反衬得出身姿挺拔,遗世独立的谪仙人一般。
“你虽是个不尊长辈的孽障,但也算一代天骄,我自然得拿出压箱底的法宝才配得上你圣女的身份。”
顾全这一开口,就能叫人听出他与外表截然不同的狂妄。
见此,杨思思丝毫不惧。
万魂幡是柄无视境界差异的逆天神兵,诛仙剑阵又何尝不是?
诛仙四剑与诛仙阵图共同组成诛仙剑阵。
阵法一开,杀机无限。
非天道圣人,纵然是大罗金仙,入阵顷刻灰飞烟灭。
顾全元婴一层,纵使手持万魂幡,也不足以叫杨思思大开剑阵。
杨思思召出诛仙四剑中的最后一把,绝仙剑。
与先前召出的陷仙剑一起,两剑同时压制顾全,已算得上行事审慎。
诛仙阵图大开,不再仅仅将杨炎笼罩其中,而是将整个七真殿笼罩其中。
青光符文涌动之下,道韵交织流转,无数法力锁链如潮水般自阵图中喷涌而出。
陷仙绝仙两柄神兵,亦随着喷涌的锁链,激射向万魂幡下的顾全。
顾全紧急套上的两道护身符没有丝毫作用,瞬间玉碎。
但万魂幡内的业力黑雾立时高涨,将顾全护在其中。
随着噗噗两声,神兵和锁链一头扎进黑雾之中。
业力黑雾,多看一眼都神魂动摇,更别提以目力穿透看穿。
杨思思看不见,但元婴大能神识博大,能够通过剑刃和锁链清楚探查。
诛仙四剑皆是杨思思的本命法器,用起来如臂使指。
更别提他们现在七真殿中,诛仙阵图大开,完全就是杨思思的主场。
顾全还在业力黑雾内闪转腾挪,在杨思思看来不过是抱头鼠窜罢了。
杨思思双手结印,莹白长指间宝光四溢,涌动的业力黑雾都随之一凝。
“定!”
黑雾凝实的瞬间,锁链终于拴住了顾全的手脚。
锁链一紧,将他大字定在半空。
顾全挣扎数下,无法挣脱,反而激得锁链越来越紧,似要勒破骨肉,直接扼住他的神魂。
再看逼近的陷仙绝仙两剑,顾全终于知道害怕了。
业力黑雾霸道,别人看不穿。
顾全身为万魂幡的主人,又有天生重瞳,却能够清楚德看穿黑雾,看见两柄神兵何等锋锐。
斩杀黑雾如斩土鸡瓦狗,斩他也不在话下。
“杨思思,你真敢伤我?我是你舅舅,就是你母亲在这里也要称我一声兄长!”
“顾长老放心,我取你眼珠,不伤性命。左右你有眼无珠,天生重瞳跟着你真是浪费了。”
杨思思轻啧一声,她一心一意要做反派,结果杨炎和顾全的功法法宝一个比一个更黑更像反派。
倒显得以截教至宝,诛仙剑阵为本命法宝的她形象蔚为伟岸正面。
好在这样的插曲毫不影响杨思思剜去顾全双瞳的决心。
话音未落,陷仙绝仙两剑一左一右地扎向了顾全的眼眶。
杨思思说顾全是个废物,重瞳跟着他都可惜了是一点没说错。
两柄神兵扎下的瞬间,重瞳爆发出强大威压,乃是重瞳的天生防御,更胜顾全全力祭出万魂幡。
这么一看,不仅重瞳跟着顾全可惜了,万魂幡落在顾全手里也可惜了。
好在今日之后,重瞳和万魂幡就都不是顾全的了。
“顾长老放心,我一定会为重瞳和万魂幡寻到合适的主人,以免它们还如落在你手里一般,明珠蒙尘。”
明珠蒙尘四个字出口,换作平日,顾全必然要勃然大怒。
可此时他只觉得陷仙绝仙两剑插入眼眶的切肤之痛,倒顾不得他那格外敏感的自尊心了。
“啊!”顾全惨叫起来。
陷仙绝仙二剑已经扎进了顾全的眼眶,鲜血立刻顺着眼眶流下面颊,犹如血泪。
杨炎听得浑身不寒而栗,顾全这叫得,比他刚才也不差什么了。
杨炎一直以为杨思思是元婴一层境。
他们同时到达金丹九层,他未能结婴,修成假婴境,而杨思思成功结婴,也就是元婴一层。
可面对早就达到元婴一层且手持万魂幡的顾全,杨思思的胜利几乎是碾压式的。
事实证明,她的境界绝不只是元婴一层境那么简单。
杨炎甚至觉得这样的杨思思只挖他的剑骨,属实是心慈手软了。
为免伤到重瞳,杨思思选择的方式是剑尖完全插入眼眶后将眼球旋出。
此刻,两柄仙剑已经完全破除了重瞳的天生防御,只等剑尖一转,就能得到新鲜出炉的重瞳。
“杨思思!孽障,你敢伤我,圣人不会放过你!”顾全满面血泪,凄厉惨叫。
殿中众人噤若寒蝉,顾全身为元婴大能,尚且如此凄惨,他们自然更没有说话的地方。
一片安静之中,殿内忽然响起一道女声。
“思思,住手。”
声音平缓悠远,淡淡的,轻易抚去了殿中元婴修士大战的威压。
靠着护体光盾勉力支撑的金丹修士们都松了一口气。
皇甫珏也松了一口气,元婴修士之间的战况激烈,他让金丹修士留下的决定还是太托大了。
若是因此陨落上几名金丹修士,即便无人追究,他也会内心不安。
想来圣人也不想看见这种情况,才会出声制止。
顾全已经看不见了,但听得见,不由得哈哈一笑:“圣人,是圣人,我命不该绝。”
似乎是配合顾全的话,女声继续道:“思思,来见我。”
顾全笑得更加大声了:“孽障,圣人会为我做主,欺师灭祖,她不会放过你的!”
听是圣人传讯,皇甫珏刚因为保住性命而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圣女,你看此事?”
“没事,我去去就回。”
圣人传召,杨思思自然不能无视,起身便如极光般飞掠而出。
出了七真殿,瑶池圣地顶级仙门的气派便更加真实地落进了杨思思的眼中。
那叫一个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幸而修士并不涂脂抹粉,否则也是一片“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的繁华奢靡之像。
杨思思并不在路上久留,直接去了圣人居所,别有洞天。
别有洞天作为圣人福地,自是比杨思思一路而来所见的楼阁,比七真殿更加恢弘气派。
进入之后,幻化的屋顶显出真身,是倒悬的钟乳石。
钟乳汲天地之精华,色彩瑰丽,望之心旷神怡。
钟乳每百年凝聚一滴圣水,万千圣水凝聚成一汪寒潭,方有瑶池。
瑶池就在脚下,清澈如一块明镜,清楚地映着云鬓霓裳广绣曳地的杨思思。
杨思思踩着瑶池,缓步进入洞天。
洞天之内,长桥卧波,复道行空。
一派人族精雕细琢与自然鬼斧神工完美结合的钟灵毓秀。
长桥尽头,便是圣人福地。
未到门口,就听见皮肉撞击的噼啪之声。
圣人居所,杨思思不好放开神识随意探查,只等走近了以肉眼查看。
院中有两人,皆是男子,一人站着,一人跪着。
跪着的那个明显穿得更加清贵,修为更高,元婴境。
站着的那个则身着侍奉弟子服饰,仅是金丹境修士,却扬着手,一巴掌一巴掌扇在元婴修士的脸上。
杨思思听见的皮肉撞击声,就是金丹修士掌掴元婴修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