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宁裴濯是小说《穿成可怜虫后,我靠种田逆袭》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三妖写的一款种田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穿成可怜虫后,我靠种田逆袭》的章节内容
头痛欲裂!
许宁艰难掀开眼皮,入眼的是黑黄破败的屋顶,身下是硬的硌人的床板,动一下,床吱呀呀的响。
一张俊脸在眼前放大…
“怎么这么不小心,走个路都能晕倒。”
看着男人熟悉的眉眼,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裴濯【zhuo】?”
男人愣了一下,冰冷的手抚上了许宁的额头:“发烧了?不认识我了?”
温柔关怀的语气,却听的许宁的毫毛根根都立了起来。
眼前的男人十六七岁,穿粗布长衫,身材修长,皮肤白皙,有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眼睛是琥珀色,带着一点棕,像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湖,笑起来的时候脸颊还会出现两个酒窝,是相当漂亮勾人的长相。
可看着他关切的姿态,听着他温柔的话语,许宁却只觉得浑身冰冷,裴濯让她想起了五彩斑斓又漂亮的毒蛇。
许宁伸手按了按发疼的头,原主的记忆还停留在不久前…
她目睹了裴濯杀人的整个过程!
他用石头一下又一下砸烂了一个人的头,白色的脑浆混着鲜红的血溅到了他的脸上,给他那张过分英俊漂亮的脸平添了几分艳丽和诡异,像深夜披着人皮出来觅食的妖……
原主吓坏了,逃跑时一脚踩空掉下山崖摔死了,于是,熬夜加班猝死的许宁穿来了。
“我的头很疼…”
许宁面露痛苦,低着头掩去了眼底的不安和慌乱。
这开局是要她死!
“我怎么了?”许宁定了定心神,再抬头,已是一脸的茫然。
裴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不记得了啊…”
许宁心头一跳。
这是试探?
如果她说记得,说她看到了他杀人,他会不会像砸那个人一样砸烂她的脑袋?
一定会的!
许宁摇摇头,手指不自觉攥紧了被单,肯定的说:“我不记得了…”
裴濯笑了起来,脸颊的酒窝再一次出现,像他杀人埋尸挖的坑,一个埋那个被砸烂脑袋的倒霉蛋,一个埋许宁。
“你和周婶她们上山挖野菜掉下山坡…摔破了头,当时流了好多血,我都要吓死了!”
他一脸担忧,好像这真的是一件及其可怕的事,又好像他真的在关心许宁。
可许宁知道,他在演戏。
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绝对不能露馅,不然真的会死。
许宁低着头,快速整理了一下原主留下的记忆。
裴家在清水村算得上是富裕人家,不是裴家人厉害,是裴家小姑有本事。
裴小姑十几岁就被她爹娘卖给城里大户人家做丫环。
可几年后,裴小姑居然又回来了,没多久,裴家就多了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裴家老三裴濯。
裴家对外说是裴母生的,可村里人也不是傻子,都怀疑这孩子就是裴小姑的私生子,村里还有传言说是她勾引主家生了孩子,被主家夫人赶出来了。
真真假假不得而知,不过裴小姑对裴濯确实好,村里别的小孩都在上山下河掏鸟蛋的时候,裴小姑就送裴濯去学堂了。
裴濯非常聪明,第一次下场就中了童生,还被县里的书院收了进去读书。
不出意外,裴濯该是前途无量的,可世事难预料。
外出读书的裴濯被一辆马车拉了回来,下半身都是血,人也昏迷不醒。
裴家人看裴濯伤的厉害,觉得他不中用了,让裴小姑放弃治疗,裴小姑却不肯。
那天下了雨,裴小姑冒雨去城里请大夫,失足落水掉进河里淹死了,等人发现的时候,尸体都被泡的没了人样。
裴家认为她死的不吉利,连棺材都没给,祖坟也不让进,草席子一卷,就在后山找了块地方埋了。
没了裴小姑的裴濯,没人会管,裴家人都在等他死,可他没死,还醒了,裴家人怕他死在家里晦气,将他扔在了废弃的老屋自生自灭。
裴濯一个人不知怎么活了下来,因为伤的重,还落下了残疾,到现在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
曾经前途无量的天之骄子成了一个瘸子……
许宁顾不得感慨裴濯命运多舛,陌生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搅着,逐渐变的清晰。
原主也是个倒霉蛋,她娘生她时候难产死了,她爹很快娶了个后娘进门,后娘肚子争气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
原主在许家彻底没有了地位,干最多的活,吃最少的饭,时不时还要被她爹和后娘殴打,被弟弟欺负。
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原主及其缺爱,她喜欢上了村里的一个读书人,省下的吃喝都给书生,经常去人家家里干活,原以为这书生会娶她,自己能跟着这人过好日子,结果书生转头就和村长的女儿定了亲。
原主伤心欲绝,窝囊了十几年终于硬气了一回,在书生成亲那天拦住了人家的花轿,却因为嘴笨什么都说不出,结果被书生家人倒打一耙说她不检点,坏了名声。
原主气不过,发誓一定要找个比书生强的读书人,不知道谁给她出了主意,她跑来裴濯家里住了一夜。
隔天早上,原主后娘和裴家人就来了,后娘说裴濯坏了原主的身子要送裴濯去见官。
当时裴濯都给气笑了,他指了指自己,满含嘲讽的问:“我这样能强迫得了谁?”
村里人都不是傻子,裴大嫂和原主后娘是一个村子的,这是她们设计好的,就为了裴濯名下的五亩地,那是裴小姑在裴濯考中童生后给他买的。
裴濯若是死了,这地自然是裴家的,可现在裴濯没死……
那他们就要想办法弄过来。
后来双方扯皮扯了半晌,裴濯用五亩地换了这个老屋和屋后的一块地,以及一个算计了他的女人。
而原主这才知道裴濯是个瘸子,前途也没了,她再也比不过那个负心汉书生了。
家徒四壁,日子艰难,原主每天浑浑噩噩的过,今天,她和隔壁周婶去山上挖野菜,无意中看见裴濯杀人,慌忙之下逃跑,这才掉下山摔死了…
许宁叹了口气,完全不知道从哪里吐槽。
在裴濯眼里,原主和裴家人一起骗走了他唯一能谋生的地,他应当是怨恨原主的,如今原主死了,那裴濯怨恨的人就是她了。
联想到他刚刚才杀了人,许宁不由的害怕,眼前又出现了那个被砸死的人红的白的脑浆子,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了?”裴濯凑过来关切的问:“阿宁,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许宁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捂着头,一脸痛苦:“我头疼,还有点恶心…”
裴濯面无表情的说着心疼的话:“那……阿宁还真是受苦了。”
原主或许听不出,可是许宁能感受到他话中的凉薄之意,这人遭了大难,最亲的人死了,所有人都算计他欺辱他背叛他,换作一般人怕是要发疯,可他面对曾经算计过自己的人居然可以面色如常的谈笑风生,可见是个狠人,说不定现在心里正盘算着怎么弄死她呢。
许宁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又长了一层。
“我……我想睡一会儿……”
许宁躺下,闭上眼睛,她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她脸上,被子下的手指紧紧的攥着床单,紧张的心跳都加快了几分,却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许宁才听到关门的声音,她松了口气,慢慢的睁开眼,就对上了裴濯那双满含戏谑的丹凤眼!
许宁被吓的头皮发麻,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阿宁,你睡不着吗?”裴濯抓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凉,激的许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许宁扯着嘴角笑了下:“我…我想喝水!”
“喝水啊…”他轻笑了一声:“我去给你倒。”
裴濯出去了。
许宁却后悔了。
他会不会给自己下毒?
许宁觉得自己做了个愚蠢的决定。
可为时已晚。
裴濯进来了,黑瓷碗装着半碗水,水色泛黄,像是加了什么可疑的东西。
“喝吧!”裴濯将水端过来,笑着看她。
许宁捂着头,总觉得他笑的别有深意,她心底发慌,咽了咽口水,下意识讨好的笑了笑:“先放桌上,我一会儿喝…”
裴濯站着没动,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的许宁心里发毛。
“阿宁,你今天很奇怪!”
许宁咽了咽口水,面露痛苦:“我头真的很疼…”
裴濯将水递给她,目光晦暗:“多喝水对身体好!”
许宁只能硬着头皮接过他手里的碗,看着碗里的水,她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怎么不喝?”裴濯看似玩笑道:“怕我下毒啊…”
许宁端起碗,抿了一口,水里有一股甜味,她有些诧异。
裴濯贴心的解释:“我加了糖,好喝吗?”
许宁“…”
“好喝!”
这可真他妈的太好喝了。
这个穷的揭不开锅的家,居然有糖?
真的要被他吓死了。
许宁以为自己会失眠,却一沾枕头就睡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胃里空空如也,饿的头晕眼花。
她爬起来出了门,外面一片漆黑,只有东边屋子有火光透出。
许宁记得那是厨房。
她进了厨房,裴濯不在,打开锅盖,里面是清水煮的土豆条加了些野菜,黑乎乎的,看起来就没有食欲。
许宁盛了一碗,吹了吹,喝了一口,人在饿的时候,吃东西会格外香,土豆汤味道还不错。
一碗很快下肚,身上都暖和了不少,她把剩下的一半装进碗里,放在锅里热着。
古代没什么娱乐,唯一有的夫妻活动也不适合她,许宁回到房间想快点入睡,可因为下午睡太久,根本睡不着。
屋子里黑黢黢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虫子在手上爬,许宁惊恐的坐了起来,寻着记忆,找到了油灯,可她打不着火,又去厨房借火,一进门就被门口立着的一道黑色影子吓了一跳,许宁后退一步,这才看清是裴濯。
裴濯不咸不淡的问:“吓到你了?”
许宁摇摇头,有点不好意思:“我太饿了,吃了半碗饭。”
裴濯看了一眼锅里的土豆汤没说话。
许宁心想吃半碗土豆不至于要杀了她吧?
她十分委屈的解释:“我明天还得进山挖野菜,不吃饱我怕又在半路晕倒…”
厨房的灶堂里散发出昏黄的火光,将裴濯的脸颊照的有些发红,看着美丽又危险,他笑了起来:“当然不会,阿宁太瘦了,是该多吃点,不像我…”
他叹了口气:“我是个废人,少吃点也没事的。”
许宁“…”
果然……
果然是嫌弃她吃了半碗土豆汤……
……
两个人回到屋子,裴濯摸黑上床,还拍了拍床板:“快睡吧。”
顿了顿他又略带讽刺的加了一句:“你不是最喜欢和我睡觉了么!”
许宁“…”
她一点也不想睡。
更不想和裴濯躺在一张床上。
裴濯追问:“为什么不睡?”
“没什么,下午睡多了,不困。”
裴濯没说话了。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
许久之后,裴濯下了床,他摸到桌上的油灯,废了一番功夫点燃了。
有了光亮,许宁安心了不少。
裴濯坐在床上,耷拉着两条腿,一条是正常的腿,洁白,笔直,腿毛都没几根。
另一条明显的变形了,还肿了一圈,许宁看着都替他疼,可他自己好像不太在意,只定定的看着许宁。
被人直勾勾的盯着看,许宁觉得更不自在了。
“还是睡觉吧,我有些困了。”
“好啊!”
裴濯白皙修长的手指又轻轻的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来,睡这。”
许宁“…”
床是几块木板搭的,不大,动一下咯吱咯吱的响,声音十分可疑。
可许宁根本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身边的人。
她能碰到他的胳膊,听到他的呼吸,感受到他的体温。
这些感觉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许宁越发睡不着了。
而裴濯的呼吸平稳匀称,应该是睡着了。
许宁看着黑漆漆的房顶,开始整理脑海中的记忆。
她穿越的这个朝代叫大周,历史上根本没这个朝代,原主作为一个山村小姑娘,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许宁想先赚点钱,然后…带着钱远走高飞…
想象很美好,现实是…
唯一的一条被子被裴濯抢走了。
许宁扯过被子,盖住自己,还将两边压在身下,这样一来,裴濯就揪不走了。
天光微亮,许宁醒了。
睁开眼对上一张帅脸,还有片刻的恍惚,猛然想起眼前这位是谁,犹如芥末灌鼻,瞬间清醒。
裴濯侧身躺着,眉头紧皱似乎做了什么不好的梦,看起来非常痛苦。
许宁大着胆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他眼皮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让她想到了那天他杀人时溅在脸上的血和脑浆子…
突然就被死去的记忆攻击了。
许宁什么心思都没了,穿鞋,下床,出了门。
房门一关,原本熟睡的裴濯睁开了眼睛,眼中一片清明。
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胆小,贪婪,又愚蠢的老鼠,也会有狡猾的一面么?
还是…被她发现了什么…
这……
可不太好!
……
古代乡村的空气就是好。
许宁呼吸了几口,这才认真打量起这个院子来。
三间破茅草屋,比许宁在现代见过的任何屋子都要破,年久失修,好几个屋子四面漏风,破败不堪,像是随时会倒。
一间房住人,一间是厨房,一间放杂物,院子里杂草挺多,围墙倒了一半,大门是树枝扎起来破旧栅栏,只能挡住七岁以下的孩童…
厨房灶台上的陶锅是他们家唯一值钱的东西,两个黑瓷碗,两双筷子,两个罐子,一个放了一点泛黄的盐,一个放了一些小米,墙角是半口袋土豆,以及几根已经干巴了的野菜,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真是…
好穷啊!
这么下去不等裴濯动手,她就可能会饿死。
…
小米粥的香味很快传来,许宁的肚子咕噜噜叫。
裴濯起来了,他的脸比昨天还白,眼下一片青黑,应该是腿疼,许宁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她知道一定很疼,可裴濯就能面不改色的走来走去,还能拖着这么一条腿上山杀人埋尸,可见他确实是个狠人。
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这种人很危险。
“好香啊,阿宁对我真好!”裴濯虚伪的夸赞打断了许宁的思绪。
许宁垂眸,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说:“今天我要和周婶上山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吃的。”
“那真是太辛苦了。”
裴濯低头喝粥,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许宁“……”
还能装的再不像点吗?还是他装都懒得装了?
吃过饭,裴濯送许宁到门口,对她摆摆手,温柔的说:“阿宁,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外面阳光充足,裴濯那张脸漂亮的晃眼,许宁恍惚了一下。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个杀人凶手,他做这一切都是在演戏,许宁真的会被他迷惑喜欢上他。
…
“阿宁来了。”
周婶子也才吃了早饭,见许宁过来,有些担忧:“怎么不多休息几天?”
昨天许宁被背回来的时候都没气了,村里人都说死了,还有人说裴濯就是灾星,谁跟他亲近谁就倒霉。
周婶子实在担心,忍不住说了一句。
许宁干巴巴笑了笑说:“我想上山多找点吃的。”
周婶子知道她家里的情况,裴濯这人是没的说,就是命不好……
周婶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清水村的妇人们挖野菜时,都结伴而行,今天一起去的有六七个,许宁是外村嫁过来的,和村里人还不怎么熟,大家对她充满了好奇,好的不好的目光落在身上。
其中就有一道目光格外的犀利,许宁抬眼看去,是个十几岁的姑娘,脸上有些雀斑,样貌端正清秀,在清河村算是好看的了,此时她正恶狠狠的瞪着许宁,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厌恶。
许宁记得她好像叫白灵,住在裴家隔壁,算是裴濯的小青梅。
少女的心事很好猜,白灵喜欢裴濯,可裴濯被原主捷足先登了,白灵自然讨厌她。
不过许宁根本不在意,她的眼睛像x光一样,快速扫描搜寻着附近所有能吃的东西。
这个季节,万物复苏,山上一片青绿,能吃的野菜却就那么几种,数量有限,谁手快就能多挖点,手慢的就没了,所以一遇到野菜,大家都快手快脚的挖,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客气,哪里有功夫管白灵这个小丫头的心事。
许宁虽然手脚也麻利,可架不住人多,白灵故意给她捣乱,一上午,她也只挖了半框。
中午,大家围在一起吃带的干粮,有粗面饼子,也有带土豆的,不过人家是烤熟的,许宁经验不足带了生的。
白灵看见了,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哼声。
周婶无奈的说:“山上有野兽,烤东西会吸引它们过来,很危险。”
她将自己的饼子掰了一块给许宁,许宁客气了几句就接了,顺便把自己的土豆给周婶。
周婶不肯收。
“你这孩子就是客气,一块饼子而已,不值钱的,你再这样,婶子可要生气了。”
许宁只好作罢,就着凉水吃了饼子。
白灵冷笑:“假惺惺。”
许宁理都没理。
下午,众人就开始捡柴火。
在这个时代,找一口吃的很难,谁也不是傻子,山很大,但是外围基本都被搜刮空了,山里面倒是有野鸡兔子,可成群的灰太狼不吃素,野猪佩奇的獠牙杀伤力及大,想从它们口里抢饭吃,得看你命够不够硬。
男人们尚且不敢进去,女人们就更不敢了。
而这山上的柴火也是捡一根少一根,手快有,手慢无。
许宁简直欲哭无泪。
下山的时候,背着柴火,抱着野菜,肩膀勒的生疼,她的腿都在打摆子。
太痛苦了。
以后谁说喜欢田园生活,许宁一定当头给他一逼兜。
白灵就比较轻松,她家里两个哥哥,根本不缺柴禾烧,就是今天上山挖野菜也是为了挖苦许宁。
她抱着半框子野菜,一脸轻松的从许宁身边走过,鼻子里再次发出那声不屑的轻哼。
许宁“……”
许宁嘴上说着不气,其实还是有点气的。
周婶说野菜够吃几天了,大家明天不上去,要翻家里的地。
村里每家每户,院子里或者门外都有一片土地,种蔬菜吃。
许宁也想种,不,必须种,不然她和裴濯要饿死的。
“婶子,种子从哪里买?”许宁虚心求教。
周婶大方的说:“我家倒是留了一些白菜小葱种子,你过来拿些,别的就得去镇上买,后天赶大集,咱们一起过去。
告别了周婶,许宁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家,院门开着,院里的杂草都收拾完了,堆在角落,可以做引火柴,裴濯坐在院子里,夕阳照在他脸上,尽管身后是破败的茅屋,可许宁还是觉得他美成了一幅画。
开门的动静惊扰了画中人,于是画中人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关切道:“累坏了吧,辛苦阿宁了,是我太没用,让你受苦了。”
尽管知道这话未必是真,可是许宁还是听的心里暖和。
裴濯这个人……
许宁对他观感很复杂。
她整理了一下心情:“我不累,倒是你一个人在家太憋闷了。”
裴濯低着头,神情落寞委屈巴巴的说:“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许宁不知道该怎么接。
晚饭依旧是煮土豆野菜,饭菜好吃不好吃已经无所谓了,填饱肚子最重要。
裴濯坐在两块石头堆上烧火,他生的高大,却很瘦,看起来非常单薄,脸上没有一点肉,有种病弱美人的感觉。
许宁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实在无法和杀人的他联系在一起,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原主的记忆出了错?或者产生了什么幻觉?
就算不是幻觉,那裴濯或许是有什么苦衷?
他长这么漂亮,杀个人而已,其实也不是那么不可原谅?没准死的那个是个大坏蛋,裴濯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阿宁,饭好了。”裴濯的话打断了许宁的思绪。
许宁将七杂八的念头甩出脑海,扶正了自己的三观,走过来要帮忙盛饭,裴濯抢过勺子。
“我来吧,你累了一天了。”
吃过饭,许宁捂着头虚弱的说:“阿濯,我的头有些疼,我想去躺一会儿可以吗?”
她是真的累了,浑身酸疼,骨头都要散架了。
裴濯不出声,定定的看她,许宁松下去的皮瞬间紧致了。
就在许宁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裴濯说:“当然可以,不用事事问我。”
床上似乎还残存着裴濯的味道,许宁也不在意,躺了上去。
……
又是难熬的夜晚,因为腿脚不便,裴濯睡在外面。
他一上床许宁就醒了。
许宁觉得自己不能日日防着裴濯,就算防得了一时,可裴濯是她“枕边人”想弄死她轻而易举,她得生活,得赚钱,就不能日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不然迟早得疯掉。
她得给裴濯一些饵料,钓着他,让他不能对她动手。
“阿濯!”许宁面无表情又含情脉脉的叫了他一声。
裴濯也面无表情,却关切问:“是不是累了?”
许宁说:“有点累,不过我很开心。”
黑暗中裴濯的脸满含嘲讽:“为什么开心?”
裴濯可不觉得他们的处境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粮食不多了,许宁吃一顿,他就少一顿。
“因为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开心。”许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诚恳。
黑暗中裴濯轻笑了一声,这一声充满了嘲讽,许宁听出来了,可是她只能假装没听到。
“可我会拖累你,你也看到了,我是个废物,大约以后是比不得周口村的孙延昌的!”裴濯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许宁“……”
他果然知道原主的黑历史,也知道了原主为什么嫁给他。
这倒是个机会。
“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瞒着你,我嫁给你确实是气不过……”许宁故意顿了顿,结果裴濯根本没接她的话,于是她气愤道:“你以后一定会比那姓孙的强。”
裴濯毫无波澜,漂亮话他听多了,以前或许还会沾沾自喜,可是现在,这些话听来只觉得虚无且嘲讽,像是吹圆的泡泡,看着大而华丽,用手一戳就破了。
他依旧用那副不紧不慢的语气说:“怕是要让阿宁失望了,我现在就是个废人了。”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许宁抓住了裴濯的手,裴濯的手很凉,许宁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她忍着不适说:“你别这么说,你可以做很多事。”
裴濯抽了下他的手,没有抽动,便任由她拉着,幽幽道:“阿宁,你能这么说,我真的很感动。”
胡说,他明明一点都不感动!
许宁偷偷呼出一口气:“明天我们去把后面的地翻了,后天我去买点种子,日子会变好的!”
裴濯没说话,黑暗中许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硬着头皮说:“过几天我还想做点小买卖,等挣了钱,就找大夫给你治腿,等你的腿伤好了,就送你去书院读书,我打听过了,你是十里八乡最聪明的人,一定能超过那个姓孙的,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先给裴濯希望,要让裴濯知道,只要她活着,他才有希望。
再提姓孙的渣男,让裴濯知道自己也是有目的的,且这个目的对他只有好处。
这样一来,为了他自己,裴濯也不会轻易的杀她。
至于姓孙的……
倒是个拿来用的很好的工具人,裴濯在经历了那么多事后,可不会无缘无故的相信别人。
别管饼画的多大多不靠谱,只要别人信了,就算是画成功了。
裴濯沉默了很久很久,半晌才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许宁保证:“自然是真的。”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露怯,只有自己相信了,别人才会相信。
裴濯果然动心了。
他反手抓住了许宁的手,轻声说:“阿宁对我真好。”
许宁总算是能松口气了。
夫妻两终于睡了他们成亲以来最安稳的一觉。
裴濯梦见他真的治好了腿,还去书院读书,之后考中功名飞黄腾达,将欺辱过他的人都杀了,还娶了个知书达理貌美如花的妻子,新婚夜,他揭开盖头,却看到了许宁那张干瘦枯黄的脸……
而许宁梦见她挣够了钱,带着钱远走高飞,找了几个小白脸,结果小白脸一抬头,全都变成了裴濯。
他们阴测测的笑着问:“阿宁,阿宁,阿宁,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
许宁吓醒了。
然后她就看见了同样被吓醒了的裴濯。
“做噩梦了吗?”裴濯毫无诚意的关切问。
许宁垂下眼眸,假装感动回:“嗯,你怎么没睡?”
裴濯笑了下,无奈道:“我也做了个噩梦,一个很噩…很饿的梦……”
他的肚子叫了起来。
许宁“……”
天还没亮。
许宁也饿的实在受不了,挨饿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人的本能就是吃喝,挨饿就是在对抗本能。
听到裴濯的肚子叫,许宁觉得她更饿了。
对抗失败!
“要不起来吃点?你这样会把胃给饿坏的。”许宁期待的看着他,希望他赶紧点头。
裴濯本来可以忍,但是许宁这么说,他又觉得忍不了了,他也不想挨饿。
许宁爬起来,天已经微微亮,外面还有点凉,空气中有种清晨独有的清冷味道,远处山峦层层叠叠,隐藏在薄薄的晨雾中。
许宁穿着单薄,打了个冷颤进了厨房,不是她喜欢做饭,是她想偷吃,可她才进门,裴濯就跟进来了。
“我来帮你点火。”裴濯笑着说。
有那么一瞬间,许宁觉得他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她尴尬的笑了下:“好,麻烦你了,阿濯。”
“我们是夫妻,不用这么客气。”
许宁淘米,裴濯生火。
饭还要一段时间,许宁和裴濯商量老屋后面的地种什么。
裴濯说:“土豆。”
许宁“……”
土豆产量高还抗饿,村里人好多都种它,而且比起别的来,土豆的吃法很多,别家的地很多,也种高粱,小米,豆子什么的。
许宁不会种地,她也没想好种什么。
夫妻二人正商量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许宁见众人往村里一户人家跑,也跟着去了。
几个彪形大汉将一座屋子围住,叫嚣着让屋子里的人出来还钱。
许宁看见和她一起挖野菜的妇人,便凑过去问发生了什么。
“李老太家的老二出事了,说是欠了赌坊的钱跑了,这不,人家赌坊追过来了,真是造孽啊…”
许宁知道这个李老二,村子里出了名的泼皮无赖,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经常去镇子里赌钱,这都好几天没回来了,家里人也没当回事,谁知道他居然跑了。
众人议论纷纷,对着李家指指点点。
李家人虽然在村子里横,可面对赌坊的人他们不敢嚣张,一个劲儿的说着好话,可赌坊的人不吃他们这一套,嚷嚷着不给钱就砸东西。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许宁看了看李家人,又对着自家的方向看了看。
李家老二失踪的日子和原主看见裴濯杀人是同一天。
有没有可能,这个李家老二就是被裴濯给杀了…
可…裴濯为什么要杀李家老二?
许宁心绪复杂,后背出了一层冷汗,这两天裴濯表现的太正常,她就要忘记他是个杀人凶手的事了。
李家被砸了,赌坊的人扬言,不还钱下次就要绑人。
李老太哭天抢地,李家其他人大骂李老二。
许宁心事重重的回了家。
裴濯不在正院,许宁在后院看到他正在翻地,或许是腿实在疼,他单腿受力,一下一下挥舞着锄头。
许宁心情复杂的看了一会儿,在裴濯要跌倒的时候扶住了他。
“不能干就别逞强了。”许宁接过锄头,飞扬的锄头差点砸到裴濯。
原主干惯了农活,许宁熟悉了几下就能很熟练的翻地,手也因为太粗糙没有起泡。
“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干了一会儿,许宁觉得腰都要断了,气喘吁吁的问一旁的裴濯。
裴濯正盯着他的腿发呆,闻言抬头,见许宁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明明就是她想休息还非要自己说…
“好,休息一会儿吧。”裴濯说完,许宁就把锄头放下,坐在了他不远处。
果然还是坐着舒服。
“李老二跑了。”许宁忽然说。
裴濯脸色都没变一下,平静的问:“跑哪里去了?”
大概率已经去阎王爷那报道了。
“说是欠了赌坊的银子跑了,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赌坊把李家都砸了。”许宁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裴濯。
裴濯面不改色:“这样啊…那还真是可恨…”
他似乎冷笑了一下,可那个笑容很淡,许宁想仔细看,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裴濯的心理素质,不是一两句话能试探出来的,许宁也不敢试探了,万一裴濯察觉到了,她死无葬身之地。
“一会儿我要和周婶去镇子买种子。”
“嗯!”
许宁又说了一遍。
裴濯不解的看她,那表情似乎是在说,我又没拦着你。
不得不承认,蛇蝎美人也是美人。
许宁干咳了一声:”我没钱。”
裴濯“…”
原主后爹后妈,还要接济渣男,这些年连一个子都没存下。
裴濯想说他也没有,可是张了张嘴,想到买种子是大事,只能起身去拿钱。
许宁好奇的跟着,那个破茅草屋就屁大点地方,她想不到哪里能藏钱,然后她就看见裴濯进了杂货房,从他一双挂着的烂鞋子里掏了掏,掏出十几个铜板来。
许宁“…”
“还有吗?”许宁觉得不太够。
裴濯又进了屋子,从柜子里翻了翻,翻出一件衣服来。
“把这个拿去当了,应该能换点。”
许宁看着那衣服,针脚细密,用料扎实,一看就是下功夫做的。
难道是以前裴小姑给他做的?
裴濯以前有挺多衣服都还不错,裴小姑总怕他在书院被人瞧不起,每年都给他做新衣服。
可后来他受伤,裴小姑又死了,那些东西都被裴家人搜罗光了,这一件能留下还是因为它一直穿在裴濯身上。
也是唯一一件好衣服了。
许宁犹豫了一下:“这也算是个念想,不留着了吗?”
裴濯古怪的看着她,眼神像是毒蛇一样,许宁察觉到了不对,是她说错什么话了吗?
为什么裴濯会这样?
她警惕的盯着裴濯,生怕他忽然出手。
可裴濯却笑了,他说:“不用。”
顿了顿他说:“或许我都活不到冬天,还要什么念想?”
路上,许宁一直在思索裴濯的话。
为什么他说自己活不到冬天?是担心饿死吗?
她想到了裴濯那条断掉的腿,明显是被人打断的,可裴濯是书院的学生,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被人打断腿?
还有那个消失的李二……他到底是不是裴濯在山上杀了的那个?
许宁满肚子疑惑,等她回过神,周婶已经叫了她好几次了。
“怎么了婶子?”许宁问。
周婶看她心不在焉的,笑着说:“问你坐不坐牛车?坐的话一文钱一个人。”
许宁摇头:“我不坐、”
那点钱都是牙缝里挤出来的,哪里有钱坐车,而且车上挤的满满当当的,还有人拿着活鸡去卖,她也不想和鸡挤在一起。
周婶也是节省惯了的人,当然也不会坐车。
周婶身后一个小姑娘探头好奇的看许宁,许宁知道这是周婶的小女儿周小妹,她对许宁笑了笑,又缩回了周婶身后,十分腼腆害羞。
镇子并没有多远,走路的话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镇子并不繁华,开着几家不大的铺子,镇子两边的路都被附近的村民占据了,卖的都是自家产的东西,有红薯南瓜土豆等等,绿色的蔬菜几乎没有,还有人卖自家的鸡,鸡蛋,布匹等等。
总的来说,就是农村自发组织农贸集会。
许宁抱着怀里的衣服,觉得这衣服今天怕是卖不出去的,见她一脸愁容,周婶问了缘由后说:“这是好衣服,要卖的话得去县里的当铺,不过县里离咱们这有三四十里远呢。”
许宁下意识问:“就是裴濯读书的那个县城吗?”
周婶点头,犹豫了一下说:“裴濯被抬回来的时候可吓人了,下半身都是血,身上的皮肉都和衣服粘在一起了,小梦差点哭死过去……”
小梦就是裴小姑的闺阁名字。
周婶想起来也觉得心有余悸:“那么好的孩子,走的时候好好的,回来就……”
周婶叹了口气提醒许宁:“你去了县城也小心些,村里人都说裴濯在县里读书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才被打成这样,这日子好不容易安生下来,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许宁点头,明白周婶这是怕她作妖好心的提醒。
同时她心里也犯嘀咕,难道裴濯早上说活不到冬天也是担心被人寻仇吗?
周婶也要买种子,许宁跟着她买了些,有萝卜,白菜,生菜,豆角,黄瓜这些。
周婶说:“你们地里要种的,回头在咱们村里买就行,那个便宜。”
种子并不贵,许宁和周婶两家合伙买总共就花了十文钱,许宁给了周婶五文钱,自己身上就只剩下九文钱了。
别小看九文钱,在这集市上,购买力还是可以的,有一家卖南瓜和红薯的地方,许宁用三文钱就买了四个红薯,一个大南瓜,可给她惊讶坏了。
周婶好笑:“这玩意也就是这个时候才能卖上钱,往年收获的时候,地里多的是,有的人家吃不完还给别人呢。”
许宁说:“那我今年也种点。”
许宁抱着南瓜和红薯,又买了些干的红薯粉花了两文钱,两斤黄豆花去了四文钱,两文钱买了点针线,就只剩下一文钱了。
周婶那边也买好了东西,周小妹和同村的几个女孩买了花布,头绳什么的,都是姑娘家喜欢的东西。
之前那个白灵也在,看到许宁跟个乞丐一样抱着一大堆东西,她有了几分优越感,故意在许宁面前说了些显摆的话。
周小妹拉了拉她,白灵不高兴的说:“小妹,你别拉我呀,我也没说什么,某些人自己不要脸赖上了裴三哥,还不许人说了?”
她说完就挑衅的看着许宁,心里想着,许宁如果敢反驳,她就把许宁做的丑事嚷嚷的大家都知道,让大家看看她是个什么不要脸的货色。
一想到那样的裴三哥被许宁得了,白灵就气的牙痒痒,恨不得打死许宁。
许宁又累又渴又饿,人在饿了的时候是没力气说话的,更别提像个泼妇一样和人斗嘴,斗赢了还给她半个馒头吃啊?
她好饿!
饿的想吃人!
许宁忽然站起来,白灵以为她要干什么,警惕的看着她,没想到许宁走到路边摊前买了两个杂粮馒头。
这是农家人自己蒸的,杂粮面,便宜,一文钱一个,许宁见摊子上有几个馍馍烂了,边边角角堆在一起不太好看,加起来还挺多,她才等到现在买。吃了一半,这才感觉整个人活过来了,她将剩下的用帕子包了放在筐子里,准备带回去给裴濯。
这钱都是裴濯的,吃的也理应有他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