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爵钗》简介
我年轻时也做过很多梦,我梦到我不是公主府里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娇小姐;我梦到母亲说她不屑荣华富贵,只愿我平安喜乐;我梦到我未来的夫君是个多方交游的侠客,虽是一根筋的脑袋,却日日变着花样哄我开心。“翁主,该醒了。”瞧,做再多梦,也会有醒的一天。哦,忘了说,我姓陈,小字阿娇。后世之人唤我一声——孝武陈皇后。
金爵钗第100章节 刘安猗兰殿失语,王娡借机获荣宠
众人的议论与嘲讽声就如同巫师的咒语一般,萦绕在白虎殿上方。
刘安的额上冒出层层汗珠,眸子也随之愈发下沉。
只是身处高位多年的人怎会这般轻言放弃?
他的唇角动了动,却惊诧地发现自己连一丝一毫的话语都说不出。
刘安艰难地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喉咙,又试图轻咳两三声。
只是这般努力之后,他发出的声音仍旧是断断续续的,不成字词。
我起初以为,是否是有人给他下了毒?
可是用余光环视四周,众人皆是一副想听他解释的看戏模样。
就连陛下都在拧着眉头等候着。
不像是有人下毒啊……
我又将目光重新投向刘安。
他用着重力挤压自己的喉结,甚至不惜用拳头敲打,却仍旧是说不了话。
我从前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因而好奇地盯了两三眼。
幸而跪在旁侧的王美人悄悄拉了拉我的袖子,这才回过神来。
我扫视四周,见大家都在关注着刘安,无人瞧跪在地上的我们仨,便大了胆子凑在王娡耳旁,问了句:“淮南王这是怎么了?”
王美人盯着前方,很平静地轻声回了句:“气急攻心了。”
“气急攻心的时候也会失语嘛?”
王美人的眸子朝我转了转,用只有我们俩听得见的音量添了句:“年轻人不会……可上了年纪的人若是忽然间血气直冲大脑,莫说是失语,便是倒地不起都是很有可能的。”
她这话刚说完,那厢刘安就忽然往侧边一倒,口歪眼斜,左侧手臂不自觉地抽动。
站在他周围的人,就连那个匈奴使者,都心照不宣地往后撤了一大步。
殿内的婢子们互看一眼,竟也不敢上前去扶。
我以为刘陌和刘陵总该跟疯了似的奔上去扶住自己的老父亲。
可惊奇的是,她俩就跟没看见一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这……就是权力巅峰下的亲情吗?
陛下摆了摆手,没好气地唤了声,“把淮南王拖下去……”
门外的羽林郎领命,即刻进殿,将刘安拽了下去。
就像在拽一头死猪一样……
我心下忽然泛起一阵恶心。
不是对刘安,而是对这殿上的每一个人……包括我自己……
我们都是何其残忍、狠戾、冷血、寡情的存在?
这大殿之上的人,有的是同刘安有亲缘关系的,有的是同刘安的父辈相交甚密的,还有的是刚刚才在一起把酒言欢的。
如今便都冷眼站在一侧——
自然,我也是其中之一。
或者说,我才是这件事最大的始作俑者。
陛下显然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他的眉头皱得更紧,指了指殿下的刘陌和刘陵,“你们俩来解释一番。”
众人的目光又瞬间投向那俩姐妹。
刘陌神态自若地行了个大礼,继而跪伏于地,朗声回道:“禀圣上,陌儿并不知情。”
一旁的刘陵瞬间瞪大了眼睛,死死盯了一会儿刘陌,忽地又凛了凛心神,也缓缓跪到了殿中央,添了一句:“陵儿一早便和姐姐一道在房中梳妆打扮,并不知道为何父亲会来猗兰殿,也……并没有瞧见他……”
呵,她俩自然只能说不知情了。
毕竟,在宫中禁地见外男,就算对方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是犯了国法的……
可但凡是明眼人都晓得,淮南王此番潜入猗兰殿,必定就是去寻他两个女儿的。
这刘陌和刘陵便是再怎么否认,也定然逃脱不了。
难不成她们当陛下是傻子?
我心下冷哼一声,神态自若地抬眼瞧着陛下,等待他的最终宣判。
未曾想,陛下的眼眸微转,在刘陌和刘陵身上来回扫视,忽地轻笑一声,吐出句:“想来是淮南王多年未回朝,对宫中布局已然不大熟悉了,这才……走错路的……”
走……走错路了?
我同刘娥瞬间对视一眼,皆是不可思议。
自己亲女儿的脸伤成这样……竟然都能随意翻篇?
自己妃嫔的寝殿被人随意出入,竟然也就轻飘飘地掩了过去?
刘娥的唇角略动了动,却也只能轻叹一声气,摇了摇头。
我吞了吞口水,好不容易稳下心神。沉吟片刻之后,也终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也对啊,淮南王对陛下还有用,他的两个女儿就更有用了。
陛下怎么好当众处罚他们全家呢?
再者说,匈奴人还在这里。
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
便是真的要罚,也不好现在罚。
不过我隐隐觉得,陛下此番捏住了淮南王的把柄,估摸着并不会罚,反而还要重重启用这家人的。
帝王嘛,要的永远都是利益。
一个被自己捏住尾巴却能带来天大利益的棋子,简直就是上天馈赠的礼物。
我以为今日的事到这里便也结束了,不料身侧的王美人却正要开始施展她的聪明才智。
只见王娡眉梢带了一丝愁苦,眼眶含泪,微微仰头,轻唤了一声,“陛下……”
她的声线本就柔和得很,这样一唤,更是令人动容。
便是方才一直沉默的皇外祖母,此时都难掩怜爱之意,“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王娡的哭腔愈显,却偏要作出一副死撑着不让泪珠掉下来的模样,“今日若不是嫔妾早早便带着妩儿和彘儿来了殿内,怕是跳进黄河都说不清了!猗兰殿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嫔妾实在是无福继续居住下去。还请陛下和太后恩准……让嫔妾和几个孩子搬去其他小殿吧……”
太后正要开口安抚。
那厢陛下就忽然开口:“传朕旨意,即日起,王氏搬往椒房殿居住!”
椒……椒房殿……
那不是只有皇后才能居住的地方吗?
我心下大喜,连忙转头去看王美人。
她却很是淡然,不急不躁,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陛下又接着添了句:“二公主、三公主各赐昭阳舍、增城舍居住。另,派遣太医令日日前往医治二公主的伤处……至于彘儿嘛……”
陛下这话不说完,就死死盯着殿内的老臣子们。
那群人到底也是些人精,立马明白了陛下的言下之意。
带头的一位连忙俯身行礼回道:“胶东王聪慧机敏,出生时又显大吉之兆,年岁虽小,却必显贵相。臣斗胆,请立胶东王为储君,即日迁往太子宫居住。”
这话说完,身后的一众臣子便也一同俯身应道:“臣请立胶东王为储君。”
只有周亚夫和窦婴立在一旁,皱眉不言语。
我瞧着周亚夫那神态,就差冲到前头去揪那群老臣子的胡子了。
窦婴也是顾不得其他,只能死死按住周亚夫的双臂,不让他冲动。
陛下一挑眉,旋即顺着话茬子就说了句:“那便赐太子宫居住吧。”
窦婴这下子是再也按捺不住了,连忙上前禀了句:“陛下,自我大汉成立之初,这椒房殿和太子宫就只有受了正式册封的皇后和太子才可居住。”
周亚夫也风风火火地冲了上来,站在窦婴旁侧帮腔道:“没有正式册封就允许住进去,岂不是失了天家威严?”
这俩人到底是废太子刘荣的强力支柱呐,便是到现在,都还在负隅顽抗。
只是他们忘了一点,咱们的陛下想要做什么事情,任谁都是阻止不了的。
只见皇帝舅舅挑了挑眉,轻飘飘地来了句:“哦,你们倒是提醒朕了。”他顿了顿,嘴角含笑,“下月初八是好日子,便把册封大典办了吧。”
呵,他竟是连日子都早早挑好了,看来是早就想找个时机顺理成章地宣布此消息了。
我用侧边的余光扫了眼王娡,她仍然是那副平和的模样。
我却忽然生了一丝羡慕之意——
能被帝王爱至此番地步,该是何等的幸运呐……
王娡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朝我这儿看了眼,忽地柔和一笑。
我不好意思地低了低脑袋,不再偷瞧她。
周亚夫和窦婴瞬间噎住,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甩了甩袖子就回到自己席位去了。
我瞧着这两人的性子,老是不给陛下面子,总有一日是要被清算的。
哎……
不知何时,陛下已唤了我们起身。
刘娥扶了扶愣神的我,牵着我回到方才的席位,也并不准备重新梳妆一番。
这宴席出了这些事儿,大家竟然还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吃下去。
不过那前头的匈奴人显然很不能适应,撇了撇嘴向皇帝舅舅提了句:“皇帝陛下,既然二公主的面容受损了,是不是应该考虑换个人来我们匈奴和亲呢?”
这一问是正中下怀了,皇帝舅舅却还是要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说了句:“那使者觉得,换成哪一位更加合适?”
那匈奴人朝我们这厢细细盯了一眼。
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妙。
果然,他直接伸出手指着我,“那位姑娘貌若天山雪莲,使人见之忘俗。是满殿的女子之中唯一可以同梳妆后的二公主比肩的了。”他生怕自己解释不到位,又添了句:“并且,这姑娘竟然还是一点脂粉都没擦的……如此天生丽质的世外仙姝才配的上我们单于!”
他这话一完,殿上的众位宗亲全都重重放下了筷子,拧着眉头瞧他。
这些人之中,有些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故交,有些是素日不来往却血缘深厚的近亲……
到底还是念着情分在的,自然不肯让我入那虎狼之地。
我瞧着,就连窦婴和周亚夫都是一副气闷神情。
我母亲更是直接拍了拍案几,冲着那匈奴人吼了一句:“阿娇还是个十一岁的娃娃呢,你们便是要选也该选个适龄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