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莲陆炀深最新章节内容_林月莲陆炀深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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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莲陆炀深是小说《勤勤恳恳半辈子,被绿后我转嫁豪门》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对方正在长头发写的一款豪门总裁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勤勤恳恳半辈子,被绿后我转嫁豪门》的章节内容

林月莲陆炀深最新章节内容_林月莲陆炀深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林月莲倒完尿壶朝婆婆的康养VIP间走去时,刚好看到丈夫傅国平的车。

她觉得有些奇怪。

丈夫每个月的月初到月中都会出差。

今天是9号,按照惯例,丈夫人应该在外地,怎么会出现在康养院呢?

她丈夫是S大学的教授,平时非常忙,从十年前开始,就固定每个月去到全国各大高校开讲座。

林月莲体贴丈夫,知道他事业上的不容易。

于是尽心尽力伺候半身不遂的婆婆,照顾好这个家,丝毫没有怨念。

她甚至觉得自己很幸福,人过半百,丈夫事业有成,儿子儿媳小两口幸福美满。

人人都说她命好,她自己也这么觉得。

这一生哪怕操劳,嫁来傅家也值。

平时这个点,她已经离开康养院,掐着点赶上十点回市里的公交。

去菜市场买菜,然后给养子和儿媳做午饭。

今天由于婆婆住的包间马桶堵了,加上婆婆半身不遂,所以她得用尿壶伺候婆婆上厕所,端屎倒尿,往返于包间和公共厕所,这才耽搁了回市区的时间。

包间的厕所她早上过来就联系康养院的人来修。

但这种事经常发生,康养院也渐渐失去了耐心。

整个康养院谁不知道林月莲有个恶婆婆?

时常刁难她,故意堵坏马桶,打碎东西。

甚至从轮椅上自己摔下来,诬赖是林月莲没照顾好。

这些都是常有的事。

林月莲心里也清楚,因为二十年前乐乐走丢后,自己肚子一直不争气,没给傅家添个丁,所以才被婆婆各种刁难。

她也不恼,总归是自己欠了傅家,没能给傅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

老一辈,甚至他们自己这一辈,对生儿子这事都看得非常重。

要是不生儿子,那就是断了根,这种媳妇被扫地出门都算轻,狠一点的,常常被家暴,都不敢有半句怨言。

想到是因为自己身体不行,而没能给傅家留个后,林月莲心里便不是滋味。

她来到包间门外,手扶上门把。

正要推门走进去询问丈夫怎么会过来。

一道清亮的童声打断了她。

声音清脆,洪亮有力。

“奶奶好!我叫傅家光,爸爸说,我是家里的荣光!”

奶奶?

爸爸?

林月莲顿时拧眉,思绪卡顿,一时半刻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婆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林月莲这才回过神。

“小光乖,这是奶奶给你准备的大红包,里面有一万块钱,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谢谢奶奶!”

林月莲惊呆了。

她从来没听过婆婆这样慈祥的声音。

这还是那个平日对她尖酸刻薄的恶婆婆吗?

居然舍得拿一万块钱的红包给亲戚的孩子?

“妈,您拿这么多钱给小光,会把他惯坏的。”

这时,一道黄鹂般的女人声音传来。

从声音来判断,应该是个年轻人。

“小光是我傅家的宝贝孙子,怎么会惯坏?以后国平的家产,不全都是小光的?”婆婆尖酸的声音再次传来。

林月莲几乎是出于本能,下意识地攥紧尿壶。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好像没完全明白。

直到丈夫傅国平开口:“这些年筠筠受委屈了,妈,我在林湾那边看中了一套上叠,买来送给筠筠和小光你看怎么样?”

“当然没问题,筠筠和小光之前住的公寓太小,确实该换一套新房。”

“总价五百万,月莲不知道我有这么多私房钱,妈您千万别说漏嘴。”

“放心,我是腿残废,又不是脑袋。”

……

后面丈夫和婆婆说什么,林月莲已经听不清楚了。

只觉得耳朵嗡隆隆地响,整个人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

手里的尿壶没拿稳,啪嗒一声就落在了地上。

林月莲摇摇晃晃,一股恶寒袭来,顿时侵袭她的四肢百骸。

她想离开这里,却发现双脚像灌铅了一样,走都走不动。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听到了丈夫背着自己买叠墅?而且是给外面的小三买?

她自认为嫁进傅家这三十年,作为妻子很贤惠,作为儿媳很孝顺。

除了没给傅家留个后,没有任何愧对傅家的地方!

她本以为自己这半生走过,幸福美满,算是人生赢家。

可直到刚才她才发现,自己就是个笑话!

她居然连丈夫什么时候出轨的都不知道!

丈夫居然还带着私生子登堂入室,还打他们夫妻共同财产的主意,要给小三和私生子买房?

愤怒在这一刻爆满,林月莲忽然失去了理智。

她一把推开包间的门,没有冲进去,而是声嘶力竭地朝里面吼:“傅国平,你这样对得起我吗?”

一个字一个字地质问,用尽了半生的力气。

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心也在滴血。

“快关门,她发神经别让外人听见!”刘春花怒目圆睁,急吼吼道。

傅国平怔了一下,大步流星上前,作势要关门。

林月莲扼住他的手肘,不让他把门关上:“还知道丑事不能外扬?你们能干得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就不要害怕别人知道!”

“林月莲,你闭嘴!”傅国平恶狠狠地警告,用力甩开林月莲。

把门重重关上后,还不忘反锁上。

关好门后,他摸口袋,掏出烟和打火机,点上烟,大步朝阳台走去。

和往常跟林月莲吵架一样,习惯性冷暴力,不说话,不解释。

室内的气氛顿时压抑地不行,林月莲看着病床旁的一对母子,气到全身颤抖。

小三看着非常年轻,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

穿着一身昂贵的香奈儿,手里拎了一只爱马仕鳄鱼皮。

傅国平是大学教授,作为教授夫人,林月莲平时也注重打扮自己。

但无论她再怎么打扮,也不舍得在自己身上开销几十万一只的爱马仕皮包。

再一看私生子,穿着高档的昂贵英伦风校服。

林月莲认得这套校服,是本市最好的私立小学劳伦斯私校的校服,光学费,一年就要20万!

“妈,我和小光改天再来看您,我们先走了……”小三很慌张,精致的小脸花容失色。

牵着孩子的手,看了一眼站在窗边抽烟的中年男人:“平哥,我先走了。”

“让小刘送你。”傅国平淡淡道。

说完这话,又恢复到平素寡言少语的状态。

门吱呀开启,又吱呀关上。

当室内再次陷入寂静时,刘春花白了林月莲一眼:“既然你都看到了,那我就索性告诉你。”

“男人在外面三妻四妾很正常,你放心,傅太太这个身份还是你,不会是别人。不过嘛,你要懂事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大度容下筠筠和小光。”

林月莲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婆婆振振有词,大言不惭,居然劝她大度?

难道不该给她道歉?不该求她原谅吗?

林月莲看着继续一言不发的丈夫,内心疼到无法呼吸。

和丈夫结婚三十年,她一直觉得他们情比金坚。

可现实却给了她狠狠一耳光。

“什么时候的事?”艰难地克制住情绪,林月莲发出低声的质问。

傅国平抽着烟,表情很烦躁:“十一年前,你还记得吗?那时候我们为了乐乐的事吵架,当初要不是你没看好孩子,我们不至于失独,我也不至于出去找别的女人生子。”

傅国平又抽了一口烟,这一次他脸上的烦躁消散了一些,多了几分愧疚:“我不会给筠筠名分,这一点你放心。等小光长大了,还能给你养老,所以你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

林月莲听笑了。

她指望小三的孩子给自己养老?那还不如指望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养子呢。

“家业会给我们养老!”她一个字一个字道,语气很重。

傅国平一脸的不以为然:“家业毕竟不是我的亲骨血,家产我是不可能留给他的。”

林月莲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丈夫会这么冷血。

“我们养了家业这么多年,早就把他当亲儿子了!”

傅国平显然不想纠结这个话题,而是立刻打断她:“你知道了也好,以后和筠筠和平相处,我也不用每个月撒谎说去出差。”

“什么???”林月莲震惊到瞪大眼睛,后知后觉:“十年前开始,你每个月固定时间出差,原来不是真的出差,而是去陪小三?”

“那还不是要照顾你的心情,怕你知道?”傅国平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觉得自己体谅妻子。

林月莲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这十年,丈夫谎称出差去陪小三逍遥快活的时候,她在给婆婆端屎倒尿,忍受着婆婆的尖酸刻薄,操持着这个家。

这十年,她省吃俭用,哪怕作为教授夫人,也从来没给自己捯饬过一身贵重的行头。

这十年她甚至不敢生病,风雨无阻,来往于康养院和家里。

可这些辛苦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丈夫的背叛,还有一句他轻飘飘的‘还不是要照顾你的心情’?

累了。

就是一瞬间的事,林月莲觉得大厦倾倒,所有坚持堆积成的高墙都崩塌。

她觉得自己傻的可以,也蠢的可以。

回想这三十年婚姻自己到底得到了什么?

得到了婆婆永无止境的苛待,得到了和丈夫近二十年的无性婚姻。

得到了被戴一顶大绿帽,被挪用几百万的夫妻共同财产。

为了照顾婆婆和家,得到了一身劳碌病,一到刮风下雨天,全身关节就痛。

她恨,恨自己知道的太晚,蹉跎了半生!

也恨傅国平这个负心汉,对不起她这个糟糠妻。

罢了。

事已至此,再悔恨又有什么用?

“傅国平,我们离了吧。”林月莲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水。

抬起头看丈夫的时候,眼底里已是一片决绝和清明……

“离婚?林月莲,你年纪不小了,还学年轻人那一套耍性子?”傅国平把烟头摁灭在窗台上。

转身抬步,来到林月莲面前,一脸威严地看着她,带着上位者不可触怒的威严。

病床上的刘春花闻言,立即附和:“离婚?你都五十的人,离婚像话吗?我们这一代的女人,哪个心里没点委屈?你见有谁离婚的?月莲,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也没必要上纲上线,是你肚子不争气,总不能让我老傅家从此绝后吧!”

“傅家没有绝后,我一定会找到乐乐的!”林月莲攥紧双拳,情绪很激动。

刘春花切了一声:“找到?这都过去二十年了,要能找到早就找到了,说不定人早死了。”

“不许你咒乐乐!”儿子是林月莲的底线。

婆婆可以对自己尖酸刻薄,但不能对她的亲儿子!

“我没开玩笑,傅国平,我们离婚,这些年要不是为了照顾你半身不遂的老娘,我早就抛下一切去找乐乐了,现在也好,我终于能自由了。”

林月莲说完这番话,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明天你带上证件,咱们去登记申请离婚。”

丢下这句话,林月莲转身便走。

看着儿媳离去的身影,刘春花哼了哼:“看吧,都是你惯的,脾气不小,都敢提离婚了!”

“离婚?她离不开我。”傅国平很自信。

他这个妻子他最清楚不过,除了洗衣做饭伺候人,没别的生存技能。

要是离开了他,那就是个废人。

难道还指望养子赡养她?

养子就是个白眼狼,比他还不如呢。

“妈,你好好休养,我跟月莲没事,晚上她就会来求我。你安心疗养,改天我再来看你。”傅国平着急想走,他可不愿意多待,不想伺候老母亲。

那些脏活累活,也就林月莲那个笨女人肯干。

见儿子要走,刘春花赶紧道:“明天让林月莲别送小米南瓜粥,天天吃这么稀,要饿死我啊!让她明天给我炖燕窝,做南瓜糕!”

傅国平点了点头,没应声,拿起外套就走。

他的老母亲确实难伺候,每天一日三餐变着法地折磨林月莲做。

明明疗养院有食堂餐,死活不肯吃。

……

林月莲离开疗养院后,没赶上去市里的公交。

心情不好,于是给养子打电话,说午饭今天自己就不去做了,让他和儿媳自己在外面对付对付。

但打了好几通电话,养子那边都没接通。

正好这时闺蜜王菊打来电话,说是崴了脚,自己一个人去不了医院,让林月莲陪她。

大城市的医院对中老年人非常不友好。

网上林月莲和王菊都不会挂号,只能来到医院现场挂号。

排队,看病,开药。

一番折腾下来,王菊累得气喘吁吁,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便喋喋不休地抱怨:“阿莲,幸好有你啊,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这腿伤,老李打的?”林月莲看了一眼闺蜜,眼里满是心疼。

王菊低下头,扁了扁嘴:“一喝酒就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

“你就没想过离婚?”林月莲试探性地询问。

闺蜜的情况比她还糟糕,丈夫嗜酒成性,还爱赌博。

每次输了钱,就要拿王菊撒气。

街坊邻居都见怪不怪,起初还会问候一两句,后面习以为常,直接麻木,眼不见为净。

“离婚?我今年都52岁,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离了不得让村里人笑话?大半辈子都这么熬过来了,也不差最后这二三十年,忍忍就过去了。”王菊说这话的表情很丧。

林月莲叹了口气:“我家老傅出轨了,女的比他小了二十岁吧,两人孩子都有了。”

“什么???”王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俩可是我们这群老同学里的模范夫妻,怎么……”

都说中年危机,原来真的谁都逃不过。

“那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我找几个姐妹,去把那个不要脸的小三打一顿?”王菊偏头,眼睛亮亮的。

林月莲知道闺蜜是好心。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比起恨小三,她更恨丈夫傅国平。

“文明社会,打人没意思,我成全他俩。”

王菊很诧异:“你就不生气?这事咱们得闹到S大学去,让傅国平身败名裂才行!”

“不急,等离婚后再说吧,还能多分点财产,拿着这笔钱,我想尽可能多找媒体,找到乐乐。”

王菊点点头,叹了口气:“你也别太伤心,为那种狗男人不值得。”

林月莲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其实和傅国平结婚这三十年,夫妻感情早已变质。

两人之间,更多的是亲情。

爱情嘛,好像早在二十年前就没有了。

中年人很多问题是难以启齿的,就比如她,房事那方面,已经十几年没有过。

每当她向傅国平提及的时候,都会遭到他冷漠的拒绝,说‘一把年纪了,还成天想这些不正经的,丢人’。

久而久之,她慢慢把生理上的需求压抑回去,最后直到心如止水。

如今恍然,丈夫不过是嫌弃她人老珠黄,不想碰她罢了。

可这些事她又能跟谁说呢?说出来,也只会被人笑话,说她‘一把年纪还想这事,不要脸’。

她的需求可以被无视,但丈夫的却不能。

这个社会好像就是对男人莫名宽容。

男人五十岁出轨,外人只会觉得是他妻子的问题。

会言之凿凿地说,男人只有挂到墙上才老实,不管多大岁数,都是有需求的。

看吧,这就是社会对男女的不公。

林月莲不想纠结这个问题,回望自己前半生,突然觉得寡淡无味。

曾经觉得有意义的事,现在她都觉得可笑至极。

自己就像个可怜的小丑,碌碌无为一生。

“我还有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的时间,余生我得为我自己活。”林月莲看向王菊。

拍了拍王菊的肩膀:“好姐妹,你也是。”

王菊不说话,只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林月莲。

她又何尝不想摆脱婚姻的桎梏?只不过,没有林月莲的勇气。

……

怕王菊再被家暴,林月莲打车把人送到了王菊女儿家。

安顿好闺蜜后,她才回到自己家。

打开手机一看,未接来电居然有26个。

其中骚扰电话2个,儿媳电话2个,养子电话4个,其余的都是丈夫傅国平打来的。

因为没接电话,傅国平还发来了短信:

[妈明天要喝燕窝粥、吃南瓜糕,你的家用要是不够,我待会再转五千元给你。]

看到这条短信,林月莲气笑了。

丈夫这自信满满的语气,是真觉得她不会离婚?

觉得她只是随口说说?

没去管这条消息,林月莲直奔卧室。

这套房子是当年学校发的,住了快二十年。

中间重新翻新过,但还是会有不少设施时不时老化。

比如发霉的天花板、掉落的墙皮、松动的木地板。

在外人看来,傅教授为人节俭,深居简出。

就连林月莲也一直这么认为,觉得丈夫高风亮节。

直到在康养院听到他要给小三买房,一开口就是五百万,她便知道,苦日子,只是她和傅国平的,不是傅国平和小三的。

卧室的沙发上,放着傅国平换下来的脏衣服和脏袜子。

以前这些林月莲都会手洗,因为傅国平说他衣服贵,洗衣机会洗坏。

就因为他这一句话,她手洗了衣服二三十年。

早些年条件不好的时候,冬天不舍得烧热水,手洗衣服生冻疮,一到开春又疼又痒。

现在想来,她真是太惯着狗男人了。

这世间的苦,只要你肯吃,那就有吃不完的苦。

不过从今往后,她不会再委屈自己。

直接无视那堆脏衣服,她走到衣帽间,收拾自己的行李。

……

翌日清晨。

傅国平回到家里,一番洗漱后,他走进厨房,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林月莲。

昨天还吵着要跟他离婚,现在不是乖乖给他和老娘做早饭?

他瞥了一眼蒸笼上,可不就是老娘最爱吃的南瓜糕?

再一看,燕窝粥也做好了。

他就知道,林月莲是软骨头,没他不行。

他可是堂堂S大学的荣誉教授,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男人!

林月莲真跟他离了,根本找不到比他还好的。

见她忙前忙后,傅国平脸色缓和不少。

既然妻子先服了软,那他做男人的也不能太小气。

“你不是看上了那件两百元的长裙吗?待会你叫上儿媳妇陪你去买,早饭我给老娘送过去。”

林月莲听到丈夫一副大方阔绰的口吻,直接听笑了。

给小三买香奈儿,给她就买两百元的衣服。

听语气,似乎还要她感恩戴德?

“怎么?还在生气?”傅国平见林月莲不说话,来到她身后,从后面抱住她:“你是大老婆,筠筠是小老婆。这要在古代,你是主母,她就是个妾。你放心,傅家最有地位的女人,肯定还是你。”

林月莲听着丈夫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扯了扯嘴角。

亏他还是大学教授,居然还企图用这些腐朽的封建思想来洗脑她?

“吃完早饭就去办理申请。”她态度强硬。

傅国平诧异地拧眉:“你来真的?真要离?”

“真离。”林月莲没有声嘶力竭,语气很平淡。

这些年被婆婆刁难,被家庭琐事磋磨,早就把她锐利的性子给磨平了。

哪怕被丈夫背叛,戴绿帽,事情过后,她仍旧能心平气和。

把蒸好的南瓜糕从锅里端出来,将一人份的燕窝粥一并端到餐桌上。

见她津津有味吃了起来,傅国平皱了皱眉:“这不是做给老娘吃的吗?你怎么吃上了?”

“我就不配吃吗?”林月莲掀起眼帘,勾了勾嘴角:“我们都要离婚了,我还给你伺候老母?我疯了吗?”

“行行行!”傅国平气得心口不断起伏,不去争执。

他习惯冷暴力,每次和林月莲吵架,他只要黑着脸不说话,事后她一定会先服软。

林月莲什么脾气他还不清楚么?三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不过这一次她实在是过分,等事后她服软的时候,自己一定得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想到这里,傅国平暴躁地在厨房里晃荡了一圈。

掀锅盖,翻灶台,确定林月莲真没做他的那份早餐,才气咻咻地离开。

真以为他稀罕吃她做的东西?吃了三十年,早吃腻了!

林月莲慢悠悠地享受着自己的早餐,心情很平和。

她以前是不是傻,这些好东西都舍不得自己吃,白白便宜了康养院的那个老太婆。

“九点,民政局门口见!”见傅国平拿了外套要走,林月莲赶紧道。

傅国平气咻咻的,冷着脸不说话,把门重重关上。

用摔门来发泄此刻的情绪。

林月莲早就见怪不怪,傅国平总是这样,把好脾气留给外人,把坏脾气给她。

以前她一次次的服软,一次次地哄,真是傻的可以。

……

康养院里。

傅国平上外面打包了一份燕窝粥和一份南瓜糕,谎称是林月莲做的。

刘春花吃了几口,发现味道不对,立马絮叨起来:“早饭她没花心思做吧,这是在敷衍我呢。国平,不是我说你,有时候对她就得狠一点,给她缩减家用,她就老实了。”

傅国平听着絮叨,烦闷地抽着烟,一言不发。

刘春花不禁抬高音量:“要不是顾及你的名誉,早就该把她休了!”

“休了她?她离开我活不成。”傅国平吐出烟圈,眯了眯眼睛:“妈,当年是你把乐乐弄丢的,结果还栽赃给月莲。我对月莲是有感情的,就算我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也不能倒!”

“嘘,小声点。”刘春花的脸色顿时大变,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下一秒,她就装腔作势地哭了起来:“是我弄丢的,那要我怎么办?去死吗?好好好,我这把老骨头反正活在世上也是你的拖累,死了算了!”

嚎啕的同时,刘春花作势要摔下床。

傅国平见状,顾不得手上还有烟,一个箭步走过去,把母亲搀扶住。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激动,千万别激动。”

一番好哄,刘春花这才不寻死觅活,靠在病床上抹眼泪。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纠结是谁的错没有意义。”傅国平继续安抚母亲。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一看是林月莲打来的电话,他的心情瞬间大好。

在接起电话的时候,摆起了架子:“后悔了?知错了?”

“你人在哪里?我已经到民政局了!”林月莲此时站在肃穆的灰色大楼前,找了一圈,没看到傅国平的身影。

傅国平一听是催她离婚的,立马烦躁地不行:“我今早有会要开,忙!”

说完,不等林月莲再多说什么,直接挂断。

嘟嘟嘟。

林月莲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挂断又重新给傅国平打去电话。

这一次打过去,直接就打不通了。

……

离婚申请没弄成,林月莲又回到了家。

刚准备掏钥匙开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动静,有人从里面给她开了门。

开门的是她小姑子傅湘婷,四十多岁还没嫁人,一直在啃老。

这些年,念着姑嫂情分,林月莲对这个小姑子很是包容。

“妈,嫂子回来了。”傅湘婷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林月莲走进去,便看到家里客厅坐着三姑六婆。

一群人纷纷站起身,皮笑肉不笑的。

“月莲,回来了啊。”

“月莲,今天的午饭我们来做,你歇一天。”

“这男人哪个不在外面花天酒地?其实国平跟那些男人不一样,他找别的女人,也只是为了给傅家添香火,这事你真不能怪他。”

“是啊是啊,国平要是不为你考虑,早就把那女人和孩子带回了家,也不至于藏十年。”

“我看你跟国平早就分房睡了,其实咱们这个岁数的女人,大家心照不宣。老公在外面有没有人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个月按时给你家用,还惦记这个家不是?”

三姑六婆七嘴八舌,目的很一致——充当说客,劝林月莲忍着,别离婚。

要是以前,林月莲一定会感动地稀里哗啦。

可现在她头脑很清醒。

傅家想要留住她,一是不想傅国平晚节不保,想保住他的名声。

二是傅家不能没有她这个免费保姆。

她要是走了,谁来伺候残废的老母?

“各位都别劝了,我一定得跟老傅离婚,大家好聚好散。”

林月莲淡淡道。

她表完态后,一室的死寂。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目光都落到了坐在轮椅的刘春花身上。

刘春花全程都在忍,要是以往按她的脾气,早就把林月莲骂的狗血淋头了。

这是有亲戚在,她才勉为其难地收敛。

“我知道你在气什么,无非是国平开了口,要给筠筠和小光买叠墅,这样,到时候你搬过去一起住,公平起见,那套叠墅写国平的名字,你看怎么样?”

“这可以啊,不写筠筠的名字,那就是国平和月莲的婚内共同财产,月莲也该放心了。”旁边三婶附和。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点头,觉得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林月莲却听笑了。

伺候一个老太婆还不够,现在算盘珠子都快崩她脸上,还打算让她去伺候小三跟私生子吗?

她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傅国平背叛了婚姻,不再忠诚,我和他过不下去,只有离婚这一条路。”林月莲深呼了口气,语气平和道。

这话一出,三姑六婆们大眼瞪小眼,一时间尴尬不已。

费了那么多唇舌,好劝歹劝,结果一点作用都没有?

倒是傅湘婷最沉不住气,黑着脸上前:“行啊,要离婚是吧?你弄丢了我傅家的孩子,这笔账怎么算?先赔我傅家一个儿子,我们就同意你离婚!”

听到让林月莲赔一个孩子,三姑六婆们忍俊不禁。

谁不知道她林月莲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这要是在古代,那可是犯了‘七出之罪’,要被休妻的。

也就是生活在了好时代,才能被夫家包容、容忍。

“湘婷,你这不是难为你嫂子吗?她跟国平在一起这么多年,要能生早生了,是她不想生吗?是不能生啊。”

“就是就是。”

“生不了,那就不准离!”傅湘婷义正言辞,昂着胸膛,狐假虎威。

无非是仗着人多势众,林月莲不敢拿她怎么办罢了。

“你们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说阿莲?”

一群人吵吵嚷嚷的时候,王菊从外面闯了进来。

她担心闺蜜这边的情况不好,肯定会被恶婆婆刁难,于是跑过来看一看。

见门虚掩着,听到一群人奚落林月莲,把她差点气哭。

不孕不育是林月莲这半生的痛,因为这事,她没少受精神折磨。

“阿莲,咱们不理她们,你跟我走!”王菊挽住林月莲的胳膊,作势要把人带走。

傅湘婷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去拦:“我傅家的家事,你掺和什么?”

说完,她扬了扬眉,咄咄逼人:“嫂子,表个态吧,还要跟我哥闹离婚吗?”

王菊看着面前的三姑六婆,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替林月莲感到委屈。

这是什么夫家啊,仗势欺人,打算威逼阿莲妥协吗?

要是阿莲不同意,会不会一群人就打了起来?

尤其是阿莲的这个小姑子,可不是什么善茬。

“傅湘婷,你让我赔傅家一个孩子是吧?”林月莲扬了扬眉。

傅湘婷昂起脑袋:“是啊,你欠我们傅家的!”

“那你欠我的呢?什么时候还?”林月莲讥笑了一声。

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账:“当年我嫁来傅家,我娘家打了两只金手镯给我,你说我平时要做家务,不方便带,两只镯子都顺走了。”

“还有,当年你要上大学,你妈和傅国平出不起钱,是我拿嫁妆贴补,供你上的大学。”

“90年代,两只金手镯以及每个月2000元的学费,拿到现在来算值多少钱,需要我给你算一算吗?”

听到林月莲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拿出来说,刘春花第一个不乐意:“镯子和学费都是你心甘情愿给的,送出去的东西哪里有要回去的道理?”

“就是,你心甘情愿给的,我又没有逼你……”傅湘婷顿时心虚不已。

林月莲冷笑一声:“你们怕是贵人多忘事吧?当初大伯怕我吃亏,作为见证人让傅湘婷签下了借条,那份借条我还保管着。”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那借条早就没有法律效力了!”傅湘婷哼了哼。

总之,这个账她要赖,还钱不可能。

“不还可以,我会找大伯做主。”林月莲早就猜到小姑子会赖账。

她不急也不恼:“这些年傅湘婷没有固定工作,隔三差五就会跑来跟我要钱,这些事我都是瞒着傅国平的,你们也知道,傅国平很烦我接济傅湘婷。”

“哦对了。”林月莲扯了扯嘴角:“上回傅湘婷手脚不干净,把傅国平的一块古董表偷了拿去卖钱,监控我还保存着呢,需不需要我告诉傅国平,然后报个警?”

林月莲冷笑道,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傅国平和傅湘婷这对兄妹其实关系很一般。

傅国平觉得傅湘婷啃老给他这个大学教授丢人。

早些年傅国平还张罗把自己的同事介绍给傅湘婷处对象,结果傅湘婷差点坑了那同事去做传销。

从此之后,傅国平对这个妹妹就没有好脸色。

“你……你给我闭嘴!”傅湘婷毕竟要脸。

林月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搬出她的黑历史,她的脸上自然是挂不住的。

刘春花对自己这个老闺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有就是家丑不可外扬。

可现在林月莲把丑事当着亲戚们的面都抖了出来,这让她们母女无地自容。

“行李我都收拾好了,我会回娘家暂住,等我和傅国平离完婚,这套房子我会卖掉,到时候你们好自为之!”林月莲不再浪费精力,果断地结束话题。

大步走进自己房间,把行李箱拎了出来。

“阿菊,我们走!”

……

王菊一整个人都处于迷糊状态。

直到两人上了出租车,她才缓过神:“阿莲,你刚才实在太牛了!你居然敢跟你婆婆那么说话?”

她们这一代的女人活的就像牛马,上要伺候婆婆,下要照顾儿子儿媳。

夹在中间像个受气包,早就没了脾气。

王菊想到自己家的婆婆,她是万万不敢像林月莲这样大胆叫嚣的。

林月莲低着头发消息,催促傅国平明天来民政局,要是不来,就去他大学闹。

“这算什么牛?都什么时代了,人人平等。更何况,我跟傅国平就要离婚,刘春花不再是我婆婆,我自然不用再对她客气。”

“唉。”王菊叹了口气:“阿莲,你说说,咱们女人怎么这么苦?明明是傅国平那个狗男人犯错误在先,结果你想离婚还这么艰难。搞得像是你做错了一样。”

“离了婚就不会这么苦了。”林月莲淡淡道。

她去打工,哪怕一天干几份工,那都是身体上的累,绝对不会比困在傅家苦。

叮咚。

林月莲发完消息没过多久,就收到了丈夫傅国平的回信。

她有些诧异。

因为以前傅国平从来没这样秒回过她。

有一次她重感冒发烧,给他发消息让他回家来照顾一下她。

消息发出去,五个多小时后才回复。

要不是有王菊这个闺蜜在,带她去医院,她怕是要烧成肺炎。

她不是没吐槽过傅国平回消息慢这事,可每次得到的都是他不咸不淡的回答‘忙、没看到、别无理取闹’。

渐渐的,林月莲便不再期待傅国平的回应,也习惯了他的慢回复。

林月莲点开消息,傅国平说:我到小区楼下了,家里聊。

林月莲快速回复:民政局见,我就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

从集资房到民政局,一个小时绰绰有余。

……

傅国平这一次没有让林月莲失望,来的比林月莲早。

林月莲和王菊下了出租车后,一眼就看到了傅国平的车。

黑色揽胜很低调,就那么静静地停在民政局大门前。

林月莲想起了傅国平当初买这车时的信誓旦旦,说有了车,会带她周游世界。

可结果呢,这辆车她从头到尾没坐过几回,每天从家里去康养院,不是挤公交就是搭黑车。

林月莲朝揽胜走去时,傅国平从驾驶位走下来。

绕了一圈,来到副驾驶门旁。

他虽然年过半百,但穿着行政夹克和西服裤,戴了一副眼镜,气质却非常优渥。

整个人文质彬彬,很有干部的做派。

岁月真是不公平,明明他们都是五十岁,可傅国平看着就是要比自己年轻许多。

林月莲想到这里,苦涩地笑了笑。

下一秒就看到副驾驶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昂贵时装的年轻女人走下来。

林月莲一怔。

傅国平什么意思?居然把小三也带了过来?

叶筠筠下车后,想到什么,转身拉开后排车门,从里面拎出一样东西。

走到林月莲面前,将东西递给她:“姐姐,这是我和阿平去法国给你带的全套护肤品,阿平说你平时伺候妈很辛苦,都不知道保养自己。”

“你俩还一起去过法国?”林月莲冷笑一声,岿然不动,手更是一动不动,没去接叶筠筠递来的东西。

她觉得很讽刺。

傅国平给她画大饼,允诺过许多回,说要带她去旅游。

可这三十年来,回想一下,除了刚结婚度蜜月那段时间,之后两人就再也没一起出去旅游过。

当她问起什么时候能出去玩一玩时,傅国平总以工作忙为借口。

“原来都忙着陪小三了。”林月莲摇了摇头,笑自己可悲。

知道的越多,她就越后悔嫁给傅国平,后悔自己过去三十年的付出。

“不扯这些,没意思。”林月莲抬起眼帘,眼里一片清明:“进去打离婚申请吧。”

“姐姐,你先听我说。”谁知叶筠筠一把抓住林月莲的胳膊,态度非常诚恳:“我知道,是我插足了你和阿平的婚姻,我是罪人,所以我不求自己能得到名分,像现在这样,我觉得其实挺好的。”

傅国平不说话,却深情地看向叶筠筠,仿佛在说‘看,筠筠多懂事’。

林月莲呆怔住,三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原本以为傅国平和刘春花已经够不要脸了,现在看来,小三才是最沉得住气的那个。

不求名分,这么一个年轻姑娘,图老傅啥?

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澡吗?

“我和阿平是真心相爱。”叶筠筠低声道,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林月莲听笑了:“既然你们真心相爱,那我更应该成全你们,傅国平,是个男人就干脆点,把婚速度离了!”

傅国平闻言,眉头紧皱:“月莲,难道你还不懂吗?我都把筠筠带过来向你亲自表态了,筠筠她不会跟你争,你大可放心。”

叶筠筠乖巧点头:“是啊姐姐,咱们还和以前一样,不会改变什么。每个月阿平去你那20天,来我这里10天,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10天那怎么行?筠筠,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和月莲早就各睡各的了,我和她现在其实就是亲人。”

“不行,不能变,以前怎样,以后还怎样。”叶筠筠急忙道。

看着两人还商量上了,林月莲气到发笑。

她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像傅国平和叶筠筠这么不要脸的。

二女共侍一夫?他傅国平是个什么东西,也配?

“我觉得恶心,想吐。”林月莲揉了揉心口。

她没说假话,是真的产生了生理性的作呕感。

“这些话你们敢当着大众说吗?傅国平,你敢当着你的学生说吗?”林月莲抬高音量。

傅国平顿时恼羞成怒:“林月莲,你别不知好歹,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非要闹到鱼死网破?咱俩离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这个岁数了,告诉我以后一个人怎么生存?我可不想最后落个不顾前妻死活,负心汉的骂名!”

“是啊姐姐,我知道一时半刻你接受不了我,但是没关系的,来日方长,你和我慢慢相处,会发现我的好。”叶筠筠苦口婆心地劝:“阿平真的是为了你好,你在家做全职太太二三十年,哪里还晓得现在外面的行情?女人一过30岁就不好找工作,尤其是像你这个年纪的,只能去干保洁,刷马桶,这又何必呢?当教授太太,吃香的喝辣的不好吗?”

“这个教授太太让给你做,我不稀罕!”林月莲来了脾气。

小三话里话外,一副她在傅家享福的意思。

可事实是,她在傅家就是个免费保姆。

“当保洁人家给我工资,给傅家当保姆,你问问傅国平给工资吗?”林月莲瞪了傅国平一眼。

傅国平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你真是不可理喻!”

“到底谁不可理喻?亏你还是大学教授呢,说出来的话,像是知识分子能说出口的吗?”王菊本来不想插嘴。

可她实在忍受不了闺蜜被渣男和小三这么欺负。

“现在世道变了,离婚难比上青天,渣男出轨,居然敢堂而皇之带着小三来逼正室了?”

“你给我闭嘴!”傅国平最在乎名声和面子。

见王菊的话引来了一两个路过的人,他脸色铁青。

叶筠筠赶紧上前:“我听阿平说姐姐非常贤良淑德,该不会就是受了你的挑唆,她才要提离婚的吧?”

毕竟一个当了二三十年牛马的人,怎么可能醒悟地这么快?

“就是她!”傅国平气咻咻道,瞪了一眼林月莲:“跟你说了多少回,不要跟这种没文化、戾气重的人交朋友!她老公喝酒赌博,她也不会是什么好货色!”

“傅国平,你嘴巴放干净点!”林月莲是个护短的人。

欺负自己可以,她可以忍。

但欺负她身边的人,忍无可忍!

“你看看你,搞得阿平和姐姐吵架!”叶筠筠在一旁煽风点火,用力推搡了王菊一把。

王菊昨天脚受了伤,踉跄两下没站稳,直接往后一栽,跌坐在地。

“哎哟~”痛叫一声后,她下意识地用双手撑地。

手掌翻过来时,上面沾满了小石子和灰尘,还有密密麻麻的出血孔。

林月莲转身就看到这一幕,气得怒目圆睁:“你打她?”

“我没有……我就轻轻一推……她故意摔的吧……”叶筠筠往傅国平身后躲。

傅国平便化身守护神,挡在林月莲面前,黑着脸:“王菊块头那么大,筠筠哪里推得动她?”

林月莲根本听不进去。

小三推了闺蜜,那她要以牙还牙。

见她不罢休,纠缠着叶筠筠,傅国平雷声一吼:“有我在,你敢碰筠筠一下试试?”

林月莲怔忪住了,抬起眼帘,看着此刻对他黑着脸,怒目圆睁的男人。

这还是她同床共枕三十年的丈夫吗?

现在这副英雄做派,居然是在抵抗她这个发妻,护着其他女人?

心抽痛,一阵一阵让林月莲无法呼吸。

林月莲冷笑了一下:“那就试试!”

她常年干粗活,手上很有力气。

相比之下,傅国平养尊处优,就是个文弱书生。

林月莲用力拽着他的胳膊往旁边一推,他丝毫没有招架之力。

傅国平懵了,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林月莲的力气这么大?

啪——

当着傅国平的面,林月莲高高抬手,用力甩了叶筠筠一耳光……

叶筠筠被打懵,第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林月莲没有罢休的意思,扬起手又给了第二巴掌。

这一次,比刚才还狠。

当她要甩第三巴掌的时候,傅国平一个箭步冲过来,狠狠扼住她的手:“够了!林月莲,你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泼妇模样了?没素质、野蛮、丢人!”

是的,傅教授一直把礼义廉耻挂在嘴边,要求林月莲做个知书达礼的人。

“妻不贤,夫之过,看来我真的得好好教训教训你,才能让你醒悟!”傅国平一副痛心的模样,抬起巴掌就想掌掴林月莲。

可他的巴掌还没落下,就被林月莲先发制人。

啪——

傅国平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整个人都懵了:“反天了,你居然敢打你丈夫?”

夫为妻纲,敢打丈夫的女人,可不就是要反天?

“傅国平,我警告你,不准伤害阿菊!你要再敢让小三碰阿菊一根头发,我一定把你俩打残!”林月莲这话可没开玩笑。

集资房是老小区,没有电梯,送桶装水的人不愿意送上楼,说要额外加钱。

为了省点钱,林月莲便自己扛着沉甸甸的桶装水爬五楼。

她吃的这些苦,早就练就了她一身的蛮力。

傅国平懵了,像一只木鸡一样呆愣在原地。

在他眼里,林月莲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主妇,手无缚鸡之力。

可现在的她,气场全开,气势逼人,就像个母老虎。

他的贤惠妻子到底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不堪了?

“阿平……要不今天先算了?姐姐在气头上,咱们让让她,改天再聊吧?”叶筠筠拽了拽傅国平。

傅国平不敢再跟林月莲硬刚,那一巴掌打得他有些怂。

“走!”他揽上叶筠筠的肩膀,逃得飞快。

两人回到车上后,叶筠筠从爱马仕皮包里拿出一块湿巾帕。

轻轻往傅国平脸上一敷,给他红肿的脸消肿:“阿平,你别怪姐姐,姐姐这也是在气头上,只是没想到,她力气那么大,我看刚刚你都没招架住。”

“粗鄙不堪。”傅国平越想越生气。

他大男子主义惯了,只许他给林月莲脸色瞧,家暴林月莲,怎么能反过来,被林月莲欺负了呢?

“我们都是为了她好,她却狼心狗肺!要不是怕她闹,我早和她离了!”傅国平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叶筠筠轻轻拍了拍他肩膀:“阿平,不生气了,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傅国平兴致不高,心情早就被林月莲败坏了。

叶筠筠眼睛亮亮的,调皮地贴到傅国平耳边:“你又要当爸爸了!”

“真的?”傅国平别开脸,几乎是第一时间把叶筠筠抱起。

要不是车里空间太小,他铁定要把叶筠筠抱上大腿,好好亲一亲她。

“真的,四周了,希望这次是个女儿,咱们儿女双全,凑个‘好’字。”

“好啊!真好!”傅国平老怀安慰,激动地红了眼睛:“筠筠,你就是我傅家的福星,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傅国平蹙了蹙眉:“岳母身体不好,你这次月子得好好坐。”

叶筠筠眨了眨眼睛:“是要给我安排一个高档点的月子中心吗?”

“月子中心肯定要安排,但也得要一个贴心的月嫂伺候着。”傅国平说道,陷入沉思。

叶筠筠趴在他肩膀上,把玩着他行政夹克的拉锁:“那挺花钱的,我不想你那么破费。”

指望残废婆婆伺候她月子不可能,她亲妈身体也不好。

叶筠筠心里其实一直有个想法,但始终不敢说出口。

傅国平揉了揉她的后脑勺:“让林月莲照顾你,她伺候我老母亲十年,我都看在眼里,她比那些保姆干得还要细心,还要好。”

“啊?可以吗?”叶筠筠仰起头,掩饰心中的窃喜。

没想到傅国平和她不谋而合。

其实她正有此意,想让傅国平的结发妻子伺候她这个小三坐月子,想想就爽呢!

“放心,林月莲她就是嘴硬,没有我她活不下去,再等几天,她自然会来求我。”

“恩呢。”

……

“阿菊,你怎么样?”林月莲把王菊搀扶起来,检查她手掌上的伤。

王菊摇头,眼眶却红了:“阿莲,我以前还羡慕你,觉得你日子过得比我好,现在看来,你也苦。狗男人和小三实在太过分了!等离完婚分完财产,咱们一定要去大学闹,让他身败名裂!”

“放心,恶有恶报,时间未到。”

半个小时后,王菊跟着林月莲,来到了林月莲的娘家。

林月莲的娘家空荡荡的,客厅中央挂着一张全家福。

王菊站在全家福前,感慨万千。

林月莲出身很好,出生于七十年代,父母是双科研人员。

一次实验意外,林父林母被炸死双亡,林月莲从此就成了孤儿。

后来科研所的同事收养了她,养父一生未娶,把她养大,并在五年前病逝。

全家福拍摄于三十多年前,那时候林月莲还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意。

可是好多好多年,王菊发现,再也没见林月莲笑得这么开心过。

可以说,林家满门忠烈,林月莲也是科研所大佬们看着长大的孩子。

可结果,婚姻不幸,人过半百,孤身一人。

王菊忍不住抹眼泪。

林月莲翻找出碘酒拿过来,要给闺蜜擦药。

见闺蜜哭红了眼,林月莲反倒轻松地安慰:“怎么还跟做女孩子那会一样,擦破点皮都要哭鼻子?”

“才不是。”王菊扁了扁嘴。

她是替好姐妹难过。

“来,坐好,擦药。”林月莲不再多追问,走到沙发前坐下。

王菊便乖乖跟上,摊开双手:“阿莲,离婚后你有什么具体的打算吗?”

林月莲认真地给王菊擦药:“我想做点手工艺拿到外面卖。”

“说来也惭愧,生父生母,养父都是做导弹大炮的,我却不争气,只会捣鼓一些小玩意。”

林月莲那时候考到了大学,但为了爱情放弃了。

现在想想,如果大学能读完,她现在说不定已经继承了父母的衣钵。

当了三十年的家庭主妇,其实她自己都没底,不知道一个人步入社会,是不是能生存下去。

但她不后悔,她要摆脱目前的困境,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

这边傅家没了林月莲的操持,很快就乱成了一锅粥。

傅国平换下来的脏衣服和脏袜子没人洗,一日三餐没人做。

傅湘婷点了两回外卖后,刘春花就嫌弃念叨,说外面都是地沟油,吃了会要她的老命。

她找出老年机,给傅国平打电话:“阿平,赶紧把林月莲叫回来给我做饭,我吃外卖吃的胃不舒服,再吃几顿要死。”

“妈,你再将就两天,她现在还在气头上。”电话那头,傅国平为难道。

刘春花根本听不进去:“她还在气头上?谁给她的脸?阿平,看到了吧,就是你惯的。”

“是是是,我惯的,妈,你再忍忍。”

刘春花气得把电话挂断。

忍?哪有让婆婆忍媳妇的道理?

她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还要受儿媳的气?

儿媳这是不孝顺!

“妈,我送你去康养院吧?那边包一日三餐,也不用点外卖不是?”傅湘婷眨巴着眼睛,嬉皮笑脸地凑过来。

刘春花白了她一眼:“不去,康养院的护工没有林月莲伺候地舒服,你现在就去给家业打电话,让他妈赶紧回家伺候老人!”

……

晚饭林月莲和王菊一起下厨。

两人都是多年的资深家庭主妇,进到厨房,那就是强强联合。

半个钟头的时间,两人合力便搞定了八个菜。

王菊拿起二锅头,给自己和林月莲各倒了满满一杯。

闺蜜俩认识四十年,一起嫁人,一起遇到婚姻困境,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林月莲以前从来不敢喝酒,喝醉后就不能伺候婆婆和丈夫。

其实她的酒量很好,做女孩子的时候,一次干两斤白酒都没问题。

结婚后,为了夫家,她就戒酒了。

“一杯敬苍天,一杯敬未来!来,干杯!”林月莲晃着酒杯,状态微醺。

王菊眯着眼睛笑,跟她重重碰杯。

两人就要呷上一口酒时,家里的门铃忽然响起,叮咚叮咚的,按得很急促。

“谁啊,扫兴。”王菊不满地皱眉,按住林月莲:“我去开门。”

林月莲摆摆手,自顾自把杯子里的白酒一饮而尽。

她正要给自己重新满上酒时,王菊把大门打开了。

傅家业冲了进来。

梁甜跟在后面,看了王菊一眼:“王姨。”

王菊点点头,想招呼两个孩子吃饭:“正好,菜做的多。”

她转身要去厨房拿碗筷。

傅家业不容分说,来到林月莲面前,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奶奶在家里都快饿死了,你居然自己在这里大鱼大肉?”

“家业,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你知道这两天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吗?”王菊很不高兴,停下脚步,不准备给两人拿碗筷了。

傅家业杵着不动,伸手去拽林月莲:“你现在就跟我回去,去给奶奶做饭去!”

林月莲喝了点酒,加上心里确实有委屈。

她最疼这个养子了,把早年的失子之痛,所有对亲生儿子的爱,都转嫁到了养子身上。

这些年,她不求养子理解自己,伺候养子和儿媳,甘之如饴。

正因为这样,傅家业越发不把林月莲放在眼里,甚至有恃无恐。

林月莲放下酒杯,手重重往餐桌上一拍。

她以前从不在养子面前发脾气,以至于让傅家业觉得,养母是个脾气好,好欺负的。

“我去给她做饭?她没有亲生儿子和女儿吗?他们不会做吗?”

傅家业有些猝不及防,拧了拧眉:“姑姑哪里会做饭?她一向好吃懒做。至于爸爸,他平时那么忙。再说了,哪有让教授下厨的?君子远庖厨!”

傅家业是大学生,每次跟林月莲讲道理的时候都振振有词。

林月莲抿了抿嘴,苦笑着摇摇头:“亲生儿子这不行那不行,我这个当儿媳的就行?我好欺负,就活该我要做牛做马吗?”

林月莲偏头,抬起眼帘看傅家业,眼神很冷。

傅家业心里有些虚:“这不是你们做女人的该做的吗?要侍奉公婆……要给小辈带娃……”

“女人该做?那你怎么不让梁甜做?她嫁进我们傅家,十指不沾阳春水,你怎么不说?”

傅家业闻言,激动起来:“甜甜和你怎么一样?甜甜她要上班,要赚钱!你又不能,要是还不做家务,谁养着你?”

梁甜很有眼力见,见老公和婆婆快要吵架,赶紧上前拽了拽傅家业:“妈,我说去给奶奶做饭的,但是奶奶她嫌我做的不好,还是妈妈你能干!”

林月莲听笑了。

这种捧杀,以前她很受用,现在不行。

“我跟傅国平准备离婚,他的老母,我肯定是不会再伺候了。”她淡淡道。

“什么?”傅家业和梁甜几乎是异口同声。

一室的寂静,小两口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林月莲重新拿起筷子吃饭,朝王菊招了招手:“我们吃我们的,不用管他们。”

王菊扁了扁嘴,白了小两口一眼。

傅家业缓了好一会儿,确定整理好了思绪后,才道:“又和爸吵架了?妈,你都多大岁数了,还学小年轻那一套?离婚是好玩的事吗?不负责任能随时挂在嘴上说吗?”

梁甜扯了扯傅家业:“妈,爸他脾气大,你让一让他嘛,总归都是柴米油盐鸡毛蒜皮的事,大半辈子都这么过来了,你看开点,别搭理他。”

都说儿子不会共情母亲。

以前林月莲不信,现在信了。

至少儿媳说的话会让她舒服一点,儿子的话,就像一把刀,扎的她心里很不舒服。

原本心情大好做了八个菜,被养子这么一番闹腾,林月莲半点胃口都没了。

再次放下筷子,她闷声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白酒。

一股脑儿的喝完,重重往餐桌上一放。

抬头,看养子:“你爸出轨了,找了个比他小了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两人孩子都有了。是一个儿子,今年有十岁的样子。”

她很平淡地说完,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起伏:“这么一顶大绿帽戴我头上,我还要忍吗?”

“什么???”梁甜惊得瞪大眼睛,忍不住瞥向傅家业。

傅家业一时脑袋宕机,呆怔在原地不动。

小两口都做好继承傅国平家业的打算。

正因为如此,傅家业从领养过来后,才会取‘家业’这个名字。

现在半路杀出个亲生儿子,那这家产肯定要打折,甚至打骨折的程度。

傅家业哑巴了好一会儿,想到什么,忽然暴躁起来:“妈,我念叨过多少回,让你平时注重保养跟打扮,爸他是大学教授,身边围绕的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学生,回家看到你这张黄脸婆的脸,能不厌烦吗?”

“我听奶奶说,你跟爸早就分房睡了,那方面你不能满足爸,怪不了他去外面找人!”

“傅家业,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明明是傅国平那个狗男人做错了事,怎么到头来,你还怪到了你妈头上?”王菊气死了,起身就来推搡傅家业,要赶他走。

“这里不欢迎你们,你们滚!”

傅家业岿然不动:“王姨,这里是我家,该走的人应该是你吧?”

“……”王菊被噎地说不出话。

林月莲忍不了了,抬高音量:“傅家业,这里是林家,是我家!你给我滚!”

“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傅家业皱紧眉头。

“滚!”林月莲站起身,抬手指向大门。

傅家业咬了咬牙:“疯子!怪不得爸要找小三呢!”

说完,气咻咻地抬脚离开。

梁甜很尴尬,看了看婆婆,又看了看老公:“妈,您消消气,别理家业。”

左右犹豫,最后叹了口气,追着傅家业走了。

门‘哐当’关上,王菊气得不停抚摸自己的心口。

“阿莲啊,你白疼家业了,这孩子怎么跟傅国平一个德性?”

林月莲觉得心好累。

丈夫,儿子,一个辜负她,一个怪罪她。

这三十年的付出,就像个笑话。

悲,她真的太可悲了。

“不等傅国平了,明天我要找个律师,起诉离婚。”

王菊一听,紧蹙眉头:“起诉离婚的过程要很久吧?我有个外甥女就是起诉离的婚,两年多才判下来。”

“我能等,不能等的是傅国平,怕把事闹大的也是他,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林月莲眼神坚定,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得为这三十年的付出讨一个公道。

傅家欠她的,每个人都得还!

……

傅家业在林月莲这边碰了一鼻子的灰,自然没办法向刘春花交代。

怕被傅国平责怪,傅家业便把全部责任推给林月莲。

“奶奶,我和甜甜被妈劈头盖脸一顿骂,你也知道的,她不讲理的时候,十头牛都拉不动。”

一旁嗑瓜子的傅湘婷闻言,哼了哼:“妈,我不是有个新嫂子吗?让她来伺候你呗。”

刘春花扁了扁嘴:“你大哥估计不舍得。”

“那就没辙了,我看还是回康养院吧。”傅湘婷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壳:“妈,我跟闺蜜晚上有约,我先走了哈。”

说完,也不等刘春花阻拦。

傅湘婷每天就是混日子,经常晚上跟一群狐朋狗友去泡吧,第二天醉醺醺回到家。

刘春花和傅国平都管过,可她不服管。

每次管过之后,她还会变本加厉,甚至闹事打架。

事后都是林月莲去善后,傅国平根本不敢出面,生怕妹妹的劣迹影响自己的名声。

“姑姑,玩得开心。”傅湘婷走时,梁甜笑嘻嘻地招招手。

傅湘婷朝她眨了眨眼睛:“妈就拜托你们了。”

刘春花气得不行,可又管不动,只能坐在轮椅上咒骂林月莲:“扫把星,非要把家里搞得一团糟才罢休!”

……

凌晨一点钟,林月莲被一通夺命连环call惊醒。

她睡觉不敢调成静音模式,就怕婆婆夜里有事,康养院来电话。

这个习惯保持了太多年,以至于一时半刻都改不了。

林月莲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不是康养院打来的,而是傅国平打来的。

她没有接,直接把电话挂断。

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后,翻身继续睡。

但没合眼多久,就被一阵急促、粗鲁的敲门声惊醒。

因为敲门声太大,惊扰了邻居,还惹来邻居大骂:“哪个短命鬼大半夜敲门敲这么响啊?”

林月莲意识到是自己家的大门被人拍响,赶紧跑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

透过猫眼,看到是傅国平,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打开门,她没好气道:“大半夜的扰民,傅教授什么意思?”

傅国平脸色阴沉漆黑,身上散发出一股森冷的寒气:“妈半夜肠胃不舒服,被家业和甜甜送去急诊了!”

“林月莲,我们之间的矛盾,不要牵扯无辜,侍奉婆婆是你的职责,你现在不管妈,这是不孝!”

林月莲没忍住,一下子就笑出了声:“傅国平,亏得你还是大学教授呢,法律上都说了,儿媳没有赡养公婆的义务。那是你妈,你这么孝顺,怎么不端屎倒尿,忙前忙后?”

“你!”傅国平被怼地说不出话来。

他一直觉得林月莲没文化,什么都不懂。

现在居然会搬出法律来跟他抬杠!

“你不是还有小老婆吗?你们那么恩爱,你的妈,她肯定心疼,让她去照顾呗。”林月莲继续呛声。

傅国平瞪圆了眼睛,怕他们的对话内容会被邻里听到,于是大步走进屋内,把大门关上。

“筠筠她没办法照顾。”他沉声道。

林月莲冷笑:“她怎么就不能?小三是人,我是牛马是吧?”

“不是!”傅国平急道:“筠筠她怀孕了,你让孕妇去伺候老人?”

“哦,这样啊。”林月莲轻嗤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

居然又有孩子了。

“怪不得死活不同意跟我离婚,难不成,打算以后让我伺候小三坐月子?”林月莲质问。

傅国平确实有这个打算,也不想藏着掖着:“我说过,筠筠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养大了会给你养老,你伺候筠筠几个月,也是帮你自己。”

“帮我自己?傅教授,说出这样的话你不觉得可耻么?”林月莲寒心了,彻彻底底:“明天我会跟法院起诉离婚,你要不肯跟我和平离,那咱们只好对簿公堂。”

“起诉离婚?”傅国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一个家庭主妇,哪里学来的这么多歪心思?

“老人不伺候,经营了三十年的家你也不想要。林月莲,你怎么这么作?要作是吧?行,真以为我傅国平离不开你?我之所以不肯离,那是怕你以后孤独终老!既然你不领情,那好!明天我就跟你去打离婚申请!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今后你想反悔,我可不会给你机会!以后你多可怜,我都不会管!”

“以后的事就不劳傅教授操心了。”林月莲淡淡道。

见她不咸不淡,气定神闲,傅国平气得不行:“你就犟吧,有你哭的时候!”

说完,转身去开门,把门重重一甩。

隔着门,林月莲能够清楚地听到傅国平下楼的脚步声,‘咚咚咚’,可见气得不轻。

林月莲轻笑了一下,没有多内耗。

困意全无,她索性走进书房。

三十年的青春和辛劳,这些无形的东西已经很难要回来。

但金钱是有形的,傅家欠她的,那就用真金白银来补偿吧。

不止傅国平这三十年赚的钱,还有自己贴补出去的嫁妆,该是她的,一分钱都不能少!

凌晨三点,傅家一行人被折腾地够呛,总算把老太太送回家。

刘春花捂着肚子,一脸不快地靠在床头:“林月莲真狠心啊,我都进医院了,她居然不闻不问?”

“阿平,你现在什么打算?你再这么惯着她,以后她可就要无法无天了!”

傅国平满脸疲惫,跟小年轻没法比。

这么折腾了半宿,他疲惫不堪:“明天我跟林月莲去打离婚申请。”

“什么?真要离?”刘春花惊坐起来。

傅国平捏了捏眉心骨,眼睛累到酸胀:“离,她要作,那就要让她尝尝苦头。”

旁边傅家业和梁甜忙前忙后,听到父亲真打算跟母亲离,他紧张地攥紧拳头。

这个时候如果要站队,他肯定站在养父这边。

刘春花很不甘心:“现在法律不是有规定,离婚你还得分一半财产给她吧?这些年她一分钱没赚,凭什么分你那么多钱?”

“分一半财产不可能,但法院估计会判我给她抚养费,毕竟她没有生存能力,法官会同情弱者。”傅国平淡淡道,倒是心平气和。

抚养费每个月总归就两三千块钱,这点钱他还是出得起的。

到时候也能博个好名声,哪怕离婚了,也善待前妻。

可刘春花不乐意:“给她抚养费?凭什么?你看到她撕破脸的时候多绝情吗?我跟她也算有三十年的情分,可她呢,说不管就不管我了,这种无情无义的人,你给她钱干嘛?”

傅国平急忙安抚:“妈,也不会给太多,每个月两三千的样子吧。够她生存,但想再过教授太太的生活,那肯定不可能。”

每个月两三千块钱,刘春花还是心疼。

她拍了拍脑袋,想到什么:“白天林月莲还问你妹妹说三十年前的事呢,说那会儿你妹妹拿了她嫁妆,还有供你妹妹上学的钱,她也要要回去!”

“什么?”傅国平一听这话,顿时怒上眉梢。

他没想到林月莲会翻旧账,把那么久远的账翻出来。

“你妹妹哪里有钱还?最后这个窟窿,不还得你来填补?”刘春花苦口婆心道。

傅国平皱着眉:“好啊!我还好心要给她抚养费,现在看来,一毛钱都不能给!”

“就是,肯定不能给!她不仁,我们不义!”刘春花赶紧附和。

傅国平这会儿气得不行,他觉得自己对林月莲还是有情分的,早就把林月莲当最亲的亲人。

可没想到,临到一别两宽的时候,林月莲的嘴脸会有这么丑陋!

“林月莲说她手上有借条,还说那是三十年前的钱,换算到现在,也不知道多少钱。”刘春花继续煽风点火,大有一副借题发挥的意思。

林月莲不伺候她这个婆婆了,她心里自然是记恨的。

傅家业一直没吭声,在找合适的机会站队。

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真没想到妈她这么斤斤计较,爸你养了她三十年,那这笔账怎么算?每个月你给她家用,这笔钱我看得要回来!”

傅国平这会儿被愤怒蒙蔽了心,有人煽风点火,他心里的火苗只会越来越旺。

“三十年的夫妻情分,她真是一点都不讲!我明天会找律师写一份离婚协议,如果她肯在协议书上签字,那我还能跟她好聚好散,否则……”傅国平眯了眯眼睛,眼里发了狠。

……

傅国平来到叶筠筠住的公寓时,已经凌晨五点。

怕吵醒儿子,他轻手蹑脚钻进叶筠筠的卧房。

叶筠筠睡得浅,感觉到男人贴来的身躯,把脸埋在她后肩上。

她微微偏头,出声安抚:“怎么了?”

只要傅国平有心事的时候,就会这样靠着她。

“心累,林月莲铁了心要离婚,不仅要离,还翻旧账,要湘婷把三十年前用的她的嫁妆还回去。”

“闹得这么僵吗?”叶筠筠转身,轻抚傅国平的脸:“咱妈怎么说?”

“不还。”傅国平沉声道,眼底阴暗:“当年林月莲也就给湘婷出了一万块钱的学费,加上生活费,也就两万来块。但是她狮子大开口,说要换算成现在的购买力,要湘婷赔20万。湘婷哪有钱赔,这笔钱最后不还得落到我头上,再加上湘婷当年还拿了林月莲两只金镯子,加一起要赔25万。”

25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如果全款买下林湾叠墅,那咱们手头上就没有多余的资金。除非贷款买。”

“贷款怎么行?”叶筠筠顿时紧张起来。

她可不想以后跟着傅国平一起还房贷。

傅国平跟她说了,这叠墅以后让他儿子继承。

“贷款确实不划算,咱们有全款的实力,肯定要全款买。”傅国平说道。

“是啊。”叶筠筠立即应声:“姐姐该不会是在跟你怄气吧,估计是因为你要买叠墅这事。”

“她怄什么气?”傅国平不以为然。

叶筠筠眨了眨眼睛,仔细分析:“你想啊,她忙碌大半辈子,还住在集资房里,可你却要给我换大房子。我要是姐姐,也会生气。”

“大房子又不是不让她住,她小心眼,说不想伺候你跟孩子。”傅国平哼了哼。

转了个身,双手交叠枕在脑后:“随她,她求仁得仁,每个月两千块的抚养费给她,是我最后的容忍。”

叶筠筠勾了勾嘴角,掩饰内心的窃喜。

她以前说不介意三人行那都是假的,能做正牌教授太太,那当然是最好的。

没想到她以退为进,熬了十年,终于熬出了头!

“你有情有义,别人不会多说什么的,毕竟姐姐这三十年没给傅家添丁,按照世俗常理,肯定站你这边的多。”

“要是我和林月莲离婚了,筠筠你得受点委屈了。”

“什么委屈?”叶筠筠心里咯噔了一下。

傅国平把头转了过来,认真道:“这不是要换房子吗?我每个月工资两万五,妈的康养院那边每个月一万块,我给你家用一万块,剩下五千块,之前是给林月莲的家用,现在倒是省了下来,但是不够请保姆。”

叶筠筠听懂了。

也就是说,她孕期得自己照顾自己?

当年怀家光的时候,她母亲身体还好,还能伺候。

现在母亲身体不行,指望不上,婆婆更指望不上。

也就是说,她二胎会比头胎还要辛苦?

叶筠筠不知道,傅国平口中所说的‘五百万’私房钱,其实只有三百来万。

是他这三十年背着林月莲一点一点攒下来的。

至于买房的剩下一百来万,他已经找关系批下了贷款。

最不济,他打算把那套集资房卖了。

集资房地段好,尽管是老小区,但却是学区房。

哪怕现在房价掉的厉害,那套集资房在寸金寸土的京城,也能卖个四五百万。

这四五百万,他是一分钱都不会给林月莲的……

翌日。

林月莲被一通电话吵醒。

电话是康养院打来的,通知她到了缴费日期,该给老太太缴康养费了。

每个月的康养费,傅国平都会定时打到康养院的账户里。

但也有个别几个月是例外。

这些时候,康养院就会给林月莲打电话。

林月莲便会从她那少的可怜的家用里,挤出一些先缴上去,等回头傅国平补上。

她每个月就五千块家用,这五千块,还包括婆婆的一日三餐费用。

她自己也要吃饭,省吃俭用,每个月的家用其实满打满算刚刚好。

偶尔贴补康养费后,就会捉襟见肘。

这些年,她其实并不是很清楚傅国平的收入到底有多少。

以至于当听到他有五百万私房钱的时候,她非常震惊。

她的日子过得这么紧巴巴,可丈夫呢,藏着小心思,存私房钱,养小三!

“以后别给我打电话了,我跟刘春花没关系,她的死活与我无关!”

“唉?林女士,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电话那头,康养院的工作人员还想再念叨什么。

林月莲不给对方机会,直接把电话挂断。

一番洗漱,她翻出多年没用过的一支口红,在嘴巴上轻轻涂抹了一层。

其实她五官很精致,年轻时是个美人胚子。

媒人给说媒的时候,林家的大门都被踏破了,追求她的,从高干子弟到医生、老师,甚至还有富商。

林月莲从小就喜欢高知,当时她不搭理那些富家子弟,一眼就看中了一穷二白的傅国平。

结婚的时候,傅国平骑着一辆二八自行车就把她娶回家了。

当时他家徒四壁,家里冰箱、彩电统统没有,都是她娘家贴补的。

他和老母挤在一间四十几平的小房子里,林月莲陪着他吃苦,熬了很多年才拿到了学校发放的集资房。

那时候傅国平信誓旦旦,说一定不会辜负她,以后一定给她换大房子,换别墅。

这些年,林月莲不奢侈、不打扮,一直保持着最质朴的穿衣风格。

但今天是她向法院提起诉讼离婚的日子,她想好好捯饬自己一番,从头开始。

……

林月莲准备出门的时候,傅国平打来电话。

怕又出什么幺蛾子,所以这个电话林月莲当即就接了:“什么事?”

“回趟家,商量一下离婚的事。”那头声音淡淡的。

林月莲意料之外:“你同意离了?”

“是你离不开我傅家,不是我傅家离不开你。既然你想离,那我就成全你,以后可别后悔!”

“绝不后悔。”林月莲淡淡道。

电话那头,傅国平听到这番话,心里觉得闷闷的。

他挂断电话后,刘春花推着轮椅走过来:“她求你没?”

“还嘴硬呢。”傅国平烦躁地说道。

刘春花拍了拍他肩膀安慰:“她嘴硬不了多久。”

……

晌午时分,林月莲来到傅家。

拿钥匙开了大门,走进客厅时,便看到一家老小都在。

刘春花坐在轮椅上,下巴高抬,气势汹汹。

傅国平则正襟危坐,一脸严肃。

旁边坐着的傅湘婷连连打哈欠,头发都没梳,乱糟糟的。

傅家业和梁甜坐在最旁边,低着头玩手机。

“好了,人都到齐了。”傅国平沉声道。

他面前的茶几上早就放着一个牛皮纸袋。

林月莲走过来,还没找地方坐下,他便自顾自地把牛皮纸袋拆开,从里面把一沓文件拿出来。

“你看看,要是没问题咱俩就签字,好聚好散。”

林月莲蹙了蹙眉,接过文件一看,居然是离婚协议书。

她认真地翻了翻,看到上面白纸黑字的条款,忍俊不禁。

——二环现居集资房,为傅国平工作单位所分配房产,与林月莲无关,故林月莲无权分割该套房产。

——林月莲与傅湘婷的金钱纠葛,与本次离婚协议无关。

——念在与林月莲多年感情,傅国平允诺自离婚后,每个月固定给于林月莲2000元的抚养费。

一条条款项看下来,林月莲算是看明白了,和傅国平三十多年感情,她不辞辛劳照顾这个家这么多年,到最后,傅国平居然只想用每个月2000元的抚养费打发她!

“我还是念旧情的,怕你跟我离了婚没办法生活。”傅国平叹了口气,把签字笔往林月莲面前一递。

刘春花哼了哼:“阿平心善,原本你得净身出户,是他舍不得你离开他后吃苦,死活要给你这笔抚养费。”

“那听你的意思,我还要感恩戴德了?”林月莲忍不住讥笑。

刘春花扬了扬眉:“那可不?像阿平这样的好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

“呵呵。”林月莲气笑了。

她跑这一趟,还以为傅国平能心平气和地跟她谈离婚条件。

是她太傻了,傅国平都能出轨瞒她十年,又怎么会有心?

林月莲没说话,接过傅国平递来的签字笔。

一家人看着她在离婚协议上‘沙沙’签字,互相交流眼神,眼里都带着讥诮。

傅家业和梁甜互相发消息。

梁甜:没想到妈签字了。

傅家业:她自己作的,现在发现我爸真同意,没后路可退,所以见好就收。

刘春花和两个年轻人不一样,说话还得偷偷摸摸。

她嗓门很大,一脸冷嘲热讽:“还以为你多有骨气呢,有本事每个月2000块的抚养费就别收,你不是很有本事吗?离开阿平,你靠自己去啊!”

“嫂子,哦不对,林月莲,你不是让我还钱吗?当年的学费生活费加起来两万块钱,我可以还你,不过那两个金镯子我可不还,当初也没打欠条。我就还你两万,毕竟借条上就写着两万,你让我按照现在的购买力还你钱,那肯定不可能。”傅湘婷临时插话。

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我手里没钱,你那两万,我得分期付款。”

一家子都无赖!

林月莲被小姑子的话弄得想呕血。

以前她只觉得婆婆苛待她是因为自己没孩子,所以能理解。

而小姑子浑,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看来,都是不要脸的货色,士可忍孰不可忍!

签完字后,林月莲把文件往茶几上重重一拍。

多余的话半个字都没说,转身抬步离开。

一家人看到签好字的文件,全都把脑袋凑了过来。

傅国平得意洋洋,觉得林月莲还是那个柔弱妇孺,很好拿捏。

可当他拿起文件准备签上自己名字时,看到林月莲那一栏的签名,他气坏了。

一行很大的字,写着:起诉离婚,没得商量,法院见!

“林月莲,你给我站住!”傅国平几乎是下意识地怒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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