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夏孟北野是小说《从仙界穿回来后我靠种田发家致富》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骑驴点灯写的一款现言脑洞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从仙界穿回来后我靠种田发家致富》的章节内容
东青镇三面环山,沭河支流穿村而过,正值春天万物复苏,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样子。
但此时东青镇许家沟西边一座稍显陈旧的农村自建房里,气氛却有些沉重。
一对中年男女相对而坐,二人神色郁郁,菜已经凉了,却没人动筷子。
“她要回来,就让她回来吧。”
许建国狠狠吸了一口快烧到手指的烟头,粗糙皴裂的大手微微颤抖,布满沟壑的面庞在升腾的烟雾中若隐若现。
对面中年妇女皱着眉头,眉毛拧着有点不甘心道:“咱们夏夏可是村里头一个大学生啊,回来种地那算怎么回事,十里八乡的,不知道在背后怎么编排呢。”
当年闺女考上的时候,他们敲锣打鼓办了三天的流水席,连村书记都来喝了几杯,孩子好不容易寒窗苦读十年考上了大学,现在却忽然说回来种地,谁能接受得了!
许建国嘴角一抿,忽然将手中的烟头杵到桌子上,掷地有声的开口道:“行了!编排怎么了,让他们说嘴去,你还能少块肉不成?夏夏多要强一个孩子,怎么会无缘无故说辞职回来,指不定在那受了多少委屈呢!”
王淑芬嗫嚅着嘴唇刚要再说几句,许建国却抓起碗狠狠刨了一口已经凉掉的米饭,“咱老许家世世代代在地里刨食,不偷不抢,没给谁丢人!市里有什么好的,本来夏夏自己一个人出去闯荡我就不放心。”
许建国夹起一口炒豆角塞进嘴里,瞪了一眼还在发愁的王淑芬:“赶紧吃饭!”
王淑芬看了一眼自家说一不二的汉子,勉强提起筷子吃了一口索然无味的白米饭,心中苦涩。
“对了,我跟你说,等夏夏回来,不准在她耳朵边念叨!”许建国好似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又对自家婆娘嘱咐道。
王淑芬刚要反驳,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出自家女儿上次回来时候的样子。
村里谁不知道许建国家的闺女从小就漂亮,个子高挑,骨肉匀称,白嫩的鹅蛋脸上挂着两只大又明亮的杏眼,见了谁都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唇红齿白的,谁见了不稀罕。
但就这么一个漂亮闺女,出去工作了两年,回来的时候却好似被什么吸干了精气,两眼浑浊,下面挂着大大的黑眼圈,头发也没了以前油亮顺滑的模样,瘦倒是没瘦,反而还胖了不少,但一看就是不健康的虚胖,手脚浮肿,肤色暗沉,刚一回家王淑芬都没认出来。
闺女这副样子看得王淑芬心疼得要命,想着一定得给她好好补补,可惜闺女就算过年也只有三天的假,还不等王淑芬好好给闺女养养,她就又匆匆走了。
一走又是大半年不见,王淑芬还想着带上点瓜果蔬菜去城里看看闺女,却不想忽然接到了电话,她闺女许夏说要辞职回来种地!
想到这里,王淑芬长叹一口气,黑黄的脸上带着几分释然;“哎,回来就回来吧,家里总比外边好,她要累了就让她休息一段时间,不过你可别撺掇她去种什么地,又累又晒的,她可受不了那种苦!”
许建国点点头,终于有几分赞同:“这种地哪是小女娃子家干的活,我估计她就是说说,到时候她休息好了给她找点别的活计干,我听说合作社那边还缺个会计呢,虽然挣不了几个钱,但好在轻松,每天就坐半天班。”
王淑芬眼前一亮,赶紧跟自家汉子合计起来……
而此时的许夏,正坐在回村的大巴上。
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充满潮湿的泥土气息,墨绿的山林一眼望不到边,和黑黝黝的矮山一道绵延到云的尽头。
盘山公路弯弯曲曲,一环又一环,司机小心驾驶着,这段路有些险峻,即使几年间走了无数趟,他也依旧要时刻将神经绷在弦上。
临安市到东青镇的班车每周只有两趟,因此车上大都是去往东青镇的村民。
几个穿着朴素的汉子脚边堆着褪色的尼龙袋,里面似乎装着好些瓜果,因为长时间行驶在路上没法吸烟而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只得抓了一把地瓜干分吃,低声聊着今年收成如何。
刚从市里采购了大包小包的妇女们兴奋之情还未散去,叽叽喳喳分享着坊间趣事,晒得黝黑的脸上表情生动而鲜活。
许夏坐在潮乎乎的座位上,感受着周围咸湿的汗水和体味交杂而成的复杂气味,心中不仅没有烦躁,反而更加兴奋。
她将车窗推开一个小小的缝隙,虽已入夏,但这里的山风还有些料峭,微冷。空气中未散尽的细雨轻轻拍在脸上,被风推着汇聚成细细水流蜿蜒没入发间和衣领。
她从没有比现在更加感觉到自己真真切切的回来了。
她从修仙界穿回来了!
前世她是苦逼的996一枚,因为熬夜加班猝死,但却阴差阳错穿越到了修仙界,然而她并没有成为呼风唤雨的修仙文女主角,也没有成为人人喊打的修仙文女反派,而是成为了一个……
路人!
是的,她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路人。
在修仙界呆了三百多年,她用了五十多年的时间终于成为了昆仑派负责照看灵圃的一个小小外门弟子,由于照看灵植得力每个月能比其他外门弟子多领十块灵石。
其他,没有了。
她兢兢业业照看灵圃三百年,到死也没有遇见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哦,不,她可能有那么一点点特别,她还有一个小小的贴身灵玉。
许夏低下头,单手握住挂在脖子上的小小玉佩,玉佩通体乳白,成色莹润,触手冰凉,粗看并不打眼,但仔细一看,内里似乎氤氲着淡淡雾气,还在缓缓流动。
一路驶来,随着海拔越来越高,植被越来越旺盛,它和许夏一样,似乎也越发激动。
只见灵玉中心,那团在城市中还如一潭死水的雾气流动越来越快,升腾翻涌,好像马上就要凝结出一缕琼浆,相比起到处充满了工业废气和噪音污染的城市,它显然也更喜欢现在的环境。
“幸好,它也跟着回来了。”许夏缓缓阖上双眼,感受着灵玉的兴奋。
这可是她的老朋友,这是她前世无意在聚宝阁中淘到的一件灵器,没想到竟阴差阳错认她为主,也多亏了这灵玉,她才能每个月比其他师兄妹多领十块灵石,虽说不多,却让自己过得宽裕不少。
这灵玉在修仙界的确算不得什么宝器,没有什么生死人,肉白骨的逆天功效,只不过每日都会凝得一缕玉露,口服不仅可净化身心,美容养颜,还能修复暗疾,强健体魄。
但许夏最常做的,却是将玉露兑到水中浇洒灵植,因此她负责的灵圃总是照顾得最好的,连最普通的劲风草都养得比别人粗壮。
许夏睁开双眼,再次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可以算得上是千疮百孔了,经脉滞塞,阴虚两亏,浊气堆积,这样的身体显然无法修炼。而且现代世界灵气稀薄,先天灵脉更是百不存一,想要再次踏上仙途谈何容易。
不过眼见灵玉马上就要凝结出第一缕玉露,对于玉露的妙用许夏自然比谁都清楚,所以她倒没有什么沮丧。虽不知能不能重新修炼入气,但起码调养身体不在话下。
就算无法踏上仙途又如何呢?
自己手握灵玉,已经比别人幸运太多,做人不能太贪心。
“嗤——”大巴车刹住了闸,车门打开,稀稀拉拉的人流涌了下来。
许夏微微一笑,抬手将玉佩塞入衣服里,抓起身前的背包,快步随着人流走下了大巴。
甫一下车,许夏便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植物清新与朝气。她狠狠地呼吸了一口,一股清气从头贯穿至脚底,顿感疲惫全消,浑身都有劲儿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背,轻轻撕下手上的胶布,露出还有点青紫的针眼,不禁回想起了自己刚回来时的景象。
“好难受啊……”
许夏感觉自己的脑壳似乎被谁扯得四分八裂,只余一坨脑浆在脑袋上方汹涌翻滚,晃得她几欲呕吐。
她只依稀记得,自己所在的昆仑派小师妹的坐骑麒麟兽忽然发疯,不仅在灵圃四处捣乱,还打伤了众位负责照看灵圃的外门弟子,许夏更是其中一个大倒霉蛋,她被麒麟兽一脚踢个正着,滚进灵圃之中,瞬间便昏死过去。
自己居然还活着吗……
许夏努力回想着之前的事,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坐起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却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少年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穿着简单的白色卫衣和运动短裤,窗外的阳光穿过他蓬松的碎发落在眉间,流畅的眼尾轻轻上挑,睫毛细长,细碎的阳光洒在高挺的鼻梁上,在侧脸投下淡淡阴影,即使闭着眼睛也不难看出这男孩生得极好,只不过此时他眉头紧皱,似乎有些不耐。
许夏正感叹这位师弟是哪个峰的,怎么长相如此英俊,她居然没见过,但忽然间仿佛一道天雷劈下,她呼吸一滞。
不对,他居然穿卫衣!
这不是仙界!
或许是许夏起身的声音惊扰到了他,男孩睁开眼睛,目光清澈,冲散了他眉宇间的淡淡桀骜,只是少年心情仍有些不好,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许夏的鸡窝头和大眼袋,双手抱在胸前,嗤笑一声:
“你可终于醒了。”
“我……我这是在医院?”
许夏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毕竟在修仙界生活了三百多年,已经许久没有梦到前世的场景了。
直到四周越来越清晰的嘈杂声涌入脑海,她才猛地清醒过来。
“当然是在医院啊,你不会以为自己穿越了吧?”
孟予安瞥了一眼尚处于震惊中的许夏,病床上的女孩有点微胖,脸蛋圆圆的,一双眼睛形状漂亮,不过可能因为长期熬夜导致面色蜡黄,眼下也一片青黑。
妥妥一张社畜脸。
撇撇嘴,收回目光,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坐了一晚上,腰都要断了。
孟予安暗自腹诽,都怪小舅舅,扔下人自己先跑了,害得他要坐在椅子上过夜,闻一晚上消毒水味。
“哎,那个谁,你感觉好点了吗?”少年挑眉道。
孟予安弯腰将床上的桌板放好,又拎过放在旁边的饭盒。
“医生说你是由于长期熬夜导致脑供血不足,继而引发了休克,需要多休息,饮食规律,别吃油腻的。”
“休克?好……好的。”
许夏圆目微瞪,嘴唇苍白。
她这才明白这是自己前世熬夜猝死,被送到医院来了。
她穿回来了!
她没死!
许夏不由得心跳加快,胸膛仿佛有一只有小兽正咚咚咚地乱锤,想要破胸而出。
孟予安看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小小一团缩在冷白色的病床上,倒有几分可怜,也心知她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肯定吓得不行,似乎觉得自己口气太过冷硬,口气稍软,安慰道:“行了,现在这不没事吗,医生也说没什么后遗症,以后别熬夜就行,喝点粥吧,我从楼下食堂买的。”
孟予安打开桌板上的饭盒,把一次性餐具递给许夏。
盒子里面装着一碗澄黄色的小米粥,淡淡白气蒸腾,还是热的。
许夏连忙接过,有点不好意思道:“谢谢,真是麻烦你了。”自己一看就比人家年纪大,居然还得让小孩来照顾自己。
“对了,是你把我送到医院来的吗?你怎么发现我晕倒了啊?”许夏仿佛忽然想起什么来,当时自己的合租舍友也不在家,应该没人发现自己晕倒了啊,否则前世也不会穿到修仙界去,难道这一世,有什么不同?
“你倒在地上‘咚’地一声,柜子里的东西也噼里啪啦落了一地,我能听不见吗?”孟予安插着兜,有点无语,又补充道:“我住21楼。”
说完,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有点尴尬地挠挠头,“不好意思啊,救人心切,敲了好久里面没人开门,把你门给踹了,可能得重新安装一下,走之前帮你叫了物业过去清理。”
想到小舅舅那副生人勿近的尊容,孟予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没敢说是他小舅舅踹的,只能自己默默背下这口大锅。
许夏连连摆手,连带着鸡窝头也摇摇晃晃,“没事没事,感谢还来不及呢,原来是这样,真是多亏你了!”
他们住的那栋楼不是什么好小区,租金便宜,房子老旧,隔音一直很差,半夜里许夏甚至经常能听到隔壁夫妻“吵架”的声音,许夏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扰,不过现在许夏却暗自庆幸,多亏了隔音差,她才捡回一条小命。
至于门什么的,哪有她的命重要。
“原来是楼下邻居啊,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了,你是临安大学的学生吗?”
这小区房子虽老旧,但位置极佳,交通便利,隔着一条马路就是临安大学,很多临大学生不愿意住校,都选择在这一片租房子,许夏在小区里见过不少像孟予安这个年纪的的姑娘小伙子。
孟予安嗯了一声,看了一下手表,剑眉微蹙,似乎有点着急。
“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先走了,晚上还有课。”
“对了,同学,是你给我交的住院费吧,怎么给你?”许夏见他要走,连忙问道。
孟予安拎起放在一旁的书包甩在肩上,回道:“不是我交的……”
他有点犹豫,“应该是我小……”
“算了,应该也没多少钱,不用给了。”他嘴唇一抿,扔下这句话,便急匆匆地迈着长腿向病房外跑去。
此时孟予安口中的小舅舅,孟北野,早已到达了新疆的乌孙古道,国内顶级的重装高原徒步路线之一,这次由他亲自带队。他个子极高,冷硬的短发盖在鸭舌帽之下,五官锋利似刀刻。一身漆黑的硬壳速干衣裤,锁住了他充满爆发力的的线条,高大的身影在嶙峋的山崖下投下淡淡阴影。
他远远回望刚刚走过的天堂湖,似是有所察觉。
什么人在念叨他。
“哎——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只可惜一眨眼的功夫,许夏连少年的背影也看不到了,更没有听到想要的回答。
许夏有点可惜地望着门口,见人已经走了,她这才低头舀起一勺黄澄澄的小米粥,满足的放进嘴里,心中长叹一声:“还是好人多呀……简直是活雷锋。”
“唔——什么味道?”
刚喝了一口,许夏就皱起了眉头,不为其他,只因她一口便能尝出这小米中充满杂质和浊气,吃了几百年的灵米,许夏的味蕾对食物尤为挑剔。
更何况除了小米之外,这水质也差的离谱,令人难以下咽。
但此时饥肠辘辘,身体亏虚,就算再难入口也只能勉强喝了。
许夏正艰难地往嘴里塞着小米粥,却见一个身材娇小的护士推门进来。
“统计一下各个病床留陪的家属,每个病床只能留一位,晚上八点后住院部这边就不能出入了。”
护士挨个病床统计,很快到了许夏这里。
“238号床,晚上有家属陪床吗?”
“家属……”
许夏眼神微暗,勺子里的小米粥似乎更难下咽了。
“没有……没有家属陪床。”
女生暗哑的声音幽幽传来,护士似乎已经司空见惯,没有犹豫地继续往下个病床走去了。
许夏低下头,看着插着留置针的手背,一股酸涩蓦然涌上了鼻尖,脑海中被封存的记忆尽数开启,如走马灯般在眼前一一闪过。
儿时记忆中的父亲轻轻掰下一只翠绿的黄瓜,粗糙干裂的大手在黄瓜上来回蹭几下,将上面的小小的尖刺全部撸下来,然后小心翼翼的递到她手上,她眉眼弯弯的咬上一口,多汁爽脆,满口的自然清香,父亲虽没说话,但常年严肃的脸上也透露出一丝笑意。
这一幕转眼即逝,但紧接着,许夏又仿佛听到了自己咯咯的笑声回荡在耳边,她赶紧回头。
只见七八岁的小许夏肩上扛着一把比自己身高高得多的木棍,蹦蹦跳跳地往村东头那颗榆钱树走去,年轻的母亲尚还没有那么多皱纹,边喊着“小心”,边挎着篮子小步跟在后面。终于走到了榆钱下,母亲接过木棍,用木棍顶上绑着的铁钩将坠满榆钱的树枝压弯,而许夏的小手早已迫不及待的伸过去,用嫩嫩的手掌拨下沉甸甸的榆钱,很快,便装了满满一篮翠绿。
“太好咯,回家吃榆钱窝窝头去咯……”
虫鸣声阵阵,春日的微风将小许夏泠泠的童声送的很远。
不知不觉,一滴咸湿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
思及此,许夏的眼中弥漫起一丝悔恨。她偷偷抹了把眼睛,把满腔酸涩强咽下去。
也不知前世自己走了之后,父母有多心痛。
虽迫不及待想见到疼爱自己的父母,但许夏知道,这个时候更不能让他们担心,还是等身体好了再告诉他们。
过了好一会儿,许夏才勉强把粥喝完,收拾碗时却意外在桌边看到了一样陌生又熟悉的东西。
她赶紧伸手捞过,细细打量着这台稍显破旧的二手智能机,心道:“乖乖,多久没用过这玩意儿了!”
许夏略显生涩地摆弄着手机,试了好几次,才好不容易输对了密码,还没来得及浏览,却看到条又一条的微信提示弹了出来。
“许夏你人呢?死哪去了?”
“十二点前报告发不过来周一就去人事小王那拿辞职报告。”
“还没好吗?!”
“许夏,你信不信老子真的开了你!”
许夏瞪着两个熊猫眼,脸颊肉微微颤抖,终于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害自己猝死的罪魁祸首,当初的的顶头上司——刘民!
直到今日,提起这个名字,许夏都有点咬牙切齿。
什么狗屁报告,回来了还要当牛马?
这大冤种谁爱当谁当!
思及此,她忽然来了力气,恶狠狠敲字回道:“滚吧!老娘不干了!”
“记住,是老娘开了你!!”
屏幕另一边的刘民摸着锃光的额头,看着手机屏幕上许夏发来话,瞪大了腻乎乎的小眼珠子。
许夏这小蹄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他有点摸不清自己这个小下属怎么消失了一天一夜忽然硬气了起来。以前许夏可是公司里最听话的,让她加班就加班,生怕被开了。他这次只是吓唬她一下啊,公司怎么能少了许夏这个牛马!
再说他跟许夏要的报告是周一早上见客户的时候要用的,许夏撂了挑子谁来负责?
刘民以为把许夏逼急了,深吸一口气,立刻换了个态度。
“夏夏啊,哥也没说啥呢,瞧你激动什么,最近是不是太累了。你放心,拿下这个项目,我跟老板申请,给你放一周带薪假,但是这个报告确实是太着急了,周一一早要用呢,你看,要不这两天再加加班?”
刘民细品了一下这段话,感觉挑不出任何毛病,便小心翼翼地按了发送键。
这边许夏看着刘民画的大饼,冷笑一声,忽而眸色微转,漫不经心地打字道:“行啊,刘经理,那你就好好等着吧,咱们周一见。”
看到许夏的回复,刘民这才满意地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中暗笑,小小牛马,还不尽在我掌握之中。
“好的,夏夏,周一见哦,加油。”
回复完信息,他这才长舒一口气,继而猥琐一笑,哼着小曲儿点开另一个美女头像撩骚起来。
在床上继续躺了几个钟头,许夏利用手机上的通信记录简单理清了目前自己的状况。
信托公司最底层的小牛马一枚,虽然干的都是上亿的项目,但实际每个月拿到手不过5000块钱,大部分项目提成都被自己的顶头上司刘民拿走了,不仅如此,他甚至还经常以业绩不达标、报告不合格等克扣工资。
看着工作群里的条条记录,前世猝死前的重重业绩压力和越来越多的工作量在许夏脑海中越来越清晰,本来已忘却了几百年,如今重新回忆起来却只能让许夏心中怒火更盛。
与此同时,许夏眼前又浮现出父亲粗糙干裂的大手和母亲略有斑白的双鬓,这更加坚定了她要回家的决心。
这一世,谁也别想压榨我!
终于挂完了满满的三袋液体,许夏扔下手机,下床简单活动了一下身体,躺的时间太长肢体都有些僵硬,走起路来还有点虚浮。
她慢慢踱步在病房走廊中来回走了几圈,路过护士站时,许夏心下一动。
“护士你好,请问可以查看一下我的住院单吗?”许夏越过诊疗台向护士站里值班的年轻护士问道。
“好的,告诉我床号和姓名。”
“238床,许夏。”
护士在一堆住院单中翻找了一会儿,忽然一顿,抬手抽出了一张递到许夏面前。
初一入眼,许夏便忍不住赞叹,好一手行云流水的字!
这单子虽写的潦草,但是字迹遒劲有力,许夏回忆了一下少年英俊但略显稚嫩的面庞,心想和他本人气质倒是不太像。
不过此时来不及欣赏笔迹,她赶紧往下看去,忽然眼前一亮。
果然!
联系电话那一栏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许夏唇角微勾,盯着那一串数字,眼神晶亮。入院时肯定是这小帅哥帮忙填写的单子,他不知道自己的电话,只能写他本人的了。
“护士你好,可以借一下笔和纸吗?”
“自己拿吧。”小护士头也没抬,把笔推过去。
“多谢。”
许夏甜甜一笑,将电话号码一字一画写在一张白纸上,又检查了一遍保证没有出错,这才将那一角撕下来装进口袋里。
解决了一件重要的事,许夏心头一个担子落地,感觉脚步都轻快了不少,哼着歌往病房走去。
许夏隔壁床是一对恩爱的小情侣,看着比许夏小几岁,男生戴着眼镜,身材有点瘦弱,许夏前脚回到病房,便看到他也提着一兜盒饭风风火火地跑进来。
“年年快看,我今天打到了食堂里最难抢的糖醋排骨!”
男生气喘吁吁地走到病床旁,扶了扶滑落的眼镜,将袋子里的盒饭一一拿出来,放在女生面前的桌板上。
叫年年的女生身材娇小,五官秀丽,眼睛圆溜溜像只小兔子,皮肤也白白的,只是美中不足的是脸上分布着星星点点的小痘痘,她赶紧拿了张纸给男生擦擦额角的汗,嘟嘴道:“跑这么急干什么。”
“你不知道有多难抢,我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排上。”男生难掩兴奋,打开桌上的饭盒跟女朋友炫耀:“哈哈,最后一份,被我抢到了!”
女生低头一看,眸光微亮,顿时也勾起了食欲。
小小一盒,虽不全是精挑细选的小肋排,但架不住师傅手艺好,排骨色泽红亮油润,晶亮似琥珀的糖色挂在上面,仿佛给排骨披上了一层金亮亮的外衣,更别提扑面而来的酸甜风味,竟带着梅子的清香,让最近没什么食欲的她不由得分泌起口水。
男生掰开一次性筷子,小心撕下木筷上的细刺,递到女朋友的手里,目光期待,“快尝尝。”
看着贴心的男友,女生甜甜一笑,接过筷子,夹起一块小排送入口中。
甫一入口,她圆溜溜的兔子眼便立时放光。
“真好吃!”
“快,你也坐下吃。”女生嚼着满口的酸甜滋味,连忙招呼男朋友。
男生扒了一口米饭,看着女朋友吃的香甜,这才笑眯眯地夹起一块排骨咬下去。
“唔——”
想不到一个医院的大锅菜师傅,手艺如此了得,男生也忍不住在心中赞叹。
排骨酥软脱骨但并不松散,浓浓的肉汁被糖色锁住,一咬下去立刻在口中爆开,酸甜开胃,不油不腻,淡淡的梅子清香萦绕其中。
两人吃的风卷残云,一盒排骨马上就要消灭完毕,旁边的地三鲜和小油菜都没人动,女生满足地抬头,却忽然发现了他们隔壁床上的许夏面色纠结,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还以为许夏看饿了,她俏脸微红,赶紧擦擦嘴,尴尬一笑,“你好啊,小姐姐,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吗……要不要一起尝尝?”
“不用……谢谢了。”
许夏勉强露出一个微笑,虽知道她是好心,但还是忍住喉间的翻涌,赶紧谢绝了。
方才排骨的油香气和满满大料也掩盖不住的浓重猪骚味一起涌入鼻子,差点让她当场吐出来。她能闻得出这师傅的手艺确实不错,调味也别出心裁,但奈何猪肉本身实在太差。
被化学饲料和药物催大的猪,本身就充满浊气,再加上不知在路上运送了几日,还有一丝腐败的气息。
许夏默默打开窗户,这才松开了屏住的呼吸,她不禁有点怀念起儿时乡下大土猪的味道了。
肥汪汪的,炼油剩下的渣子都一咬满口香。
很快,隔壁床的男生就将剩下的饭菜一扫而空,然后将桌子收的干干净净,又在小桌板上给女朋友倒上一杯温水,这才拎着垃圾出去了。
女生是自来熟,很快便跟许夏搭上了话,聊天之后许夏才知道这小姑娘叫王年年,男朋友叫李亮,最巧的是他们居然也住在自己小区,和那少年一样是临大学生,他们小情侣从大三起就搬出学校住了,今年马上就要毕业。
“对了,刚才的男生……是你男朋友吗?”王年年圆溜溜的眼睛中满是八卦,还带着一丝兴奋,忍不住问道。
“啊?男朋友?”许夏惊讶地张口,意识到王年年说的应该是救了自己的小帅哥同学,赶紧澄清:“不是不是,他住我家楼下,也是咱们小区的,这次真是多亏了他,不然我都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许夏仍心有余悸,但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赶紧问道:“对了,你也是临大学生,你认识刚才的男生吗,我都不知道他名字呢!”
“啊——原来你们不认识啊。”王年年眼中八卦之火迅速熄灭,似乎有点可惜,不过还是眼睛亮晶晶,颇有点臭屁道:“当然认识了!”
“这是我们临大校草孟予安啊!去年刚入学就拳打计院李舒华,脚踢物院邱颂言,迅速登上了临大校草的宝座,至今无人撼动。”
王年年一脸花痴,然后又转而失望道:“帅哥真是人类最伟大的财富,可惜我还没有好好欣赏,就要毕业了。”
“刚才我还以为我无意中发现了校草的大瓜,结果原来你都不认识他。”
“呵呵……”
看着王年年幽怨的眼神,许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尴尬一笑。不过好在,自己知道少年的名字了。
“对了,夏夏姐,我看你晚上没人陪床,打水带饭什么的,有什么事随时招呼李亮,都顺手的事。”王年年自来熟道。
“多谢,不过我现在感觉没什么事了,出去走走也挺好,应该明天就能出院。”许夏心头一暖,虽然感激,但还是不想麻烦别人。
“我也明天出院呢,正好咱一个小区,明天有人来接吗,没人的话咱一块打车,还省个车费。”王年年眼睛一挑,兴奋道。
许夏笑着点头:“行,一块吧。”她还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善良,又热心,就是话有点多。
甜润的女声继续从隔壁病床上飘来。
“夏夏姐,我跟你说我倒霉死了,我就是乱吃了几副药,网上的庸医说能调节内分泌,就不长痘痘了,结果吃得我浑身过敏,脸肿的像猪头一样,昨天才褪下去,李亮都骂死我了……”
“对了,最近直播好火,他们都说我声音好听,我好想去试试……”
“夏夏姐……”
听着耳边断断续续的女声和微风穿过窗台的簌簌声,许夏感觉久违的安心,闭上眼睡去。
第二天她和王年年一起出院,打车回到小区,王年年住在许夏旁边另一栋楼上,两个人互留了微信,王年年还恋恋不舍地跟许夏约定肝完毕业论文就来找她玩。
许夏只得苦笑答应,不过她心里明白,明天之后,她可能就不在这个小区了。
下午许夏见到了自己的合租舍友,爽快补上了修门的钱,两个人关系一般,许夏只说她要退房,不在这边住了,希望她尽快和房东商量是重新招一个租客还是另外找房子。
剩下的押金自然是不能退了,许夏也没多纠结,所以很快便和房东成功解约。
夜幕降临,灯红酒绿,外面嘈杂依旧。
笔记本电脑的幽幽亮光照在许夏还略显苍白的脸上,她唇尖微挑,笑容却冰凉,这次她可是给老上司准备了一份好礼物。
转眼到了周一早上,还不知大祸将要临头的刘民穿得板板正正,打上最心爱的一条红色领带。
来到公司后,他愕然发现许夏的工位依旧是空的。
“许夏呢?”
他抓过许夏工位旁边一个男生问道。
何力嘴唇微抖,欲言又止,“她好像去人事部办离职了……刚才在这收拾东西来着。”
“什么玩意儿!?”
刘民只觉得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来不及去人事部抓许夏,他猛然看向手表,已经八点半了,客户马上就到。
刘民黑着一张脸赶紧打开电脑,忙活了一会儿,许久没亲自做报告的刘民烦躁的扔下鼠标,朝隔壁吼道:“何力,过来!”
何力哭丧着脸战战兢兢地探出身来,“刘经理,什么事啊?”
“立刻给我做一份嘉源一号项目的分析报告,简单点就行,三十分钟!”刘民咬牙切齿道,“赶紧的,我要用!”
“什么?三十分钟!”何力眼前一黑,忍不住反驳道:“刘经理,三十分钟怎么可能出一个报告?!再说了,这个项目一直是许夏负责,我从来没跟过,你要我怎么写?”
刘民急得像热锅上蚂蚁,两眼一瞪,破口大骂:“怎么写?!怎么写还要我教你?干什么吃的,我不管,三十分钟内必须给我一个报告,不然这个月绩效扣一半!”。
“你……”
何力被堵得满脸通红,不知为何,他脑海中飘过许夏潇洒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由得升腾起一股怒火,血液噌蹭往头顶涌去。
“他奶奶的刘秃子!”
“我也不干了!我辞职去!”
何力怒吼一声,将桌子上的文件狠狠甩到刘民没有几根毛儿的脑袋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反了……都反了,这些瘪犊子……”
刘民双手胡乱将身上的文件扫到地上,双目赤红,站在工位上直哆嗦。
“刘……刘经理,您的客户到了……在会议室。”前台小周踩着细高跟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瞥了一眼怒发冲冠的刘民,扔下一句话赶紧离开。
听到这话,刘民赶紧扒拉了两下凌乱的头发,拿着牛头不对马嘴的几页的项目报告,两股颤颤地走进会议室,磕磕绊绊介绍了几句,听得客户眉头紧皱,当场就离开了,单子自然也泡汤了。
刘民的心在滴血,这可是几千万的大客户啊,开了这一单好几个月都不用担心业绩。
“许夏……”
他阴沉着脸走出会议室,刚要去找许夏算账,却看到平时和他不对付的那个几个同事凑在一边嘀嘀咕咕。
“营销部那个许夏今天终于来辞职了,刘民那个秃子可真不是个东西,刚进公司多漂亮一小姑娘了,搓磨成这样了……”
“可不是吗,哪个在营销部的不得被他扒一层皮,听说人小姑娘一点都没拖泥带水,半个小时办完手续立刻走人了……”
旁边企划部大姐的更是眨眨眼,偷笑道:“据说这小姑娘还把刘秃子收客户回扣的证据整理了一个文件夹,发到了老板邮箱……嘿嘿……”
越听刘民的心越冷,额头虚汗直冒。
“刘民!给我滚进来!”老板办公室传来一声怒吼。
几个说闲话的同事幸灾乐祸地朝他看来。
刘民双腿一软,忍不住瘫在了地上。
刘民自然没有逃过被开除的下场,甚至因为私收回扣被老板以职务侵占和受贿罪名扭送公安机关。
不过这一切许夏并不关心,也不在乎。此时她刚刚从背着包从大巴车上走下,要去拥抱新的人生。
许夏站在路边,空气中还漂浮着丝丝细雨,潮湿而生动,从车站到许家沟还有几公里的距离,许夏正考虑着是走一段路去附近村子里搭车,还是干脆直接走回去。
忽然,一道洪亮粗哑的声音从许夏身后传来。
“女娃子,你是建国家的夏夏吧?”
许夏连忙回头,却见是一个头戴斗笠,脚踩布鞋的汉子,他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汗衫和青色裹腿裤,略有些驼背,耳朵上夹着一根皱巴巴的卷烟,黝黑的脸上沟壑纵横,留下常年劳作和风吹日晒的痕迹。
他骑着一辆破旧的带斗三轮车,粗糙如老树皮的手攥住车闸用力一握,轰鸣声立时停止,在许夏旁边停了下来。
“是,您是……”
许夏点头答应着,望着面前似乎有些熟悉的面容,细细思索,忽然一顿,终于将这张苍老的脸和脑海中某张面容重合到一起,但仍带着点不确定道:“您是村东头的吴大爷?”
“嗨!我就说是你嘛!好几年不见,我都不敢认了,小的时候你和书瑶几个天天在我家地里耍。”这汉子爽朗一笑,黝黑的脸皱成一朵花,赶紧伸手招呼道:“这是放假回家玩吗,快上车,我捎你一道儿。”
许夏赶紧笑着应了:“哎,那就多谢吴大爷了。”
待许夏在小三轮车后斗上坐稳了,吴大爷伸手递过一个湿漉漉的斗笠,“夏娃子戴好,还有点雨,有衣服的话也披上件,一会走起来就冷了,别冻着。”
许夏谢过之后乖乖戴好,又从包里掏出一件薄外套穿上,很快,小三轮车“腾腾腾”重新轰鸣起来。
许夏抓着栏杆,在三轮车上摇摇晃晃,跟吴大爷闲聊。
“吴大爷,你这是去镇上买东西?”
三轮车上堆了几个鼓鼓囊囊的尼龙袋子,被塑料纸包得严严实实。
“是啊,去镇上买了点棒槌种子。”
棒槌是许夏老家这边的土话,其实就是玉米。许夏算了算日子,有点疑惑道:“吴大爷,怎么现在才种玉米?往年我记得四月就种了吧。”
如今都已经五月底了。
“哎,老天爷不干人事,今年春里一直下雨,动不动就涝了,生生把棒槌苗子给泡死了……”吴大爷的声音带着一丝沉痛,夹杂在料峭的风中。
“这不家里赶紧把苗子拔了重新再种上,晚点就晚点吧,最多收成不好,总比空着地强。”
听到这话,许夏的心情也有了一丝沉重,今年天气确实奇怪,雨一直没断过。许家沟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是地里刨食的农民,既然吴大爷家的玉米遭了殃,其他人家想必也好不到哪去。
尤其是自己家,父母他们怎么样了呢……
许夏的头发被风吹的凌乱,冷冷的雨拍在脸上,许夏却无心擦去,只有归家之心更加迫切。
一路再无言,几公里的路很快就到了,吴大爷把许夏放在离家不远的一个路口上。
“夏娃子,赶紧回去吧,衣服都湿了。”
“谢谢吴大爷,您也赶紧回家吧,斗笠还给您。”许夏摘下斗笠放在三轮车的后斗里,感激一笑。
“行了,赶紧回家。”
吴大爷摆摆手,踩着油门朝另一个方向驶去,微驼的背影渐行渐远。
许夏目送吴大爷离开,也转身往家走去。
脚下步子越来越快,转眼便到了家门口,朱红色斑驳的门楼就在眼前,明明是她朝思暮想的地方,到了跟前却总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许夏定了定神,刚要推门往里走去,却听见吱嘎一声,大门从里面推开了。
“你这孩子,怎么也不说今天回来!好让你爸去接你啊!”王淑芬惊喜地望着门外的许夏,随后一脸心疼道。
“你看你身上湿的,冷不冷?赶紧进来。”
她用力拍了拍许夏的衣角,抖掉挂在身上的水珠,拉着许夏冰凉的手往屋里拽。
进了屋,王淑芬将许夏一屁股按在床上,脱下她潮湿的外套,拿起毛巾就往她头上招呼,还不忘了朝外间喊道:
“他爸,你看谁回来了!”
许建国刚洗完碗,双手湿淋淋的走过来,见是许夏,常年严肃着脸的汉子也不由露出一丝笑意,“夏夏回来了,饿不饿,吃饭了没?”
不等许夏回答,王淑芬便扔下毛巾往厨房走去,“走了一道儿,肯定饿了,我去给夏夏窜碗面条,正好去去寒气。”
“赶紧换身衣服,别冻着!”王淑芬脚步不停,还不忘了嘱咐许夏。
许建国也把水往褂子上一抹,抬脚往外走,“我去给摘个瓜,我看后山的瓜有熟的了,尝尝甜不甜。”
许夏看着两人忙活的背影,忍不住会心一笑。
王淑芬干活麻利,很快便从厨房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葱花面,上面还卧了一个雪白圆胖的荷包蛋,星星点点的油花点缀在上面,让人看一眼就食欲大开。
许夏先拿筷子夹起荷包蛋咬了一口。
“唔——”
这才是她记忆中的味道!
Q弹与绵密在口腔中交汇,是最朴实无华的蛋香。许夏和大多数人不一样,她不爱蛋黄流心的口感,反而喜欢它的厚重绵密,因此王淑芬每次给她煮面都是先放蛋,煮到最后才能有这种口感。
许夏又喝了一口热汤,才夹起面条送入口中。葱花炼锅之后被激起浓浓的香气,面条是自己拿粮食去压的土面,吃起来爽滑劲道,明明只是最简单的食材,家里却能做出不一样的味道。
只几分钟的功夫,许夏便把一碗面条吃得干干净净,刚打了一个饱嗝,却见许建国又抱着一个翠绿圆溜的西瓜踏进门栏。
看许夏吃得额头冒汗,王淑芬这才从厨房里拿了水果刀把西瓜切了。一刀下去,瓜皮应声而裂,露出粉红色的瓜瓤。
一家人围坐在桌子旁,王淑芬挑了瓜瓤最中心的一块递到许夏手里,自己也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看着挺好的瓜,吃起来怎么一点也不甜呢。”王淑芬吐出一串西瓜籽,皱着眉头道。
许夏也低头吃瓜,确实不算太甜,不过从未施过化肥打过药的瓜,就算不甜,也一股子清香味,并不难吃。
“今年这雨水,种什么都不得甜。”
许建国三下五除二将一块瓜吃完,粗糙的大手在嘴边一抹,沧桑的眼中划过一丝沉重。
“爸,咱家的桃没事吧?”许夏搁下瓜,忍不住问道,“刚才吴大爷送我回来,我看他买了好多棒槌种子说要重新种苗。”
“今年这死老天爷真是要把咱村害惨了,不光老吴家,村里得有七八成地都淹毁了。”王淑芬皱着眉头把瓜皮扫进盆子里,“咱后山也塌了小半边,桃树能保下一半就不错了。”
说到这里,她似乎欲言又止,望了望许建国沉默的脸,有点犹豫道:“夏夏,咱农民都是靠老天爷吃饭的,你真要……”
“行了!夏夏刚回来,少说些有的没的!”
许建国面色冷厉,知道王淑芬又要老生常谈开始念叨,他走到门口,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布满茧子的食指轻敲,震出一根歪歪扭扭的卷烟,点了放在口中,“吃完了赶紧让夏夏回屋休息休息,坐了一下午车,累着呢。”
王淑芬神色落寞,阖上了还想说些什么的嘴巴,勉强露出一抹微笑,招呼着许夏回房。
进了屋里,王淑芬从橱柜里掏出洗得干干净净的被褥,和许夏一块把床铺好,临走前,又忍不道:“你爸说咱村里供销社还缺个会计,活也不多,我寻思着……”
还不等王淑芬说完,许夏便握住王淑芬粗糙而温暖的大手,目光坚定。
“妈,你放心,我决定了就不怕吃苦,我就想种地。”她眨眨眼,俏皮一笑:“明天上山的时候别忘了叫上我。”
王淑芬看着闺女手上青紫的针眼和脸上甜甜的笑容,眼角微红,似乎放下了什么,嘴角一咧,轻骂道,“行了,知道了,赶紧休息吧。”
是夜,窗外的小雨还在淅沥沥地下。
无人知晓的夜里,淡淡的灵气从老许家门外汇聚而来,辗转升腾,凝成一股细细的涓流涌入许夏房间。
她胸口灵玉微微闪烁,莹莹光泽点缀了昏暗的小屋,如果此时许夏睁开眼,便能发现灵玉中心的白雾如风起云涌,一阵呼啸过后,才慢慢安静了下来。
许夏在睡梦中忽然发觉胸口微烫,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掏出胸口发烫的玉佩,她定睛一看,才发现灵玉中已经凝结出第一缕玉露。
“有了!”
许夏惊喜地将那玉露引入手中,只见一汪晶莹剔透的乳白色灵液正乖乖的躺在手心,散发出粼粼微光,灵气之浓郁已快凝结成形,似乎要冲破许夏小小的屋檐,冲天而上。
睡梦中的人们并未察觉,但山间百兽却似乎有所意动,似乎有什么吸引他们的东西突然出现在了这天地之间,只是他们刚要寻觅,却又消失了踪影。
天地之间重归寂静。
后山的大黑狗警惕地睁开眼“汪汪”叫了两声,见没了动静,才又蜷起身子重新进入梦乡。
村东头一只齐牙的老驴懒洋洋的睁开满是褶子的眼皮,吐了吐舌头,呼噜了两声,又不耐烦地蹬蹬腿继续呼呼大睡去了。
而引起一切的罪魁祸首许夏,此时已经将手中玉露吞吃入腹,她端坐在床上,眉心微皱,紧闭双眼,一滴汗水从额间没入发梢,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她并不知道刚才自己造成了多大的动静,毕竟仙界灵气四溢,遍地法宝,即使是生死人肉白骨的先天灵果也不难找寻,这玉露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在如今灵气匮乏的现代,这灵玉露便有些逆天了。
过了许久,她才满头是汗地睁开双眼,许夏伸手一瞧,才发现身上已经析出了一层黑乎乎的油膜,这是经玉露淬体后,从经脉和肉身中排出的杂质和浊气。
虽气味恶心难闻,但许夏此时却浑身舒畅,她心神一动,尝试着引气入体,才不过倏尔,灵府竟有隐隐松动。
“成了!”
许夏惊喜地看着指尖萦绕的那缕如丝线般细小的灵气,赶紧挽手掐了一个最简单的避尘诀。似有清风拂过,弹指间,身上和床上的脏污一扫而光。
不过也是一瞬间,她灵府间的灵气便消耗殆尽。
许夏长舒一口气,满足的向后倒去,任自己疲惫的身体跌入温暖干净的被褥间。
刚刚引气入体便使用仙法的确有些勉强,许夏没有力气多想,很快便沉沉睡去。
“夏夏——起床吃饭了!”
王淑芬的大嗓门从院子里传来,将许夏唤醒。
许夏揉揉眼睛坐起身来,拉开窗帘,伸了个懒腰,柔和的阳光洒在身上,照的人暖洋洋。
睡了一觉的许夏只觉得精神抖擞,比之前的状态好了不少。她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的灵玉,发现不过一晚上的时间,灵玉竟又凝出了一丝玉露,指甲盖大小,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令她惊喜了。
看来这山间灵气果然充足,前几天在临安市里,这灵玉可是一动不动,蔫儿得很。
叠好被子出门,许夏发现王淑芬已经给她打好了洗脸水,触手一摸,还温乎乎的,她捧起一汪拍在脸上,更加神清气爽。
许夏拿毛巾擦了几下脸,却看到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碟黄腾腾的菜煎饼,刚做出来,还隐隐冒着热气。
许夏往外一瞅,看见王淑芬还在厨房忙活,她刚要去帮忙,却不由得一顿,心思微动,紧接着她指尖轻点,引着灵玉中一丝玉露滴入桌子上放着的饮水壶中。
家里烧了水一般都会先把这个壶装满晾在那,平时倒水喝方便。
父母年纪大了,身体本来就不好,许夏也想着能潜移默化地改善一下他们的体质。不过怕他们反应太大,许夏只敢放了几滴。
“快去拿碗来舀粥。”
王淑芬双手端着一个小锅走进来,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小米绿豆粥。
许夏从厨房端来三只小碗,舀了粥端上桌,正巧许建国也满身大汗地回来了,裤腿上满是淤泥。
“诶?夏夏,我怎么感觉一晚上不见,你变漂亮了!”
王淑芬放下锅,打眼一瞧,似乎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刚起床的闺女,还凑近掐了把许夏的腰,更惊奇了,喃喃道:“好像还瘦了点!”
许建国拿起汗巾擦了一把,闻言也瞧了过去,点头道:“是俊不少。”
许夏摸着脸一愣,触手光滑,确实比前几天嫩了好多。她侧身往洗手台镜子里瞧了瞧,只见里面的少女有一张略圆的鹅蛋脸,雪白皮儿,鲜红唇,脸颊上还挂着一抹鲜活的粉色,虽然身材还略有点圆滚滚的,但看着气色极好,任谁见了也要说是个俏丽姑娘。
糟了,玉露喝太多,变化有点大。
“呵呵——应该是咱家的饭养人,人都说吃得干净就能瘦呢,心情好了,人肯定也跟着漂亮。”许夏尴尬一笑,赶紧拉着王淑芬坐下,“妈,快吃饭吧,你做的菜煎饼真香,我都馋死了!”
王淑芬笑呵呵地坐下,给许夏夹了一个金黄的菜煎饼,带着点得意:“这话倒没错,还是咱家里的饭养人,以后回来了,妈天天给你做。”
“还有啊,你不用刻意减肥,一点不胖,这样正好看。”
王淑芬抿了一口粥,把刚才的小插曲抛在脑后,转头朝许建国问道:“哎,对了建国,建民家的水排完了吧。”
“差不多,沟都挖好了,下午基本就能排干净。”许建民是许建国二弟,今早上天不亮,他就拿着锄头去帮自家兄弟挖沟排涝去了。
许建国一口把煎饼咬掉小半个,有点遗憾道:“不过我看那棒槌是救不了了,只能拔了赶紧种。”
王淑芬闻言也只能叹气,“哎,行吧,没法子,只能再种了。”
许建国低头快速扒拉了几口粥,两三口将煎饼吃完,抹了抹嘴,放下碗筷,“你们吃,我去冲个澡。”
“去吧,灶上烧着热水呢。”王淑芬不甚在意地应了声,把剩下的煎饼推到许夏面前,“夏夏多吃点,不然一会上山饿。”
许夏点点头,心情也变得有些沉重。她默默咬了一口煎饼,外壳焦香,小菜脆嫩,明明满口的香,现在尝起来却有点没滋没味了。
一顿早饭简单吃完,许建国也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许夏去屋里把拖鞋换下来,穿上王淑芬早上刚从小卖部买的胶鞋,这个防水又耐脏。
刚下了雨,山里泥泞,要是穿普通鞋估计还不等下山就成泥蛋了。
许夏紧了紧鞋带,刚要往外走,却见王淑芬拎着一个空空的水壶走进来,她心头一紧,赶紧问道:“妈,这水壶里的水去哪儿了?”
“哦,泼咱门口那几棵无花果树下面了。”王淑芬有点不在意的甩了甩水壶里的水珠,拎起刚烧开的水往里倒去,“这水是前天烧的,今天喝都不好了,妈倒新的。”
“倒了……”
许夏一脸茫然,那可是放了玉露的水啊,居然就这么泼了!
不过此时许夏也没法多说什么,只能暗暗肉痛,心中想着改天还是换个方法给他们喝点玉露吧。
许家屋后面就是后山,许建国拖着几个大竹筐走在前面,王淑芬和许夏紧随其后,头上戴着遮阳的竹笠。
前些天雨下的多,山体有点塌方,不少桃树连树根都翻出来了,再加上风吹雨泡,两千多亩的桃树得毁了一半。这几日许建国夫妻刚雇了临时工和货车把烂掉的桃树清理干净运走,只剩下一些滑下来的碎石需要再捡捡。
这活虽看着简单,却也不是个小工程,有的碎石个头大,得费老鼻子劲才能推走。但今年桃树遭殃,本来就要赔不少钱,所以剩下的活就没再雇人,自己零零碎碎干着,如今也还剩一点儿就干完了。
“建民?”许建国看着不远处走来的两个人,“你们咋来了?今天不是去买种子吗?”
许建民个头不高,黑胖黑胖的,咧开一嘴白牙:“我和三贵叔还有大杨家搭伙买,他们刚走,给我捎着就行,我也省得再跑一趟,还能过来帮忙捡捡石头。”
“胡闹,买种怎么能不自己去看着!”许建国扔下竹筐,虽然知道二弟是想省点功夫过来帮忙,但仍不太赞同他的做法。
“嗨,大哥,没事,三贵叔你还信不过吗,都几十年的老邻居了。”这是许建民的老婆刘利红,身材微胖,一笑眼上的皱纹挤作一团,头发剪的短短的,干净利索。
“哟,夏夏放假回来了!”她打眼看见站在一边的许夏,女孩皮肤雪白,杏眼明亮,俏生生的立在那儿,她差点没认出来。
刘利红忍不住摸了一把许夏的脸蛋儿,赞叹道:“怎么俊了这么多?瞧这皮肤嫩的,跟水豆腐似的。”
她记得前两年她这大侄女每次回来,小脸都蜡黄蜡黄的,人也臊眉耷眼没什么笑模样,她还时常可惜,都说女大十八变,她大侄女长大了反而没以前水灵。
不过这才几个月不见,许夏竟然漂亮了这么多。
“呵呵,二婶你净会夸我,”许夏也笑笑,赶紧转移话题,“青梅和二毛呢,好久没见他们了。”
许青梅是许建民夫妇的大女儿,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索性没继续上了,一直在村里帮工,二毛是小儿子,大名许飞宇,今年刚上初一。
“青梅还在李旺家早餐铺子里干活呢,二毛上学去了,这皮猴子,昨天刚被他爹揍了一顿。”刘利红提到这个不省心的儿子就忍不住抱怨几句。
“哪个孩子不爱玩,都是这么过来的……”
王淑芬和刘利红接上话茬继续唠了起来,待两个男人拉好竹筐,她们便跟着一起上山了,许夏紧随其后。
前面就是桃树林,王淑芬递给许夏一个小点的竹筐,“来,你用这个小的,装满了往那边沟里倒了就行,别捡大的,你拉不动,等着让你爸和你二叔来。”
许夏虽然在外面工作了两年,但是也从小帮着父母下地,干起活来很麻利。她沿着桃树林一路往上,边清捡着碎石,边观察着这些桃树的情况。
除了因为塌方毁了的那一半,剩下的因为是山地,所以积涝并不是太严重,但即便如此,整片桃林的状况也并不乐观。
往年这个时候青色的小果子早已坠了满树,许建国和王淑芬甚至要特意疏果,也就是去掉桃树上多余的果子,以保证剩余桃子的养分供给,这样等到成熟的时候才会更大更甜。
而许夏现在一看,整片桃林的果树都蔫蔫的,坠着稀稀拉拉的果子,长时间的阴天导致桃树得不到充足的光照,连续不断的雨水也把土地里宝贵的营养成分带走了大半。照这样下去,今年的收成定然是不尽如人意,再加上损毁的那一半桃树,恐怕要血本无归。
许夏忧心忡忡的,刚要继续往前走,却发现桃林不远处那片狭长的谷地里,还种着一片低矮的树丛,枝干细细的,看着规模还不小。
正巧王淑芬也拉着筐子往这边走来了,许夏对着那片谷地一指,忍不住问道:“妈,那边是种的什么啊?”
王淑芬看了一眼,一边将筐里的石头往深沟那边推一边解释道:“那是咱隔壁方塘镇的玫瑰,前几年他们镇上扶持,不少种的,都成规模了,而且最近每年都有大老板来收,价格还不低,咱这后山空着也是空着,今春里你爸就把那片地打理出来种了一片。”
许家这后山是从许建国他二叔,也就是许夏的二爷爷手里转承包过来的,这些年一直是他们夫妻二人打理,精力有限,所以只种了这片桃林。许建国早就想再开出一块地来种点别的,只不过一直没想好种什么,随着隔壁方塘镇的玫瑰收购价格水涨船高,他这才动了心思。
“不过今年雨水多,涝死了不少,剩下的也长得不好,本来半个月前就该开花了,这不到现在都没动静呢,最近你爸也没心思管了。”王淑芬把石头倒进坑里,拎着竹筐在地上磕了磕,抖出夹杂在缝隙里的石子。
许夏点了点头,眼中划过一丝沉重,刚才打眼一看,那片玫瑰苗少说也有个几十亩,估计投了不少钱,要是今年真的错过了花季,那损失可能比想象中更严重。
“妈,我再往上边走走。”许夏心中着急,匆忙跟王淑芬打了声招呼,便拎着篮子快步往前走去。
“别走远了,马上回家吃饭了。”王淑芬看了看日头,不由嘱咐道。
“好,不走远。”
许夏答应着,继续沿着树林走了个几百米,看了看四下无人,这才手指微动,引出灵玉中那小小一丝玉露。
她双眼轻闭,引动微弱灵气挽手掐了一个细雨诀,那丝丝玉露瞬间便蒸腾为雾气飘散于风中,准确地落在这片桃林和谷间的玫瑰丛中。
山间鸟雀扑扇翅膀,轻轻落于树枝间,似乎也想要沐浴这片甘霖,只是那充满灵气的白雾稍纵即逝,须臾之间便已没入山林,滋润了这一方土地。
许夏唇色微白,坐在原地缓了一会儿,她心知这点玉露或许只是杯水车薪,但仍希望能给这片土地带来一丝生机。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离开后,这片土地已在悄然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中午一行人在许夏家里简单吃了点饭,王淑芬下了一大锅清水面,用冰凉的井水拔了,又炒了一盆豆角肉沫焖子。清凉爽滑的面条上满满盖上一层焖子,油亮油亮的,用筷子扒上一口,再配上一盘爽口的黄瓜小咸菜,别提多香了。
几个人在院子里坐了马扎,每人捧着一个大碗。
“夏夏放几天假啊,啥时候回去?”刘利红衔了一口面,似是不经意问道。
王淑芬闻言一愣,看看低头扒面条的自家男人,又瞅瞅许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踟蹰着,刚要开口,却听得许夏爽朗一笑,眼神清明:“二婶儿,我不回了,在外边工作太累,以后我就回来跟着爸妈种地了。”
“啊?”刘利红张大嘴巴,抬起头来,刚夹起的一筷子面条颤颤悠悠的,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在刘利红的眼里,农村娃儿最好的出路当然是考上大学,去城里工作。听说城里人天天坐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打打电脑,一个月几千块就到手了,那多舒服。
许夏一直是全村那个别人家的孩子,这许家沟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娃儿。可惜自家闺女不是读书的料,上完高中就读不下去了,兜兜转转还是在这村里干活,所以她才更加羡慕许建国家,有个这么出息的闺女。
她只听说过娃儿奋发图强,走出大山的,还没见过金贵的大学生回家种地的。
“回家也好,在外边上班我一年都捞不着见两次。”见闺女坦坦荡荡,一点也没藏着掖着,王淑芬心里也豁然开朗,笑着道:“这后山那么大,我和建国两个人也管不过来,以后都交给夏夏,让她折腾去。”
许建国咽下口中的面条,面色沉静,“嗯,后山一直空着也可惜,夏夏点子多,让她打理。”
“呵呵,夏夏从小就聪明,肯定干什么都行。”许建民嘿嘿一笑,呼噜呼噜将碗里的汤喝净,“现在种地可不是我们老一套,隔壁村也有几个大学生回来包了地,种的蘑菇,又是什么智能什么监控的,还在地下埋的管子,今年下这么多雨都没涝,咱村书记正琢磨着过去取取经呢。”
许建民的见识比刘利红多不少,现在大学生返乡种地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他不觉得大学生就只能坐办公室。
“二叔,我可没人家厉害。”许夏俏皮一笑,看向自家二叔,“还是得慢慢学,慢慢看,到时候有什么不懂的你可得多教教我。”
“嘿嘿,行,你二叔别的不中用,但说起种地,还是有一手的。”许建民放下海碗,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笑眯眯道。
看着这叔侄俩一唱一和的,许建国夫妇居然也赞同,刘利红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不知变通的老顽固,于是也赶紧附和道:“我看夏夏行,回来挺好,过两天我带青梅和二毛来找你玩,他俩老念叨你呢。”
“嫂子你放着,我来刷,你都忙活半天了。”
“嗨,顺手的事。”
“……”
一时间,院子里的气氛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一行人在屋里又休息了会儿,喝了点水,看着日头没那么毒了,才一块上了山。
又捡了一下午石头,许夏出了满头汗,看着捡的差不多了,这才走到山下,随手掐了几根路边的黄瓜。黄瓜扭子个头不大,瘦瘦小小的,今年地里什么都长得不好。
咬一口,清脆可口,味道不赖。
山脚下这块地王淑芬早就打理出来了,种了些常见的瓜果蔬菜,除了自己吃外,前几年也拉着在镇上卖,剩下一些长得小的,难看的,都用来喂猪喂羊。
许夏嚼着黄瓜继续往前走了一段,便看到一排整整齐齐的猪圈,里面撒着十几只皮毛乌黑的小猪,还有三四只大肥猪。
大猪们懒洋洋的趴在地上,听见许夏走过来也只是扑扇扑扇耳朵,眼睛都不抬。小猪们却活泼得多,看到许夏手里的黄瓜,纷纷跑来,在许夏面前的栏杆后面挤作一团,哼哼叫着。
许夏把剩下的几根黄瓜掰成几段扔进去,小黑猪们便一哄而散,抢着吃去了。
“汪汪——”
一阵洪亮有力的狗叫声传来,许夏回头,只看见一个矫健的黑影从远处迅速跑来。
“黑蛋!”许夏一把接过朝她身上扑来的大黑狗,差点摔倒,这家伙,又变壮了。
大黑狗兴奋地吐着舌头上下乱窜着,闻闻这里,嗅嗅那里,只觉得小主人身上的气息似乎更好闻了。
黑蛋是许夏上高中的时候在路边捡的,就是普通的中华小土狗,瞧不出名堂,看起来像个串串。小时候瘦骨嶙峋的,谁也没想到他能长成这么威风凛凛的大狗,耳朵尖尖向上翘着,如今看来倒应该有几分德牧的血统。
黑蛋很通人性,平时待在这边的山头看着猪和羊,上午许夏来的时候没见它,应该是跑到附近的山头上去撒欢了。
“走,我给你摘几个西红柿吃去。”
黑蛋从小就爱吃西红柿,但他很听话,从来不去糟蹋王淑芬的菜地,只有主人摘了递到他面前,他才赶紧狼吞虎咽地吃了。
平时小猪小羊放出来遛弯的时候,他也小心看顾着,从来不让猪羊们到菜地里去偷吃,妥妥的后山大管家
许夏看着黑蛋仰着脖子,三两口便把几个西红柿吃光,正巧这时候,许建国和许建民两夫妇也从山上下来了。
“夏夏来了你可有口福了。”王淑芬擦着汗走过来,笑眯眯地揉了一把黑蛋的脑袋,又回头对着建民两口子道:“今晚都在我家吃,不许走啊。”
说着便招呼黑蛋一起上山,逮了只撒在山里散养的肥鸡,又从菜地里摘了一把茄子豆角,割了点嫩韭菜。到了家里,许建国熟练地割喉放血,烧水拔毛去了内脏,鸡肚子里还藏着一串金黄金黄的鸡油,这可是好东西。
刘利红也跟着进了厨房忙活,建国建民两兄弟便把今天上山用的镢头竹筐洗洗涮涮。
许夏从库房里扒拉出一个袋子,抓出一把干香菇,兑了盆温水放进去泡着,送到厨房去。
厨房里王淑芬站在灶前,锅身滚烫冒了白烟,王淑芬把小碗里金黄的鸡油倒进去,滋啦一声,一股浓郁的鸡油香味飘散出来。待到鸡油全部逼出来,又把剁好的鸡肉和葱姜底料放进去翻炒,最后浇入滚烫的热水,便盖上锅盖,只等着快炖好了再放入香菇。
刘利红则是另起炉灶,拿蒜蓉炼锅炒了一个家常的茄子豆角,油香四溢,汤汁晶亮,这个菜最下饭了。还有一把嫩韭菜,她摘了摘,切碎拌上四个土鸡蛋,简单翻炒一下便能出锅,春味十足。
把两个菜放到院里的小桌上,王淑芬到厨房扛出一摞白面煎饼,洒了水叠成一个个的放在桌上,待会儿卷菜吃。
放入香菇的鸡这时候也焖好了,王淑芬直接端着锅出来,这肥鸡养了两年,足有六七斤,一般的盘子都放不下,索性端了锅上桌。
这时候天色已经微黑,王淑芬连忙招呼众人过来吃饭。
五个人都累了一天,顾不得寒暄,手里筷子不停。许夏抱着小碗,先夹一块皮脆肉滑的鸡翅,再塞一口油香酥软的茄子,还有清香四溢的韭菜鸡蛋,只觉得今晚她至少得吃两张煎饼!
几个人把一桌菜吃了个精光,许建民夫妇吃完便早早回去了,他们还得去三贵叔家拉种子。
许夏抱着滚圆的肚子在后山又溜达了两圈,黑蛋一步不落地跟在后边,兴奋地汪汪叫。走了会消了消食,许夏这才回家冲了个澡,沉沉睡去。
夜晚的山里万籁无声,只有偶尔的鸟雀虫鸣声和风吹树叶的簌簌声。
悄然中,一切似乎都在发生着变化。
第二天一早,许夏便被门外的叽叽喳喳的谈话声吵醒,她起床用水抹了把脸,趿拉着拖鞋出去。门口王淑芬正跟一个身形瘦弱的中年女人笑嘻嘻地聊着天。
“夏夏起来啦。”女人看见走过来的许夏,眼睛一弯,细细密密的皱纹爬上了眼角。
这女人许夏也认识,是送她回家的吴大爷的儿媳妇,名叫张继兰,许夏小时候和她家闺女吴书瑶经常在一块玩,吴书瑶也出息,许夏考上大学没两年,她也考上了,作为村里唯二出了大学生的家庭,两家来往很是密切。
刚才王淑芬已经告诉她许夏辞职回来的事,虽有些不理解,但她也没再多说什么惹人嫌,只说儿孙各有儿孙福,但她想想,若是让她家书瑶回来种地,她肯定是万万不同意的。
“继兰婶儿。”许夏也笑着打了声招呼,“在聊什么呢,妈?”
“你来得正好,我跟你继兰婶儿正讲究呢!”王淑芬一脸兴奋,指着门口几颗无花果树,“昨天我看着还没有呢,一晚上时间,居然挂了这么多果!”
许夏抬头一看,也有点傻眼。
许家门口这四棵无花果树已经栽了好几年了,枝干越来越粗,叶子越来越密,品种是北方地区常见的青皮无花果。可能因为没打顶修剪,任它自己长,所以这两年光长个头,一直没怎么挂果。
本来今年看着出的果芽不多,雨水也勤,王淑芬还以为又没戏了,没想到一夜之间,居然挂了满树的果子,密密麻麻的,树枝都有点不堪重负。
王淑芬不知道原因,但许夏心里却门儿清,绝对是因为昨天王淑芬泼的那一壶水,里面许夏放了三滴玉露。
只见前几天还臊眉耷眼的无花果树,此刻满树的叶子雄赳赳地往上翘着,翠绿得仿佛能滴水,枝干似乎也吸饱了土地中的养分,又粗大了一圈。每根细小的树枝上都坠了密密麻麻的一片青色小果子,这树本就长得高大,枝干也多,一眼望去竟有点令人心惊。
不过好在王淑芬还以为是这无花果树厚积薄发,攒了两三年的养分,今年终于爆发了。
许夏按下心中震动,没想到仅仅是三滴玉露,竟能让无花果树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往在仙界,她给灵植浇的玉露岂止百倍,也只不过是让灵植略微粗壮些。但随之她转念一想,又有了几分了然。仙界遍地灵脉,到处灵气四溢,灵植也是吸取了天地之精华,岂是凡间作物可比。对灵植来说稀松平常的东西,放到这人间的作物上,便如凡人吃了人参果一般。
许夏心中暗道,以后一定要控制玉露的量,万万不能再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了。但转而她心中又是一喜,既然这玉露效果如此之好,想必昨天她在山上给桃树和玫瑰散播的那一缕,也能发挥奇效。
“继兰婶儿,妈,你们先聊着,我去后山喂喂猪羊。”
不等他们回答,许夏便迫不及待地撒腿跑了,她得赶紧去后山看看。
“哎——这么早干什么,待会儿妈去喂就行!”王淑芬冲着许夏的背影喊道,颇有点莫名其妙,这么急急忙忙地干什么。
“别耽搁,一会儿赶紧回来吃饭!”
“呵呵,夏夏这孩子真勤快啊。”一旁的张继兰也看着许夏的背影感叹道。
王淑芬自是最喜欢听别人夸闺女,捂着嘴笑笑:“这孩子从小就勤快,四五岁就知道帮我们干活……”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张继兰还忙着去小卖部买东西,很快跟王淑芬打了声招呼走了,王淑芬目送她离开后也回屋去做饭。
另一边的许夏转眼便来到了后山,黑蛋像往常一样扑过来,许夏带着他赶紧往山上面走去,翻过一片低矮的山坡,前面便是桃树林了。
或许是昨天的玉露实在太少,桃林又太大,所以肉眼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仔细看去,却能发现原先枯瘦的枝干上已隐隐要发新芽,略显萎靡的叶子也有点支棱了起来。
其他人可能乍一看变化不大,但许夏作为已引气入体之人,却对灵气格外敏感,这座后山已大有不同。与昨天相比,整座山似乎都换焕发了新的生机,山间灵气也更加浓郁。
黑蛋似乎有所察觉,一个劲儿地摇着尾巴。它只觉得这山林间待起来比以往更加舒服,浑身暖洋洋的,有使不完的劲儿。
许夏又继续带着黑蛋往种玫瑰的山谷间走去,果然,玫瑰田这边情况也很不错,叶子翠绿,抬头挺胸,藏在其中的花骨朵也有隐隐冒头之意。
对于目前的情况许夏很是满意,这样细水长流最好不过,否则一下子跟无花果树一样变化太明显,许建国和王淑芬肯定也会察觉有异。
许夏抬头看了眼山顶,心下有了主意,呼唤着黑蛋继续往高处走去。
在许家承包的这片后山之内,有数条溪流穿过,不过它们都是由山顶一条略宽大的溪流分化而来。这条溪流一直流往整个许家沟,是村里主要的灌溉水源之一,许家位于他们的上游。许建国在这条溪流旁边修建了大大的蓄水池,以防遇到干旱年无水可用。
许夏手指轻点,灵玉中飘出一缕晶莹剔透的玉露落入蓄水池中,蓄水池中的水主要是许夏家用,但平时溪流穿行而过,也能带着一丝生机到下游而去。今年村里种地的人家都不好过,许夏也只能尽一点微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