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罗乡佐是小说《人在秦时，恒古唯一》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鲸鸿墨客写的一款男频衍生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人在秦时，恒古唯一》的章节内容
秦庄襄王三年，正月底。
蜀郡，繁县，腴乡。
乡啬夫甘罗，躺在放置在乡府院内的摇椅上，闭目假寐。
一旁，已然而立之年的乡佐，静静候在一旁。
眼底满是崇敬之色。
乡啬夫今年虽然才仅仅九岁。
可其成就，却是世人可望而不可即的。
据传，乡啬夫甘罗，乃是秦国名臣甘茂之孙。
因此，得郡府高官保举，九岁出仕。
今年，正月初一，甘罗刚刚踏入仕途。
出任秦国最小的吏职，什长。
可堪堪一月的时间，他已是秦国一乡的啬夫。
乡内及邻乡的诸多同僚私下时有议论。
若是他们也有甘罗的这等身世。
他们也能有甘罗这等成就。
而且还会做的比他更好。
可乡佐时常待在甘罗身旁，清楚其所作所为。
怎会不知，甘罗是不是有真才实学。
当然，他心底也认为，甘罗为政的细节，几乎都是其祖，甘茂的教导。
甘罗不清楚一旁乡佐的想法，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告诉他。
投胎是门技术活。
他搁后世穿越而来，好死不活，偏偏抢了甘罗这么个身份。
能怨得了谁？
不过。
真正的那个甘罗灵魂消散时的那种不甘，他倒是记忆犹深。
但……无所谓了……
有甘罗这么个身份。
伪劣牌甘罗，自然不会选择再次投入吕不韦门下。
可又不想走秦时明月时空的甘罗后来的路——直接加入阴阳家。
甘罗唉～
恒古唯一啊。
十二拜相的传奇。
不走一遭仕途，岂不是对不起这个身份。
所以。
甘罗去年孤身一人进入秦国之后。
来了蜀郡。
寻当年受甘茂恩惠的官员保举，才得以出仕。
两旬。
他有走过了出仕什长、升迁里正、再升亭乡、至乡啬夫的仕途之路。
如今，已任乡啬夫一旬时日。
“乡佐，县府回信了吗？”甘罗结束前世今生的回忆，把目光放在了眼前的事上。
“还没有。”乡佐回道：“大人，分税制这么大的事，县令大人肯定决定不了。”
“若是县令大人支持，再上奏郡守大人，郡守大人也支持，再上奏朝廷。”
“得王上准允，批复执行。这中间，没有一个月的时间，肯定是不够的。”
“而且，万一……”
甘罗睁眼看了眼欲言又止的乡佐，轻笑道：“万一县令或郡守或王上不准，这个奏疏，也就没有执行的可能。”
“等得等到什么时候去？我们先操办起来，一边干一边等。”
不久前，甘罗参照后世税制，上呈文书，请施分税制。
为的，就是将他的本职之一。
乡啬夫收取的税收，截流一部分，光明正大的用以治理他主治的一乡。
当然，还有为他日后很可能的晋升县令、郡守等职，提前布局的意思。
甘罗嘛，连这点自信都没有，怎么配叫甘罗？
“大人……”乡佐劝阻道。
“你找人去办吧，出了事，自然我承担。”甘罗打断道。
“诺。”名字都不配有一个的乡佐无奈苦笑道。
乡啬夫什么都好，就是这专断独行的霸道，属实让人有点膈应。
甘罗看了眼乡佐离开的背影，继续闭目假寐。
他让乡佐办的事。
不过是召集民众，修整道路。
听起来不过是件小事。
可放在中央集权的秦国、百姓聚集则为兵的战国的背景中。
虽然没有陈胜喊出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么疯狂，但也足以掀起一隅之地的震惊。
得亏是甘罗没有提前说明，他打算花钱雇佣百姓作工。
不然，乡佐怕是得疯。
……
这边。
乡佐按照甘罗的意思，拿收取上来的税收买建筑用材、招工，开始大操大办。
甘罗的规划，每日都会有一段道路拓宽平整。
仅仅一旬。
第一截模板干道，已然成型。
这年头的一个乡，人口有限，聚集点就那么几个，道路随之不会太多。
而且，只要把钱给到位，活会干的特别快。
视察完乡道，回到乡府。
甘罗正考虑怎么让增加商旅来往。
乡佐急匆匆的跑进来，说道：“大人，县令大人派人送来文书。”
“好。”甘罗接过竹简看了一眼，轻吐一字，露出笑容，将竹简又递给了乡佐。
文书的内容。
正是朝廷正式颁布的政令。
实施分税制。
乡取半成，县留一成，郡得两成，剩下的六成半归朝廷。
分配比例和甘罗预想的有所出入，不过总归能留下半成，就是好的。
“朝廷的旨意到了，就可以放开手脚干了。”甘罗等乡佐看完文书，不等其说话，直接道：
“两件事。一，清点乡府钱财，给百姓发工钱；二，再召集更多百姓，加快修整速度。”
“大人，这……百姓本就有徭役……”乡佐讪笑道。
百姓自己拿吃的干活的徭役，古代王朝封建史一直存在。
压根就没有管吃还给钱的前例。
“按照市面中高等的工价给，饭食管饱。”甘罗淡淡说道：
“你我都很清楚，与外界道路不通，是蜀郡发展受限的最大弊端。”
“正因为我们聚集乡民，不符合徭役之法制，所以才要给工钱。”
“去办事吧。”
一口气说完，甘罗就捧起案上的竹简拜读，根本就不给乡佐说话的机会。
“诺。”乡佐暗暗摇头，将手中的竹简放在甘罗身前的桌案上，默默离开，执行命令。
说实话，若是以徭役的名义召集百姓。
兴许这番作为，还会成为功绩。
管饭给工钱……
别的乡佐不知道，腴乡的商业，肯定会更加兴盛。
毕竟，乡啬夫上任后，替百姓筹划了十数种谋生方式。
各种各样的家庭小作坊，遍布乡内各里亭。
以至于腴乡的商业繁荣程度，有比肩县城的假象。
商业的繁荣，自然会带来大量的税收。
这也是甘罗快速崛起的核心原因之一。
想到这儿。
乡佐为自己的未来，更加忧心。
秦国税法中，是没有商税一说的。
只有田税、户税和市税。
可乡啬夫巧立名目，征了二十取一的商税。
百姓记得啬夫大人教授谋生手段的恩德，以及对官府的恐惧心理。
商税的事，暂时还没有引起重视。
可万一有一天……
想到这儿，乡佐赶紧摇了摇头，不敢继续往下设想，专心去办自己手头的事。
可另一边。
提出的分税制被采纳后，甘罗开始快马加鞭的撰写收取商税的文书。
他敢这么作为的原因。
首先，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就收取商税在士农工商等各方面详切阐述剖析的文书有足够的自信。
其次，是因为秦国对商业活动重视的态度。
再者，是因为现在的秦国相国，是商贾出身的吕不韦。
最后，他必须得这么做，他得让自己之前到现在一直收取商税的行为，合法。
“吕不韦～”
写完文书，甘罗等墨干的功夫，凝眸思索秦王同意收取商税的可能性。
以及不会同意的缘由，好完善上呈的文书。
其中成败的关键人物，毋庸置疑。
肯定是秦王和吕不韦。
而他又偏偏对这两个人，一无所知。
现在的秦王，还是秦庄襄王。
吕不韦，虽然也是相国，可还不是嬴政继位长达数年中，独揽朝政的那个相国。
有偿作工的事一出，腴乡顿时掀起哗然大波。
靠各里亭胥吏的维持，倒是让适龄青壮作工一事，有序进行。
考虑到乡府钱财有限，及此令初次执行。
甘罗将作工之人的年龄，厘定为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
超过十五岁的青少年，大多已经成婚。
即便是没有成婚，也是家里的劳动力之一。
故而，下限定为了十五岁以上的青少年。
上限定为三十五岁，是他觉得，超过三十五岁的人，干活会比较迟缓。
这个年代，百姓的平均寿命，比三十五长不了太多。
终归是时代背景不一样。
三四十岁，搁后世，大多才真正开始成为一个家庭的顶梁柱。
……
“大人。”乡佐敬声道：“作工的百姓已经安排好了，但原材料购买、使用，乡府钱财支出等等。”
“府内与各亭里官吏能记得过来，可竹简有点不太够用。”
甘罗拿起桌上的纸说道：“出乡府往北，街头有家纸铺，里面有这种纸张，乡府采购用来办公。”
“这是……”乡佐接过甘罗递过来的竹纸，细细打量，很快就摸索清楚了其用途。
惊为天人。
甘罗抬手制止道：“我们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行，其他的，与我们无关。”
“诺。”乡佐压制住心中的疑惑，转身领着乡府的胥吏，赶忙去采购所需用纸。
想要一窥究竟。
竹纸，当然是甘罗的杰作。
原时空的甘罗，擅长制作傀儡，阴阳家也发现了他在阴阳术上的天赋，才不择手段让其加入阴阳家。
这一世，他还是研究起了傀儡术，且在制作傀儡方面，有着登峰造极的成就。
只因，甘家有足够他研习的资本。
他进入蜀郡的第一件事，就是制作傀儡，让傀儡开始炮制竹纸。
选择了三个竹子茂盛的隐蔽之地，让傀儡制作竹纸。
为仕的这段时间，他又制作了一批傀儡，专门负责取、卖纸。
一旦有人试图窥伺造纸工坊或运输路线。
傀儡会直接自爆，以保全造纸术。
傀儡，固然有些僵化，可有时候，他们比人，更为灵敏。
秦时世界，虽然没有明确的武学境界。
但江湖上也有模糊的境界划分。
从低到高，依次为三流、二流、一流、顶尖、巅峰、宗师。
宗师也称‘天人合一’之境。
他六岁习武，如今已经一名正儿八经的二流武者。
而且还是个离一流武者只有半步之遥的二流武者。
“如果不出意外，相信阴阳家也快来了。”甘罗别有深意的轻笑一声，自言自语。
……
竹纸在腴乡惹起了轩然大波的同时。
甘罗上呈的一份文书，也在繁县县府、蜀郡郡府、秦国朝廷，惹起了更大的波澜。
……
朝廷具体的争议如何，甘罗不清楚。
他只知道。
三月的最后一天。
他接到了朝廷收取商税的政令和任命文书。
政令好说，无外乎就那么点东西，还是他亲自写的。
任命文书就有意思了。
晋甘罗，为繁县令。
九岁出仕，三月就已至县令。
其中有没有甘茂旧友的原因，甘罗不清楚。
他后来才知道。
秦庄襄王在他提出分税制的时候，就有意提拔他为县令。
但考虑到他年岁太小，且出仕时间太短。
为免他木秀于林，故刻意忽视。
这一次，他所彰显的‘才干’，让朝堂部分官员，忍不住替他出声。
所以，才有了这个县令之职。
……
离开腴乡去县城上任的时候。
甘罗让腴乡的乡佐，接任了他的乡啬夫。
名字都不配有的角色，能力属实平庸。
但足够听话。
能够保证他对大秦第一个乡塾有想法的时候，能够顺利实施。
从而给繁县其他各乡，提供参考。
……
翌日。
甘罗前脚踏进繁县县城。
纸铺后脚就搬进了县城。
蜀郡的县府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他偏偏在繁县、腴乡出仕，肯定是因为他自个的选择呗。
当天。
甘罗召集了县府大小官吏。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他把上任的第一把，烧在了与腴乡同步上。
将县府可以截取的一成税收拿出来。
在繁县各乡，大肆修整道路。
务必保证在下半年，全县与各乡的主干道，按照比秦驰道还要高标准的道路通畅。
命令下达第二天。
甘罗就裁撤了县府两个办事不力的小官，又提拔了两个颇有才干的胥吏补充。
第三天，又罢免了一个。
他打算用这第一把火，彻底掌控县府。
甘罗掌控县府的过程中。
竹纸以病毒式传播的速度，飞速在繁县和周边各县蔓延开来。
繁县县府，也出资采购竹纸，用于办公。
一张八尺全开的竹纸，作价一个秦半两，即，十二铢钱。
确实有点贵。
但谁让它稀有呢。
而且相比自己炮制竹简，亦或是购买帛书，已经是很划算的价格了。
甘罗上任的第二把火。
无形中围绕竹纸展开。
他实行的县乡亭里什，各级官吏，不论出身，不论背景，唯才是举，能者上，庸者下的风格。
为县内部分权贵不喜，却让更多寒门士子和落魄的中小贵族，深受喜爱。
毕竟。
这年头的学识，一直被权贵和百家及各国王室掌控。
普通人想要出头，除了拜入百家之外，似乎别无他法。
而百家收取弟子，偏偏又特别严格。
真正成为百家弟子之后，能不能出仕，又因百家各自的立场和各国对于某个门派的认知，而有所改变。
比如：以法治国的秦国，儒墨两家的弟子，就很难出头。
而且，这两家也没有将秦国，作为门人弟子出仕的第一选择。
但，依旧有零星寒门和落魄贵族，身具学识，却苦于没有途径，未能如愿步入仕途。
……
繁县县府，正堂。
正在书写命令文书的甘罗，手中的毛笔“嘭”的一声，突然自己炸了开来。
“傀儡这么快就自爆了，我还以为会撑到郡中贵族动手呢。”甘罗自言自语的稚嫩青涩的嗓音中，带有一丝玩味之意。
话音未落。
甘罗人已消失在了正堂之中。
速度没有快到夸张离奇的程度，但足以让县府不入流的侍卫和个别三流官员，毫无察觉。
离开县府。
甘罗右掌心凭空出现道道紫色丝线，于半空盘旋刹那，自行脱离掌心。
朝着右前方，径直缓缓飘了过去。
跟着细若发丝的飘飞丝线没走多远，甘罗就来到一处颇有规模的宅邸外。
看见门口悬挂的‘谷府’大匾。
甘罗蔑笑一声，转身往回走的时候，谷府上空的丝线已自行消散。
“谷氏虽与嬴氏宗族有旧，可那已是之前好几辈人的事了。”返回县府正堂的时候，甘罗翻阅完县府为数不多的关于县中豪门的卷宗，不屑一笑。
当年，秦国踏平巴、蜀两国，设巴、蜀两郡，为加快对两郡的统治。
迁国内十万子民，移居巴、蜀之地。
其中，自然不乏些许豪门贵族的存在。
可是，堪称发配似的迁移大军中的豪门贵族。
能有几个是真正的豪门贵族。
不都是大族旁系或远亲亦或是已然落魄的夕阳贵族。
入蜀时不得势的贵族，现在还能反了天不成。
“来人。”甘罗放下卷宗，不轻不重的喊道：“去请县尉大人来一趟。”
“诺。”门口侍卫应道。
不久。
偏堂办公的县尉，不慌不忙的进入正堂。
甘罗开门见山道：“县尉，依我大秦律，同犯恶逆、不道、不义、内乱者，该当何罪？”
县尉眼中快速闪过一丝明光，知道县令要将这个大帽子要扣在县中哪个大户的头上了。
所谓恶逆，即指犯人杀害直系、或者旁系亲属甚至殴打直系长辈、杀害直系长辈等等。
不道，灭绝人性的行为。指罪犯连续杀了一家三口以上的命案，会定下“不道”的罪名。
不义，指的是同僚之间相互坑害，如官吏之间杀害同僚，学生杀老师，士卒杀长官，丈夫去世女子立即改嫁等。
内乱，指的是亲属之间通奸的罪名。
县尉微微沉吟片刻，道：“凡是犯恶逆者，不分首从，皆斩。”
“凡犯不道者，不分首从，皆斩。”
“不义之罪，凡是意图谋害而没有实施者，流二千里；已造成伤害的判处绞刑；已经杀害的，判处斩刑。”
“凡是犯内乱者，双方均流两千里；如果是强奸的，男方处绞刑。”
“如果是和祖父、父亲的妾通奸的，或是和小功以内不同辈分之间通奸的，也要处绞刑。”
“今日我外出视察之际，偶闻我县谷氏有此四恶大罪，为免失职，县尉不妨亲自走上一遭，严加审查。”甘罗淡笑道。
“谷氏？！”县尉心头一惊，这可是繁县第一家族。
不过，县令拿谷氏来刀……就很有意思。
县尉、县佐、令史等县中高官，每个人身后，都有一个或大或小的家族存在。
一旦谷氏灭亡，繁县的利益，将会重新分割。
想通个中关键，县尉立马动手。
拔出萝卜带出泥。
大家族，能有几个真正干净的？
繁县第一家族？
别搞笑了。
别人不清楚，县尉能不清楚县令的背景。
那是根正苗红的大秦昔日名相大将甘茂之孙。
蜀中朝堂有的是人脉。
别说谷氏本就有罪责在身。
哪怕没有，甘罗也能抓一把黄泥巴塞进谷氏的裤裆，让它变成屎。
震惊繁县的谷氏抄家灭族的大案进行的一旬时日。
甘罗从未露面。
但，一个比较古老的行业，悄无声息之间，正在缓慢壮大。
谷氏的覆灭，非但没能阻止这个行业的发展。
反而加快了它的崛起。
它，就是漕运。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竹纸要向秦国乃至七国范围内展开，蜀郡天然的地理位置，是个极大的困扰。
但，蜀郡也有着其他地方所没有的优势。
漕运。
大家难不成不知道后世盛名一时的漕帮？
蜀郡东边即为巴郡，再往东，则为南郡。
再往东，就该进入楚国疆域了。
不过，南郡以北，可是秦国疆域。
可，蜀郡到巴郡，再到南郡的路，水路都是贯通的。
自打竹纸进入繁县，蜀郡各县的商贾，已经开始少量转卖竹纸。
眼见竹纸背后的主人毫无动作，开始光明正大的大量转卖。
水路漕运，于精明的商贾察觉。
并大肆发展，恨不得一息之间，就造出一艘万石巨船来。
漕运可不是仅仅局限于运输竹纸转卖。
很快，蜀郡的各式特产货物。
通过漕运，以往日数倍的速度，进入了巴郡、南郡。
……
当谷氏灭亡，查抄出的大量财产。
经过甘罗的运作，让他施展政治理念的速度，更上一层楼。
同时，谷氏的覆灭与施政的作为，让甘罗赢得了空前绝后的名望。
《请奏诸县官道互通书》
甘罗放下毛笔，看了眼自己撰写的文书，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繁县已经开始筹划各乡小道修整。
但他觉得，蜀郡大可同他一道并行。
不同意，也没事。
反正他要干的，已经开始干了。
蜀郡郡府乐不乐意干，那是他们的事。
甘罗刚合上墨干的文书，他邀请的县尉走了进来。
“坐。”甘罗抬手示意县尉落座，等其坐定后，道：“我上任以来的这一个多月，繁县很热闹啊。”
“一切都是仰仗县令大人的作为。”县尉笑道。
繁县名副其实且前所未有的繁荣，确实这个少年带来的。
要知道，在蜀郡，包括以前的蜀国。
新县和繁县，一直享有‘膏腴之地’的美称。
这么多年，这个美称，也没蜀郡郡治所在的成都抢走。
新、繁两县的繁华，可见一斑。
在这样的基础上，甘罗还能让繁县与齐俱进。
其才干，毋庸置疑。
“县尉大人过誉了。”甘罗轻笑道：“繁县能有今日，是繁县所有百姓和诸多同僚共同的功劳。”
“甘罗不过一介庸人，焉敢独享此功。”
接着，他又话音一变，说道：“繁县是愈来愈繁华了，可往日不曾察觉的一些人，却是愈来愈嚣张了。”
“繁县能有今日，很不容易，我等身为一地父母官，可不能叫些许蛀虫，坏了繁县的根基。”
“县尉大人，你说呢？”
“是，是，是。”县尉尬笑道：“县令大人所言甚是。”
“我们不能强行扭转每一个人的观念，但他的行径，必须要在固定的渠道之内。”甘罗一字一句道。
他的话，直白点说，就是不管你们做什么，忠于谁，做的小动作，谋私利，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他施政的命令，必须无条件执行。
“下官明白，这就派人严加审查，剔除破坏繁县兴荣之败类。”县尉‘正色’道，低头臣服于这副淫威之下。
他不臣服不行呢。
谷氏倒台后，他的家族，可是吞并谷氏利益，吞的最多的三家之一。
起初，他还畏首畏尾的没敢动手。
见县令半个月没管这事，他才动的手。
可谁知，人家能等到这时候去。
对于甘罗来说，他却觉得有点快。
他原以为，怎么着也得等两三个月，县尉背后同阶的这些个大族才会下手。
事实却是，他高估了这些人。
……
县中为首的豪族臣服，个别中小家族，他已无需多虑。
各种政令，可以在润物细无声中，悄然进行。
对，就是悄然。
悄然，是因为甘罗记得。
秦庄襄王，于五月逝世。
秦庄襄王去世之后，嬴政继位。
可是，王权空有其名，而无其实。
吕不韦与太后赵姬，把控着朝政。
他这时候要是跳的太欢，一定会成为吕不韦杀鸡儆猴的第一只鸡。
“希望，有用吧。”甘罗默默耕耘繁县之际。
……
秦国王都，咸阳。
王权变更，即将来临。
但是，与历史不同的是。
重病垂危的秦庄襄王，将秦王御玺当着百官的面，交给了嬴政。
咸阳宫中。
百官若有所思的匆匆看了眼随时都会咽气的老秦王和年幼的新秦王。
又将目光投向了郑色弯腰拜礼的大秦相国、文信侯吕不韦。
老秦王此时将王权悉数交给年幼的秦王政。
并道“后宫不得干政”。
恐怕与最近几天，咸阳忽然兴起的一道传言有关。
相国与王后有染。
文武百官谁不知道，奇货可居的吕不韦，除了在王上登基一事上，居高甚伟以外。
王上与王后的一世夫妻，同样居功不菲。
“刚刚上朝时相国说什么？”秦异人挣扎着坐直身体，直勾勾的盯着站在百官第一位的人，有气无力道。
“王上圣明。”吕不韦战战兢兢道。
秦王为了稳固王权的交替，竟大力提拔几代秦王努力才好不容易镇压的嬴姓宗室和老牌贵族。
与他和华阳太后为首的楚系一脉抗衡。
他要是再不识相，恐怕他就得陪着他一手捧起的秦王，共赴黄泉。
“既然相国无异议，那就尽快执行吧。”秦异人挥了挥手，身旁的太监，将虎符递给了殿内一名身着盔甲的中年男子。
“王卿，尽快赴任。”秦异人起身道。
“诺。”接过虎符的男子，躬身道。
秦异人带着新王离开了朝堂。
与年幼的新王，密议许久。
等新王离开秦异人宫殿不过一个时辰。
秦庄襄王，薨，享年三十五岁。
……
五月下旬。
甘罗处理完政务，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县尉搜集到的诸多郡外商贾的情报。
侍卫忽然通报，朝廷有旨。
匆匆整理了一下仪装，出门看见来宣旨的是名身着盔甲的武将。
很是不解。
“王上有旨，繁县令甘罗……代巴郡守，掌巴蜀八万驻军……”武将干巴巴的宣读旨意的时候，没停过打量的目光。
甘罗接过圣旨，勉强明白了这道旨意背后的意义，心道：“看来是成功了。”
“将军请进。”甘罗侧身邀请宣旨的武将入府稍坐，进入正堂后，问道：“敢问将军贵姓？”
看着很不起眼的中年男子平静道：“不敢当贵，在下王翦。”
“王翦？？”甘罗心头诧异片刻，很快也就转过了弯。
现如今，秦国诸多武将中。
蒙骜、麃公、王齮为将军。
次者，有杨端和、张唐等。
连个领兵出征的机会都捞不到的王翦，目前确实还不怎么起眼。
被派来蜀郡，以裨将的身份，统领他执有虎符的八万驻军，虽然有些奇怪，但不是特别惊人。
“原来是王将军当面。”甘罗兀自沉吟起来。
王翦什么也没问，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儿，等这个名义上的上司回神。
约摸两炷香过去。
甘罗默默拿起桌上整理好的情报，起身递给了下首落座的王翦，说道：“将军不妨先看看这些。”
王翦也不客气，起身接过，一屁股重新坐下，翻阅起手中的纸张。
才看第一眼，瞳孔立马一缩。
盖因，纸张上记载的内容，乃是蜀郡南边的邻国——夜郎国的情报。
细细翻阅过后，王翦心中已经有了大概。
别说八万大军，给他一万兵力，他也能拿下夜郎国。
若是保守稳妥一点，也要不了三万大军。
这时。
王翦似乎明白了先王临终旨意的意思。
先王应该就是获悉了甘罗搜集蜀郡南方各国情报的消息，才会让他来蜀郡。
至于把虎符给甘罗，无外乎是想让甘罗的付出得到应有回报。
“甘郡守之意，莫非是想让我，攻打夜郎？”王翦揣着明白装糊涂，顺便试探道。
他实在是没法叫出“大人”或“将军”的称呼。
“名不正，言不顺。”甘罗轻轻摇头道：“我们没有出兵的理由。”
“再者，巴、蜀两郡的驻军，战力疲软，若是此时攻打夜郎，死伤太大。”
“还有，一旦大秦攻打夜郎，周边邛都、廉莫、滇国、古滇人、昆明恐成惊弓之鸟。于边境安定不利。”
“大军出征的粮草辎重，也是个大问题。蜀道难行，没有粮草的大军，又哪有战绩可言。”
甘罗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将军不妨先于巴蜀交接地带，整军练兵。”
“半年之内，我必定能为大军准备好足够的粮草辎重，解决运输问题，以及攻打南方各国、族的必要情报。”
“末将省得。”王翦暗暗点头，心中直叹，咸阳流传的甘相之孙，多智近妖，生而知之的美名，果真是名不虚传。
“不知甘郡守以为，大军于何处驻扎整训，比较妥当？”王翦又问道。
“就这儿。”甘罗指了指地下，意思很明确，就繁县，“繁县内部，道路已然开始拓宽修整。”
“我就任后，巴郡之内，也会尽快拓展与繁县的道路。”
“相信，蜀郡郡府的同僚，察觉了限制蜀郡发展的弊端，会尽快解决。”
王翦接道：“两郡需要大军镇守，且繁县地域有限，末将会抽调几县驻军轮流整训。”
“军事我不太懂，将军可自行决定。”甘罗回应道。
两人转头又商议了半天练兵、刺探情报等等的细节。
甘罗开始交接政务，打算离开繁县赴任。
他的预想中，他应该是干几年，升任蜀郡郡守的。
没想到，这么快就迁任巴郡。
虽然只是代郡守，但代郡守也是郡守嘛。
巴郡虽然比起蜀郡，有些方面差了不少。
但地理位置挺好，西为蜀郡、东临南郡、北靠汉中郡，南边，就是他图谋的拜相功绩，百濮、百越。
第二天。
王翦为甘罗送行时，说道：“甘郡守或有不知，先王任命甘郡守之前，重新启用了旧相，纲成君，为蜀郡郡守。”
“蔡泽？”甘罗诧异道：“他之前不是相国么，再次出仕怎么成了郡守？”
“这是纲成君自己的意愿，先王是有意让其再度为相的。”王翦确实不知道具体原因。
“哦～”甘罗轻哦一声，拱手告别，孤身一人踏上了去往巴郡的路。
王翦望着少年渐渐模糊的背影，怔怔出神。
甘茂当年是何等风采，他也曾亲眼目睹。
但他在甘罗身上，似乎看见尤胜甘茂的风华。
他进入繁县不过一天时间。
可繁县与大秦其他县境截然不同的细节，一眼就能辨别。
而这一切，自然是出自甘罗之手。
看似神秘无比的纸张，他也可以肯定，也是甘罗在背后操控。
纸的出现，对于素有‘蛮夷’之称的秦国而言，无疑是件利器。
相信大秦有了纸张的帮助，依托以吏为师的制度。
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培养出一大批十分优秀中低层官员。
或许还能培养出几个名垂青史的人杰来。
东方六国，获得纸张的速度肯定要慢上一步。
且六国政治体制的不同和国内腐败的内因。
注定东方六国的普通百姓，几乎没有接触到珍贵学识的机会。
……
独自一人骑马慢行之际。
甘罗也在琢磨着竹纸。
他在想，要不要进一步发挥竹纸的作用。
比如：筹建学宫。
可这个想法，渐渐被他抛弃。
他提议分税、收取商税、唯才是举的行径，看起来比较冒失。
可并没有触碰到大多数豪门贵族的核心利益。
所以才会为朝廷允许，百官选择性无视。
但他若是建立学宫，大兴教育。
必定会遭到各个派系的疯狂针对。
因为，学识，是大多贵族立身最重要的根基。
土地、财物、爵位是可以暂时放弃的。
就像唐初五姓七望的隐忍一样。
他们可以不求爵位、土地、财物，但却从未忽视过对学识的重视。
唐朝科举的盛名之下，又有几个是真正的寒门出身？
又有几个寒门出身的人，爬上了高位？
所以说，拿出竹纸，就可以了。
有更好的文字载体和更快的学识传播的载体。
百家各国与豪门贵族掌控的学识，一定会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下沉。
逐渐进入寒门庶族和底层百姓身边。
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几年、十几年、几十年。
可也比历史几百上千年，要好，不是吗？
实际上，他入仕半年来的作风。
仔细研究，核心就那么三板斧。
效仿人曹阿瞒的两板斧。
一个，是让百姓真正拥有土地，以确保农税和民心。
一个，是唯才是举。
再加上他后世眼光的一板斧，商业。
除此之外，皆是用后世人的眼光，模仿复刻历朝历代的成功经验。
“甘郡守好生洒脱。”一道女声突然出现在甘罗身后，打破了这份悠然自得的氛围。
甘罗勒停马匹，转头，就看见一名红衣女子。
这女子，她的双手犹如火焰般赤红，并且呈现出奇异的银色花纹，指甲漆黑如墨，诡异之极。
整个人的气质，乍一看，妖艳动人。
可甘罗却从她的眼眸中，看见了心狠手辣，没有丝毫感情色彩的冰冷。
“阴阳家，火部长老，大司命。”红衣女子自我介绍道：
“相信以甘郡守的才智，已经猜到我会出现在这儿的原因了。”
“精通傀儡术的甘郡守，更应该知道，阴阳家会是你的不二之选。”
“条件？”甘罗平声静气道。
“左护法。”大司命轻道，心里却在想着，东皇阁下，为什么会给一个还没加入阴阳家的小屁孩，这么高的待遇。
“不够。”甘罗轻轻摇头，道：“得再加上研习所有阴阳术的筹码。”
“相信我抵达巴郡就任前，你会告知我最后的结果。”
“当然。”大司命正色应声，心底却在嗤笑甘罗不知天高地厚的贪婪。
研习所有阴阳术……只有东皇阁下才能如此。
……
五天后，黄昏。
不紧不慢的甘罗，抵达巴郡郡治，江州城外。
一辆马车静静的停在官道中央。
阔别数日的大司命站在马车后边，脸上带着假笑，望了过来。
马车左右两边，分别站着一个面容一模一样的少女。
两人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一个穿的黑裙，一个穿的是白裙。
大司命率先开口说道：“东皇阁下同意了护法大人的要求。”
“命我和少司命，携部分阴阳家典籍与武学，护送给护法大人。”
“并命我等侍于护法大人左右，随时回宗护取典籍武学，供大人研习。”
“嗯～”甘罗缓缓点头，下马，登上马车。
阴阳家的人，而且还两部长老，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他的左右。
虽然有很大的弊端，但也有不菲的利处。
无法评说好坏。
大司命与少司命黑、白，随之上了马车。
甘罗的坐骑，就那么被抛弃在了官道上。
大司命赶车，黑、白二人，随甘罗进了车厢。
甘罗蛮好奇的看了二人一眼。
大司命已是后来那个大司命，少司命却是黑、白姐妹花。
收回目光，甘罗随意拿起车厢内的一卷书册，开始拜读。
阴阳家能拿出竹纸书册，想来是早已暗中大量购买竹纸，用来抄录自家典籍、武学。
没过多久。
马车停在了巴郡郡府门口。
甘罗下车拿信物表明身份，与郡丞简单聊了几句，因为天色太晚，就和大司命、少司命三人，住在了郡府后院专供郡守的住宅。
准备明天再见郡府的主要官员。
入睡前。
黑、白将马车内的书册，全部搬进了书房。
甘罗全部粗略翻阅了一遍，就回卧房睡觉了。
明天还有巴郡的事处理，阴阳术，不必急于这一时。
简单的翻阅，也让他心里有了个大概。
这次送来的半车厢书籍中。
只有三门阴阳术，其他的，都是阴阳家的学术书籍。
百家武学有个非常大的特色。
若是不通其学识核心，便无法掌握武学关键，甚至连皮毛，都无法掌握。
这也是阴阳家这次送来的书册中，有那么多阴阳家典籍的主要原因。
三门阴阳术。
分别是聚气成刃、阴阳傀儡术与摄魂傀儡术。
正是原本的甘罗后来加入阴阳家所精通的主要阴阳术。
虽然很是离谱，但甘罗还是没有过于忌惮，阴阳家占星律的能耐。
他们再有能耐，还能占出他是穿越者不成？
……
翌日，上午。
甘罗召集郡府主要官员，聊了聊。
没有着急大刀阔斧的施行自己的政令。
郡和县、乡有着本质的差距。
而且巴郡可没人罩他。
连个应援的都没有，就急不可耐的烧新官火。
怕是最后连自己怎么烧死自己的都不知道。
就这样。
甘罗一边接洽巴郡的公务，一边拜读研习阴阳家的学识武学，静静等待。
等待可以让他烧火的时机。
上任第八天。
甘罗等待的时机，终于出现。
外出巡视的郡监察御史，送来文书，严词斥责巴郡下辖一县的县令。
江阳县县令，巴郡郡丞的妹夫。
秦国各郡，有四个实权高官。
郡守，郡的最高长官，负责掌管下属各县的事务，并监管县令或县长。
郡丞，是郡守的副手，协助郡守处理政务。
郡尉，则是负责掌管郡的治安和军事防务的官员，相当于郡的军事长官。
监御史则是负责监察郡守和其他官员的中央官员，他们的职责是监管郡守和其他官员的行为是否合法合规，并及时向中央报告。
按照惯例，巴郡郡守高升或迁职。
接任郡守的人，除了朝廷任命以外，最有可能接任的，当数本郡郡丞和郡尉。
甘罗的到来，在郡丞与郡尉眼中，就是抢了他们的郡守之职。
暂代郡守，他也是郡守。
所以，甘罗前几天的公务，开展的不是特别顺利。
虽然没有明显的阻挠，但也没有明显的作为。
……
郡府，正堂。
甘罗将郡监御史的文书，递给郡丞和郡尉二人传阅。
看看二人的态度，再决定动手的力度。
“大人……这……”郡丞想要为自己的妹夫说两句好话，一时竟无从说起。
他妹夫是什么德行，他一清二楚。
何况，还被郡监御史抓了个现行，铁证如山。
“郡内县令犯法，自然要依法处理。”郡尉闷哼哼的说道：
“不过，属下以为，念在其多年苦劳，倒可稍加宽恕。”
郡尉不同于郡丞的最大一点，就是秦庄襄王把巴郡和蜀郡的兵权，交给了甘罗。
而且他头上，除了甘罗以外，还有裨将王翦。
所以，甘罗能给他挑刺的机会，很多。
这也是甘罗这几天没有受到阻挠的主要原因。
“嗯～”甘罗用鼻音应了一声，转头问道：“郡丞以为如何？”
“下官听从大人安排。”郡丞知道，他已经没有与甘罗相争的机会了。
一个江阳县令，若是保不下来。
甘罗大可顺藤摸瓜，将他举荐的人一网打尽，最后，再把他一块搞掉。
“这份公文你们看看。”甘罗又给二人递过去一份文书，说道：
“江阳令的罪责，依法处置，应判三年刑罚，其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应为五年。”
“郡内与下辖各县，类似刑徒，不在少数。我有意征调所有刑徒，修整官道，以劳代囚。”
“若代囚中途，微末功劳、兢兢业业等等，皆可酌情减轻罪责。”
“若是立下大功，封官拜爵，未尝不可。”
“二位，以为如何？”
“彩。”郡丞当即眼前一亮，他既为妹夫感到高兴，又实心为这个处置方法喝彩。
他这会，明白了一些秦庄襄王提拔一个毛头小子代理郡守的原因了。
“大人英明。”郡尉接着表明态度。
“日后，郡、县案件，除了必判罄竹难书的死刑等重刑外，罪囚，应皆以劳代囚。”甘罗继续说道：
“此外，修整官道的饭食，最好出工钱，寻大秦阵亡将士遗孀烹饪。”
“同时，为确保官道早日豁通，兴巴郡之治，当适当招收些许百姓作工。”
“诺。”郡丞应道。
他只是单纯的讨厌甘罗抢了很可能到他手里的位置，但并不否认，他打探来的，甘罗在繁县的作为。
恰恰相反，他还很赞同。
接着。
甘罗又说了下招工的数量，修整官道的规模、库房税收的调用程度等等，就将一箩筐的琐事，交给了二人处理。
同时，命郡丞于江州城外，督造港口，大力发展漕运。
……
施政顺利。
甘罗在阴阳术上的修炼，也很顺利。
尤其是阴阳傀儡术和摄魂傀儡术。
郡府，书房。
眼见甘罗不到一旬就站稳脚跟，大司命说话时不由得带了几分敬意，“大人，这些书，我都得带回去。”
她虽然没在官僚体系之中，可身为百家大派的高层，七国官僚体系的勾心斗角有多狠，她还是知晓一些。
“这几本也带回去吧。”甘罗将记载‘聚气成刃’、‘阴阳傀儡术’、‘摄魂傀儡术’三门阴阳术的书册，也递给了大司命。
穿越后，他没啥金手指，但有个逆天的本事。
过目不忘。
记下的东西，一辈子会不会忘，他暂时还不知道。
但起码在几年时间以内，一个字都不会忘。
“是。”大司命若有所思的接过书册，与黑、白姐妹将书册全部搬进来时驾驭的马车中，驾车离开了郡守府。
只给甘罗留下了足够她来回这日内，拜读的书籍。
大司命再次返回时，没有带来任何阴阳术。
只带了更多的阴阳家学识的书籍。
对此，甘罗，一如既往，用心咀嚼。
……
是夜。
甘罗吃完晚饭，去书房读书。
同在书房的黑、白姐妹跟个摆件一样，静静坐那儿，一言不发。
大司命忍耐再三，还是没忍住，问道：“大人，我离开江州城再返回。”
“中间相隔不足一旬时日，却见江州城比我离开时，繁荣了两成有余。”
“大人的纸铺固然有不俗的吸引力，可似乎并没有能令一座城池繁荣几分的能力。”
“不知大人是怎么让江州，变成这番模样？”
甘罗放下书册，搜了搜眼睛，反问道：“在你的认知中，赤贫的百姓，有了钱财以后，会干什么？”
“花少量的钱，买粮、买布，再把剩下的钱，存起来。”大司命立马回道。
阴阳家固然神秘，但她也因为阴阳家的任务，多次行走江湖。
世间百姓，她自问，有一定的了解。
“不错。”甘罗平声静气道：“你说的这种情况，是百姓突然有了一笔意料之外的钱财的表现。”
“如果百姓忽然有了一个稳定的钱财收入来源。起初，他们会和你说的一样。”
“但，时日稍长，他们会尝试着改变自己家的生活。比如：买些平时不舍得吃的肉菜。”
“百姓花钱了，粮铺、布行、盐铺、等等，都会有营生，这些买卖，自然会有商税诞生。”
“郡府收来的商税我用来干什么了？”甘罗自问自答道：“还是当作工钱发给百姓。”
“产粮、织布等等，巴郡比较匮乏，能够供应巴郡挣到钱财的百姓。”
“可是，擅长此等的蜀郡和南郡的商贾，却不这么认为。”
“所以，更多不同种类、质地的货物，进入了巴郡。”
“百姓无心也无力购买此前可能见都没见过的货物，但巴郡大大小小的贵族，有这样的财力念想。”
“一来二去，繁荣的假象，就产生了。”
大司命又问道：“巴郡的商贾，想必也会效仿外郡商贾，转运本地特产，去外地兜售。”
“这样一来，岂不是巴郡赋税的一大损失？”
“不能这么想。”甘罗抿了口清茶，笑道：“巴郡商贾的货物从哪儿来？”
“还是来自于百姓，商贾有了货物，意味着又有一些巴郡百姓，挣得了些许钱财。”
“巴郡商贾缴纳的税收，缴纳在任何一个郡，都是大秦的，最后还是要用在大秦子民的身上。”
“若是大家都如此计较，巴郡哪来的税收？”
大司命不以为然道：“大人为国为民的想法，令人钦佩，可是，不是所有人都会这么想。”
“哦～”甘罗轻哦一声，想听听阴阳家有什么情报。
“据我所知，以华阳太后为首的楚系一脉，似乎想将南郡彻底掌控在自己手中。”大司命脸上挂着标志性的轻笑，说道。
“南郡的天，大半不就是楚系的么。”甘罗也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无所谓道。
“大人不担心楚系坏了您的好事？”大司命不解道。
“楚系只要不傻，就不会错过这个敛财和收揽民心的机会。”甘罗自信满满的说道：
“而且我相信，如果楚系一脉真和你说的一样，南郡非但不会被楚系一脉掌控，楚系一脉，反而会彻底失去插手南郡事务的机会。”
“这是为何？”大司命又问道。
“南郡，现在是大秦的南郡，不是当年的楚国国都。”甘罗蔑笑道：
“楚系一脉在南郡的影响力越大，他们在朝堂受到的打压就会越大。”
“在这等大是大非面前，哪怕是与楚系同进退的韩系、齐系等同为外戚的盟友，也会立马放弃楚系一脉。”
大司命想要反驳，却又不知从何处说起，闭口缄默。
……
嘴上虽然特别犟，但甘罗还是把大司命的话放在了心里。
接下来的几天。
安排与商业有关的诸多公务时，有意无意的下了几道看起来比较多余、且毫无意义的命令。
与此同时。
甘罗加快了对南方各国情报刺探的力度。
若非巴郡日益兴盛的商业做了遮掩，他的小动作，肯定会暴露在各方势力眼中。
这日。
郡丞的一番话，差点让甘罗以为他的动作暴露了。
“大人，吸引夜郎、滇人等南方小国小族来郡内交易，于民有利、于国有利。”郡丞疑惑道：
“如今，郡内商贾频频南下，南方各国族亦有商队不断北上。”
“交易货物的数量，日日迭升，若是命边关官吏收取关税，定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届时，大人诸多为民谋利之政令，便可多管齐下，齐头并进。”
“而非与眼下一般，苦于郡府库房钱财，而进展缓慢。”
甘罗微微颔首，道：“郡丞此言有理，但，不取关税，是朝廷的政令，我们岂能擅改国政。”
见郡丞眼神闪过失望的神色，甘罗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们可以变通一下嘛。”
说着，起身指着背后的舆图，说道：“我们可以在边关内外，设立互市。”
“命商贾于互市之内交易，便于管理的同时，收取市税。”
“大人英明。”郡丞越听眼睛越亮，巴郡商贾的利益，何尝又不是他的利益。
大官豪族的身后，哪个还没有点营生。
郡丞逐渐回过神来，问道：“关内不过一道命令的事，关外互市，如何让邻国同意我们的官吏收取税收？”
“你还想在关外收税？”甘罗没好气的说道：“收税想都不用想，但是，关外互市，必须要让我们的军队和官吏入驻。”
“让我们的人，给邻国兄弟，指点一二。”
“是。”郡丞朗笑道。
军队和官吏入驻了，收商税，不是迟早的事。
可他哪知道，他打算收羊毛的地方。
在甘罗眼中，和巴郡一样，是自己的地盘。
“辛苦郡丞了。”甘罗客气道。
“职责所在。”郡丞连忙起身，应声之余，离开了正堂，去安排互市的事。
郡丞离去之后。
甘罗立马提笔写信。
内容正是互市如何打造、管理等等细节。
写完之后，命人去蜀郡送给王翦。
让王翦知晓的同时，转送给蜀郡郡守，蔡泽。
互市需要小股军队参与，名为驻守，实为刺探情报。
而这种事，王翦肯定会干的比他好。
告知蔡泽。
一来，是征伐南方各国族时的粮草辎重，大头得靠蜀郡。
二来，是感激蜀郡的几个之前照拂他的高官。
三来，则是他不想将入仕起点的蜀郡放弃。
日后，他还会不停的通过这样的方式，加深他在蜀郡的影响力。
以便日后插手蜀郡。
甘罗只是一个巴郡的代理郡守，可也没有规定说他不能干预别郡事务不是。
官官相护，官官相通。
几千年来，都没有变过的道理。
甘罗还是知道的。
哪个当官的在主政疆域之外，还没点人脉。
从而影响到外郡或外县的个别事件的走向。
……
数日后。
蜀郡，繁县。
王翦接到甘罗的来信时，他正好在和来繁县视察的蔡泽小聚，商议蜀郡驻军轮流整训之事。
蔡泽再怎么说曾经也是大秦的相国，看待很多事务时，所站的高度和眼光，与寻常地方的官吏，有很大的不同。
当着蔡泽的面，王翦快速阅完甘罗送来的信件内容，直接递给了蔡泽，“纲成君，巴郡甘郡守的来信，托我转交于你。”
“甘郡守的信。”蔡泽接过信件，急速浏览过一遍之后，又忍不住从头开始，慢慢复读了一遍。
罢了，感慨道：“甘氏，少年英杰，天下人终究还是小瞧了他。”
如之前所言，蔡泽很快就联想到了将互市，在秦国与异族交接的各处边关架设的场景。
如：正西边的氐羌、西北处的月氏、正北方的匈奴等等。
他可不认为，这是甘罗为了收取商税而巧立的一个名目。
互市之策，实为深思熟虑的久远国策。
“甘氏英杰与其祖，可为大秦一则美谈。”王翦不由得再次拔高对甘罗的看法。
他估计，蔡泽此次跑来军营，就是已经察觉了些许蛛丝马迹。
但甘罗光明正大的促使蜀郡跟随他图谋南方各国族的脚步，甚至是干预蜀郡政务的作为。
让他看见了截然不同的一面。
任何时候，想成大事，嬴的手段，定是光明磊落、堂堂正正。
阴谋诡计固可成一时小利，但绝对不会走的太长远。
现如今，甘罗以利诱导的办法。
任谁评说，最过分，不过就是一句狂妄罢了。
谁又能想到他这封信背后所隐藏的真正含义。
王翦不确定，但总有一种感觉，甘罗的这封信件，恐怕不仅仅是局限于为未来征讨南方各国族提供便利。
他兴许还对蜀郡，抱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
作为历史上屈指可数的功高震主却能全身而退的人物之一，王翦的政治嗅觉，岂是一个简单的敏锐能够形容。
可偏偏这样的人，总是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以掩饰自己的锋芒。
巴郡。
“尸神咒蛊、读心术、九宫移魂术。”
用一个月的时间，甘罗就将阴阳术修炼到了第二个境界，幻境诀。
大司命给他再次带了三门颇为高深的阴阳术。
阴、阳并不是独立的，他们互为表里，互相对立，同时也不断转化，由此阴阳术应运而生。
从施展手法上，阴阳术可以分为术、诀、咒、律、法五种。
从境界修为上，则可分为炼金、幻境、控心、占星、易魂五层。
每提升一层，都需要修炼者付出成倍的努力。
在这五层之上，还有更为强大的阴阳咒印，相传因为太过邪恶而成为了禁术。
一旁的大司命和黑、白姐妹，看着甘罗研习三门阴阳术的样子。
深深为甘罗在阴阳术的天赋，感到震惊。
也为东皇阁下的眼光，感到钦佩万分。
如此天赋，一个左护法，算的了什么。
恐怕阴阳家几百年的历史中，只有那个‘阴阳术第一奇女’的焱妃，能与之比肩。
此时此刻。
甘罗的心中，想的正好也是焱妃这人。
原本的甘罗本就有的根骨，加上他和原甘罗的天赋，产生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至于甘罗所想，除了他多久能赶超焱妃，还有阴阳家此时的东君、右护法月神。
这么长时间，足够他了解，阴阳家最起码的内幕。
东君、左右护法和五部长老等高层。
左护法空缺，所以他有了可趁之机。
火部、金部、水部、土部长老是日后的长老。
东君、右护法和木部长老，依旧还是老一辈的人。
也就是说。
日后的东君焱妃和月神乌断，目前只是阴阳家重点培养的极具天赋的弟子而已。
……
郡守府，书房。
黑、白姐妹罕见的开口。
二人长时间闭口不言，以至于让甘罗以为，这姐妹两人，和日后的少司命一样，不会说话呢。
只听前者问道：“大人传信蜀郡，莫不是想掌控蜀郡？”
“阴阳家的情报我应当给予足够的重视。”甘罗既没有说否认的话，也没有说承认的话。
但是，这句变相承认话，忒过明显。
“秦王虽有王印，但朝廷政令依旧由各大派系争论，胜者即为朝堂放下政令。”白接着说道：
“大人作为的胜负成败，仍然掌控在吕不韦和楚系一脉等权臣、派系手中。”
“这样的努力，真的有意义吗？”
甘罗颇为诧异的看了眼黑、白姐妹花，这个问题，应该只是她们姐妹的疑惑，而不是阴阳家的困惑。
以东皇太一的才智和阅历，还不至于问出这样的问题。
“秦王政并非东方六国的君王那等庸碌之辈，看似掌有秦王御玺，而无实权。”甘罗幽幽道：
“事实是，他若坚持己见，有着急证明自己的嬴姓宗室和老牌贵族的支持。”
“王令虽难却能正常颁布，他不争的原因，在我的认知中，应当是朝臣的主张，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或者说，吕不韦或楚系外戚等朝堂派系，没有让他的王权旁落，他这王上之尊，仍是的的确确的王尊。”
黑又问道：“可大人为什么觉得，秦王会为了支持大人，而与重臣争论甚至是撕破脸皮。”
“因为我的所作所为，会让秦国，更好。”甘罗淡淡说着狂妄至极的话语。
“……”黑、白姐妹没有继续追问，她们有些理解不了甘罗的自信和对从未见过的秦王的信任，来自于哪儿。
……
不足一旬的时日。
巴郡与南方各国的边关之内的互市，轻易间矗立。
或是受巴郡郡府一月来的作为，与南方各国族有生意往来的巴郡商贾，纷纷响应郡府的号召，进入互市做起买卖。
当然，这是官府对外的说辞。
实际上，是郡丞为首官员的家族身后的商贾领头，中小商贾效仿。
不效仿也行，有大把的税吏与他们一起畅谈人生。
巴郡郡府，正堂。
“大人。”郡丞汇报过互市的详情，转移话题，道：“我听说，蜀郡也在边关开始设立互市。”
“甚至，蜀郡郡守纲成君，还将互市一策，呈禀王上。”
甘罗头都没抬，“我托王翦将军转告蔡泽，希望蜀郡也这般作为。”
“蔡泽上报朝廷，可能是觉得大秦于边关各处设立互市，会有一番作为吧。”
“原来如此。”郡丞讪笑道。
互市尽管是甘罗提出，可若是只在巴郡搞。
他忙前忙后的操办，日后功成，也会分润一份不小的功劳。
迁调其他郡郡守乃至进入朝堂中枢为官，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甘罗将互市告知蔡泽，以蔡泽昔日相国的分量。
互市的功劳，他可能连汤汤水水的都捞不到。
“加快关外互市的进程，月底务必要保证关外互市开始运营。”甘罗从蔡泽的动作中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如果，朝堂吕不韦等派系的人察觉他依托互市刺探敌情的事。
征伐南方各国族的时间，必须提前。
否则，一定会被吕不韦、军方贵族、楚系一脉等派系制止。
抢夺开疆拓土的机会和功劳。
提前开战，甘罗对王翦这位战国四大名将有十足的信心。
但是，肯定会产生不应有的伤亡。
近两个月的等待，也就没有了意义。
与郡丞聊了一会，待其离开后。
甘罗立马提笔写信，告知王翦。
若时不我待，立马出兵。
包括出兵的理由，也给王翦写在了信中。
没有理由，就找些理由呗。
比如：秦国商贾被无故扣押、死亡、财物损失等等。
理由有的是。
实在不行，先把毗邻且情报刺探的差不多的夜郎国、邛都、廉莫三地拿下。
再慢慢谋取滇国、滇人、昆明等地。
……
信件隔了一天，就送到了王翦手中。
王翦看过以后，当即喝道：“来人，召众将速速前来议事。”
相比仅凭知晓历史脉络和剧情走向的甘罗，更清楚朝堂重臣的脾性和朝廷局势的诡谲。
蔡泽的作为，属实出乎他的预料。
但他能理解蔡泽想要抓住每一个机会，站队新王，以保身后之事的想法。
可面对这种侵害他和盟友利益的作为，理解归理解，必须得先下手为强。
哪怕让甘罗大有一番作为的互市之策短时间内毫无成就，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内被搁置。
与蜀郡同僚闹翻脸，他也得这么做。
不久。
军中将领先后进入中军大帐，“将军。”
王翦开门见山道：“日前，大秦一支商队于关外为外族劫夺货物，惨遭杀害……甘将军有令……”
不待众将置疑，王翦直接命令道：“李曲侯，率本部兵马自……卫曲侯……”
“是。”接到命令的众将，不经言语交流，快速达成隐晦的共识。
开疆拓土的功劳他们肯定有，罪责可没有他们的份，他们只是奉命行事。
听着王翦的命令，他们哪能听不出，大秦将要长久占据夜郎国乃至邛都、廉莫的意思。
……
甘罗收到消息的时候。
王翦已经率领两万大军深入夜郎国，且已攻占百余里疆域。
而且消息还是大司命告诉他的。
看见甘罗满不在乎的神色，大司命问道：“大人从一开始建造互市，鼓励商贾进入邻国，就是为了夜郎国？”
不仅是她，天下大多数人，应该都不会鄙夷甘罗为了爬上高位的这种行径。
“不是。”甘罗目光停留在书册上，头也不回的说道：“百濮、百越，皆应取之。”
“百越？”大司命回想了一下百濮、百越与秦国以及七国的地理位置，语气很是肯定的说道：“然后就是楚国。”
“嗯～”甘罗用鼻音做了回答。
知道他想吞并百濮、百越之地，看出之后图谋楚国的计划，不足为奇。
“吕不韦、楚系等各方势力的人，恐怕不会让大人如愿。”大司命接道。
甘罗爬上高位，对阴阳家的好处，不言而喻。
她是真心期待甘罗的成功，东皇阁下也是。
不然怎么命她调动阴阳家的情报网，给予甘罗最大的支持。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甘罗淡淡说道。
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手中书册之上。
只因，回阴阳家取书籍武学归来的大司命，这次给他带来的阴阳术，名为‘魂兮龙游’。
东皇太一不可能不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
却仍满足他研习所有阴阳术的要求。
就很值得咀嚼。
大司命看了眼明显无心聊天的甘罗，明智的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她有自知之明，哪怕甘罗不研究魂兮龙游，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和她多说。
她也知道，阴阳家没有得到甘罗的丝毫信任。
当然，阴阳家对甘罗的信任度，同样为零。
与其花大气力去验证不知真假的消息，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
夜郎前线。
王翦看过送来的捷报，立马下达了进一步扩大战果的命令。
接连几道命令下达过后，提笔写下昨日的战果文书和奏疏，文书给甘罗，奏疏给朝廷。
虽然他每天都会将前一日的战果，派人送给甘罗。
但路程的遥远，让阴阳家的情报，先一步闯进甘罗耳窗。
“夜郎、邛都、廉莫三地，足以再设一郡……”处理完诸多事务，短暂的空闲时间，王翦用于思索这次仓促开启的战争结束后的余波。
秦王的尴尬地位和朝廷的诡谲局势下，即便是王翦手握先王遗命，也没有太大信心。
思虑许久，王翦再次提笔，写下一封送往咸阳的信。
他和甘罗扛不住，那就再拉个人进来。
……
半旬后。
大司命带着标志性的笑容，转述阴阳家搜集到的情报，“王翦派人快马加鞭给蒙骜送了份信，具体内容，尚且不知。”
甘罗沉默片刻，道：“给你们一个小建议，不要再追查此事。”
“阴阳家追查暴露，会影响大人的布局？”大司命问道。
“没有布局，谈何影响。”甘罗无所谓道：“但，日后肯定会有人介意我阴阳家的身份。”
他几乎把话说明了，阴阳家这么做。
会给很多人留下一个印象。
他与人合作，会监视刺探合作者的一举一动。
除非无可奈何，否则，不会再有人与他合作。
“属下明白。”大司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问道：“蒙骜虽贵为秦国三大将军之一，可他的分量，似乎不足以与吕不韦、楚系等派系抗衡。”
“还有急于证明自己的嬴姓宗室、老牌贵族在一旁虎视眈眈。”
“很可能会造成一个秦国放弃南方各国疆土，反而掉头惩戒大人和王翦的结果。”
甘罗轻笑道：“在我看来，如今的局面，如果借用外力，可能只有蒙骜，有能力平复此事。”
“吕不韦、楚系等派系，第一想法不是自己能不能分润此战的收益，而是怎样才能让其他派系，吃不到此战战果。”
“抱着如此初心的争夺，谁都无法品尝战果的芬芳。”
“蒙骜所代表的军方贵族则不同，不论战局扩大亦或是大为不利，军方贵族势必要下场处理。”
“偏偏虎狼秦师之中，朝堂实力最为强劲的吕不韦、楚系，都没有过多的话语权。”
“嬴姓宗室和老牌贵族，也是如此。”
“军方中，麃公、王齮、蒙骜，虽然同为秦国将军，可是前二者在军中的影响力，加一起还比不上蒙骜。”
“原因想必你也清楚，麃公有将军之位，是他宗室的身份所铸就。”
“王齮固然有些许才能，可他老牌贵族的身份，注定不为历任秦王重用。”
“只有蒙骜，与几代秦王打压宗室、老牌贵族没有关系的蒙骜，和秦国根基深厚、历史悠久的楚系等外戚没有关系的蒙骜，极受重用。”
“我想，这也是秦国几代君王，发动蚕食三晋的战争，几乎都由蒙骜挂帅出征的根本原因。”
“而蒙骜所代表的军方贵族，准确的说是几代秦王培养的新贵族。”
“看起来实力不显，实际上，却牢牢掌握着秦国命脉的非常重要的中高职权。”
“顶层的争夺，最后的实施结果，依旧由这一批人经手执行。”
“不争，不是没有争的实力，而是于他们的处境而言，争了，只会让所有派系共同打压。”
“或许，这也是历任秦王努力的结果。大家可以站在最高层争取利益，但不动摇大秦的柱石。”
“所以，这一派系，才会被大家选择性忽略。”
“……”
看着侃侃而谈的甘罗，大司命和少司命黑、白姐妹眼中，其身形与阴阳家掌门的高大身影，渐渐融合。
“与蒙骜合作，是甘罗最好的选择。”
东皇太一的话，此时此刻，不停的在她们耳畔回响。
尽管掌门没有给她们详细剖析，但告诉她们的答案，却和甘罗的剖析结果雷同。
东皇阁下将左护法之位，给予甘罗这个还未加入阴阳家的少年的行径，她们又理解了几分。
“蒙骜自进入秦国以来的表现，不像是一个轻易参与朝政纠葛，利益纠纷的人。”大司命轻道。
“他会的。”甘罗没有说原因，因为这只是他自己的分析。
尽管他对自己的猜测有足够的信心，但他还没有自负到认为自己的判断，百分百不会出错。
“大人，夜郎捷报。”大司命到喉头的话语，被门外突然传来的话语打断。
“将军请进。”大司命开门，客气邀请门口的巴郡驻军将领进入书房。
“多谢。”驻军将领还以客气，他听同僚说过，郡守大人身旁的三个女子乃是百家的高层人物。
宰相门房七品官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大人，王翦将军派人送来的捷报。”驻军将领一进书房门，二话不说，直接切入正题。
“好。”甘罗接过捷报，道：“王翦将军从巴、蜀两郡各抽调了一万大军出战。”
“巴郡防务、驻守诸事，还需将军多加操心。”
“末将职责所在。”驻军将领语气很是恭敬，说完就离开了书房。
白问道：“大人，他为什么这么客气？”
“王翦率领的大军，除了王翦本人以外，所有成员都是来自于抽调的两郡驻军。”甘罗淡淡道：
“战争，尤其是这种开疆拓土且为亡国之战的战争，是军功最大的。”
“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中层将领，想要更进一步，单凭人际关系，是爬不上去的。”
白仍有些许疑惑，“他想让大人派他去前线参战获取军功我能理解，可他哪来的信心，自己一定会获得军功？”
“秦国军功爵，让秦国百姓看见了一条晋升的康庄大道，替秦国培养出了威震天下的虎狼秦师。”甘罗幽幽说道：
“这条康庄大道的未来，让已经获得爵位的人，更加痴迷；没有获得任何东西的人，也在尝试效仿这些小有成就的人。”
“可事实却是，自商鞅变法至今，站在秦国高层的将领，几乎没有一个是出身于贫苦百姓之中。”
白继续发问，“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舍命相搏？”
“兴许，从一开始，参军的百姓就没有追求秦国武将顶峰的将军乃至国尉之位。”甘罗应道：
“他们追求的，只是有个中低层爵位，从而改变靠老天爷吃饭的生活。”
“只不过，成功得到最初追求的人，往往不会满足享受现有的，他们会奔着更好的去。”
“大人会帮他吗？”白问出了一个她自己都觉得傻的问题。
“会。”甘罗的答案却更令人吃惊。
言罢。
看完捷报的甘罗，当即提笔书写军令。
别忘了，巴、蜀两郡的军权，在他手里。
这也是他第一次插手军事，下军令给两郡驻军的中层将领。
眼见甘罗书写军令，而刚刚又是如此回答白的问题。
大司命和少司命黑、白姐妹三人，忍不住偷窥甘罗书写的军令。
其上繁多的内容，更是让三人大吃一惊。
与其说是一份军令，倒不如说是几十份调令。
但却也能说成是一份军令。
无他。
甘罗给驻守巴、蜀两郡的六个中层将领下令，分批押运护送大军粮草辎重去往前线。
又命几个留守两郡的将领，移防或扩大了他们驻守的地域，驻守疆域的同时，整兵严训，做好随时参战的准备。
之后又去信王翦，让押送粮草的队伍，替换军中受伤或作战时日较长或已立军功较多的将士，回郡驻守。
诸多命令的核心。
就是把两郡的八万驻军都拉出去，轮流参战。
并严令王翦，于年底之前，务必拿下夜郎、邛都、廉莫三地。
把夜郎、邛都、廉莫三国，当作实战练兵的磨刀石。
“大人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大司命忍不住说道：“临阵换将可是兵家大忌。”
“王翦肯定不会把押运粮草的队伍，第一时间就派去主战场。”甘罗无所谓道：
“派去的队伍，只会先去战场边缘，参加小规模战斗，适应战场。”
“可是……”大司命欲言又止。
因为甘罗起身，离开书房，让人去传军令了。
而且，她不觉得，甘罗会给他解释自己这么下令的具体原因。
……
翌日。
甘罗的诸多军令的好处，已然初显。
议事之时，郡尉、郡丞的恭敬之态，再次深化三分。
本地的驻军将领，大多数要么是他们的小派系的依附者，要么是自家姻亲或姻亲的姻亲之类。
甘罗下军令，就是给了这些人，一个机会。
机会给了，能不能立下军功，更进一步，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大人，与夜郎开战，互市作废，郡府又得为大军提供粮草辎重，郡府府库，骤然吃紧。”郡丞直白道。
“攻占的夜郎国之地，名义上由军方暂管，实际由巴郡代为治理。”甘罗先是画了个他轻易就能让其实现的饼。
然后，才道：“府库钱粮短缺一事的话，先抽调使用年底送去朝廷的税收。”
“这……”郡丞不是没想过，但这个念想一诞生，就被快速掐灭。
私自挪用赋税，一旦事发，可不是什么小罪。
“与夜郎开战的事，朝廷的命令，应该很快就会下达。”甘罗淡淡道。
郡丞和郡尉立马闭嘴。
如果朝廷支持这一战，离前线最近的巴、蜀两郡府库的钱粮，肯定会调拨大军使用。
可若是朝廷不支持，问罪的话，手握虎符的甘罗和领兵出战的王翦，肯定会被第一时间问罪。
到那时，于甘罗而言，一个抽调应上缴朝廷赋税的罪名，有或没有，并不重要。
“大人，要不要在新县，和东边的百越，建立互市？”郡丞俨然一副将夜郎国领土当作巴郡领土的姿态，问道。
“不必。”甘罗否决道：“和夜郎国的互市，已经给百越种下了失信的印象。”
“与其花时间和精力获取百越的信任，还不如专心发展已有商业。”
郡丞微微颔首道：“若是商贾出境呢？”
“军方治理，我等无权允许商贾出境。”甘罗淡然道。
郡丞和郡尉了然一笑，这可比互市好多了。
当然，府库该有的钱财，不能少咯。
跟着这样的领导办事，虽然风险奇大，但他们就是喜欢这种紧张而又刺激的感觉。
……
夜郎前线。
王翦正准备下令让大军休整几日，再发动攻占夜郎国都，彻底灭其国的战斗。
甘罗八百里加急的军令，送了过来。
翻阅过后。
王翦沉默片刻，自言自语的轻声呢喃道：“难不成他是想拿下百濮、百越以后，东进灭楚？”
至于甘罗楚人的身份，压根就不在王翦的考虑范围之内。
战国名臣谋士，出走故国，于别国出仕强国，最后征讨故国者，比比皆是。
秦国能有今日，东方六国的人杰，功劳可比秦国子民，大太多了。
呢喃过后。
王翦开始执行军令，调第二梯队担任主力，命最前线的主力，往后撤退。
并从后勤辎重部队，调人填充主力部队。
押送粮草辎重而来的将士去向，已然无疑。
……
巴郡。
甘罗傀儡术精进后，每隔几天，都会将自己造纸的傀儡加强了一番。
一家纸铺，门口的长龙，着实让人欣喜。
等他回到郡府，刚到门口，就见门口来回徘徊的郡丞，几个大跨步近前说道：
“大人，朝廷来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