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懿陆徽时最新章节内容_沈今懿陆徽时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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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今懿陆徽时是小说《肆吻玫瑰:交易来的老公又欲又野》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乌苏泡仙贝写的一款豪门总裁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肆吻玫瑰:交易来的老公又欲又野》的章节内容

沈今懿陆徽时最新章节内容_沈今懿陆徽时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临近圣诞,伦敦又下了一场雪,宴会厅朦胧的光透过明净的窗淌入夜色。

沈今懿等人等得有些不耐,和同学打了招呼,独自到了二楼一角躲清静,窝在沙发里听着喧腾声昏然欲睡。

冬日毕业季,严寒的天气也无损UAL大学莘莘学子投身party的热情,今夜这场便是她所在的传媒学院在此开办的最后一场毕业酒会。

“Excuse me.”

意识沉浮之间听得有人说话,沈今懿缓缓睁开眼。

雾蓝的眼睛映入身旁壁灯暖色的灯光,静谧如秋日黄昏下流淌的多瑙河。

金发碧眼的男人身穿燕尾服,胸前别着白玫瑰,绅士优雅,一口慵懒的伦敦腔发出邀请。

“请问我有这个荣幸邀请这位美丽的女士共饮一杯吗?”

另一个会场过来猎艳的欧洲男人, 仗着一副好皮囊,搭讪的套路典型又老套,沈今懿一天能遇到八百次,拒绝得心应手。

“抱歉,我的未婚夫在等我。”

男人依旧笑得迷人,语气蛊惑:“多拥有一份快乐又何妨。”

沈今懿勾唇:“Love over gold.”(我们情比金坚。)

男人挑眉,露出遗憾的表情离开,去寻找下一个猎物。

此时另一侧传来一声嗤笑,沈今懿循声看过去。

不远处站了一位身材热辣,穿银色鱼尾礼服的白人女孩,金色发丝卷出漂亮的卷垂落,是她的死对头Amy。

“WOW ~”她靠着栏杆,冲大厅偏了偏头示意:“你情比金坚的未婚夫~”

沈今懿从她的语气中听出几分熟悉的奚落意味。

开学之初,两人结下梁子。

哪怕日渐落魄,old money仍自诩血统高贵,出言讥讽勤工俭学的中国留学生穷酸时,沈今懿挺身而出被记恨,中午她刚买的最新款Maserati就被人恶意泼了油漆。

她从来就不是甘愿受气的主。

确认了动手的人出自Amy为首的小团体之后,她当即叫人开来家中四辆限量版豪车,连同自己花花绿绿的Maserati一起,招摇又嚣张地在停车场围堵住Amy,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用同样颜色的油漆泼花了她的车。

泼完之后,车辆定损。

沈今懿当着律师和警察的面利落干脆地甩给Amy一张10500镑的支票,而Amy不得咬牙赔偿她21000镑。

自那以后,两人在校内水火不容。

路过的狗和飞过的苍蝇都知道摄影专业的沈今懿和Amy不对盘。这三年,她从专业成绩到职业高度全方位碾压,唯一能被拿出来讥讽的‘黑点’只有一个。

“多谢。”沈今懿站起身,慢悠悠道了声谢。

提起裙摆走出去与Amy错身而过,她似是想到什么,又走了回来,在Amy不明所以的表情中上前轻轻抱住她。

“ 毕业后我就要回国生活了,我想我们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

Amy下意识推拒的动作顿住,沈今懿松了手退开。

“我们可是死对头,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你这人真是奇怪。”Amy难掩疑惑,有些不自在地问。

“因为有你,我的大学生活多了很多乐趣。”沈今懿露出一个笑,“我不会删除你的联系方式,如果未来的某天你来中国,我想我会很乐意做你的导游。”

说完,她转身下楼,隐约能听到身后一句娇声嗔怪。

“讨厌鬼!我才不会来看你!来也不会找你的!”

沿着旋转扶梯向下,很快沈今懿就在宴会厅偏角见到了Amy口中的人。

她的未婚夫,陆憬然。

同样,也明白了为什么Amy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足够看清青年英气张扬的眉目,身高腿长,把正装穿出了桀骜不驯的感觉,怀抱一大束弗洛伊德玫瑰,正与面前的蓝裙少女说着什么。

少女背对着楼梯的方向,蓝裙是与奢华会场格格不入的普通平价的款式,看不见面容,但沈今懿不做多想,也知道那人是谁。

尤其是,她还看见陆憬然从给她的花束中取出一支花,递到少女手中。

陆二少没有进家里的公司,而是混迹赛车圈,创办了一个俱乐部,不似圈内别的公子哥那般莺莺燕燕环绕,这些年除了她这个正牌未婚妻之外,就只有楚烟与他有交集。

迎面碰见几名关系不错的同学,见到她之后个个都对她挤眉弄眼使眼色努嘴,好心提醒。

“Iris,take care,Cinderella captured the prince's heart.”(Iris,你要当心喽,灰姑娘俘获了王子的心。)

沈今懿眉梢轻挑:“So what.”(那又怎样。)

打过照面,她刚走下最后一级楼梯,欲朝着两人方向走去,陆憬然已经敏锐发现她的身影。

“一一!”

蓝裙女孩转过身,柳眉杏眼,下巴尖俏,是意料之中的那张熟面孔。

两人甫一对上视线,楚烟条件反射般将手中的花往身后藏,下一瞬又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悻悻地收回手。

沈今懿冷淡的神情在这一番略显滑稽局促的动作之下还是没有波动。

两人走到她身前。

楚烟先陆憬然一步急切解释道:“沈小姐,你千万不要误会,憬然是知道我毕业典礼上没有人送花这才好心分一支花给我的,没有别的意思。”

沈今懿看着她,神色终于有了几分变化,似笑非笑道,“别的意思,指的是什么意思?”

她长得漂亮,轮廓蕴含东方的柔美,但骨相立体,五官明昳,一袭重工镶钻黑色小礼服星光熠熠,更衬她矜傲,冷脸时,难免让人感到几分盛气凌人。

楚烟面色浮现几分难堪,轻咬住唇,呐呐道:“你别生气。”

陆憬然见气氛不对,揽过沈今懿肩膀,将花束捧到她面前,哄道:“一支花而已,有什么好计较的。”

将男人暗自维护楚烟的动作尽收眼底,沈今懿心若止水。

陆憬然是真不了解她,哪怕生气,她也不会折损自己的体面,公开和别人争男人。

扫过包装精致的花束,视线落在不明显的那一处缺角上几秒。

真美的一束花,可惜了。

三个俊男靓女的组合站在一处,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沈今懿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好奇视线,不愿在毕业之际还让人看一场好戏,耐住脾气接过花。

偏头对楚烟道:“楚小姐,多心了,我并不生你的气。”

她下巴一点:“我们还有安排,先走一步,失陪。”

说完,抱着花离开。

楚烟不由自主看向陆憬然,后者脸色明显不佳,目光落在沈今懿身上,临走前向她投过来一眼,点了下头算做道别。

门口的侍应生拿来沈今懿的披肩和包,陆憬然自觉接到手里。

大雪纷纷,车就停在会场出口,陆憬然刚抖开披肩,就见沈今懿随手把花递给一旁的侍应生。

“帮我扔掉,谢谢。”

陆憬然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黑着脸把披肩披到她肩上。

车上开了暖气,上车后沈今懿取下披肩叠好放到身侧。

她看向司机吩咐:“回公寓。”

“好的小姐。”

两人都被家里娇惯长大,脾气上来之后也都挂脸,司机瞧见两人神色,见怪不怪地落下后座的挡板。

起了争执先低头的人一向是陆憬然,这次依旧,车开出去不久后,他呼出一口气,去牵沈今懿的手。

“今天的事是我做的不合适,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他反思自己,的确不应该给别的女生玫瑰,沈今懿会生气很正常,丢了他送的花……也正常。

“今天就是碰见了,我平时和楚烟没什么联系……”

面对陆憬然的坦荡姿态,沈今懿却无力再追究,有些疲累地开口:“解除婚约吧。”

陆憬然足足愣了几秒钟才把短短的一句话听明白,满脸震惊与不可置信。

“就因为我给了别人一支花,你就要和我解除婚约?!”

就因为一支花吗?

是,也不是。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刚好在今天落下了而已。

浅绿的帽子,也婉拒了哈。

——快乐看文——

全糖小甜文,男主第三章就出现啦~

娇肆大小姐X腹黑高岭之花(摄影师X总裁)

谢谢观看。

不怪陆憬然反应这般大。

沈今懿出身港城沈姓世家,陆憬然是京市陆家二公子,两人门当户对,婚约自沈今懿出生起,由两家祖辈定下,已有20载有余。

如今两方老人只剩下沈今懿的外祖父与陆憬然的祖父尚在人世,二人婚事两家乐见其成,沈今懿现在已经完成学业,即将回国。

如无意外,婚事将近。

其实陆憬然对她很好,性子张扬不羁、桀骜难驯的人在她面前,就像是主动戴上嘴套的狼犬,甘愿为她俯首。

六年前,她的外祖母去世,她陪伴外祖父搬回故乡伦敦生活,陆憬然从那时起就不辞辛劳,频繁往返于伦敦与京市。

之后更是将赛车俱乐部部分运营迁移到伦敦,就是为了多陪伴她一些时间。

她曾经也认为,两人会按照大人既定的路线,走向婚姻的殿堂。

但到底是事不遂人愿。

第一次知道楚烟,是在学院院庆举办的蒙面舞会之后,舞会那日天气预报显示雷暴天气,陆憬然推了工作过来陪她,却在半途被一通紧急电话叫走。

后来她知道,那天楚烟的出租屋被三个醉酒的流浪汉骚扰,陆憬然是去英雄救美。

陆憬然向她坦诚过与楚烟短暂相依为命的渊源。

他幼时走丢,楚烟同为那一批被人贩子拐卖的儿童。他因为数次不服管教被人贩子惩戒时,是楚烟护着他,替他挨下一半毒打,省下一半的口粮分给他。

后来楚烟先被卖出,自此没了音讯,而今再相遇,陆憬然自然该报答昔年的情谊。

留学费用高昂,楚烟有一身傲气,他的资助她只接受了学费部分,自己四处奔波打工赚取生活费,住的地方人龙混杂,打电话来的时候,三个醉汉正在撬她的门锁。

那是第一次,她看着自己和别的女人摆上天平两端,而陆憬然选择的人,不是她。

他的解释合乎情理,她有同学相伴,而楚烟在这里举目无亲,情况危急。

如果去晚一步,楚烟即将面临就会是难以承受的灭顶之灾。

两相比较,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她计较,显得刻薄小气,无理取闹。

一如此刻,陆憬然拿出同样的说辞。

“一一,楚烟没有亲人了,异国他乡求学,在这里融入不进去,也没交到什么朋友,我也是刚刚碰见才知道毕业典礼那天没有人给她送花,顺手送她一朵而已。”

他的语气中满是不解:“她和你不一样,你什么都有,为什么偏偏要和一个无依无靠的女生计较一支花呢?”

沈今懿神色漠然,的确,她什么都有。

毕业典礼全家人过来为她庆贺,塞纳河畔的烟花燃放了半小时,大大小小的礼物堆满了房间。

那一次之后,二选一的情景也没有再出现,毕竟她的人生以锦绣作画,需要依靠另一半的时刻着实不多。

反而是楚烟,因为贫穷,在陌生的国度处处艰难。

兼职遇到职场骚扰,老板恶意欠薪,被校内白人同学欺负霸凌……

如果不是陆憬然出手帮助,她的学业难以为继。

沈今懿在校内行事风格不算低调,陆憬然同样背景惹眼,再加上一个貌美坚强的灰姑娘,就是一出喜闻乐见的庸俗舞台剧。

看不惯她的人乐得看三人纠缠,她什么都没做,就有无数猜测和编排。

这一次不是经典的选谁的问题。

她从没有等待下一个二选一的命题出现,看陆憬然怎么选择再做决断的打算。

把自己摆到某个男人的备选项之一的位置,沈家的女儿,不做这样掉价的事情。

扎根在她心底的刺,她下定决心要将它拔除。

想清楚后,她心里有了决断。

“对,楚烟什么都没有,身世凄苦可怜,无人庇护,所以你和我婚约解除,就能没有顾虑地去做她的救世主了。”

陆憬然烦躁地蹙眉,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仍是好声好气解释:“我对她有没有超出恩情之外的感情,这两年你还看不清楚吗?一一,生气归生气,不要说这些话。”

他手劲大,抓得沈今懿有点疼,从他掌心挣脱出来。

陆憬然的话,沈今懿只是听了听,不置可否。

在结果面前,这个问题无关紧要。

街道两侧的圣诞布景闪烁,像璀璨的星河绵延伸展,浓郁热烈的氛围,沈今懿的声线冷静得让陆憬然陌生。

“我们俩最好能先达成一致,再一起向家里摊牌,这样对内既不影响我们两家的交情,对外也不影响我们两家正在合作的项目。”

陆憬然声线发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你是认真的?”

沈今懿不闪不避,沉声答道:“是。”

她的住处和会场相隔不远,慢速二十分钟车程就到了。

南洋复古风格的复式公寓在繁华街区,弧形拱门、花纹绿植墙纸、花砖通铺,室内花香扑鼻,温暖如春。

客厅的置物架上型号各异的相机、长短不一的镜头陈列,半个墙面上挂满大大小小的风景照相框,都出自沈今懿之手。

佣人进厨房为两人煮驱寒的茶。

沉默一路的陆憬然拿出手机解了锁,递给沈今懿:“我可以保证自己和楚烟没有说过半句暧昧越界的话,没有做过半点出格的事。”

沈今懿没去接他的手机,“不用看,你说没有,我愿意信。”

但这不重要。

陆憬然满腔情绪难以排解,恶狠狠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咬着牙问:“那是为什么?我们十几年的感情,我从小就知道我要娶你,你总要我死个明白吧?”

“憬然哥哥。”沈今懿仰起头,明黄灯光照映出她香槟色高光勾画的眼尾。

“宝宝……”

熟悉的称呼和温软的声调令陆憬然的心安定不少,他抬起手,想抱抱她,想说以后吵架归吵架,但不要说分开这种伤人的话,就听沈今懿一字一句给他判死刑。

“我不想去探究你和楚烟的关系,不论你对楚烟出于哪一种情感,结果就是,我得到的,已经是不圆满的。”

“所以你还是不信!”陆憬然浓眉紧蹙,俊朗的脸上满是烦躁:“我真的想不明白,你到底在计较什么不满什么?是不是只有我和楚烟断了来往你才会满意?”

“你舍得断吗?”沈今懿眯了眯眼,神色冷下来,语带嘲弄:“不过现在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陆憬然胸膛起伏,憋了一口气转身,却不想和端茶来的佣人撞在一起,茶水泼了他满身。

好在茶水不烫,他沉着脸脱下外套交给佣人清洗烘干。

谁也说服不了谁,陆憬然半分不松口,最后还是不欢而散,沈今懿站在窗边,目送他愤愤走出公寓。

风雪弥漫,楼下的车顶上积了一层白,车窗内猩红的一点明灭闪烁,半分钟后悄然沉寂,随之一道淡沉的男声响起。

“走吧。”

“好的先生。”

沈今懿睡前和国内的好友清欢聊天,和她说起这件事。

“宝贝儿,你要知道,我一向是劝分不劝和的。”

沈今懿:“我决定了。”

清欢收了玩笑的语气,“现在这个时机你很难办啊。”

“陆二少现在一没劈腿二没有明确精神出轨的迹象,你这突然要分手,他肯定死咬着不放手,到时候别伤了两家和气。”

沈今懿叹了口气,她何尝不知道,更何况,两家的牵绊远不止于此。

一年前,嵊洲岛开发项目被陆家的融达集团收入囊中,整个岛屿开发体量庞大,以沈家为首的港城资本进驻同做蛋糕。

项目完成立项,设计单位、施工单位和监理单位等都已入场,现在岛上已经开始动工。

项目得以顺利进行的原因,一是陆沈两家自身财力庞大,人脉丰富,二就是这个婚约,把两家的利益绑定,强强联合。

单是退婚一事,她家倒是好办,以她爹沈临川毫无理由的护短的性子,她今天说和陆憬然不合适,明天他就能带着歉礼上门。

可陆憬然性子又傲又烈,沈家一意孤行强行退婚,难保他不闹得天翻地覆,项目正值关键时期,牵头的两家生了龃龉,要其余投资商怎么想?

人心不齐众力难聚。

一头走到黑,最后的结果沈今懿可以预见,就是她们沈家大出血,在这个S级项目里让利维稳。

涉及到汇通数千名职工的生计,她作为沈家人,做不到任性妄为,只考虑自己。

“生在豪门,做个二世祖才惬意。”清欢听后跟着叹气,“唉,陆二少一看就是个属驴的犟种,他就觉得自己爱你爱得不得了,你想他放手,还真得费点功夫。”

她苦大仇深的样子让沈今懿发笑,“我还以为你要劝我不要意气用事呢。”

清欢是沈今懿的发小,对她的一应事情了如指掌,见证过陆憬然全心全意围着她一个人打转,曾经还羡慕她有一个忠犬。

“陆二少人生乐事是做super hero,拯救他的灰姑娘于水火,伟大得很,你们不是一路人,早该掰了好吗!”

“都是成年人,哪有谁离不得谁?报恩抱了三年了,难道还不够?打着恩情的旗号存的是什么心思,我都懒得说。我就是奇怪,这事你为什么拖了两年多才提?”

沈今懿翻了个身,看着床侧云朵水滴形状的琉璃灯盏有一瞬间失神,又让她想起她被丢下的那个潮润的雷雨天。

“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那时候没想通而已。”

清欢啧了声,“两年才回过劲儿,沈大小姐,不听清欢言,你白白浪费了两年。”

“迷途知返,该夸我才是。”沈今懿一笑,很是洒脱。

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而已,并不影响她的人生璀璨绚烂。

自然也是,浪费得起的。

只是,她的确要好好想一想,要怎么才能周全地退掉和陆憬然的婚约。

她脑海里出现一张冷峻的脸。

他会愿意帮自己吗?

越野缓缓驶离公寓,不久后,陆憬然接到一通电话。

他语气不耐,“什么事?”

电话那头压着声,像是怕大声一点就会泄露了什么,“憬然哥,你和嫂子到哪儿了?那蜡烛中看不中用,这一小会儿就燃一半了,你和嫂子要还有一阵才到的话我就让人全换新的,免得等会影响你表白的效果……”

陆憬然面色难看:“不来了,你们玩吧。”

那头见怪不怪的语气:“啊?嫂子又和你吵架啦?”

陆憬然火气大,直接挂了电话。

手机被随手扔到一边,他仰头靠在车座,眼底一片阴翳。

沈今懿是独立摄影师,出名早,业内名气很大,前一段时间接了一个拍摄任务,要到南非待上几个月,出发时间就在这两天。

他也要带队集训、战术排演准备明年开春举行的拉力赛,想着他和沈今懿之间还没正式告白的仪式,又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所以特意在今晚准备了一番,想给她一个惊喜。

可就因为他分给了楚烟一支花,沈今懿就吵着闹着要和他取消婚约?

正烦得不行,角落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他呼出一口气,捞过来看清是一条银行卡到账提醒。

下一秒,通讯软件弹出新消息。

楚烟:【憬然,很抱歉这三年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也让今懿总是误会我和你的关系和你吵架,回国之后我的生活就会好起来啦。】

楚烟:【之前认识的导演内推了我演一部新剧,下个月开拍,制片方付了定金给我,我先还你三万,手里留了些余钱,欠你的剩下的部分我会努力拍戏,一定一定会尽快还给你的。^ ^】

陆憬然闭了闭眼,平复了下情绪,回了五个字过去。

【慢慢来,加油。】

陆憬知道,楚烟不会再回复,她是很有分寸的人。

事实也如此。

他资助她的钱,在她打工有了一定积蓄之后就开始一点点还了。

平常求助的事情,也都是她自己无法解决,不得已才找上他。

生活没有压垮她的脊梁,身处泥泞依然自尊自爱自强,这样的女生值得尊重和欣赏。

所以他更想不通,沈今懿这样的天之骄女,出生就赢在起跑线上,为什么这样容不下她,为什么总是咄咄逼人。

哪怕她只分走的只是他心里,无关紧要的一点怜悯。

*

一夜过去,雪后初霁,日光洒照着松软的雪被,折射的光晕迷乱人眼。

出门前沈今懿收到陆憬然叫人送来的新鲜的弗洛伊德,足足九百九十九朵,他在为自己昨天送出去一支花的行为赔罪。

玫红色调泛滥,看一眼都觉得头疼。

正午时分,泰晤士河波光粼粼,轮船随着波流游弋,沈今懿还在用一份司康,对面的位置已经空了下来。

临行前与导师辞别,约在这家咖啡店,她手边还有导师送给她的一枚圣诞老人胸针。

离别愁绪渐浓,感性的导师勉励她一番后先她离去,她慢慢吃完剩下的点心,穿上外套,别上那枚精巧的胸针。

走出店里,冬日洁净清冽的气息直入肺腑,行人匆匆,她沿着停车的方向走去,不期而遇一个熟人。

很巧,楚烟在这家店兼职,今天来上最后半天班。

她愣了下,然后先开口:“沈小姐。”

与她只是点头之交,也并没有为难她的想法,沈今懿敷衍地打了个招呼,错身准备离开。

“很抱歉,因为我的原因让你和憬然有了许多不必要的矛盾。”

楚烟的语气很真诚,至少在沈今懿听来是这样。

她在留学之前之前是网剧演员,演技挺好,现在学的专业是电影相关,具体是什么沈今懿没上心,所以名字没记住。

她并不关心,不只是她的专业,连同她整个人,她都不关心,尽管她们二人常常被放进同一个故事充当主角。

沈今懿转过头,认真打量身前的人。

风把她的头发吹乱,鼻尖通红,陈旧的羽绒外套臃肿,颜色也灰扑扑的,但这张脸我见犹怜,又有几分清高倔强的姿态,所以不会让人觉得穷酸,反而会催生人的保护欲。

她弯唇:“楚小姐,你在试探我?”

“不是的!”楚烟心下猛地一跳。

她满脸诚挚,“我只是想和你解释清楚,憬然帮我,只是因为我小的时候帮过他,除此之外,他对我没有任何想法,我也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

她一口气说完,看到沈今懿轻轻摇了摇头,脸上表情很淡,有几分意兴阑珊。

“抱歉,你们二位的游戏,我不参与。”

楚烟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仍试图解释:“欠憬然的钱,我会尽快还上,还清之后我不会再打扰他,请你不要误会我什么,也别生他的气。”

沈今懿歪了歪头,耐心余额不足:“误会不误会不重要,要不要生他的气,那是我的事。”

她直视楚烟的眼睛,“至于你,有心也好无心也罢,也不重要。如果你有,十八般武艺你尽可以都用到陆憬然身上,成功了算你的本事,但只有一点……”

微微停顿,那双雾蓝的眼底倒映了雪光天色,轻轻弯起来,冷峭又锐利。

“我不动你的前提是……”一字一句,语气冰冷:“你不冒犯我。”

楚烟看着身前的少女,心底微微一动。

她还不到21岁,精致的五官还未完全长开,却已经叫人看到造物主的偏爱,比之明星也毫不逊色。

身上的黑色大衣被日光描摹,纹理透出高级的质感,浑身上下没有任何logo,可一看就能看出出自大牌私人订制,价值不菲。

这个瞬间,楚烟想到曾经听人谈及她时说的那句话——

爱与富贵养大的女孩,骄傲在自尊之上,那才是她不容触碰的底线。

*

沈今懿的车开往中央商务区,高楼林立,融达集团的楼标很是醒目,隔着老远就看到等候在门口的章樾。

车在大门口停稳,章樾上前拉开车门,一手绅士地遮挡车顶:“沈小姐。”

沈今懿下车站定,笑道:“章助,麻烦你了。”

章樾微微一笑,“您客气了。”

沈今懿和他才见过面,就在前不久,她的毕业宴会上。

他带着沈今懿走进大楼,“陆总正在开会,脱不开身,我现在带您到他的办公室,您稍作休息,会议大概还有半小时左右结束。”

沈今懿点点头,“好。”

大忙人愿意拨冗见她一面,等一等也是应该的。

沈今懿第一次进到这栋超高层建筑,四处打量,发现里面和其他写字楼并无太大不同,冰冷而秩序井然,只是更气派开阔一些,一些设计能看出中国元素。

她不禁有些好奇:“整栋楼都是你们融达的吗?”

章樾引领她径直走向总裁专用电梯,“是的,不过目前伦敦公司只用上三十层,下面的楼层都租了出去。”

沈今懿暗暗抽了一口气,真有钱啊。

她回家后得敦促她的老父亲再接再厉,争取也在伦敦买上一栋楼。

相信老沈还有未被开发的潜力。

电梯行至七十层,章樾带着沈今懿进到总裁办,他还有公务在身,走之前特意叫来行政秘书招待沈今懿。

帅气小哥殷勤备至,沈今懿招架不住他的热情,要了一杯热可可,就叫他自己忙去了。

他走了关上门后,沈今懿这才有了机会环顾四周。

办公室很大,色调以冷黑和金属灰为主,沉稳严肃,两面全景落地窗,想必看夜景会有好视野,另一面是书墙,上面满满当当,有少部分书还没有拆封。

整个房间很少见到私人物品,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情味,和它的主人一样。

办公桌上有看到一半的文件,她谨记自己是客人,只粗略扫过大致布置后就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坐下专心等人。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山涧溪水的气息,沈今懿鼻子灵,闻出来这是RL某款香水的味道。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有品还是奢侈。

几千一瓶的香水,用来做办公室香氛,多大的家业啊这么造。

看腻了窗外一成不变的城市景色,沈今懿吐出一口气,百无聊赖之中,因为等待,时间的流逝被无限拉长,似乎紧张的情绪也开始嘭嘭嘭充盈起来。

想到接下来的一场硬仗,手心有了一层薄汗。

她垂眸看向自己张开的左手,红润的掌心里一个明显的圆形疤痕更让她心间惴惴。

这是她十八岁生日那天,从宴会上偷溜出来,藏在花园里想学抽烟,却刚好被陆徽时撞见,她惊慌失措之下把烟头摁进掌心烫伤的。

她一直能感觉到,这位哥哥似乎并不怎么愿意亲近她。

当然,沈陆两家虽然是世交,但一南一北相隔大半个中国,小辈之间能维持关系已是不易,她到伦敦之后,交集就更少了。

还有八岁的年龄差摆在那里,她还是个小学生的时候,陆徽时已经进公司历练了,成熟的商务人士和稚嫩的学生之间精神层次隔了一个大气层。

不熟悉不亲近也正常。

但碍于陆憬然这个弟弟,她所有的生日,各种纪念日,陆徽时都没有缺席。

前几日她的毕业宴会,他人在伦敦,即便年底公事繁忙,也到场了,礼物也有准备。

昂贵、周全、但敷衍。

十年如一日,他只送她珠宝。

心里盘算着事,温暖适宜的环境中,沈今懿不知不觉间阖眸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时,已不知时间几何。

窗外橘黄的落日缓缓下坠,室内只余幽幽一点濛濛的光。

抬眼看去,视野被漫天壮阔绮丽的赤红云霞占据,日暮黄昏下,伫立在窗边的颀长挺阔的背影,渊渟岳峙,气质斐然。

镜面映出她起身的动作,男人偏过头来,光影跳跃间囫囵勾勒出他的侧脸,眉峰挺俊,鼻梁陡峭,线条起承转合恰到好处,有种利落干净的清绝。

夕阳沉落,盛大的暮色在他身后燃至荒芜。

交错的时空让人恍然生出一种错觉:他已经等了许久。

沈今懿眼睫颤动,眼神还未褪去迷离,思绪在混沌中,本能地张口叫人。

将醒未醒时开口,只有很轻的一声,包裹在浓酽暮色里,低如一道几不可闻的呢喃。

“徽时哥哥。”

“嗯。”

男声低沉,似隔着远山薄雾,轻悠悠地落入耳中。

沈今懿掀开身上不知道哪个好心人给她盖的薄毯,揉了揉眼睛醒神,男人转身走来,拿起她面前小几上的遥控器开了灯。

他身量极高,逼近一米九,沈今懿被笼在他的身影下。

白松香混着苦橙叶的气息一瞬间侵入,和男人自带强大的磁场,轻易牵动她的呼吸。

全部视野被一双西装裤包裹的长腿占据,健硕肌理隐约可见,沈今懿看哪里都觉得不自在,费力仰头,才能和男人对上视线。

血脉相连的兄弟俩容貌上自然也有几分肖似,都是英气俊朗一挂的长相,但比之陆憬然疏狂外放的作风,有着沉稳气度的陆徽时却更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他居高临下看下来,漫天的雪意仿佛都融进了那双眼睛,清冷又淡漠。

沈今懿想笑一下,但却没能成功:“你等我很久了吗?”

“没多久。”

沈今懿双手搭在膝盖上,坐姿拘谨,她年轻,强装出来的镇定在成熟年长的男人面前有种一戳就破的虚张。

“徽时哥哥,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先去用餐。”

陆徽时丢下一句话,越过她朝外走去。

“我就不……”沈今懿站起身,要说的话到了嘴边打了个弯,有些勉为其难地说:“好吧,虽然我不饿,但我还是陪你吃一点吧。”

吃一顿饭,说得好像是为他做了很大的让步似的。

陆徽时微微回眸,余光里是亦步亦趋乖乖跟过来的人,没有反驳她这套故意卖乖的说辞。

办公室外有专门辟出来的小餐厅,秘书小哥正在摆放餐具。

两人相对入座,刚才自带撩感的意大利小哥在陆徽时面前一举一动板正得像没有灵魂的机器人,就差把我害怕三个字写在脑门上。

沈今懿看向餐桌对面的人,男人一身英伦风的衬衣马甲,领带一丝不苟,此刻垂着眼,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子,拿过一旁的毛巾净手。

面上神情寡淡,能被窥见的情绪少到趋近于无。

一语不发,也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她不禁对小哥心生同情。

“陆总,沈小姐,请慢用。”

小哥微笑着开口,沈今懿道了声谢,看他逃也似的离开。

陆徽时对此无动于衷。

各大分公司,他在伦敦倾注的心血是最多的,待的时间也更长,手下人早已深知他的脾性,熟知他的行事风格,惧怕和畏惧都正常。

餐具上印有融达集团的logo,这一餐显然出自公司内部食堂,味道在水平线之上。

两人的菜品种类是一样的,只是沈今懿多了一份玫瑰焦糖布丁。

用餐时没有人开口,一顿饭安安静静结束。

沈今懿没有错过陆徽时的视线落在她面前干干净净的碗碟上时那片刻的停留。

她脸上发烫:“胃口好,怎么了?”

相机那么重,拍摄体力消耗那么大,她吃得多了一点,怎么了?

陆徽时抬眸,平静开口:“挺好,有福。”

“……”

有人进来收餐具时,两人又回到办公室。

“坐。”陆徽时系好扣子,走到落地窗边的沙发坐下,“找我什么事?”

夜幕降临,陆徽时背后是恢弘繁华的夜景,沈今懿深呼吸,在他对面入座。

她鼓起勇气直视陆徽时,说明来意:“我想和憬然退婚。”

陆徽时显然是没想到她来谈的是这件事,毕竟前两天才见识过正处在热恋中的少男少女之间的亲昵暧昧,但惊讶也不过短短一瞬。

他沉默了几秒,“感情不是儿戏。”

沈今懿急忙表态:“我是认真的!”

“原因。”

沈今懿一时间沉默下来。

陆徽时眸光清冷,带着惯居高位的决断和威严。

“你们是成年人,感情中如果出现问题,应当理性沟通,想办法解决,而不是贸然分手。”

沈今懿知道这事没这么容易,但看陆徽时当小孩玩闹吵架的态度,还是有几分绝望。

“我们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陆徽时手搭在沙发扶手,指尖轻点的动作一顿,面色骤然肃冷下来。

“憬然欺负你了?”

沈今懿摇头,“没有。”

“他犯了原则性的错误?”

沈今懿眸色动了动,还是摇头:“没有。”

陆徽时静静凝视着沈今懿:“我想你也应该有所准备,等毕业回国,两家人共同商议你们的婚事。现在你突然要退婚,至少该给我一个理由。”

不知是否出于商人推脱责任的本能,他补充了一句:“据我所知,憬然很愿意履行婚约。”

这话落在沈今懿耳朵里自动过了一遍翻译:想一出是一出,任性罔顾长辈意愿不孝顺,闹着要退婚的人只有你。

男人平静的语调难辨喜怒,但沈今懿仍感到一股无形中加之于她的压力,她别开眼,半晌没能够开口。

她的理由说出来太虚无缥缈,站不住脚不说,还显得矫情。

更重要的是,她的理由此时不能形成完美闭环。

如果两年前她没有优柔寡断,错过最好的时机就好了。

过去了这么久,现在翻旧账,像是她为了达成目的,牵强附会找出的借口。

“我不想。”她定了定神,重新看向陆徽时,“这就是理由。”

这话说得任性,宛若带着无理取闹的小脾气,出口的瞬间沈今懿就有些后悔。

果然,只听陆徽时淡声说:“那你今天最应该找的人是沈叔,不是我,以他对你的包容,应该会替你处理好一切。”

“我爸爸当然会无条件站在我这边。”沈今懿不免有些烦躁,情绪上来也忘了怕他,“可憬然不愿意,我爸爸来提,这不摆明了是我们沈家不占理欺负人?事情闹开了,那让外面的人怎么想,你们合作的项目该怎么办?”

陆徽时不为所动:“这就是我该操心的问题了。”

这话可以说是明晃晃地讽刺她任性了。

“行啊!”沈今懿咬了咬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反正项目也不是我们汇通一家的项目,我们就撕破脸好了,高层动荡,别的资方马上撤资。岛上已经开始动工,二期资金断掉,你们陆家短时间填不上那么大的缺口,到时候只能向银行借贷,不就是一点利息吗,你们陆家家大业大又不是给不起,我们沈家也不是赔不起!”

她说了一大通话,脸颊晕开一抹红,点缀在瓷白的脸上,因为气恼,眼睛睁得很大,虽有几分克制,仍像极了被惹怒炸毛的猫。

以往她见了他,不是规规矩矩,就是小耗子见了猫似的躲着人,这还是第一次对他展现出大小姐脾气。

难得,有几分新鲜。

“沈家妹妹。”陆徽时低醇的嗓音戏谑,深深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弧度,却不见笑意。

他的目光幽深,沁着凉意:“你是求助?还是威胁?”

那张形状漂亮的薄唇张合,一开口就是沈今懿不爱听的话。

一口气堵在胸口,她连面对他时的三分不自在都顾不上了,瞪着双眼,看着一派气定神闲的男人。

太讨厌了!

这个人实在是太讨厌了!

明明这事处理不好,他这个大boss才是最该发愁的人,为什么还反过来拿捏她!

沈今懿闭上眼,眼前甚至因为过于生气而微微晕眩。

她自小被娇养,虽然不恃宠而骄,但平心而论,要说脾气很好,也不见得。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明白,陆徽时摆明了不是愿意哄着她顺着她的人。

思量再三,她只能忍着心痛拿出自己最后底牌,舍孩子,套这只狼。

“两个亿。”

陆徽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轻轻拧眉,神色有几分困惑:“什么?”

沈今懿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两个亿,你和我结婚。”

事情的走向变得匪夷所思起来,办公室内刹那间安静下来。

不过陆徽时很快就明白她的目的,眸光幽深:“你想利用我,彻底了断和憬然的牵扯?”

利用这个词,程度有些过了。

“怎么能说是利用你呢?”沈今懿双手撑着腿,上半身向他倾去。

她语气很是诚挚,循循善诱:“我给你两个亿,婚姻存续期内每年再给你两千万,你和我结婚,嵊洲岛项目建成之后我们就分开,最多最多也就三到四年时间。我知道陆爷爷一直在催你结婚,你应该也烦吧。”

“我们结婚,两家婚约照样履行,不会引发外界不必要的猜测影响项目推进,你也能过几年清净日子。”

学着沈临川的资本家做派,沈今懿总结陈词:“这是双赢。”

她的眼睛亮亮的,陆徽时冷静道:“我对我自己的婚事有绝对自主的权利,不论是家庭因素还是外部因素,都影响不了我的决定。”

油盐不进,沈今懿又被气到了。

她当然知道了!

前两年陆爷爷撮合他和一位好友留学归国的孙女,擅自作主约了饭,他那天只礼节性地露了个面,打完招呼饭都没吃就走了,事后给那位千金安排了一份令人艳羡的工作做补偿。

陆爷爷气得吹胡子瞪眼,还是拿他没办法。

谁叫他是陆家最出色的长孙呢。

“再说……”陆徽时停顿了一下,“我也不想白白担上一个离异的名头。”

沈今懿皱眉:“你歧视二婚人士?”

她亲父亲沈临川就是二婚,他敢承认,她就敢回去告状。

陆徽时挑眉,语气漫不经心,敷衍意味浓烈:“抱歉,只是我个人思想传统,离异比较伤我自尊。”

以他自身优越的长相和身家条件,就算是二十婚在婚恋市场也是香饽饽,何来伤自尊一说,沈今懿被气得口不择言:“那你、那你总不能为了尊严不要钱吧?”

陆徽时气定神闲,平铺直叙道:“那当然是因为我有更多的钱。”

沈今懿:“……”

谁能有钱得过你啊!

她又被气得头发晕。

陆家大少爷出身不凡,又洁身自好,等闲人不能近身,是皇城里一朵有名的高岭之花。

沈今懿今天在这个评语上加了一句:还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她一腔怨气难消,瞥他一眼,又默默在心里加了一个很脏的字。

难啃的,狗骨头!

事已至此,沈今懿仍不死心:“两亿一千万。”

对面的人不说话,她又开口:“两亿二千万。”

“两亿三千万。”

“两亿三千一百万。”

“两亿三千二百万。”

“两亿三千三百万。”

一口一加价,陆徽时还是沉默不语。

最后逼出了沈今懿全部的筹码:“两亿三千三百五十万。”

这已经是她在不惊动沈临川的前提下自己能动用的全部资产了。

对面一直不应声,沉静的双眸如同兄长注视一场稚嫩的闹剧,沈今懿眼里满含的期待一点点落空。

她眸子中亮光熄灭,像一场烟火落幕,余下令人牵肠挂肚的怅然。

想来也是,身家千亿的融达总裁怎么看得上她这点小钱。

“好吧,我不打扰你了。”

长睫覆下,沈今懿恹恹地垂下眼,整个人身上那股灵动劲儿也散了,像被一场雨淋透的猫,浑身毛发狼狈,瞧着可怜兮兮的,再不复光鲜骄傲的模样。

准备起身时,对面一直保持沉默的人突然问道:“我不同意,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沈今懿闻声,抬眼看去,撞进他幽深不见底,带着审视的双眸。

男人冷然锐利的表情看得沈今懿心里一颤,她咬了咬唇,鼓起勇气直视他,“我没有闹脾气,这件事其实我已经认真想了很久。”

“不管怎么样,我是一定要退婚的,这个决定不会变。你不愿意帮我的话,那就只能以沈家的名义和陆家退亲了。”

“我想不出别的补救办法了。”

她找上陆徽时,就是想大事化小,既保下两家婚约关系下牢不可破的合作,也彻底断绝与陆憬然的可能。

但别人不愿意和她结婚,自然也不能强迫。

而且,她也没有那个能力和胆子强迫他。

办公室炽亮的光线照得她脸色有些白,像是被他过于严肃的气场吓到了,或者是被他的拒绝打击到。

“我的决定会给你带来不小的麻烦,我先向你道歉。补偿什么的我做不了主,我回去和我爸爸商量一下,该我们沈家承担的责任,我们会承担的。”

陆徽时目光停留在她脸上,静静注视着她。

沈临川爱女在港城是出了名的,虽然丧偶再娶,与现在的夫人育有一子,但对沈今懿的疼爱不降反升。

两家人亲近,他知道些内幕,沈临川早已把自己全副身家做了公证,百分之七十的大头都给了这个女儿,剩下的部分才分给现在的妻儿。

他对沈今懿的了解不算多,大多是从旁人口中得知。

知道她被全家人捧在掌心,受尽宠爱,身上难免有些小性子,行事随心,脾气有点骄纵,刚才好几次,他能感觉到她被自己气得不轻。

但今天也看到,她被教养得很好。

退婚很简单,老爷子宠她,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都能放一边,真要解决起来,左右不过她一句话的事。

但她没有罔顾后果,百般迂回,权衡再三,归根结底还是体谅在他们沈家手下求生的人生活不易。

沈家锦绣繁华里供养长大的大小姐,虽然肆意,但识大体知分寸,心地良善。

陆徽时换了松散的坐姿,一贯淡沉的语气中透着落定的份量。

“我同意。”

“啊。”惊喜来得太突然,沈今懿微张着嘴,愣在那里几秒。

明明达成愿景应该高兴的,可是陆徽时刚才拒绝她的求婚太果决,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一个人嫌弃得这么彻底。

所以这瞬间,沈今懿第一时间感到的竟然不是高兴,铺天盖地的委屈不受控制汹涌溢出,让她鼻尖发酸。

“那……”

陆徽时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眸光微缓,一改刚才半分情面不讲的做派:“所有的一切,交给我解决。”

沈今懿沉默片刻,问道:“你不问我一定要退婚的原因了吗?”

陆徽时淡声:“既成事实,追究原因没有意义,首要任务是解决问题。”

男人波澜不惊,话也不那么动听,沈今懿平静下来,眨去眼中的水光,吸了吸鼻子:“要拟定合同吗?”

“不用。”

沈今懿刚想说一句你还挺信任我,就听他说,“办公室有监控。”

她抬头,果然在头顶看到一个监控器,正在运作中,红点闪动,悄然记录着发生的一切。

“……好吧,虽然我也不会耍赖的。”

陆徽时思索片刻,也学着她问:“需要我给你什么保证吗?”

沈今懿摇摇头,说得一本正经,委婉地奉承了他:“我爸爸说你是很有责任感的人,言出必行,我相信他。”

对于她这种不高明的拍马屁行为,陆徽时轻轻一笑,没说话,算是应承了这句夸奖。

片刻后,沈今懿似是有话要说,眨巴着眼睛期期艾艾看向他。

陆徽时轻抬下巴,“怎么?”

“嗯……我还是有一点要求的。”

陆徽时点头,习惯用的短句这时听起来显出几分耐心好的错觉:“什么?”

对面的人直直看过来,珍珠发夹挽好的头发有一缕散下来落在脸颊旁,雾蓝色的眼睛里波光流转,今晚被他为难逼迫一番,眼神中还带着三分未消解的委屈。

“我的要求是,不喜欢我没关系,但是……”

“你以后,不能对我不好。”

这个要求提出,陆徽时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他没有回应,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沈今懿心头本就不多的底气也逐渐消散。

好吧,她也知道她是有些得寸进尺了。

最后一丝期盼消失殆尽也没等来陆徽时的首肯,她垂下眼捏了捏自己的指尖。

心底有几分丧气。

她提出要求,不被满足的时候几乎没有,就算是不太好实现的,她撒娇磨一磨也能得手。

就像刚才,虽然达成目标的过程有些艰难,但陆徽时最终还是答应了她,这给了她不该有的期待,让她一时间忘记了这些年里这人对自己的冷淡和忽视。

身边人都愿意纵着她,除了陆徽时。

空气再一次安静到凝滞,陆徽时此刻方才开口询问:“对你不好,指的是哪些?”

闻言,沈今懿眼睛一动,卷翘的睫毛轻轻眨了下,“反正我是受不了委屈的,让我受委屈,就是对我不好。”

她说完又眼巴巴地盯着他等答复,陆徽时瞧着不免有些想笑。

他这边才刚松开一个口,这姑娘就找准时机打蛇随棍上。

不追究她任性惹来的麻烦,配合她搭上自己的婚姻出手解决这一桩事还不算,婚后还得哄着她顺她心意才行。

果然是被宠大的,蹬鼻子上脸的本领炉火纯青。

其实她长得漂亮,五官精雕细琢,撒娇的姿态自然生动,很能蛊惑人。

但可惜,他既不是陆憬然,更不是沈临川。

男人表情没什么变化,开口时语气很淡:“要我百依百顺,你给的价码还不够。”

那倒也不用他做到那种程度。

“我没……”

沈今懿自己都没指望捞这么大,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规律响起的三声敲门声打断。

年底事务繁多,抵达伦敦后连日加班没有半分空闲,密集的安排中想插根针都困难。

两人的交谈早已超过预留的时间,又一场高管会议即将开始,章樾不得不在办公室外敲门提醒,“陆总,会议室人都到齐了。”

陆徽时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沈今懿见此也不纠缠了,很有眼色起身,“那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陆徽时点头,“回你的公寓还是老爷子那里?”

沈今懿:“外公去比利时讲学了,我回公寓。”

陆徽时起身,展现基本的绅士风度:“到了发信息。”

“好。”

陆徽时同她一起走出办公室。

章樾见两人出来,跟着在她身后准备送她,沈今懿并不讲究这些,摆摆手制止:“不用麻烦啦章助,你们忙,别误了工作。”

章樾依言止步,贴心道:“晚间有雪,路况不好,您记得让司机开车注意些,安全第一。”

沈今懿重新感受到温暖的人情味,微微一笑:“好的,再见。”

*

融雪的路面湿滑,夜间行车慢,回到公寓已经快到十点。

陆憬然来的时候,沈今懿刚检查完自己要带去南非的相机和镜头,在和当地的领队确认这次的路线。

她坐在书桌后,面前摊开一张地图,边听边在上面勾画做记录。

偶尔用英语说几句,告诉对方自己的决定,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她年纪虽然小,但天南海北满世界跑,走过很多地方,丰厚的阅历和开阔的眼界让她比起同龄人来多了自信沉稳的气度。

与她平常稍显娇气的性格矛盾地共存着。

小小的女孩如今长大了,陆憬然眼神柔和下来,心里那点气也散得差不多了,唇角噙着笑,倚着门框,安静地等她打完这个电话。

不久后通话结束,沈今懿放下手机,抬头看到门边站立的人时却没有很惊讶。

除了那层婚约的关系,陆憬然也担负着兄长的身份。

她明早的航班直飞开普敦,他来送行再正常不过。

“行程都确认好了吗?”

沈今懿点头,“嗯,好了。”

她起身走到陆憬然面前,书房和廊道两处不同的光源,让他们落在地板的影子朦胧地交错相融。

“给你带了你喜欢的那家榛果燕麦奶,在厨房温着,我去给你拿。”

沈今懿伸手拽住他的衣袖:“不用了,你早点休息,我自己去。”

陆憬然转过身,垂眸看她。

她穿着柔软的浅白短绒睡裙,荷叶边裙摆垂在脚踝处,发丝像一块上好的缎面披散,衬得脸愈发小,神情干净而简单。

一向爱撒娇使唤他做这做那的人突然转了性,传达的意思很明显。

保持距离,又或者是重申一次她要分开的决心。

陆憬然微微俯下身,揉了揉她的脑袋,看着她漂亮的眼睛,柔声道:“一一,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同意分开。”

隔得近了,沈今懿能闻到他外套上残留的谷物与牛奶融合的香气。

她喜欢的那家榛果燕麦奶店铺开在城市另一头,他送来要花费很久。

她抬眼,看着身前年轻冷倨的男人低头的样子,坚持地摇头拒绝。

“憬然哥哥,还是好聚好散吧。”

陆憬然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介意我和楚烟走得近,我想过了,她回国了生活也能走上正轨了,我会离她远远的,好不好?”

听到这个名字,沈今懿顿觉那种无法宣泄的滞闷感再一次横亘在胸腔,她甚至都懒得去点出陆憬然话语中的漏洞。

是楚烟的问题吗?

只是楚烟的问题吗?

她远离之后,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切回到原本的轨道上吗?

沈今懿的目光移向右侧,瞥见墙面悬挂的那幅浓墨重彩的海上落日图,那是两年前,她与同窗一道去法维尼亚纳岛采景时捕捉到的绝美的一幕。

出发前夕做准备,陆憬然事无巨细一一查验,连不能喝陌生人递过来的水这样的小事都要反复嘱咐许多遍。

哪怕那时候她已经有去过多个国家完成拍摄的经验。

有钱有势,某种程度上能规避绝大部分麻烦与危险。

而这两个东西,恰好她都有。

比如这次的远行,南非治安不佳,就有她爸爸安排的女保镖随行保护。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陆憬然对她越来越放心,他似乎笃定了,沈今懿不会被欺负,不会有麻烦,不需要担忧。

这样的转变该归结于她日渐独立,不需要操心的行事作风,还是家世显赫,霸道不吃亏的性格,又或者是……

转移到了楚烟身上。

千丝万缕,很难理清。

关于感情,她也懵懂,一知半解,这两年才勉强得到一点体悟。

她看着陆憬然:“预设未来没有意义,而且归根结底,其实还是我们两个人的问题。”

陆憬然温声哄她,含情的凤眼认真又诚挚:“我哪里做的不好,你说了我都会改。”

男女思维果然存在差异。

沈今懿只是想,有些东西说出来,就等同于张口向人讨要。

可是要来的,就变了味道,接受心里膈应,拒绝又无理,总归是进退两难,让自己难以消解。

看她久久不回答,陆憬然轻轻抚着她的脸,叹息道:“一一,我们十几年的感情,就因为这点小事断了,你舍得下吗?”

夜色空寂,沈今懿的心口处随着这句话泛起绵密的酸楚,眼底还是泛起了雾气。

可是陆憬然不知道,这个问题她早已无数次问过自己,在做出决定之前。她对感情的忠诚,也不能够成为捆绑她的绳索。

“我可以。”

陆憬然同样不懂,正是因为她不舍过这十来年的感情积累,所以才有他们后来的这两年。

沈今懿眼睫颤了颤,还是没忍住说了一直想说的话:“或许你也可以仔细想一想,你可能……并不喜欢我。”

“醋劲儿怎么这么大呢,我不喜欢你还能喜欢谁?”陆憬然不禁失笑,忍不住捏了捏她白皙的脸,“宝宝,这件事先放下好吗,明天要飞一整天,今晚早些休息。”

“这几个月就当出去散散心,冷静冷静,等你回来,楚烟回归她的生活,现在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谈一谈。”

沈今懿无奈别开眼,在心底叹气,知道多说无益。

翌日,她搭乘飞机,经过十二小时的长途飞行抵达夏日炎炎的开普敦。

这次的专题拍摄,受邀于《National Geographic》杂志,时间横跨四个月,由包括她在内的数十位专业摄影师,分领不同区域,从不同角度出发,全方位呈现非洲大陆的人文历史、自然景观。

她负责南非的拍摄。

随行的保镖姐姐庄晴从港城出发,已经先她一步到达,和领队Stella汇合。

两人提前接种过疫苗,但因为行程超过三月,部分常备药物不能从国内携带入境,于是在Stella的带领下在当地购置补齐。

为了方便出行,两人第一站直接租住在Stella家隔壁的居民房,楼房老旧,但胜在干净。

为了更好完成拍摄任务,沈今懿之前一段时间都在狠狠恶补南非的相关知识,但查阅到的那点文字资料不过沧海一粟,无法形成完整脉络,因此她请的领队,特意寻了有人文地理学和历史学专业背景的学者。

充足的了解,才能挖掘出更有价值的东西。

通常情况下,早晨和晚上色温低,光线柔和,是一天中最佳的拍摄时间,但同样,能否出片,也需要一点运气加成。

有时为了等一个好的光线,沈今懿会在拍摄地等上数日。也会为一个最佳拍摄机位不厌其烦调试奔走。

日常完成繁重的拍摄工作之余,她还要完成撰稿,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和心得感悟记录下来整理成册。

文字工作让她又爱又恨,庄晴和Stella 经常看到她抱着笔记本蹙眉纠结措辞。

日子过得忙碌又充实。

时光荏苒,季节更迭,辗转各地完成拍摄后,三人回到初始的落脚地开普敦。

Stella比沈今懿大三岁,是欧洲人与当地科伊科伊人结合的后代,有色人种。

一开始还以为她是个畏缩胆小怕生的性格,没想到只是不小心看到庄晴随身携带的黑色危险物品,被吓到不敢说话了。

不过也就胆战心惊了那么两天,第三天就原形毕露,暴露了自己是个活泼可爱的小话唠,专业素养过硬。

可惜的是,因为她的父亲早逝,母亲重病,而南非医药费用高昂,人文学科类就业环境不佳,她没能够从事专业相关的工作,做起了导游,闲时带着刚上中学的妹妹在集市售卖手工艺品。

沈今懿拿到资料,点名要的她,并自己私下贴补了她多一倍的酬劳。

四个月亲密无间的相处,临别回国在即,Stella表现得尤为不舍,偷偷哭了好几次。

在开普敦的最后一个夜晚,Stella妈妈为她们做了丰盛的一餐饯行。

从法兰斯和克带回来的葡萄酒全都进了Stella的肚子,喝到最后醉醺醺地去抱沈今懿。

“Iris,你回中国之后,还会记得我吗?”

“当然了,我会一直记得,Stella是我在开普敦唯一的好朋友。”

小露台没有遮挡,盆中开普敦秋海棠枝繁叶茂,目之所及是被富人区的富丽堂皇染亮的半片幽蓝天幕。

秋日的风带着凉意,庄晴默默从一侧捞过一件外套,给小醉鬼裹上。

Stella迷蒙的眼珠一转,视线从庄晴短袖下漂亮紧实的小臂线条掠过,不由自主往她怀里倒,嘴里还念念有词。

两人凑近了去听,小醉鬼散装的英语拼凑起来,只听她说:“Qing,真的不考虑和我约会吗,我真的好喜欢你这样的,又高又有力量。”

“我拒绝。”庄晴面无表情拨开偷偷伸向她腹肌的咸猪手。

沈今懿忍俊不禁,捧着脸笑,给了庄晴一个眼神。

庄晴了解她家小公主的作风,对投缘的人一向慷慨大方。从工装裤口袋里摸出一把吉普车钥匙,动作利落地塞进Stella手里。

“嗯?”

Stella不明所以,拿着车钥匙,摇摇晃晃坐起身。

沈今懿嘴角含笑,“这车我也开不走,就留给你了。”

Stella看清手里的东西,顿时酒意醒了大半,惊慌失措,急得连说了一串no no no ,“你给我的酬劳很丰厚,足够我的妈妈做完手术,这个我不能收。”

她十分热心肠建议:“我人脉很广的,可以帮助你们把车卖到二手车市场。”

说着,她就要把钥匙还回来。

沈今懿握住她手笑了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车辆折旧售卖很不划算,再说这四个月你帮了我们那么多,替我们节省下很多开销,现在我们的经费还剩下许多,这辆车就当我们的谢礼了。”

她一个眼神,庄晴拍了拍Stella的头,跟着劝道:“收下吧,以后你送阿姨去医院就不用去借别人的车了。”

邻里之间感情好,也有照顾不到的时候,她们很需要一辆车,沈今懿第一天就做了打算,笑说:“上帝一定乐意看到勤劳又孝顺的女孩儿收获一点小小的幸运。”

Stella眼圈有些红,哽咽道:“谢谢你们,我的朋友。”

三人闲聊着,时针刚指向刻度九,Stella不胜酒力,眼皮耷拉下来,彻底睡死过去。

庄晴毫不费力地将人从沙发上公主抱起,把人送回家中安顿好。

沈今懿打了个哈欠,刚要起身回房间洗漱,一旁的手机发出震动声。

她接起:“清欢?”

那边听着老大不高兴,“宝贝,你人不在国内,闷声做大事惊艳我们所有人是吧!你要结婚居然不告诉我?”

“什么?我要结婚?”沈今懿这个当事人听得一头雾水,重新坐下来,“又是港媒传出来的小道消息吧,你还不知道他们的德行吗?老沈一年都要婚变十几次。”

她怎么不知道她要结婚了?

清欢重重地冷哼一声:“还和姐装,沈陆两家强强联合的新闻报道都在财经头条上挂了整整三天了!人家是正经报纸!哦对了,你还搭了陆二公子的人气,上了微博热搜!要不是我今天登账号去发照片,我还不知道你居然已经要结婚了!”

听得出她是真的气愤,久远的家乡话都冒出来了,“搞乜嘢啊!”

“和我一口一个说要分手,转头婚事都提上日程了,我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沈今懿揉了揉太阳穴:“等等,我没有要结婚,都没人通知我,分手也是真的要分,先不说了,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挂了电话,她打开国内搜索引擎,要查的资讯不用她刻意找,就大大咧咧飘在网站首页,标题大写加粗,三个大红火花符号前缀夺人眼球。

【hot!hot!hot!重磅!又一豪门联姻!融达二公子和汇通大小姐好事将近!!!京港资本互通,继嵊洲岛S级重点开发项目后,下一步棋将落子何处?】

仅这一条新闻底下已经有了近万条评论,十万多点赞。

两家婚约低调,知道的人并不多,这还是第一次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爆出来的。

沈今懿不由得想到,这段时间沈临川就在京市商讨公事,前一晚刚给她发了消息叫她改签到京市。

当时她没多想,只以为是叫她一道去拜访陆爷爷,结合这个新闻,他爹那个资本家不会是想着既然已经曝光了,干脆就趁此机会和陆家谈她和陆憬然的婚事吧?还可以为嵊州岛项目造势。

她东拼西凑掏空家底的两个亿已经全部打进陆徽时的私人账户,可现在看来,这人收了她的钱,根本就什么都没做!

这个奸商!

怒火中烧,沈今懿直接拨出电话。

嘟嘟两声后电话接通,听筒里传来的嗓音沙哑浓倦,揉着散漫慵懒的气息,极为低沉的一声滚过她的耳膜。

“谁?”

沈今懿这时才想起国内比开普敦早六个小时,此刻是北京时间凌晨三点左右,这人应当是在睡梦中被她吵醒,语调偏冷,但她丝毫不觉得愧疚。

“你的债主!”

“吧嗒。”

开灯的轻响声中参杂一道微不可察的低笑,混迹在信号杂音中被沈今懿敏锐捕捉,更是让她火大。

开口就不客气:“陆总,你做事难道还是看人下菜的吗?”

耳畔传来布料摩擦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是他坐起身来。

信号时好时坏,沈今懿握紧手机凝神听着,片刻后,听筒里传来喝水吞咽的声音。

月白风清,万籁俱寂,她独自一人坐在异国他乡狭小的一角。

水声漫过耳膜,令她心头一跳。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跳出冷白干净的脖颈,成熟男性锋利饱满的喉结上下滑动的画面,再联想到陆徽时平素那张淡漠禁欲的脸,心尖泛起一阵异样的微痒。

三声,她听清了,这个与他不同频的夜晚无端涌动些什么。

被水润后的清冷嗓音落在耳朵里多了几分温色,“半夜找我,什么事?”

男人微顿:“我的债主。”

听出他话里的戏谑之意,显然没有追究她半夜扰他清梦,沈今懿于是更加理直气壮责问:“我和憬然的婚事都上头版头条人尽皆知了!你不知道吗?”

陆徽时淡声:“现在知道了。”

“……”

好气人啊。

沈今懿有种手不能伸进屏幕的无力感,“你答应过我的事呢!”

陆徽时语气听着很淡定:“急什么。”

沈今懿闭了闭眼,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脾气:“我不该急吗?火烧眉毛了陆总,我爸爸都叫我去京市了。”

男人波澜不惊:“那你就来。”

他说得云淡风轻,沈今懿蹙眉咬着唇,半晌没说话。

要是去了,当着陆爷爷的面,这事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陆爷爷一直把她当亲孙女儿宠,陆家老宅甚至有她专门的房间。

她满十八周岁,老爷子送她的成人礼物是融达集团两个点的原始股。

一半是他的,另一半是替已经过世的宋奶奶送的。

虽然这份礼物太过贵重,沈临川绞尽脑汁替她婉拒了,但这份情谊她却一直记在心里。

在这样疼爱她的老人面前她做不出贸然退婚的荒唐事,怕惹他失望伤心。

本来以为陆徽时能够循序渐进解决好这件事,可他对她的事情根本不上心,现在把她推到进退两难的境地。

她沉默太久,担忧焦躁的心情不加遮掩。

陆徽时的语调还是不紧不慢,“有什么好怕的,答应了你的总不会不作数。”

如今他在沈今懿心里的信用度大打折扣,“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她顿了顿,仗着是在电话里,气哼哼地威胁:“不然,我一定要你好看!”

陆徽时轻嗤,漫不经心嗯了声,“我等着,你给我好看。”

距离削减了他话里的冷意,沈今懿听了这话瞬间炸毛,又委屈又愤怒:“看吧!我就知道你果然对我的事一点都不上心!”

说完,她又想到现在除了相信他之外没有第二个选择,只得忍气吞声,免得得罪他更不好办事。

心底七零八落的信心和焦心不安来回冲击,沈今懿一双腿勾回来,身体前倾将下巴垫在膝盖上,眼睛虚无地看进遥远深沉的夜色。

“徽时哥哥,拜托你了,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我真的……不能和憬然在一起。”

说话的声音不经意间放低了,音调细细软软的拖长,透着一股无计可施走投无路的可怜劲儿。

她这点稚嫩的小伎俩根本不够看,男人心里明镜似的。

沈大小姐性子傲,哪里愿意对人示弱,求助的事被她砸两个亿定义为钱货两讫的平等交易,不肯落于下风。

不过又是策略性的撒娇而已。

但也懒得拆穿,真的同一个比他小很多的小姑娘较真。

何况是他亲口答应的事情。

“好好休息,安心回国。”

男人声线沉稳,难得一见的带着宽慰和安抚的意味。

沈今懿眼睫轻颤,心里稍稍安定一些,抿了抿唇,低声道:“好。”

深深缓了一口气,她又非常刻意地强调一遍:“我后天早上到。”

陆徽时笑了声:“还有事么?”

“没有了。”沈今懿迟来地生出一点愧疚之心,补了句,“晚安。”

打完电话不久,庄晴回来。

沈今懿盯着她看了半晌,让她疑惑不已。

“饿了么?我去给你煮点吃的?”

沈今懿摇摇头:“没有……这段时间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算了,她晴姐的人生只有赚钱和干饭,当不了情感专家为她答疑解惑。

沈今懿洗漱完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想到清欢提过一嘴的微博,她打开手机进入app store。

软件有国际版,很快安装好,沈今懿研究了会儿,找到搜索栏输入陆憬然的名字浏览起来。

有陆家的背景在,陆憬然的俱乐部在创立之初就惹人注目,再加上签约车手接连拿下好几个大赛冠军,更让它名声大噪。

陆憬然在社交网络上小有名气这件事沈今懿是知道的。

那张招摇出众的渣男相加上老板身份,让他一度被粉丝深挖。

后来有女车手给他发裸照被开除,却倒打一耙泼脏水污蔑他潜规则骚扰职工,逼得他不得不放聊天记录自证。

而他也因为那句聊天记录中那句毒舌的“拔了毛的两脚动物飞不起来,你被开除了。”出了名,人气直逼冠军车手。

沈今懿看了一圈,关于两人的婚约网络上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连陆憬然的俱乐部部分运营转移到伦敦是为了她都扒出来了,甚至引得不少爱好磕cp的人磕生磕死,大呼真甜。

在八卦上,不得不说网友真是神通广大。

好在关于她的信息说得笼统,也没有照片流出。

沈今懿没再看评论区,退了app。

*O-O*

霞光破晓,国际航班降落京市,沈今懿下飞机后,先后给沈临川和陆憬然发了消息。

他爹的消息很快回复过来。

【乖乖辛苦一下,我们一起去看望你陆爷爷,待会在他家歇歇。】

【这两年老爷子身子骨一直不大好,你和憬然的事他盼了这么多年,你也毕业了,今天正好把这事定下来,也让老爷子高兴高兴。】

【你芸姨也来了,我们现在从酒店出发,你先在车上休息会儿。】

果然如她所想,叫她来是商讨婚事的。

发给陆憬然的消息没有动静,沈今懿回了沈临川后收了手机,随着人流走向机场出口。

陆憬然日常开的车很好认,黑色大G,车牌号是她的生日。

出口车流如织,她环视一圈,却没看到熟悉的影子。

这个点正是上班的早高峰,正想着是不是路上堵车了,准备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一辆银顶奔驰缓缓在她身前停靠。

下来的人穿着陆家统一的司机制服。

陈叔是陆家的老人了,知道沈今懿是陆家未来的女主人,态度殷切恭敬。

他打开车门,解释道:“沈小姐,二少爷临时有急事脱不开身,吩咐我来接您回家。”

微信里躺着着陆憬然说要来接机的信息。

沈今懿对他爽约的行为没什么表示,含笑朝陈叔点点头:“辛苦您了。”

她心底有一个猜测。

什么急事,只怕又是楚烟的事。

谈不上失落,只是再一次印证了自己的决定无比正确。

陆憬然嘴上说着喜欢她,却会在楚烟需要的时候,又一次抛下她。

陆家老宅坐落在市中心黄金地段,闹中取静,是前清时期修建流传下来的一座宅邸,青砖高墙,古朴低调。

主宅,优雅的贵妇人正在衣帽间为今日的家宴挑选配饰,随口问道:“礼物备好了吗?”

年老的佣人答道:“您放心,我都检查过了。”

“就这个吧。”温凝指尖落在一套澳白珍珠首饰上。

佣人取出项链为她佩戴,笑着应和,说喜气话:“珍珠寓意好,圆圆满满。”

“唉……”温凝转身,保养得宜的脸上不见多少喜色:“沈家的女儿养得太野了,哪有世家千金满世界跑,一年半载不着家的,做什么不好,非要选个上不了台面的职业。”

“但是架不住憬然喜欢,也就随他了。”

佣人宽慰道:“您呐就别操心了,沈小姐还年轻,性子不定,结婚以后自然就稳重顾家了。”

温凝摇头:“难说,你看那一身骄纵脾气,又有沈临川宝贝着宠着,谁敢说她一句不好。”

她忧心道:“憬然后面也是要进融达的,我其实更希望他找个宜室宜家,能在生活中照顾他的女孩子。”

“希望结婚以后,她能把这肆意随性的性子收一收,安生下来好好和憬然过日子。”

*

四月的京城春意正浓,道路两旁的白蜡树新抽的鹅黄嫩芽被阳光洇出浇糖的质感。

沈今懿看了会窗外的风景,因着时差倒不过来,精神不济,闭上眼睛小憩。

两个小时后,宽阔路面变窄,车驶进茂盛银杏掩映的小巷。

车从正面朱红大门开进,司机停稳车,正要叫醒沈今懿时,发现她已经睁开眼,一副清醒的模样。

老管家早已等候多时,看着后座只有沈今懿一个人下车时,不着痕迹地看向司机询问。

司机摇了摇头,老管家脸色微微一变,看向沈今懿时又换上笑。

“一一小姐,一路舟车劳顿,累了吧。”

沈今懿先和老人打过招呼,笑道:“在车上休息了会儿,现在还挺精神的。我爸爸和芸姨到了吗?”

老管家点头:“先生和太太早您一刻钟到,现在在院子里陪老爷子说话晒太阳呢。”

沈今懿随身只带了一个二十寸的行李箱,里面是她这次拍摄唯一幸存下来的镜头和相机,管家吩咐佣人放去她的房间。

穿过前院,两人闲聊着往后花园走。

院子里鹅卵石小道平直,花草繁茂葳蕤,打理得井井有条,沈今懿绕过肥美悠然的锦鲤鱼尾搅乱的一池碧波荡漾,人还未至,就先听到一道含着笑的苍老声线。

“看看,是不是我们一一到了?”

沈今懿走出假山,沈临川和苏芸正陪着陆老爷子闲话家常,陆憬然的母亲温凝也在旁。

她看着青瓦八角小亭里一众人,笑意昭然:“果然还是爷爷最疼我,就您一个人发现我到了。”

陆亭松看到她,慈爱地笑开,朝她招招手:“我一听声儿就知道是你,快来让爷爷瞧瞧,呦!是不是在非洲晒黑了?”

沈今懿快步上前,一一问候过沈临川、苏芸和温凝后在陆亭松身侧的位置坐下,佯装苦恼道:“真的吗?南非的太阳没这么厉害吧!”

陆亭松脸上还有些病气,但精神头好了不少,枯瘦的手摸摸她的头,笑着说:“豆汁儿美白,你们小姑娘家家的喝这个正好。”

上一次喝豆汁还是十年前,但那个味道沈今懿至今都记忆犹新,头登时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觉得我黑着也挺好看的。”

陆亭松细细打量着,“累了吧,先去休息会儿。”

“不累不累,飞机上睡了一天。”

叙完话,佣人给她上茶,陆亭松这才注意到陆憬然没跟着一起进来,问道:“憬然这孩子呢?跑哪儿去了?叫他出来。”

都以为陆憬然接自己回来的,沈今懿没开口。

老管家走过来,“二少爷被急事绊住了,过会儿就来。”

沈临川听了这话脸色不由得变得有些微妙,和苏芸不着痕迹对视一眼。

陆亭松温声问沈今懿:“今早憬然没去接你?”

沈今懿喝着茶,面无异色:“他有事嘛,陈叔来接也一样的啊。”

陆亭松面色不悦:“什么事都没有你的事重要!”

他看向老管家,吩咐道:“给憬然打电话,叫他赶紧回来。”

老管家没有说自己已经联系过陆憬然,只是电话一直没有接通,应了声,走去外面。

温凝出来打圆场,和沈临川苏芸解释说:“应该是工作上的急事,最近又有比赛,憬然这段时间一直忙得脚不沾地,好几天人都没休息好。”

沈临川低头喝茶没说话,苏芸温柔笑道:“年轻人勤奋上进,都这样。”

温凝跟着轻笑着说:“我们的话他都当耳边风,一一说才管用,劝得住他,你以后可要替阿姨好好管管他。”

沈今懿笑了笑敷衍过去。

话是说得好听,但她又不是看不出来温凝一直觉得她摄影是不务正业,对她并不如面上表现这般满意。

谁稀罕做管人的老妈子。

佣人端来沈今懿钟爱的糕点,百年老字号味道正宗,香味浓郁,许久没尝过,她不由得多吃了几块。

苏芸递给她一杯冒热气的百合杏仁露,看她喜欢,忍不住开口:“国外的吃食还是比不得国内,你每次回来,人看着就要瘦上一圈。”

沈今懿失笑,拍了拍自己的小臂:“芸姨,我是精瘦,一身肌肉呢。”

苏芸被逗笑,伸手掐了掐她风衣下细瘦的胳膊,煞有其事道:“嗯,都是肌肉。”

沈临川出声:“你这小身板是得好好练练 ,女孩子不要追求什么瘦,白白胖胖……”

看着沈今懿黑下去两个度的脸,他话音一转:“黑黑胖胖的多可爱。”

沈今懿不高兴地看着嘴贫打趣她的老父亲。

陆亭松也跟着说:“胖点儿好。”

聊天的这会功夫,也不见陆徽时的身影,沈今懿看不到他人心里总归是没底,开口问道:“徽时哥哥今天不在家吗?”

苏芸温声道:“徽时在书房,早饭过后就一直在忙,刚刚出来和我们聊了几句,又被叫去开会了。”

沈临川接着这个话题和陆亭松聊起来,“我们的人一时半会儿融入不了这边对外办事的风格,现在项目大头全压在徽时一个人身上,各方都要他把关周旋,这段时间他也是忙坏了。”

陆亭松:“不过是各司其职,要是没有你带头支持,这个项目融达一家也吃不下来,徽时说到底还是年轻了些,冒进了。”

“时机稍纵即逝,错过了只有眼红别人的份。”沈临川笑道:“我们这辈人在他这个年纪哪有这个魄力和手段,徽时不愧是您一手带出来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沈今懿漫不经心听着两人打机锋,垂下眼。

原来他不是故意不理会她的事,是真的没时间。

这时出去了一会儿的老管家走了回来,陆亭松问道:“憬然的事办好了吗?”

见老管家犹豫着没有答话,陆亭松威严开口:“发生什么事了?”

老管家一脸凝重地来到陆亭松身边,将手机拿到他面前。

“老爷子,没联系上二少爷,有些小道消息出来,真假还不知道,您看了可千万别动气。”

看清楚屏幕上一排热门资讯时,陆亭松气得脸颊涨红,大声咳嗽起来。

“混账东西!”

众人紧张不已,急忙围过去,老管家赶忙给他顺气。

好一阵手忙脚乱后,沈临川这边也收到了汇通公关部门汇总过后传来的消息。

#陆憬然 楚烟#

#深情人设崩塌!独家重磅爆料融达二公子陆憬然楚烟三年伦敦私会!#

#陆憬然 楚烟 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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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情别恋!融达 汇通联姻破裂?#

……

#最新现场直击!网剧一姐楚烟遭记者围堵!豪门贵公子陆憬然冲冠一怒为红颜!一姐嫁高门在望??#

媒体配图,不仅有陆憬然和楚烟在伦敦时的同框合照,不少看起来亲近密切,还有最新的,陆憬然护着楚烟从片场狗仔层层包围下离开的照片。

最后一张图拍到了陆憬然的车,曾经被扒出来作为糖点之一的生日车牌无声讽刺。

全网舆论哗然!

沈今懿接过佣人手中的药瓶,熟练倒出两粒递给陆亭松,老管家伺候他喝水吞服。

众人看着他服下药后面色缓过来才松了口气。

沈临川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今天虽然不是正式议亲的日子,名义上只是家宴,但也差不离,谁都知道是那个意思。

这一早陆憬然懈怠的态度本就惹得沈临川不快,现下爆出和女网红私会三年这样荒唐的绯闻,更是在这样重要的时候放一家人鸽子跑去给那个女网红撑腰,简直是把他们沈家的脸面踩在了脚底!

饶是他久经商场,一向喜不形于色,也被气到就算当着陆老爷子的面也控制不住挂脸。

好性子的苏芸看到新闻也维持不住温柔当场冷下脸色,拍拍沈今懿的背,无声安慰。

事情闹得大,沈临川的手机接连有消息进来,除了自家集团公关部门拿不定主意请示工作,还有港城一派项目上的合作方过来探口风。

记者放言实锤多多,陆家没有第一时间澄清,大家都有些坐不住。

他交代公关部关注着动向,不能让沈今懿的私人信息泄出,至于合作方这边,他还没想好说辞,干脆把手机静音。

这件事,该是陆家先给他们沈家一个交代。

温凝打了几通电话出去都是无人接听,联系不上陆憬然,她心急如焚,又看到沈临川黑沉的脸色,连忙劝解平息两人情绪。

“临川,弟妹,这件事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憬然是大家看着长大的,从小到大是什么品性,大家都一清二楚,我保证他绝对不是会在外面和别的女生乱来的人。”

陆亭松听后忍不住又咳了两声,沈今懿给他顺气。

到底还是要给老人家面子,沈临川的情绪收得很快,但冷静下来的男人却让人感觉到风雨欲来的压抑。

温凝恳切地看着沈临川和苏芸夫妇二人:“我马上叫人把憬然找回来亲口解释清楚,这件事我们一定会给出一个满意的交代!”

她不满意沈今懿,但也知道这桩婚事是极好的,沈家的财力和背景对陆憬然而言会是强大的助力,绝对不能失去。

叫来佣人,温凝拧眉厉声吩咐:“快去找人!”

沈临川目光深沉,看着老爷子没表态。

沈今懿温言劝慰道:“爷爷,您别生气,身体要紧。”

陆亭松拍拍沈今懿的手,哑声说:“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他平复片刻,看向身边围着的一圈人:“都坐下吧,我没事。”

沈今懿坐回自己的位子上,视线不经意扫过亭子另一侧。

青翠草木交错的罅隙之间光影绰绰,一道高大的身影缓步而来。

她的目光跟随那道影子移动。

目之所及日光晃动,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拂开路口花期正盛的垂丝海棠,碎金光斑和花瓣掉落在来人肩头。

陆徽时西装挺括,站在一树蓬勃的粉白下,沈今懿看过去时他正好抬头看来,目光准确无误地投落在她这一方。

耳边响起陆亭松疲倦沙哑的嗓音,“临川,憬然做的混账事我不替他开脱,他自己来向你们赔罪。至于婚事如何,不用顾忌我,全看一一自己的意愿,无论如何,陆家不会委屈她……”

沈临川说了两句什么客气话沈今懿没听清。

隔着明媚春光和高大男人遥遥对视,她能感知到他周身的从容不迫,那是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心头不禁重重一跳,所有的一切在此刻串联成线。

她笃定,婚约曝光、陆憬然失信、绯闻爆出……都是他的手笔。

就连节奏和时机的把控也如此精妙。

从前听沈临川不经意间提起过,陆徽时行事承袭陆老爷子晚年时的作风,精炼老辣,讲求一击必中。

今日以小见大,也算领略了融达总裁的风姿。

一众人都在等她的回答,沈今懿收回视线,笑了笑:“爷爷,您说看我的意愿,反正您优秀的孙儿也不止一个,那我嫁给徽时哥哥可以吗?”

她的话出口,众人皆是一愣。

最先反对的人是温凝:“这怎么合适呢?你和憬然的婚约是自小定下的,怎么能随便更改。”

“一一,阿姨知道你受了委屈,但别说气话,这事有误会,再怎么样也该给憬然一个解释的机会。”

沈临川刚要开口,一旁的苏芸暗暗扯了扯他衣袖,给他使了一个眼神制止下来。

陆亭松看向沈今懿,尽管出乎意料,但苍老的声线仍透着慈爱与纵容,“一一,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你要考虑清楚,不要意气用事。”

所有人都以为她因为陆憬然的花边新闻而置气,毕竟她和陆徽时不比和陆憬然亲近。

“我是认真的。”沈今懿顿了顿,“就看徽时哥哥愿不愿意了。”

老管家看见来人,轻轻提醒了一声:“大少爷来了。”

众人循着老管家视线看向亭外。

陆徽时在众目睽睽下入座。

“我同意。”他说。

随手放在桌上的手机接连不断有新消息和电话打进来,屏幕不停闪烁着。

联姻不仅在霸总文里是经久不衰的桥段,落在现实中也是屡见不鲜,毕竟就连当下的普通家庭也讲究一个门当户对,资源联合。

生意场上关系错综复杂,朝夕变换,只有一家人永远打断骨头连着筋,利益无法轻易分割。

这也是为何在整个大环境下投资回报率下降的当口,陆沈两家合作的项目能吸纳众多资方的原因。

陆徽时的手机同沈临川一样,都是项目各方来求证两家婚事是否仍会照常进行。

话音刚落,温凝一脸不悦之色:“徽时,你怎么也跟着……你简直是胡来!”

面对母亲的斥责,陆徽时没多大表情,他坐在沈今懿对面,不经意看她一眼。

她比四个月之前黑了一点,面容还带着长途飞行后的倦色,头发用藏青风衣同色发带随意挽着,斜靠向陆亭松,坐得有几分散漫。

那双流光溢彩的蓝色眼睛偷偷眨了下,唇边露出一点表示对他满意的笑,顷刻之间又恢复正经模样,偏过头不再看他。

春和景明,她的小表情传达出讯息——

他们是共犯了。

以及,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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